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2月27日 差不多五个星期之后,计程车在机场接了玛丽莎,转向桃树广场驶去。一路上 她都在疑惑,她和杜布切克现在都回到了亚特兰大,两人还能重建愉快的工作关系 吗?贝弗利希尔顿大饭店那一幕发生后几天,杜布切克离开了。在里克特诊所不多 的几次会议上,两人都觉尴尬,说不了几句话。 计程车来到玛丽莎住的街道。看着一扇扇亮着灯的窗户,里面乐融融的家庭气 氛,一阵凄凉涌上心头。 付了车费,开门关了报警器,玛丽莎赶紧来到贾德森夫妇家,领回“大妃”和 积了五个星期的邮件。小狗见了她欣喜若狂。贾德森夫妇更是友善异常。他们非但 没有抱怨她外出这么久而使她内疚,反而为“大妃”要离开而恋恋不舍。 回到自己家,玛丽莎把暖气调到合适的温度。一只小狗真能改变一切。它形影 相随,一刻也不愿失去她的眷顾。 想到晚饭,她打开冰箱。不少食物已经坏了。她关上冰箱,决定第二天再清理 它。她一边吃饼干就可口可乐当晚饭,一边翻阅邮件。除了一张哥哥的贺卡和一封 父母的来信,其余大多是医药广告。 电话铃突然叮叮地响了。玛丽莎先是一惊,等拿起听筒,又马上释然了。是塔 德欢迎她回到亚特兰大。“出去喝一杯如何?”他问。“我可以开车来接你。” 玛丽莎一开始想说自己一路颠簸,已经精疲力竭了。再一转念,最后一次给他 从洛杉矶打电话时,他说已完成手头的艾滋研究,正全力以赴处理他称为“玛丽莎 的艾伯拉病毒”,于是精神一振,问那些实验做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塔德说。“那些家伙在维罗98号组织培养液中发得就像野火那么 快。形态学研究已经完成。我开始做蛋白分析了。” “我真有兴趣的是你做的研究。”玛丽莎说。 “我是很乐意让你看的。”塔德说。“可惜大部分工作是在特级控制实验室里 做的。” “这我明白。”玛丽莎说。她知道处理这类致命的病毒,只有在那种设施里才 安全。这种设施的功能就如其名称所显示的那样,是最大限度地控制微生物。就玛 丽莎所知,全世界只有四个这样的设施。一个在CDC,一个在英国,一个在比利时, 另一个在苏联。她不清楚法国巴黎的巴斯德研究所是否有。为了安全,只有少数人 被授权进入这个实验室。目前玛丽莎尚不在其列。但是目睹了艾伯拉可怕的潜在危 害性,她告诉塔德,她真的渴望看看他的研究。 “你还没有拿到许可呀。”塔德说,被她的天真吓了一跳。 “我知道。”玛丽莎说。“你让我现在去看一看你的艾伯拉研究,然后出去喝 一杯,这又有什么可怕呢?再说这么晚了,没人会知道你带我去过。” 顿了顿,塔德哀衷地说:“出入是有限制的嘛!” 玛丽莎完全清楚,她是在强词夺理破坏规章。不过要是跟塔德一块去,绝不会 造成任何危害的。“谁会知道呢?”她哄劝道。“再说我毕竟也不算外人。” “这倒也是。”塔德勉强地同意说。 他显然是有点动摇了。最终促使他下了决心的是他相信,带玛丽莎进实验室不 会被人看见。他告诉玛丽莎,半小时之内来接她,但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 玛丽莎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我拿不准这样做对不对。”塔德开着玛丽莎去CDC的时候承认说。 “别紧张嘛,”玛丽莎说。“我好歹也是一个流行病调查员,奉派调查特殊病 原体的。”她佯装生气。 “不过明天可以试着为你申请一个许可看看。”塔德建议说。 玛丽莎转向她的朋友。“你害怕了吧?”她责问道。不错,杜布切克明天从华 盛顿回来,可以交一份申请试试。