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奥斯纳德把他挂有使馆牌照的车停在购物中心大楼的脚下。他朝值班的警卫打 了招呼,然后乘电梯来到了四楼。他输入密码,进入使馆的接待大厅;然后打开一 道加厚的玻璃门,爬上一层楼梯,来到一条走廊;再打开一道铁栅,便来到了他自 己的王国。最后一道门仍然锁着,这是一道铁门。他从口袋里的一大堆钥匙中拣出 一把铜制长颈的,把它插进锁去,但插错了方向;他低声骂了句他妈的,又把钥匙 拔出来,重新插了一次。独自一人时,他走路的姿式和有人在场时稍稍有些不同。 他显得更加鲁莽、轻率。他的下巴耷拉着,后背驼着,双眼上方眉头紧皱。他似乎 正在对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发起攻击。保险库占据了走廊尽头最后两码的空间。奥斯 纳德的右侧是文件格。他的左侧,在一大堆无奇不有的杂物中(比如杀虫剂、卫生 纸等)有一个建在墙壁中的绿色保险柜。在他正前方,是一台特大的红色电话机。 在术语里,这就是他与上帝之间的数字联络仪。电话底座上的一张纸条写着:“在 这台机器上通话,每分钟价格五十英镑。”奥斯纳德曾在这句话下戏弄地写下“请 享用”。现在,就是在这种心情下,他拿起了话筒,完全不去理会里面告诉他如何 按键、如何遵守程序的声音,直接拨通了他在伦敦的赌注登记经纪人。 他在几只赛犬上各下了五千英镑的注。他对这几只狗的名字了如指掌,如同他 对自己的经纪人一样熟悉。 “不,你这笨蛋,赌赢。”奥斯纳德什么时候对同一只狗既赌赢又赌输过? 打完电话后,他便投入了自己艰巨的工作。他从文件格上抽出一份标有“绝密 贝肯”的普通文件夹,回到他的办公室。他打开灯,在桌旁坐下,打了个嗝,然后 双手抱头,开始重新阅读今天下午他在伦敦的地区总监拉克斯莫发来的长达四页的 指令。他带着极大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解着码。他差强人意地模仿着拉克斯莫的苏 格兰口音,出声地读道: “你应将下列指令记在脑中”,他舔了舔牙齿,“这种密码不存档,不再重复 使用,并应在收到后七十二小时内销毁,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你将把下列建议 下达给贝肯”,他舔了舔牙齿,“你也可以只将下列任务布置给贝肯……你将处理 下列紧急警告……噢,当然了!” 他恼怒地哼了一声,合上电报,从抽屉里拣出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把电报放 了进去,并把信封塞进了他P &B 裤子的右边后兜里。做裤子的钱他早已作为必要 活动经费要伦敦支付了。他回到保险库,拿起一个与其真实作用毫不相衬的破旧公 文包放到架子上,用钥匙环上另一把钥匙打开了绿色的保 险柜。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分类帐和一卷卷五十美元的钞票——他早已通知伦敦, 百元大钞容易使人生疑,和别人谈判时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一盏壁灯的光线下,他打开那个帐本,找到当前页。上面是三列手写数字。 左边的一列标有“亨”表示亨利,右边的一列标有“安”表示安迪。 中间的一列数额最大,标有“收入”。整齐的圆圈和线条将它的流向分别指向 左边和右边。奥斯纳德静静地研究了一会这三列数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 在中间一列下无奈地写了一个“7 ”,又画了个圆圈住它,并在圆圈左侧划了条线 把它引向“亨”字列。然后他又写了个“3 ”,并高兴地把它引向了“安”字列给 了安迪。他哼着小调,从保险库中数出七千美元放到破旧公文包里。然后轻蔑地把 杀虫剂和其它零零碎碎又扔回到架子上,好像他很看不起它们似的。不过这确是实 情。他合上公文包,锁上保险柜,接着又锁上保险库,最后是大门。 他走到街上,一轮满月正冲他微笑。群星灿烂的夜空横跨在海湾上方,黑暗的 地平线上等待通航的船只上灯火通明,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他举手拦住一辆出 租车,给了司机一个地址。很快他已飞驶在开往机场的路上,急切地寻找着一个正 拿弓箭射向下面一排爱之小屋的丘比特的霓红灯形象。 对面一辆车的车灯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表情严肃的脸。他小小的黑眼睛警 惕地盯着汽车的后视镜,闪烁的灯光映出里面点点鬼火。机遇只拜访那些有准备的 人,他对自己默念着。这是他在预备学校时一个老师最喜欢的格言。 