第十九章 珍妮和我一起向乔治·米尼走去,他仍然待在我们第一次看见他的地方,没有 挪动半步。看起来他似乎在独自琢磨着什么事,他的身体也处在一种凝固般的恍惚 中。他看着我们,眨了好几次眼,问珍妮:“那是汤斯恩德吗?” “是的,状态不太好。” “他需要一次长的休假。”我插进去说,“你应该打电话给指挥中心,告诉代 局长该他来过过当头儿的瘾了。” 乔治看上去像是他情愿他自己去休个长假似的,但是他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指着那拨电视台的人,说道:“几分钟内,这里将变成摄像机的农田。指定 某人比如巴特曼去跟他们说吧,让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件让人震惊的糟糕的事最终动摇了乔治的自怜和自矜。“我……好主意。也 许我会——” 我说道:“顺便说一句,我们已经有了一条线索。” “你在说什么?” 我继续给乔治迅速而简要地说了一遍在胡德港的武器偷盗事件,他专注地听着, 面部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而且,没有任何评论。 当我说完,他把我的话琢磨了有好一阵工夫。他打量着珍妮,怔怔地说:“你 陪着达尔蒙特去中情局总部了?” “是的。” “你听说了这宗盗窃案了?” “我听说了。” “为什么你不把这条线索报告给我?” “因为我觉得它缺乏合理性。” 乔治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小题大做,我插了进来:“在那个时刻,珍妮做出那 样的判断是情有可原的。中情局的案子有着重大漏洞,而且填补不起来。如果我们 早知道巴尼斯拥有C4炸弹和爆炸用雷管的话,我们显然不会认为他们给我们报告的 事件‘缺乏合理性’。” 乔治看着我,回答道:“照同样的说法,如果我们早知道这个团伙,我们就可 能知道他们拥有C4,就会采取正确的预防措施。然而……你们这两个蠢家伙把一切 都搞砸了。” “琼·汤斯恩德从来就没有在我们的保护名单上。”我指出这一点。 “如果我们早知道的话,就会把她列上去。” “荒谬!” 乔治没有理会我,他看着珍妮,说道:“到中午为止,我希望在我办公桌上能 有一份陈述。我会把它交给评审委员会,让他们决定你是否胜任自己的职务。明白 吗?” 无需多言,这里在进行什么一目了然。乔治需要把什么人扔进狼群,而我刚好 把珍妮挤到了路中央,最容易被人看见的地方。 珍妮冷冷地正告他:“我非常正式地展开讯问,问了很多问题,一直到五点钟。 用一纸公文打断这场调查是无力的、不公平的。” “很好。”显然乔治既想逃避责任,又想趁机打击珍妮,他甚至觉得他自己越 发高大而宽宏了。 我简明扼要地对珍妮说:“请让我和他待他几分钟。” “别支使我到一边去。让我自己来处理。” 让我惊奇的是,乔治也说:“让我跟他两个人待一会儿。” 她看上去挺生气,但是乔治是她的督导,就像他一度提醒她的那样。我们直到 她走开才开始交谈。 乔治转向我,摇着头,微笑道:“看上去你加入的是一支失败的队伍,达尔蒙 特。不要说我没有警告过你。” “警告对我没有用,乔治。如果你想要我好看,那就冲我来。不关她的事。” “你现在是在请求我施恩?好吧……你还不够恭敬。” “乔治,人们在陆续死亡。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样不能对正在进展 的事有任何帮助。” 我的话看上去让乔治觉得可笑。他说道:“我坦白地说吧,达尔蒙特。你已经 成了我的眼中钉,我不喜欢你,我在考虑踢开她,让你生气……这个念头无法抑制, 是不是?” “你是个小肚鸡肠的混蛋,乔治。” “而你也在你的团队之外,插手管别人的闲事,达尔蒙特。你总是这样,你自 己都没有意识到。所以,让我以这样的念头结束我们的谈话吧——去你妈的!”他 把目光转到电视采访车那里,怪怪地说:“你知道,我最好自己去发表一番陈述。 这种日子里你不能信任任何人。” 我说道:“是不是要说击中了一条腿……脖子,诸如此类。”而我说的话还真 没错。他笑了,走开了,几乎是一蹦一跳地。我真想当着所有摄像机的面对着他的 屁股大叫。 我发现珍妮在研究黄金体育馆的前门。一开始她陷入了沉思里,仿若无人一般 不理会我,但是最终她开腔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啊!” “给我你的手枪,我去把他的脑袋打开花。” “他没有脑子。” “那我把我的脑袋打开花。” 她抑制住愤怒,告诉我我也没有脑子。然后她的手机铃声便疯狂大作。 我从她身边走开,看见乔治把摄像机镜头都召集过去,做着即兴的新闻发布会。 撇开我对这家伙的个人感觉不谈,他不是白痴,我能肯定他能针对这次事件做出非 常惊人的有创造性的举动来,最大程度地让他自己功成名就。实际上乔治是一个很 不错的探员——聪明、勤奋,甚至富于想像力。他的难题在于他总是把自己放在第 一位。 我真的觉得很卑劣。我已经对马克·汤斯恩德越发尊敬起来,甚至是热爱。无 奈我已经让他失望了。作为一名刑事律师,我就是靠把各种罪行拧在一起而谋生的, 但是这一次我失败了。偏偏这一次是最重要的,偏偏这一次的赌注既非有罪,也非 无辜,而是逍遥法外。 “西恩?“ 我转过身去,珍妮走了过来,在我一英尺远的地方停下。她压低了嗓子,对我 吐露道:“很……真的很奇怪,局里的热线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 “说什么了?” “他们——听着——他们要做一个协定。” “他们?” 她指着还在冒烟的皇冠车说:“他们。” 我指着那些电视采访车:“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珍妮。