但是玛丽莎不能肯定他会怎样答复。前几个星期 杜布切克一直不近情理地冷淡她,虽然是她做了蠢事。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没 有勇气道一声歉,甚至提议哪天晚上愿意见他。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之间, 尤其是他那一方面的冷淡,日益增长。 塔德把车开进停车场,两人默默步入大门。玛丽莎还在思索着男人的自尊以及 它引起的麻烦。 他们老老实实在警卫的注视下登了记,出示CDC的证件。在“目的地”一栏,玛 丽莎填了“办公室”。等到了电梯,他们直上三楼,然后从主楼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出边门,上了一条狭窄的用铁丝网拦住的连接主楼和病毒实验室的天桥。中心所有 的大楼差不多每一层都有这样的天桥相互连接。 “特级控制实验室警戒得很严。”塔德一边打开病毒楼的门,一边说。“那里 储存着人类所知的一切致病病毒。” “一切吗?”玛丽莎显然吃了一惊。 “差不多吧。”塔德说,口吻就像一个自豪的父亲。 “有多少艾伯拉呢?”玛丽莎问。 “每次艾伯拉暴发的样品都有。还有马尔堡,天花——它在其它地方已经灭绝 了,脊髓灰质炎、黄热病、登革热、艾滋。你说得出来的我们都有。” “我的上帝!”玛丽莎惊叹道。“简直是个恐怖展览馆了。” “可以这么说吧。” “它们是怎么保存着的呢?”她又问。 “冻在液态氮里。” “还能传染吗?” “解冻了就能。” 他们走上一条普普通通的走廊,两边是一间间小小的黑着灯的办公室。玛丽莎 以前上杜布切克办公室去时曾经到过这里。 塔德在一个屠宰场所有的那种冷冻库前停下。 “你可能会觉得这个很有趣。”他一边说,一边推开厚重的门。里面亮着灯。 玛丽莎胆怯地跨过门槛。里面冷嗖嗖的,雾气腾腾。塔德跟了进来。大门咔嗒 一声关上。玛丽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冷库内是一排排架子,放着成千上万的小瓶。 “这些是什么东西?”玛丽莎问。 “冷冻血清。”塔德说,拿起一个小瓶,上面有数码和日期。“它们是世界各 地已知和未知的病毒性疾病患者的血样,用做免疫研究。放心,不会传染。” 可是玛丽莎还是为回到走廊而高兴。 从冷库再过去约十五英尺,走廊向右拐了个直角,迎面便是一座厚实的钢门。 把手上方是一块键盘,跟玛丽莎家里的报警器键盘相仿。键盘下方是一细槽,跟自 动取款机收信用卡的槽类似。塔德给玛丽莎看卞看用一条细皮带挂在脖子上的卡, 然后塞入细槽。 “计算机正在做记录。”他说,接着键入他的代码:43—23—39。“好漂亮的 三围!”[注]他妙语双关地说。 “谢谢。”玛丽莎咯咯地笑起来。塔德也跟着笑。由于病毒楼内空无一人,他 似乎自然起来。片刻之后,门锁咋喀一声开了。塔德推开门。玛丽莎仿佛进入了另 一个世界。与外面单调的走廊不同,这儿上下左右全是新装的五彩管道、仪表和带 未来主义色彩的设备。灯光朦胧。塔德打开一个小柜的门,把里面的电闸一一推上。 第一个闸开了他们所在房间的灯。房间差不多有两层楼高,排满各种设备,弥漫着 淡淡的碳酸消毒液味。这叫玛丽莎联想起医学院的尸体解剖室。 第二个问开亮了一个十英尺高的圆筒两侧两排舷窗式窗户的灯。圆筒的一头伸 进这个房间,另一头是一个椭圆形的门,宛如潜水艇的密封舱盖。 最后一个闸引出一阵呼啸,仿佛什么大型电动机器开动了似的。 “空气压缩机。”塔德回答玛丽莎询问的目光说。他没详细说,只一挥手。 “这是特级控制实验室的控制兼准备室。