这位老师在把他打得浑身青紫后,提议说为了解决两人之间的不和,他们应把 衣服脱掉。 伦敦北部的沃特福德附近,有个奥斯纳德大厦。要到那里去,你得走一条极其 艰难的小径,穿过一片破败的房产。这叫榆树地,因为这里曾长满了古老的榆树。 最近五十年在大厦中居住过的人比过去四个世纪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一会是个养老 院,一会是个少管所,一会又是个饲养赛犬的狗窝。最近的一次是在奥斯纳德忧郁 的哥哥林德塞的管理下,成了某个东方教派追随者们沉思默想的圣地。 在这些变革当中,奥斯纳德家族的人(即使远在印度和阿根廷)都一度参与租 金分配、大厦维修,或是参加是否给予一位年迈保姆养老金的争论。 但就像这座养育了他们的老屋一样,这个家族的人也逐渐堕入了失望的深渊, 放弃了继续生存的希望。一位奥斯纳德叔叔带着他那份钱去了肯尼亚并输得一文不 剩。一位奥斯纳德表兄认为自己能在澳大利亚一展宏图,便在那里买下一片农场, 结果惨败。一位律师奥斯纳德辜负了家人的信任,盗用了他还未通过失败投资挥霍 掉的那些钱,然后将一粒子弹射入了自己的脑袋。 剩下的未随“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奥斯纳德们最终还是随“劳埃德”沉没了①。 忧郁的林德塞从不是个搞折中主义的人,他穿上了佛教徒的大红袈裟,后来在 花园中最后一棵茁壮的樱桃树上吊死了自己。 只有几乎一贫如洗的奥斯纳德的父母令人痛恨地顽强存活下来。他的父亲生活 在西班牙一片已抵押出去的房产上,靠自己微薄的财产和西班牙亲戚的施舍为生。 他的母亲住在布瑞通,与一条齐瓦瓦小狗为伴,饮酒度日。 换了别人,看过这样一幅广阔、深邃的生活画卷后,一定会去寻找新的牧场, 至少也会去追随西班牙的灿烂阳光。但年轻的奥斯纳德在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他是为 英格兰而生、而更加与众不同的是——英格兰是为他而存在。 贫困的童年、可怕的寄宿学校在他身上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于是他在二十 岁时就决定:他已对英国尽了足够的义务,远远超出了任何国家有权要求他付出的, 从现在起,他将停止付出,开始索取。 问题是如何索取。他既无手艺又无文凭,除了高尔夫球和床上技巧,他没有任 何可以证明的技艺。他最了解的是英国的腐败,而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正在腐败的 英国机构,由它把另一个腐败机构夺去的东西再还给他。他的① 泰坦尼克号巨型 客轮在进行其首次航海任务时,因与冰川山相撞沉入大西洋;劳埃德保险公司因为 其承保,损失惨重。 第一个念头是舰队街①。他有些文化,而且不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他有宿仇要 报。而且从外表看,他完全可以加入新兴的富有中产阶级。但为《湖区晚间消息》 当了两年记者后,他大有希望的事业被猛地中断了。人们发现他的一篇标题为《城 中老人奇异性交姿势》的色情文章原来出自执行编辑妻子的枕边悄悄话。 一个伟大的动物慈善机构雇用了他。有一阶段他几乎相信他已找到了真正适合 自己的职业。在与剧院、餐厅邻近的建筑物里,大家热情洋溢地探讨着英国动物们 的各种需要。慈善机构中拿着丰厚薪水的官员们永远任劳任怨地参加着各种集会、 宴会,并到国外去考察其他国家的动物,从不抱怨工作的繁重。况且任何事都可能 开花结果。毛驴保护基金会(组织者:安德鲁·奥斯纳德)、退役赛犬乡村度假计 划(赞助官员:安德鲁·奥斯纳德)受到大家广泛欢迎。但就在这时,他的两名上 级官员被严重欺诈案件办公室传讯。 此后一个头脑混乱的星期里,他也曾认真地考虑过英国教会。这里传统上总是 为能言善辩之徒提供迅速提升的机会,并出产大量性欲活跃的无神论者。但当他的 调查显示出灾难性的投资已使教会陷入贫困境地后,他虔诚的献身精神便烟消云散 了。此后,他在生活的高速公路上绝望地进行了一系列计划不周的冒险事业。每一 次都很短命,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份职业。 “BBC ①怎么样?”他第十五次(亦或是第五十次)回到大学毕业分配办公室 时,这样问那个秘书。 头发灰白、未老先衰的秘书犹豫了一下。 “面试已经结束了。”他说。 奥斯纳德又提到了国家信托银行。 “你喜欢老式大楼吗?”秘书问道,好像是怕奥斯纳德要炸掉它们似的。 “非常喜欢。简直是着迷。” “正是这样。” 秘书用颤抖的手指掀起一份档案的一角,小心地察看着。 “我想他们也许会要你。你名誉欠佳,有些魅力。如果他们不讨厌西班牙语, 你还会两种语言。我敢说试一试总没什么坏处。” “国家信托银行?” “不,不是。间谍。