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分钟后, 老爹把重点整理完毕, 靴子声在走廊上渐行渐远。从那时候开始 , 我满心想的就是这件事, 想到我终于逮到机会了! 我终于可以回报老友的恩情 了, 想着想着就像喝醉了一样, 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把那三位小姑娘从地狱拉上 来的, 下课以后又干了些什么, 晚饭吃了些什么……通通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 像个航天员在月球上漫步。好了, 说够了, 我手上现在拿着的就是那个有钱佬的 信, 我现在火辣辣的, 快乐得像国王! “ 教授舞动着手上的合约, 以他意大利式的尖叫, 结束了他又臭又长的演说。 他一说完, 我老妈就站起身来, 两手紧紧地握住派卡的手, 两眼温暖地看着他。 “亲爱的派卡, ”她说,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对沃特的友情, 听完后, 我更确定 了! ” “为了沃特的事, 我们都很感谢派卡教授, ”妹妹莎拉凑上一句。她一面说 一面起身, 本来打算随着母亲往前去, 一看派卡猛地亲着老妈的手, 莎拉凝视了 一会儿, 马上又坐了回去。“如果他对老妈都这么亲个不停, 那对我不就更厉害 了? ”看她脸上的表情, 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本人虽然很感激派卡的好意, 但是心理上, 对这份新的工作, 好像并不是 那么兴奋。等他亲完母亲的手, 我也上前谢谢他, 然后要看一下他手上那份老板 开的工作条件。 派克以胜利的姿态把手上的合约交给我。 “看吧! ”小矮子的口气不小。“这个有钱老爹写的条件, 像吹喇叭一样好 听! ” 信上写的条件很简单, 不拐弯抹角, 一目了然。 一、康柏兰郡凌雾堡的主人费佛瑞先生, 要聘请一位够条件的美术老师, 聘 期至少四个月。 二、老师的责任有两方面, 指导两位姑娘画水彩画, 下了课, 必须花点时间 修补主人收藏的作品, 这些作品因为年久失修而受损。 三、如果愿意接受以上的条件, 待遇是每周四基尼, 他要住在费家, 也会受 到主人的礼遇。 四、也是最后一条, 如果没有推荐信, 证明个人的能力和品行, 就请不要来 申请这份工作。推荐信可寄给费佛瑞在伦敦的朋友, 他负责安排一切。 这份文字的结尾, 属名是波特兰街的派卡家教的主人。 这个条件当然很吸引人, 工作简单, 而且我都能接受, 而且时间上是秋天, 我也最闲。根据我过去的工作经验, 条件没话说, 我知道如果他们接受我的话, 我算是幸运的。可是看完后, 我心里反而有一丝不愿意, 从来没有这种——在责 任与兴趣之间矛盾的经验。 “沃特, 你爸爸从来没有这种机会, ”母亲看完合约, 把它交给我后说。 “有机会认识这么特别的人, ”莎拉坐直了说, “而且条件也不错啊! ” “是! 是! 条件是不错, ”我有点不耐烦了, “不过在我申请之前, 我要先 想想。” “想想? ”母亲大惊失色! “怎么啦? 沃特! ” “想想? ”莎拉接着说,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 “想想?!”教授加入战局。“你还考虑什么? 你给我回答一下, 你不是老说 自己身体不好? 你不是老想着到乡下呼吸新空气? 现在一切就在你手里, 可以去 乡下呼吸整整四个月的新鲜空气, 不是吗? 而且你需要钱, 四基尼一礼拜还不够 吗? 天哪! 这钱给我就好了, 我走路就会像那个肥老爹一样——多威风! 而且还 有两个姑娘陪着你, 吃住都免费, 还有下午茶,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真的不懂 了! ” 尽管母亲对我的表现是如此的惊讶, 尽管派卡说得天花乱坠, 我呢, 还是无 动于衷, 就是不愿意去凌雾堡。也找了许多不去的理由, 他们也都一一争辩, 最 后只好说: “如果我走了, 那伦敦的学生怎么办? ” 他们的答案是, 我的学生大部分在秋天要去旅行, 剩下一小部分可以转给我 的同事, 之前我也在同样情况下帮过他。老妹还提醒我, 说他表示过如果我有事 要离开, 他会来帮忙的。母亲严肃地认为不可以开自己的健康和工作的玩笑。派 卡则是求求我不要伤他的心, 不要拒绝他好不容易弄来回报我救命之恩的机会。 他们这种热情和真情, 想要不受影响也难。虽然我还是无法克服内心的不愿 意, 但至少我还知道拒绝是不太道德的事。最后是皆大欢喜, 我让了步, 接受所 有的条件。 那天晚上, 大家聊得很开心, 话题不外是未来的工作, 加上那两位千金大小 姐。派卡灌了不少我们英国的威士忌, 两杯黄汤下肚, 五分钟后发作, 又开始他 伟大的演说, 一会儿又祝我母亲和妹妹, 祝我的身体健康, 还为凌雾堡的主人和 两位千金祝福, 然后自己又答谢起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的小矮子朋友在回家的路上对我说, “我对自己的 口才是很自豪的, 我也有我的野心, 有一天我会到你们国会的, 我一生的梦想就 是成为尊敬的派卡议员! ” 第二天, 我把履历资料送到波特兰街, 给派卡的家教老爹。三天过去了, 没 反应, 我暗自高兴, 心想八成是没通过。第四天, 有消息了——费先生接受我了 ! 要我马上去报到。信里也详细说明怎么到他家。 我不情不愿地收拾行李, 准备第二天一早离开伦敦。下午, 派卡去参加一个 晚宴前来看我, 跟我道别。“你不在的时候, 我可是不会哭的! ”教授开心地说 , “是我的手把你推向幸福的世界, 快点去吧, 蓝天白云, 阳光普照, 娶个大千 金, 你发的时候, 别忘了我这个当年提拔你的小老弟。”我想笑, 可是又笑不出 来, 他在说他的离别演说词的时候, 我心里总觉得别扭。等他走后, 我也收拾完 了, 该去老妈那儿道别了。 白天闷了一天, 晚上还是这么热。 我们一家人临别依依, “最后五分钟”不知说了多少回, 出门的时候已是午 夜时分, 夜阑人静了。本来想抄条近路回伦敦的, 可是走了几步, 我被眼前的夜 景给迷住了。 没有星星的夜晚, 月亮显得特别的圆。坡下的伦敦, 在神秘的月光下也显得 非常遥远。我想到市区的闷热就不愿回去, 尤其是宿舍, 一点空气也没有。最后 我还是选了一条远路, 好享受郊外的空气。 漫步在寂静的夜里, 脑子空空什么也没有。往下坡路走时, 由于路旁景色平 平, 思绪开始回到了自己的兴趣、职业。当我走完坡路, 整颗心已浸入了康柏兰 郡、费先生和我即将教授水彩画的两位小姐那里。 下了坡就是分叉路, 我机械地拐到通往伦敦的那条, 一心想着费家的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全身一震, 起了疙瘩——一双冰凉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 我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树枝, 慢慢地回过头来。 一个全身上下穿着白衣裳的女人, 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路的中央, 像是从天而 降。 对这位深夜出现的幽灵,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她却先说话了。 “这条路是不是通往伦敦?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