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凌晨两点钟时,凯特·福莱斯特越来越感到疲惫不堪。她又喝了一杯浓浓的热 咖啡,但仍没能使她恢复精力。在刚过去的一个小时之内,她共看了八名病人,对 他们进行了治疗,还为另外七个病人进行了姑息疗法,对他们百般安慰后将他们打 发回家。 三号检查室里令人担忧的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病情仍是悬而未决。不久 前凯特又去探视了两次,克劳迪亚的疼痛仿佛有所加重,然而凯特要求送走的第二 次化验的报告尚未出来,所以仍无法实施任何治疗方案。凌晨这个时候,化验的时 间拖得很长,因为值班的技术员人数减少,在岗位上的也因吃夜宵和喝咖啡而拉长 了休息的时间。 凯特的诊断颇使她感到疑惑,于是她决定把住院外科大夫找来,征询他的意见。 她拿起电话机。“请呼叫布里斯科医生。让他立即到急诊科三号检查室来一趟!” 放下听筒后,凯特看到病人的母亲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她,仿佛在说,早该 这样了,小丫头,早该把别人请来。 几分钟后,埃里克·布里斯科跨进三号房间,问:“凯特,你找我?” “是的。”凯特把他招呼到一个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角落,把 她对病人的诊断及化验结果向布里斯科陈述了一遍。 布里斯科医生在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密切注视下,对她女儿又做了一次腹部和 盆腔检查。检查完后,他没理会女人焦急询问的目光,对凯特说:“腹部反应敏感, 但不足以实施任何具体的治疗。” “子宫怎么样?”凯特问。 “稍有些胀大,子宫颈无明显变色。” “有必要做手术吗?” “目前没有,”布里斯科说。“再接着做化验,结果出来后通知我——” 还没等凯特说她已经又进行了化验,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插嘴说:“接着化验, 接着化验。难道你们医生就知道这个?”年轻的外科大夫看向她时,她又用责怪的 口吻说:“我希望找个年纪大的医生来。一个有经验的医生。” 布里斯科没理她,平静地说:“福莱斯特大夫,下批化验出来结果后,告诉我 一下。” 到凌晨三点钟时,凯特·福莱斯特医生已处理了二十六名新病人,将其中四个 送往心脏监护室;两名送往手术室,一个是做阑尾切除手术,另一个妇女是做胆囊 紧急切除;七个病人留院观察监视;剩下的十来个不是病情不严重就是佯装有病, 均被她一一打发走。 然而在她的下意识里,让她始终惴惴不安的是三号检查室里的病人克劳迪亚· 施托伊弗桑特。她已在急诊科里逗留了六个小时,却仍未得到确诊。凯特再次朝三 号室走去,第三批化验结果此时应该已经出来了。 她刚迈进门,就听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急不可待地说:“化验结果已送来快半个 小时了!” “我还有其他病人,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凯特说罢审视了一遍化验报告。 这次出现了变化,而且变化较大。克劳迪亚此前就较高的白血球上升到2100。 她的红血球即血球容却降至19。虽然防止脱水的静脉输液通常可降低红血球,但这 等大幅度的骤然下滑实在无法解释。令凯特更迷惑的是,病人的疼痛非但没使她更 加躁动不安,反倒变得愈发绵软无力。这是由于她体内状况变化引起的,抑或仅仅 是夜里时间过晚的缘故? 凯特决定再做一次腹部检查。这次她发现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腹腔明显 增大,下腹部的肠音已经消失。这些综合症状表明,腹腔某处可能有严重的感染。 在施托伊弗桑特太太警觉目光的盯视下,凯特无法掩饰内心的焦虑,因而为了寻找 可能感染的具体部位,她又将腹腔检查重复了一遍。 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疑点,于是不顾病人母亲的在场,她俯身贴近年轻女子, 再度问起此前记录病历时已问过的几个问题。 “克劳迪亚,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地说实话,这很重要。近几个月来,你的性 生活是否很频繁?” “不是,真的不频繁。” “上次例假来了吗?” “正常。我一直很正常,”克劳迪亚在母亲的盯视下一口咬定地说。 “你要是想证实她有没有怀孕,我可以告诉你她没有。”施托伊弗桑特太太说。 凯特意识到由于母亲的在场,克劳迪亚可能不会讲实话,便决定采取最关键的 一步。她认为克劳迪亚可能怀了孕,甚至是子宫外孕,而她的感染则可能与怀孕有 关,这一推测是否正确,只能由她即将采取的步骤来确定。 考虑让病人自己排尿取尿样时间太慢,凯特决定采取一个快捷的方法。“给我 剪刀,”她对克罗宁说。 克罗宁将一把圆把儿的手术剪刀递给她。凯特用剪刀剪开克劳迪亚·施托伊弗 桑特的牛仔裤裤腿。 “干么,你要干什么?”诺拉·施托伊弗桑特问。 “用最快的办法取得尿标本,”凯特答道。这时她已剪开裤子的裤裆,连带着 病人的内裤也给剪开。克罗宁已备好导尿管,凯特把细管儿插了进去。她小心地将 尿液吸出,导入克罗宁递给她的试管里。 “化验箱!”凯特·福莱斯特吩咐道。