在这儿,把这个拿到一个黑暗角落去,用隐显墨水填好。” 奥斯纳德终于找到了他的圣杯。①这是他真正的英国教会,这是他真正的有着 丰厚收入的腐败小镇。这里有这个国家最隐秘的秘密,就像保留在一个博物馆里。 这里有怀疑论者、空想家、狂热分子和疯狂的修道院院长,还有数不清的钞票。 他的招募也不是件很容易、很简单的事。这是一个新的机构,不受过去制度的 约束,它的成员全都是本着民主精神,从住在郊区、上过公学、各行各业的白人中 一一挑选出来的。奥斯纳德也和其他人一样是被逐一挑选出来的: ① 英国政府机构所在地。 ① 英国广播公司。 ① 传说耶稣在最后晚餐时用的杯子,比喻长期追求的目标,渴望得到的东西。 “你哥哥林德塞令人难过的事——自杀——你觉得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 一个坐在桌子对面两眼空洞的间谍头子脸上可怕地扭曲着问奥斯纳德。 奥斯纳德一直很讨厌林德塞,他摆出一副勇敢的神气。 “当时很痛苦。” “为什么?”又是一阵可怕的扭曲。 “这种事让你扪心自问什么是有价值的,你关心的是什么,你来到世上要做的 是什么?” “那么这个要做的——假设你成功了——就是参加这个机构?” “正是。” “你已在世界各地走了不少地方,你不觉得——四海为家——双重护照——这 种工作太不英国化了吗?与其说是我们中的一员,还不如说是个世界公民?” 爱国主义是个棘手的话题。奥斯纳德会怎样处理这个问题呢?他会为自己辩解 吗?他会表现强硬吗?或者更糟糕的是他会情绪激动吗?他们本不必这样担心的。 他向他们要求的只不过是一个职位,使他可以利用自己超乎道德法则之外的才能。 “但我的行李永远在英国。”他的回答引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他开始渐渐了解游戏的规则了。重要的不是他说什么,而是他怎样说。 这小伙子能够急中生智?他能应对自如吗?他能耍小手腕吗?他害怕吗?他有 说服力吗?他能想着假话说真话吗?他能想着假话说假话吗? “我们一直在仔细阅读过去五年中与你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名单,年轻的奥斯纳 德先生。”一个长着络腮胡的苏格兰人说道。为了加强效果,他皱起了眉头。“考 虑到你还这么年轻,我得说,呃,”他舔了舔牙齿,“这可是个很长的名单。” 一阵笑声。奥斯纳德也咧开了嘴,不过并不很开心。 “我想,评判一次恋爱事件的最好办法是看它的结局。”他带着讨人喜欢的谦 虚态度说道,“而我的大多数恋爱故事结局都相当不错。” “其他的呢?” “这个嘛,我想我们都有几次醒来时发现躺错了床的时候,是不是?” 因为坐在桌边的这六位绅士很明显没有过这种经历,特别是那位长着络腮胡子 的提问者,所以奥斯纳德又赢得了一阵谨慎的笑声。 “你有亲人了,你知道了吗?”人事部部长说道,并握了握他的手以示祝贺。 “嗯,我想我现在有了。”奥斯纳德说。 “不不,过去的亲人。一个姑妈,一个表弟。你真的不知道吗?” 令人事部部长大为满意的是他确实不知道。当他听说他们是谁时,一阵狂笑险 些令他捧腹,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勉强把它变成了满脸吃惊的傻笑。 “我叫拉克斯莫。”大胡子苏格兰人说道。很奇怪,他的握手方式和人事部部 长极其相似。“我负责伊比利亚半岛、南美和其他一些邻近地区。你也可能在人们 谈论福克兰群岛时听到过我的名字。你一完成基础培训后,我就会来找你,年轻的 奥斯纳德先生。” “我都等不及了,先生。”奥斯纳德急切地说。 他确实等不及。他已经注意到:冷战结束后,间谍们正在经历的既是最好的也 是最糟的时光。这个机构有的是可以用来烧着玩的钞票,可火又在哪里呢?我们年 轻的受训者对他的雇主们在白厅市场①上的地位做了一个尖刻的评估: 抢手的爱尔兰:收入稳定,远景看好。但由于特工众多,人均利润并不丰厚。 好战的伊斯兰世界:偶尔出现混乱状态,总体来说工作表现欠佳。 毒品出产国:不予考虑。上级还未决定究竟是扮演护林员还是偷猎者。 至于我们这个时代引以为荣的产品——工业间谍,他认为当你真的获取了一些 台湾人的密码或买通了几个韩国打字员时,你除了对英国工业现状表示悲哀外,也 做不了多少其他事。在苏格兰人拉克斯莫把他召唤到身边之前,他一直怀着这样的 想法。 “巴拿马,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拉克斯莫在天蓝色地毯上大步走来走去, 不断打着响指,挥舞着胳膊,全身无一处不在活动——“对于你这样一个天才的年 轻官员来说,这是最好的地方。如果财政部的那些傻瓜们不至眼光短浅到只看见自 己的鼻子,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那都是最好的地方。 