从这儿我们可以监视所有的通风机和过滤 器,包括伽玛射线机。看到那些绿灯了吗?这说明一切正常。至少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是什么意思?”玛丽莎警觉地问。看到塔德笑嘻嘻的表情,她 知道上当了。不过她突然之间也不再百分之百地有信心完成这次冒险了。在家里有 安全感,这个念头似乎不错。眼下身临其境,知道了什么样的病毒在等着她,她便 不免犹豫起来。但是塔德没有给她改变主意的时间。他打开椭圆形的密封门,示意 玛丽莎进去。跨过六英寸高的门槛时,她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塔德紧跟着进来,关 门并上了闩。一种幽闭恐怖感袭上玛丽莎的心头。她不得不做了几个吞咽动作,消 除因气压变换引起的耳胀。 圆筒的两侧是玛丽莎已经在外面看见了的圆形小窗,另有成排的椅子和竖柜。 另一头有几个架子和又一扇密封门。 “给你个措手不及。”塔德一边说,一边扔给玛丽莎一团棉布衣服。“日常衣 服不许入内。” 玛丽莎犹豫片刻,徒然地环顾四周,找不到一点可以遮挡的地方,只好当着塔 德的面难为情地脱得只剩内衣内裤。塔德似乎比她更害臊,夸张地尽量把头扭向别 处。 然后他们穿过第二道密封门。“去主实验室所经过的一个个房间,气压依次降 低,以保证空气是向内而不是向外流动。” 第二个房间和第一个差不多大小,只是没有窗户。消毒液的气味更浓。墙上的 挂钩挂着几套蓝色尼龙连衣裤,臃肿不堪。塔德搜寻了一番,找到一套他认为合玛 丽莎身材的。玛丽莎接了过去。它像宇航服似的,从头套到脚,包括手套和靴子, 只是没有背囊和沉重的圆形头盔。头罩的前脸是透明的塑料。一根拉链从大腿根拉 到脖根,封闭了全身。后背向外伸出一根输气管,像一条长长的尾巴。 塔德指着墙上齐胸高处的一条绿色管道说,那是主输气管,整个实验室都有。 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个长方形的橙绿色复式接头,可以连接密封服上的输气管。他 解释说,密封服里注满正气压的新鲜空气,就不会吸入实验室的空气了。他跟玛丽 莎练习了几次连接和解除输气管的方法,直到她觉得熟练了为止。 “好了,穿上吧。”塔德一边说,一边示范怎样进入那套笨重的衣服。那套程 序,尤其是如何把头伸入密封面罩内,相当复杂。进去之后,雾气立刻蒙上了密封 面罩的透明塑料,从里向外什么也看不见。 塔德让她接上输气管。新鲜空气立刻让她感觉凉爽,面罩也逐渐清晰了。塔德 帮她拉上拉链,然后熟练地钻进自己的密封服,充了气,解下输气管握在手中,向 另一端的门走去。玛丽莎如法炮制,只是不得不一摇一摆才能走动。 门右是一个配电盘。“控制实验室灯光的。”塔德说,合上开关。他的话语被 密封服捂住,再加上丝丝的进气声,叫玛丽莎很难听清。他们又穿过这道密封门。 塔德随手就把它关上了。 这个房间比前两个要小一半。墙和管道都覆盖着白垩似的东西。地上铺着塑料 格栅。 他们充了一会儿气,然后通过最后一道门,这才进入真正的实验室。玛丽莎紧 跟着塔德,输气管接在他刚接过的地方。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屋子。中央是实验台,上悬保护性排气罩。四壁排列着各种 设备,诸如离心机、细菌培养器、各种显微镜和计算机终端之类。有许多玛丽莎还 叫不上名字。右边也有一扇上了闩的密封门。 塔德把玛丽莎领向一个细菌培养器,打开玻璃门。培养试管放在一个缓缓旋转 的盘上。他拿起一支递给玛丽莎。“这就是你的艾伯拉。” 试管里除了一点液体外,一侧粘着一层薄膜——一层感染了病毒的活细胞。