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十一月二十九日 我们开始婚礼的准备工作。裁缝已经到堡内, 忙着替新娘量身。准新娘表现 得毫不热情, 一点也不像在办喜事, 任由裁缝和我摆布。如果华沃特是他父亲的 准女婿, 看她会不会这么没兴趣! 全城最好的裁缝都无法令她满意。 十一月三十日 我们天天都有柏西尔的消息。他今天告诉我们, 恐怕需要四到六个月的时间 整修黑水园的内部。如果这些华丽的装饰能带给萝娜些许快乐的话, 我倒是不反 对。男爵在信中建议婚后带萝娜到罗马避寒, 到意大利待到第二年夏天再回来。 要不然, 如果萝娜反对的话, 他也可以带她到伦敦, 找个比较舒适的房子在伦敦 玩一阵子。 我倒是觉得他第一个建议不错。然而不论前者或是后者, 萝娜和我终须一别。 出国的话我们就分开久一点, 可是为她自身, 意大利气候温和, 出国旅行又能带 给她一些刺激。这是她第一次出国, 一定会让她大开眼界。所以我反对她去伦敦 , 伦敦只能加深这桩婚姻的不幸。虽然他们的前途不大乐观, 可是如果她出国旅 行, 情况或许会好一点。 我发现我的口气好怪, 好像他们的婚事已经成定局, 难道不是吗? 再过一个 月, 她将是“他的”萝娜了。天哪! “他的”! 明明是件喜事, 而我却以悲剧的 心情描述。 十二月一日 悲哀的一天。我把柏西尔的旅行建议隔了三天以后才告诉萝娜。 她以为我会和她一块去。听完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得不得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 浏览意大利的佛罗伦萨、罗马和那不勒斯。看她高兴的样子,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 她实话, 可是我又必须要她面对现实, 让她知道没有男人心里容得下情敌, 即使 这个敌人是个女的。要她明白, 如果柏西尔嫉妒我们的关系的话, 我将不可能长 期和她住在一块。我一点点地把这世上残酷的世俗智慧, 灌进她纯洁无辜的心里。 这一课她是无可避免的, 非上不可。 她那孩子似的反应消失了。由我慢慢剥开, 总比让男爵刺破的好。 如果柏西尔同意, 他们由意大利回来后, 我打算和他们在伦敦会合。这是我 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男人开口要求, 尤其是他, 可是为了萝娜, 只好勉为其难了。 十二月二日 翻翻以前的日记, 我发现我对柏西尔没说过半句好话。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 我了, 竟然会对他有如此不公平的偏见。是萝娜对婚事的不情愿? 是华先生对他 的反感影响了我? 还是葛安妮的那封信? 可是华先生的反感是有动机的, 葛安妮 的信也已经由男爵解释过了, 我没有理由讨厌柏西尔。我有责任把偏见连根拔起。 如果我已习惯用贬低的口吻写他, 那我应该及早纠正这种态度。 十二月十六日 两个礼拜没写日记了, 隔了那么久, 希望对柏西尔的态度有所改变。 这两周没什么特别值得记载的。新嫁衣已经做好了, 伦敦方面也寄来两个旅 行箱。可怜的萝娜成天跟着我, 昨晚还爬到我床上对我说: “玛丽, 我们马上就 要分开了, 我该好好地利用机会和你在一起。” 婚礼将在凌雾堡教堂举行, 除了安诺一家人外, 我们谁也没请。安先生将伴 着萝娜, 亲手把她交给柏西尔。费先生坚称自己体弱多病, 不宜外出。如果不是 我下定决心, 从现在起只看事情光明一面的话, 费家唯一的男亲属不能出席, 一 定会影响我的情绪, 认为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柏西尔将于明天抵达。他本来希望能够依照风俗, 结婚前先暂住牧师家。我 和费先生都认为此举是多余的, 我们这是乡下地方, 繁文缛节实在没有必要。我 已经回信告诉他, 请他住进凌雾堡的老客房。 十二月十七日 他来了。看起来有点疲倦, 不过谈笑间仍然流露出那股男人的气概。他带给 她好多精美的首饰, 萝娜很感激地收下来。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只是发现她 突然喜欢跟着我。当我吃完中饭上楼拿帽子, 打算出去散步的时候, 她也抓起帽 子要跟我去。晚饭前, 我们各自回房换衣服, 她突然把中间的门打开对我说: “玛丽, 不要让我闲着好不好? 空下来我会胡思乱想的。” 她的这种态度更吸引了柏西尔。见她双颊红润, 滔滔不绝, 男爵还以为她已 经恢复了昔日的活泼。就拿吃晚餐的时候来说吧: 萝娜一反常态地高谈阔论, 我 只好用尽心思止住她, 吃完饭后马上把她带开。柏西尔男爵今晚的表现, 有过之 而无不及, 他起码比往常年轻了十岁。其实他长得不错, 如果硬要我找他的碴儿 的话, 我只能挑出他两个缺点——精力充沛和对仆人的大吼大叫。我又来了, 不 是说好了不再骂他了吗? 好吧! 我不妨说他是个既潇洒而又容易相处的人。 十二月十八日 早上情绪低落, 决定一个人到外面散散心。在通往陶氏农场的小径上, 我和 柏西尔碰了个正着, 不等我发问, 他先开口, 告诉我他上陶氏农场打听葛安妮的 消息。 “很失望吧? ”我问他。 “很失望!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恐怕她已经走失了, 你——当然也不知她 的去向啰? ”眼光仔细地在我脸上搜索。“那位美术老师——华什么来着? 他有 没有告诉你什么线索? ” “离开凌雾堡后, 他就再也没有碰见葛安妮。” “可怜, ”他的口气充满同情, 又像松了口气似的。“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 情很难说, 没能及时制止她和保护她, 使我有点内疚, 真叫人放心不下! ” 他看起来还真有点不放心的样子。对他这种举动, 我能做何解释? 他难道不 该在结婚的前夕陪着萝娜? 大家都忙得要命, 放下该做的事不做, 跑到陶氏农场 打听葛安妮的下落! 对他这种反常的举止, 我只能说他大公无私、慈悲心肠, 难 道我不该赞美他这种美德? 十二月十九日 柏西尔的美德, 多得简直让我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今天, 我又发现了一点。 当我问到将来是否能和他们同住时, 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即使我不开口, 他也会邀请我去和他们一块住, 他很放心太太跟我在一起, 并且说我这样做等于 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