我可以毫不隐讳地告诉你,我们在那里的问题和在福克兰群岛上的问题一样: 在战争爆发前,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拉克斯莫的房间很大、很高,透过着色的防 弹玻璃望出去,可以看见威斯敏斯特宫庄严地屹立在泰晤士河对岸。拉克斯莫本人 身材矮小,络腮胡子和轻快的步伐也没能使他显得高大起来。他是个处在年轻人世 界中的老人,如果不奔跑的话,他很可能就会一头栽倒——起码这是奥斯纳德的想 法。拉克斯莫飞快地舔了下他那苏格兰大门牙,似乎上面永远粘着一块未化的奶糖。 “但我们正在取得进展。工会和英国银行已在急切地催促我们。外交部虽然还 没有到歇斯底里的程度,但已表现了审慎的关切。我记得当年我有幸提醒他们注意 加尔铁里将军对马尔维纳斯群岛①的意图时,他们也表现了同样的关切。” 奥斯纳德的心猛地一沉。 “不过先生——”他用刚刚学会的小心翼翼的新手声音表示异议。 “怎么,安德鲁?” “英国在巴拿马的利益是什么呢?我的问题是不是很蠢?” 这小伙子的单纯令拉克斯莫大为满意。为机构培养新人一直是他的最大乐趣之 一。 “没有,安德鲁。在作为国家的巴拿马里,没有任何形式的英国利益存在。” 他带着一个顽皮的微笑回答。“几艘常规潜艇,几百万英国投资,一些逐渐减少、 逐渐被同化的英国人,两个奄奄一息的咨询委员会,这就是我们在巴拿马共和国的 全部利益。” “那么为什么——” 拉克斯莫小手一挥让奥斯纳德闭上了嘴。他对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影子说道: “用不同的方式来问你的问题,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你就会得到一个完全不 同的回答。是的,没错。” ① 英国政府所在地。 ① 英国人称福克兰群岛。指1982 年英阿马岛之战。 “怎么问,先生?” “我们在巴拿马的地理、政治利益是什么?你要是愿意,问问你自己。” 他走开了。“我们必不可少的利益是什么?我们伟大贸易之国的命脉在哪里受 到最大威胁?当我们把焦距对准这些岛屿的未来命运时,我们在哪儿,在什么时候 会发现最可怕的暴风雨,奥斯纳德先生?”他快飞起来了。“整个地球上,我们认 为哪里会是下一个被租借的香港,哪里会发生下一场灾难?”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河对岸。“野蛮人已等在门外,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全球 各个角落的兀鹰正飞临小小的巴拿马。外面那个大钟正在计算着世界末日何时来临。 我们的财政部注意到了吗?没有,他们又用手捂住了耳朵。在新一轮的太平盛世中, 谁将赢得最伟大的财产?会是阿拉伯人吗?日本人在跃跃欲试吗?当然了!会是中 国人、四小龙,或一个由贩毒资金支持的拉美财团吗?会不会是除我们之外的欧洲? 又是那些德国人,或狡滑的法国人?但不会是英国,安德鲁,这是不争的事实。上 边那些人会说:不,不。不是我们的地球。不是我们的运河。我们在巴拿马没有利 益可言。巴拿马是个与世隔绝,死气沉沉的地方,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巴拿马就 是两个男人和一条狗。好啦,让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 “他们疯了。”奥斯纳德低声说。 “不,他们没疯。他们是对的。那里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那里是他们的后院。” 奥斯纳德先是一怔,紧接着明白了。后院!他在训练课程中已听过多少遍了? 后院!所有英国间谍头目的口头禅!在美国人后院中的势力和影响! 拉克斯莫这时再次忘记了奥斯纳德的存在,正在自言自语: “美国人又这么干了。噢是的,一次令人震惊的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 怯懦地逃避自己的国际责任。在外交事务上表现出错误民主思想的强大影响。 我可以私下告诉你,我们的福克兰纠纷就是因为同样的问题。噢是的。” 他双手背在后面,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浮过一个古怪的狞笑。“美国人不仅和 巴拿马人签订了一个考虑不周的条约——他们居然还打算履行它!于是,他们便打 算撤离,而更糟的是,给他们的盟国留下一个真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填补这个真 空,向他们证明他们错了,以此来恢复我们在谈判桌旁应有的位置。这不是个新故 事了,安德鲁。我们是最后的罗马卫士。