有许多人都会来要求 这个要求那个。”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热线已经记录有一百多个电话了。”过了一会儿,她补 充说道,“但是打电话的人说琼·蕾丝是喉部中弹的,而莫瑞尔·本尼迪克特的车 子被火箭击穿时,他穿的是一套棕色的格子花纹的西装。” 关于蕾丝的细节还没有透露给新闻媒体,本尼迪克特对于自己服装的缝制选择 以及他被炸成两半的事也不适合刊登在报纸上。但是莫瑞尔·本尼迪克特最后一次 新闻发布会的录像带在电视上已经被播放了多次——一篇对世界范围内的胡吹者的 适宜的供词——因此那天他穿的是什么已经成了公众常识。而且人们都知道了霍克 宅里发生的事,所以排除所谓的漏洞是愚蠢的,内部人员趁机作乱也不是不可能。 我评论道:“还不够有力。” “不够?好吧,那么这个怎么样?打电话的人还提到他想放弃要一亿美元的机 会,只想换得有保障的五千万。西恩,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进展。那个人说他会在一 小时后再打过来。” “别指望他真的会打过来。” “好吧。这里还有一件事我应该提到。打电话的人声称他只想跟你或我打交道。 他知道咱们的名字。操控中心的官员们认为那是正当的,因此给了他咱们的手机号。” 我盯着她看了有好一阵工夫。 她说:“我知道,我知道。这可能暗示着有内部的人掺和。”她迅速补充道, “但是更有可能巴尼斯让人监视着她母亲的房子,或者她在我们离开后找到了一种 跟她儿子联络的方式。” 我摇了摇头:“一个小时。” “他让我们都变得跟傻瓜一样。” 她说的没错。杰森·巴尼斯目前为止已经超过了我们,当我们知道我们到哪儿 了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我们会到哪里。 但是这个进展有点超过我们的职务级别,我们在那一刻需要去的地方不再是这 里,而是和任务团队里其余的人待在一起。我们走回到珍妮的车里,驶离了。 车子在行驶的时候,有一个新念头从我脑子里冒出来,我用我的手机拨通了亭 格尔将军的办公室。他的秘书接的电话,我自报家门后告诉她,无论他在开有多重 要的会,都要把他找来。 二十秒钟后,亭格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哪,我希望你不是在电话通知我琼 ·汤斯恩德被C4炸死了。” 显然他的电视机在开着。我试图想出一个好的反驳,但我实在没有心情,也许 他也没有心情。我于是说道:“我就是要通知你这事。虽然联邦调查局的实验室还 没有查出那些炸弹的来源。”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低声的诅咒。终于,他得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结论: “特内尔是对的。” “可能吧。至少是关于军火的来源。其余的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但是已经不需要再琢磨了,我很快地就把话转到亭格尔需要吩咐他的底下人做 什么。基本上,接下来的计划将展示特内尔的内部怀疑对象列表。问题是:那五个 雇员那一刻在哪儿?亭格尔听我大声说完,嘟囔道:“是外边的人干的。” “你能提供一种内部作案的嫌疑吗?你需要这么做,将军。你把玩具留在了沙 箱里,现在是把它们拾回来的时候了。” 亭格尔不欣赏我的比喻,但是他明白我的观点,而且跟我保证他会很快得到一 个答复。我给了他我的手机号码。 珍妮瞥了我一眼,说道:“真狡猾啊。我甚至从来没有认为那是线索。” “就算我们几个小时前早追随了那条线索,那仍然是狡猾而诡异的。” “不要再往回看了。” 我回答她:“嘿,关于乔治,我很抱歉。我好像是帮助他在整你。” 她没有反驳我,但是她说道:“此刻唯一重要的事就是阻止杰森·巴尼斯。” 过了一会儿,她强调道:“他在跟我们玩智力游戏,西恩。他很擅长这个。” 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但是我想听到她关于这件事的想法。“请解释一 下吧。” “他知道我们是怎么工作的,也知道政府机构是怎样运转的。这些迅速的、无 法预料的袭击意图在于让我们失去平衡,互相攻击。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我们的个性 和研究做派,知道我们的自卫方式。” 有够真实,虽然还是有点奇怪,我认为。巴尼斯是多么善于玩弄他的手段啊。 我对珍妮说:“我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小丑。从他的背景中根本看不出这家伙这么难 缠。” 她抓紧了我的胳膊:“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他从小就得掩藏自己的感觉,伪装 他自己,无论他是强大还是脆弱。这是一种鲜明的冲撞型人格,宗教的,然而又是 有杀机的,一个政府部门的警官现在要出来破坏政府,一个发誓要保卫总统的人现 在发誓要杀了总统。杰森有着严重被挫伤的人格。当他朝镜子里看的时候,我怀疑 他是否能认出自己来。” 珍妮打电话给操控中心,通知执勤的官员我们正在路上,要求紧急电话通知全 体人员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必须马上开会。 我评论道:“我能否不参加会议?” “不行。”她看着她的表,结束了对那边的讲话。 我靠回到座位上,闭上双眼。再一次,一种挥不去的直觉在告诉我,有些事是 非常非常错误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