在 细胞内部,病毒正强行繁殖。虽然看上去与人无害,玛丽莎知道它会有足以杀死所 有亚特兰大人,甚至所有美国人的病毒。一念至此,玛丽莎不寒而栗,把小玻璃瓶 捏得更紧。 塔德接过那个试管,走到一架显微镜前,安好,调整了焦距,然后退后一步, 让玛丽莎看。 “看见那些细胞质里变黑了的凝块吗?”他问。 玛丽莎点点头。尽管隔着塑料面罩,不但塔德描述的包涵物体,连那些不规则 的细胞核也清晰可见。 “那是寄生侵蚀的第一个迹象。”塔德说。“我刚开始培养。它们厉害得简直 难以相信。” 玛丽莎直起身来。塔德把试管送回培养器,又开始讲解他复杂的研究、使用的 高级仪器以及实验的详情。玛丽莎没法专心致志地听。她今晚实际上并非来讨论塔 德的工作的。但她不能实说。 最后塔德领她来到实验动物区。那儿简直是一座由笼子搭成的迷宫。关着猴、 兔、豚鼠、灰鼠、黑鼠的笼子叠到天花板。玛丽莎只见千百只眼睛盯着自己。有的 无精打采,有的穷凶极恶。在屋子的另一头,塔德抽出一盘他称之为瑞士冰鼠的东 西,准备给玛丽莎看,却在中途停住了。“我的上帝!”他说。“下午我才给这些 家伙接种了病毒,现在大部分都已死了。”他看着玛丽莎。“你的艾伯拉真是致命 极了,跟扎伊尔76种系不相上下。” 玛丽莎勉强地瞥了一眼死鼠。“有办法比较不同的种系吗?” “当然有。”塔德说。他取出死鼠,回到主实验室,找了一只盘子盛那个小尸 体。他一边干活,一边回答玛丽莎的问题。玛丽莎发现,如果他不面对自己,便简 直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尼龙密封服里传出的声音有一种空洞感,就像死神瓦德[注] 的嗓音。“只要我把你的艾伯拉的特点分析出来,”他说,“把它们与以前的种系 比较就容易了。事实上,这项工作已经在这些老鼠身上开始了。不过结果要等分析 了统计资料之后才能知道。”他把死鼠放在解剖盘上,走到上了闩的密封门前停下。 “我想你是不会愿意进这里面去的。”不等玛丽莎回答,他就开了门,带着死鼠进 去。门弹回来夹住了输气管,留下一道缝,只见一股雾气冲出来。 玛丽莎看着那条缝,鼓起勇气想跟进去。不料塔德一旋踵已出来,急忙关上了 门。“你知道,我还准备把这种病毒的组织多肽和病毒核糖核酸跟以前的艾伯拉种 系对比。”他说。 “够了,够了。”玛丽莎咯咯地笑道。“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我回去非 得复习病毒学教程不可。你忘了这是半夜吗?还是去喝你答应了我的酒吧。” “说得不错。”塔德热切地响应。 出去的路上又有一件叫玛丽莎吃了一惊的事。那是回到那间四面皆白的房间, 一阵消毒液劈头盖脸淋下来。看着玛丽莎惊讶的表情,塔德咧着嘴笑道:“现在体 会到身在抽水马桶内的滋味了吧?” 换便服时,玛丽莎问塔德,他送死鼠进去的那间屋子里都有些什么。 “那只是一个大冰箱罢了。”他避而未答。 随后的四天,玛丽莎重新适应了亚特兰大的生活,享受着家居的舒适和小狗的 陪伴。回家的第二天,她干完了所有困难的杂务,诸如清扫冰箱,丢弃腐烂了的食 物蔬菜,补交拖欠的帐单等等。在工作方面,她一头埋进病毒性出血热、尤其是艾 伯拉的研究中。利用CDC的图书馆,她得到了详细的关于以前艾伯拉暴发的资料:扎 伊尔76,苏丹76,扎伊尔17和苏丹79。每次暴发,病毒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人们用 了大量人力物力调查哪些生物是病毒的宿主。有两百种以上的动物和昆虫被作为潜 在的宿主而研究过,结果都被否定了。