我们洞察一切,而权力掌握在他们手中。” 说到这儿,他朝奥斯纳德投来狡猾的一瞥,同时也将屋子各个角落尽收眼底,以防 某个野蛮人已悄悄溜了进来。 “我们的任务——你的任务,就是要提供理由,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提供论 据、证据以使我们的美国盟友变得理智起来。你听懂了吗?” “不完全懂,先生。” “这是因为你现在还缺乏对总体背景的了解。不过你会了解的。相信我,你会 了解的。” “是,先生。” “总体背景,安德鲁,包括许多组成部分。实地取得的确凿情报只是其中的一 个。一个天生的情报员要在找到所需情报前明确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记住这一点,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 “我会的,先生。” “他凭直觉行事。他挑选。他品评。他说‘是’——或‘不是’——但他不是 来者不拒。他甚至——由于他总是挑挑拣拣——还很挑剔。我说得清楚吗?” “恐怕不很清楚,先生。” “好吧。因为等到时机成熟时,一切——不,不是一切,只是一部分——将展 现在你眼前。” “我等不及了。” “你必须等待。耐心也是一个天才情报员的美德。你必须具备印地安猎手的耐 心和他的第六感官。你必须学会看到地平线以远的事物。” 为了向奥斯纳德演示,拉克斯莫再次将视线转向泰晤士河上游白厅所在地那片 林林总总的堡垒上,并皱起了眉头。可后来奥斯纳德才发现,他这眉头是冲美国人 皱的: “我把他们的行为叫做危险的怯懦,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上帝保佑我们,世 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被清教教规束缚住了手脚。难道他们没听说过苏伊士运河吗? 有些故事还是从他们那里传出来!政治上最大的罪犯,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就是 不敢使用正当力量的人。美利坚必须拿起她的剑来,否则她就会消亡,并使我们成 为陪葬品。当我们珍贵的西方传统被双手敬献给野蛮人时,我们会袖手旁观吗?我 们的贸易命脉和商业势力从我们的指缝间汩汩流去,而日本经济却已遥遥领先,亚 洲四小龙也在对我们蚕食鲸吞,我们是要无动于衷吗?我们就是这样的人?这就是 当代人的精神,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也许是的,也许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请给我 些启示。我不是在开玩笑,安德鲁。” “那不是我的精神,这点我很清楚,先生。”奥斯纳德真挚地说。 “好孩子。也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拉克斯莫停顿片刻,打量着奥斯纳德, 他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告诉他多少。 “安德鲁。” “先生。” “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感谢上帝。” “太好了,先生。” “你说太好了,你知道多少?” “只有你刚才告诉我的,还有我早已感觉到的。” “在你的训练课上,他们没有告诉你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情况?” 哪件事?奥斯纳德很纳闷。 “没有,先生。” “没人提到过一个叫计划与执行委员会的保密机构?” “没有,先生。” “主席是杰弗里·卡文迪斯,一个深谋远虑,善长运用自己影响、极富说服力 的人? “没有,先生。” “没听说各部门正在刮起一阵现实主义的改革之风?扩大秘密决策过程的基础? 团结各行各业的好男好女围绕在这面秘密旗帜下?” “没有。” “没听说要保证那些建设祖国的人有权为拯救她而助一臂之力,不管他们是女 王陛下的部长、工业界的领袖、报界大王、银行家、船主还是普通的男男女女?” “没有。” “没听说我们将共同计划、然后实施应用我们的计划?一点也没有?” “没有。” “那我就不能再说了,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你也一样。观此种种,仅知道即 将到来的危险的规模和力量是不够的。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们也将拿起剑来,斩断 脖子上的绳索。忘了我说的话。” “我会的,先生。” 显然说教结束了。拉克斯莫又捡起了他刚才暂时放下的话题。 “巴拿马人连一家咖啡店都管不好,更不要说世界最大贸易通道了。我们的外 交部和美国国会思想高尚的自由主义分子是否对此表示关切?是否明白那些只知道 寻欢作乐的人已腐败到了极点?”他猛地转过身去,似乎是要驳斥身后传来的异议。 “他们要把自己出卖给谁,安德鲁?谁将收买他们? 为什么?这对我们必不可少的利益有何影响?我是从不滥用‘灾难性’这个词 的,安德鲁。” “为什么不说是令人遗憾的呢?”奥斯纳德满怀希望地提示道。 拉克斯莫摇摇头。这世上能够改正斯哥蒂·拉克斯莫话中形容词的人还没出生 呢。奥斯纳德自我任命的顾问和导师还有一张底牌要亮,而奥斯纳德必须得看着。 因为拉克斯莫做的事很少是真的,除非旁边有人看着。他拿起桌上那台绿色电话机 (电话的那一端是白厅奥林匹斯山上的另一位不朽人物),脸上的表情既顽皮又意 味深长。 “塔克!”他高兴地喊道——起初奥斯纳德还以为这是一句口令,后来才发现 原来是个昵称。“告诉我,塔克,计划与执行委员会成员下周四将在某人家里举行 一次小型聚会,我的消息正确吗?正确。好的,好的。我的间谍们不是总这么精确 的,嗯,嗯。塔克,我可以有幸在那天请你共进午餐吗? 好让你为下午的折磨做好准备?哈哈。如果杰弗里老兄能和我们一起去,我想 你不会反对吧?不,我请客,塔克,不要和我争。听我说,我在想我们去哪儿合适 呢?我建议去一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让我们避开那些拥挤的酒吧。我知道离码头 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意大利小餐厅——你旁边有只笔吗,塔克?” 与此同时他右脚后跟一转,站起身来,然后小心地提起脚,以防绊倒在电话线 上。 “巴拿马?”人事部部长开心地大叫起来,“第一次任命?你?你小小年龄一 个人到那里去?有那么多漂亮的巴拿马女孩等着来引诱你?毒品,罪恶,间谍,骗 子?斯哥蒂准是疯了!” 开过心后,部长做了奥斯纳德早已料到他会做的事。他把他派到了巴拿马。奥 斯纳德缺乏经验并不是什么障碍,他在玩弄诡计方面的早熟早已被他的教官充分发 觉。他会两种语言,而且(用工作术语来说)没有污点。 “你会发现自己是个光杆司令。”部长似乎刚想起来似地说道,“显然,我们 的名单上没有一个人在那儿。我们好像把那地方全留给美国人了。真够蠢的,你直 接向拉克斯莫汇报,明白吗?除非另有指示,不要让任何人参与此事。” 给我们找个银行家,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舔一舔埋在胡须里的苏格兰式大 门牙——一个认识所有人的银行家!现在这些银行家们交友广泛,关系网极广,和 以前的那些简直是天壤之别。我记得在福克兰争端中,我们在布宜诺斯艾丽斯就有 两个这样的人。 在一台中央计算机(国会议员和政府官员全都一口否认这台机器的存在)的帮 助下,奥斯纳德调出了所有在巴拿马的英国银行家的档案。可惜只有几份,而且在 进一步查询下,没有一个像是认识全世界的人。 那就给我们找个新兴的企业巨头,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聪慧的苏格兰式眼 睛眯缝着——一个涉足一切领域的人! 奥斯纳德调出了所有在巴拿马的英国商人的详细资料。虽然其中不乏年轻之人, 但谁也未能涉足一切。 那就给我们找个耍笔杆子的,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记者们可以到处钻营、询 问问题,冒冒风险,而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肯定在哪儿有个合适的人。 把他找出来,带到我这儿来! 奥斯纳德调出了所有在巴拿马的英国记者的详细材料。其中一个保养得很好、 留着小胡子、打着领结的男人看上去是个有希望的侯选人。他叫赫克托·布莱德, 为一个不知名的英国月刊《拉丁美洲》工作。这本杂志由波多黎各出版发行。他父 亲是一位来自西班牙托莱多的酒商。 正是我们需要的人,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在地毯上奋力大踏步前进—— 招募他,收买他。钱不是问题。如果财政部的吝啬鬼们锁上了他们的保险柜,工业 部的会计师会打开它们的。上边已给了我这个保证。你也许会说这是个奇怪的国家, 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让它的实业家为他们的情报付钱,但这正是我们这个金钱至 上的世界的残酷本质…… 奥斯纳德使用别名,装扮成外交部的一名调查员,邀请赫克托·布莱德在辛普 森饭店共进午餐;并且比拉克斯莫所允许的费用多花了一倍。像他的许多同行一样, 赫克托说了很多、吃了很多、喝了很多,可就是不愿意听别人讲话。布丁上来了, 戈尔根朱勒干酪上来了,可奥斯纳德一直没有提到正题。这时布莱德的耐心显然已 到了头。因为令奥斯纳德感到有些慌乱的是,他中断了关于印加文化对现代智利思 想的影响的长篇大论,爆发出一阵猥亵的大笑。 “你干嘛还不勾引我呢?”他粗声问道。两边食客大吃一惊。“我有什么不对 头吗?已经玩过了出租车里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把你的手从她裙子底下拿出来!” 原来,布莱德已受雇于另一家可恶的英国谍报机构。那家杂志便是他们的。 “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潘代尔,”奥斯纳德乘拉克斯莫垂头丧气时提醒道, “他妻子在运河委员会工作。我总觉得他们是最理想的人选。” 他已经这样想了几天几夜,而且从未想过别人。机遇只拜访那些有准备的人。 他已调出了潘代尔的犯罪记录;仔细端详了潘代尔的照片:正面的和侧面的;研究 了他在警察局的供词(虽然很明显其中大部分是听众的胡编乱造);查阅了精神病 医生以及慈善机构的报告和他在狱中的行为记录。他还尽量挖掘了有关路易莎的一 切和她狭小的内心世界。像个神通广大的巫师一样,他细细体验着潘代尔的每一次 心跳、每一次思想波动。他钻研此人的热情好比是媒体在追踪一架消失在热带丛林 中的飞机:我会找到你的,我知道你是谁,等着我。机遇只拜访那些有准备的人。 拉克斯莫在考虑。就在一个星期前,他刚刚做出决定认为这个潘代尔不配来完 成他心目中的高尚任务。 作为我的头等人选,安德鲁?作为你的?这么炙手可热的职位?一个裁缝?我 们会让上边笑掉大牙的! 一次午饭后,奥斯纳德再次提到了潘代尔。这次拉克斯莫变得不那么刻薄了: “我从来不歧视任何人,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而且我尊重自己的判断。 但那些伦敦东区贫民窟里的家伙最终会在背上给你一刀,他们本质如此。老天, 我们还没惨到招募罪犯的地步呐!” 但这已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了。巴拿马的大钟敲得更响、更急了。 “你知道,我想我们也许找对了人。”拉克斯莫舔着牙齿,第二次翻看潘代尔 的简明档案时这样说道,“我们先在其他领域检验一下当地情况是很谨慎的,噢是 的。上边肯定会为此给我们加分的”——潘代尔在警察局令人难以相信的供词掠过 他的脑海:那孩子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没有指控任何人——“透过表面看本 质,这个人简直是块最好的料子,正是我们在一个小小的罪犯国家所需要的那种人” ——舔下牙齿——“福克兰群岛危机中,我们在布宜诺斯艾丽斯港区就有一个和他 极其相似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奥斯纳德身上,不过那里面没有任何表情暗示他认 为这位下属也因同样原因适合于一个罪犯社会。“你要驯服他,安德鲁。这些东区 的流民很难对付,你能行吗?” “我想可以,先生。只要你时不时给我些零钱作小费。” “这场游戏里,一个恶棍可以为大家带来好处,只要他是我们的恶棍。” ——潘代尔从未见过的那个父亲的移民文件——“这位妻子毫无疑问是个很有 价值的人物”——舔舔牙齿——“上帝,已经有一只脚迈进了运河委员会。 而且是一位美国工程师的女儿,安德鲁,我看出苗头了。还是天主教徒。我们 这位东区绅士为自己谋划得很好嘛。没有宗教障碍会影响他往上爬,我们可以看到, 嗯。自我利益总是坚定地摆在第一位,毫无疑问!”——舔舔牙齿——“安德鲁, 我开始看见事情的轮廓在我们面前渐渐显露。我可以免费向你提供一条建议:你得 去查看他的帐户,而且要看三遍。他会具备这份敏感、这份狡猾,他也会卖力工作, 但你是否控制得了他?谁会听谁的摆布? 这将是我们的问题”——扫了一眼潘代尔的出生证明,上面用的是他不知下落 的母亲的姓——“这些家伙当然知道如何进入别人的客厅,毫无疑问,噢是的,并 且取人性命。恐怕最终我们会把你葬送了。你应付得了吗?” “说实话,我相信我能。” “是的,安德鲁。我也这样想。一个真正难对付的主顾,但却是我们的,这才 是问题的关键。一个天生的情报搜集员,曾在监狱中受训,熟知社会的阴暗面”— —舔舔牙齿——“还有人类灵魂的阴暗面。这里也有危险,不过我喜欢。上边也会 喜欢的。”拉克斯莫啪地合上档案,重新开始踱步。“如果我们不能调动他的爱国 情绪,我们可以要挟他,并且利用他的贪婪。现在我要和你谈谈情报员,安迪。” “我洗耳恭听,先生。” 传统上,“先生”这一称谓是留给机构一把手的,而奥斯纳德却把它赠给了像 架自动供电飞机的拉克斯莫。 “你可能会有一个蹩脚的情报员,年轻的奥斯纳德先生。你可以把他放在对手 的保险柜前,对着他的耳朵重复密码,可他还是会两手空空地回来。 