唯一的收获是在;卜只偶然被当作宠物家养 的豚鼠身上发现一些抗体。 玛丽莎发现,第一次扎伊尔暴发很有意思。传播途径是一个卫生机构、雅布古 教会医院。她可想不出雅布古教会医院跟里克特诊所,或者从地域上说,雅布古跟 洛杉矶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她坐在图书馆尽里头的一张桌子边,重读费尔兹的《病毒学》,仔细研究了组 织培养,以期能对今后在病毒实验室里的实践工作有帮助。塔德帮了很大忙,教她 开始先做一些相对来说危险较小的病毒的实验,以熟悉和掌握操作最新的病毒研究 设备。 玛丽莎看了看表。两点过几分。三点十五分,杜布切克要见她。昨天她交给他 秘书一份正式申请,要求使用特级控制实验室,列出了计划进行的关于艾伯拉病毒 传染性的实验项目。对杜布切克的答复,玛丽莎并不特别乐观。从洛杉矶回来之后, 他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 一道阴影从书页上滑过。玛丽莎下意识地抬起头。“哈!哈!她还活着。”一 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拉尔夫,”玛丽莎低声说,既被他在CDC的突然出现,也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 跳。好几个人已扭头朝他们张望了。 “谣传她不活着。我总得眼见为实。”拉尔夫继续道,没有理会坎贝尔小姐的 怒视。 玛丽莎示意拉尔夫住嘴,捉住他的手,牵他去了走廊。那儿他们可以说话。抬 眼看见他欢迎的微笑,心中激荡起一阵感动。 “真高兴见到你。”玛丽莎说着拥抱了他。回来之后还没跟他联系过。想到此 心中又不免内疚。她在洛杉矶时,他们差不多每星期通一次电话。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拉尔夫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打电话给我?杜布切克说 你已回来四天了。” “我正想今晚打呢。”她信口答道,温怒他从杜布切克那儿打听她的消息。 他们来到CDC的餐厅喝咖啡。在下午这个时分,餐厅里几乎空无一人。坐在俯瞰 大院的窗边,拉尔夫说,他正从医院去自己办公室,弯进来为的是在晚上之前找到 她。“一起吃晚饭好吗?”他问,把一只手放在玛丽莎的手上。“我已迫不及待了, 要听你在洛杉矶战胜艾伯拉的事迹了。” “我可不敢说死了二十一个人也叫战胜。”玛丽莎说。“从流行病的角度看更 糟,简直是一败涂地。病毒一定有来源,可我们就是找不到。你想想吧,要是CDC没 能从空调系统中找出退伍军人协会会员病的病毒来,新闻界会怎么说啊?” “我觉得你太严于责己了。”拉尔夫说。 “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艾伯拉什么时候、会不会再次出现。”玛丽莎说。“不幸 的是,我的预感是它一定还会出现。它们是那么难以置信地致命。”艾伯拉肆虐的 过程又宛如在目前了。 “人们在非洲也没找到艾伯拉的来源呀。”拉尔夫说,还想安慰她。 玛丽莎很惊讶,拉尔夫居然也知道这个事实,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 “从电视上看来的。”他说。“这些天看晚间新闻就像上卫生课似的。”他捏 了捏玛丽莎的手。“你应当觉得在洛杉矶取得了成绩。一场有可能会蔓延为大灾难 的流行病毕竟被你们控制住了。” 玛丽莎粲然一笑。她明白拉尔夫是要让她感到好受一点,他的良苦用心令她大 为感动。