我知道。因为我也做过基层工作。我们在福克兰战役中就有过这样一个笨蛋。 但是一个优秀的情报员,你可以把他蒙着双眼扔在荒漠中,而他一个星期后就 会嗅出目标。为什么?因为他有偷盗天才”——舔舔牙齿——“我见过多次了。记 住,安迪。如果一个人没有这份天赋,那他终将一事无成。” “我会的,先生。”奥斯纳德说道。 拉克斯莫疾走几步,猛地坐在桌前。他伸手去拿电话,却又停在了半空。 “打电话给登记处。”他命令奥斯纳德,“让他们替我们马上想个代号。给我 起草一份报告,不要超过一页。上边的人都忙得很。”他终于拿起话筒,按了号码。 “同时,我会给两个有影响的知名人物打几个私人电话,他们已宣誓保守秘密,并 且也没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舔舔牙齿——“财政部的那些外行只会阻挠我们 的一切行动。想想运河,安德鲁。一切都有赖于运河。”他没头没脑停了下来,放 回电话。眼睛朝窗外的议会之母①望去。滚滚黑烟正危险着她的生命。他猛地一拍 桌子。“我要这样告诉他们,安德鲁,” 他喘息道,“一切都有赖于运河。当我们和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时,这将是我 们的口号。” 但奥斯纳德的思绪仍停留在不那么高尚的东西上。“我们得为他制定一个巧妙 的付款方式,是不是?” “为什么?毫无道理。制定规则的目的就是要打破它们。他们没教过你吗?自 然没有。那些教官都是些老古董了。我看你有什么事要说,尽管说。” “嗯,先生。” “说吧,安德鲁。” “我想马上看看他的经济状况报告,在巴拿马的。如果他收入颇丰——” “怎么?” “嗯,我们就得给他一大笔,是不是?一个人每年赚二十五万美元,而我们再 给他一个二万五,这很难说是在诱惑他。不知我说的是否清楚。” “因此?”——戏弄的口吻,他要让这孩子把话都说出来。 “嗯,先生,我不知道您在巴拿马的某个朋友能不能找个借口去潘代尔的银行, 查清他的帐户。” 拉克斯莫已经拿起了电话,另一只手紧贴在裤线上。 “米瑞安,亲爱的。给我接杰弗里·卡文迪斯。如果找不到他,就接塔克。还 有,米瑞安,这是紧急情况。” 又过了四天,奥斯纳德被宣召觐见。承蒙雷蒙·拉德的好意,潘代尔可怜的银 行结算报告就躺在拉克斯莫的桌上。拉克斯莫本人正静静伫立窗前,在片刻的宁静 中品味着历史的沧桑。 “他在侵吞他妻子的存款,安德鲁。一分不剩。无法抗拒高利贷的诱惑。 他们永远抗拒不了。我们已抓住了他的致命弱点。” 奥斯纳德查看这些数字时,他没再开口。 “那么一份薪水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了。”奥斯纳德说道。他在财政方面的领悟 力远比他上司敏锐得多。 “噢,为什么?” “全都会直接进了他银行经理的口袋。从一开始,我们就得为他提供资金。” “多少?” 奥斯纳德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数目,他把它乘了二。他很清楚如何开① 指 英国议会。 头才能使事情继续下去。 “我的天,安德鲁。要那么多!” “还可能更多!先生。”奥斯纳德不为所动地说,“他已经债台高筑。” 拉克斯莫抬眼向天企图寻找安慰。 “安德鲁?” “先生?” “我对你说过,总体背景包括许多组成部分。” “是的,先生。” “其中之一就是规模。不要给我送来一堆废料,或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要对我说‘看,斯哥蒂,把这堆骨头拿走,看看你的情报分析员怎么说’。 听明白了吗?” “不是很明白,先生。” “这儿的情报分析员是一群白痴。他们看不到事物间的联系,他们看不清事物 的轮廓。一个人播种什么就收获什么。你明白我的话吗?一个伟大的情报员能够捕 捉到历史的瞬间。我们不能指望那些整日为抵押贷款操心的平庸之辈捕捉到历史的 瞬间。只有一个有眼力的人才能捕捉到历史的瞬间。是不是?” “我将尽力而为,先生。” “不要让我失望,安德鲁。” “我会尽力的,先生。” 但如果这时拉克斯莫碰巧转过了身,他会惊奇地发现奥斯纳德的表情中完全没 有他声音中的那种柔顺。一丝胜利的微笑照亮了他青春无邪的胖脸,几束贪婪的火 花点亮了他的眼。打点行装,卖掉汽车,向足足半打女朋友们逐一宣誓效忠,处理 完其他一些与开拔有关的杂事后,安德鲁·奥斯纳德准备动身了。但在此之前,他 做了件要到国外为其女王服务的年轻英国人通常不会做的事。通过住在西印度群岛 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以格兰特·卡曼的名义在一家银行开了个帐户。他已经事先查 明,这家非常体贴客户的银行在巴拿马城没有分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