“谢谢了。”她说。“你说得不错。这次暴发本来可能造成更大危害。我 们原先就那么预备的。感谢上帝,隔离检疫起了作用。死亡率不到百分之九十四, 有两个幸存者,还算不错。不过里克特诊所似乎也成了受害者。艾伯拉使它就像艾 滋病使旧金山的公共浴室[注]一样名誉扫地。” 玛丽莎扫了一眼挂钟。三点已过。“我马上有个会。”她抱歉地说。“谢谢你 费心来看我。能一块吃晚饭我很高兴。” “一言为定。”拉尔夫说,端起了盛空咖啡杯的托盘。 玛丽莎匆匆爬了三段楼梯,穿到病毒楼。白天它不像在夜里那么怕人。转向杜 布切克的办公室,她知道走廊尽头拐弯便是那扇通向特级控制实验室的安全钢门。 当她站在杜布切克的秘书面前时,时针指着三点十七分。 那么急急忙忙赶来真是太傻了。坐在秘书对面,翻阅有“每月病毒”中心插页 的《病毒时报杂志》时,玛丽莎心中这么想。杜布切克当然得让她恭候的啦。她又 看了一下表。三点四十分。门内杜布切克正在打电话。秘书桌上的电话控制台上有 一个小灯一灭一明。她知道那是杜布切克挂断了一个,又接着打了一个电话。到差 五分四点,门终于开了。杜布切克示意玛丽莎进去。 房间不大。办公桌、文件柜和地板上都堆着一叠叠的复印资料。杜布切克穿一 件短袖衬衫,领带结松松地搭拉在第二与第三粒纽扣之间。他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解 释为什么让她久等。事实上,他脸上似乎还有着一丝冷笑。这特别叫玛丽莎恼火。 “我相信你收到我的申请书了。”她说,故意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口吻。 “是收到了。”杜布切克说。 “那么……?”玛丽莎顿了一顿。 “要去特级控制实验室工作,几天的经验是不够的。”杜布切克说。 “那你说该怎么办?”玛丽莎问。 “还是照常。”杜布切克说。“继续研究毒性小的病毒,等取得足够的经验再 说。” “我怎么知道何时才算经验足够了呢?”玛丽莎知道西里尔说的有理。但是, 如果他们保持恋爱关系,他还会这样说吗?使她更心烦的是,她没右勇气撤回当初 的断然拒绝。他是一个英俊男子,比拉尔夫人叫她倾心。而跟拉尔夫一起吃晚饭已 经叫她十分高兴了。 “我相信我会知道的。”杜布切克说,打断了她的沉思。“……塔德·肖克利 也会知道的。” 玛丽莎眼前一亮。要是由塔德作决定,她便有把握早晚会拿到许可。 “此外,”杜布切克说,绕着写字台走了一圈,重新坐下。“我有更重要的事 跟你说。我刚刚跟几个人通了话,包括密苏里州的流行病专员。在圣路易斯发现一 例严重的病毒性疾病。他们认为可能是艾伯拉。我要你马上出发,去对局势作出客 观评估,给塔德送来病毒样,并向我汇报。这是你的机票订单。”他递给玛丽莎一 张纸条,上面写着三角洲航空公司,1083航班,下午五点三十四分起飞,六点零六 分到。 玛丽莎一下子楞住了。正值上下班高峰时段,要赶那班飞机简直是开玩笑!她 知道,作为流行病调查员,她应该随时备好行李。可是她没有。此外,“太妃”也 要安排人照管。 “如果必要,我们会把流动实验室装备好。”杜布切克说。“希望不需如此。” 他伸出手,祝她幸运。可是玛丽莎一心想着四个小时不到,她可能面对致命的艾伯 拉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就走了出去。她觉得头晕晕的。跑来拿特级控制实验室的 通行证,得到的却是飞往圣路易斯的命令!看了一眼手表,她开始一路小跑。一分 一秒也不能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