克罗宁知道凯特要使用化验箱,早已将 其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吸移管和一个圆形的塑料粗管。东西取出来后,克罗 宁刚要把纸盒子扔掉,凯特问:“什么时间过期?” 克罗宁看了眼盒子上的标签说:“1993年12月30日。” 凯特一看没过期,便将吸移管插进试管把尿液吸上来。她用大拇指揿住吸移管 的顶端,不让尿液流出去,然后将尿注入到圆形粗塑料管里。 一直关切地注视着凯特操作的施托伊弗桑特太太问:“大夫,我能问问你在做 什么吗?” “用免疫酶的化验查看你女儿尿液中是否有半定量的HCG激素。” 正如凯特所料,那个女人对医学名词大惑不解。然而克罗宁却十分清楚,福莱 斯特医生由于怀疑病人没讲实话,正在用最快捷的方式测试她是否有了身孕。 “你说的这个……免疫……HCG……是什么东西?”满腹狐疑的母亲问。 “HCG是人体内的绒毛膜促性腺激素, 一旦受精这种荷尔蒙就分泌出来。这个 试验就是查验你女儿的尿里有没有HCG,”凯特解释说。 “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就能查出来我女儿的病因了?” 克罗宁瞥了一眼医生,不知她将如何回答。凯特毫不犹豫地说:“不能。但能 确定她是不是怀了孕。” “我女儿已经对你说过,她最近没有什么性生活,”诺拉·施托伊弗桑特怏怏 地说。 凯特从一个标着试剂A的小瓶子里取出几滴溶液,倒进尿液里。 “你在做什么?”母亲问。 “这个试验既简单又快,而且通常很准。使用这个试剂,我就能让克劳迪亚尿 液中的HCG固化。” “可我们已经对你说过……” “证实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凯特说着又加进了几滴试剂B,以便消除尿液中 游离开的HCG分子, 只留下将用试剂C进行最后检测的HCG。凯特自信最后结果定能 证实自己的推测,便小心翼翼地把试剂C滴液加进尿中的HCG之中。她等待着结果。 倘若她的怀疑是正确的,标本应变成蓝色,表示病人尿中有大量的HCG。 她细心观察着塑料管里的混合液体,等着它变色。然而它没有变蓝,甚至连一 点蓝色的影子都没有。 “怎么样?”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得意洋洋地问。 “没有怀孕的迹象,”凯特·福莱斯特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怀孕的可能 性被排除了。” “别再冲着不着边际的理论捕风捉影了,医生,采取点儿实际的措施!” “对,说的对,施托伊弗桑特太太。” 但该怎么办呢?凯特自忖。 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她心里再次起了疑心,认为克劳迪亚尽管口口生 生说没服过药,但她其实可能在撒谎。许多药可以减轻或掩饰疼痛,使病人和医生 都无法看清病情的严重性。 凯特琢磨着想给她做个毒性检查,看看她血液中是否有吗啡、海洛因或可卡因。 吗啡可以导致呕吐,也可使人眩晕恶心,迷迷糊糊,以致无法清晰地描绘疼痛的位 置。毒性检查至少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出结果,对马上确诊起不了作用,但对病人以 后的治疗会有极大的帮助。 于是凯特又取了一次血样,送去化验室进行彻底的毒性检查。倘若克劳迪亚与 纽约市的毒品社会有瓜葛,她很可能会服用一般年轻女子喜欢的毒品。 虽然尿检证明患者没有怀孕,凯特的职业直觉告诉她,克劳迪亚的陈述有疑点。 “克劳迪亚,通过我的检查,我知道最近你性生活非常频繁。你性交时,使用过子 宫内避孕器吗?” 克劳迪亚欲言又止,最后说:“一段时间前……是的,我用过。”她仓促而内 疚地望了她母亲一眼,急忙辩解说:“是伊夫斯大夫亲自推荐我使用的。” 凯特决定不管女儿和母亲之间会不会出现紧张气氛,她仍要继续澄清她的疑点。 她抓起墙壁上的电话,按了三个数码的内部分机。 “放射科吗? 我是福莱斯特医生。我要给一个病人做B超,检查是否有子宫外 孕。” “你已经证实了她没有怀孕,”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没好气地说。 凯特没反驳,听到放射科的技师说:“福莱斯特医生,能不能等到明天下午再 做?” “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凯特追问。 “你知道用B超查子宫孕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只有格来德温大夫能操作。可 她明天下午才来上班。你要想得到可靠的结果……” 凯特晓得, 即使是在最佳的条件下,由经验最丰富的医生出马,B超的检测结 果也难保百分之百的准确,为此她挂上了电话。俄顷,她又拨通了另一个分机。 “化验室吗?”凯特问。“我是急诊科的福莱斯特大夫。我刚叫人送去一个检 查毒性的血样,请再加试一项血清怀孕化验。” “这些化验结果你不急着要吧?”化验室的化验师说。 “我知道毒性检查需要二十四个小时左右,但我最着急的是血清怀孕化验。” “我说的正是这个化验,”技师说。“血清怀孕化验需要特殊仪器和专门的技 师,所以我们把血样都攒起来,隔几天一起化验。据我估计,这一化验的结果至少 一天半以后才能出来。” 凯特沉吟了片刻,说:“不管怎么说,做个血清怀孕化验,结果对治疗可能帮 助很大。” 所有该化验的项目都落实完后,凯特又做了一次腹腔检查。她愕然地发现,克 劳迪亚的肚子此刻膨胀得十分坚硬。凯特立即伸手去抓电话机,但马上又灵机一动, 决定去护士站打这个特别的电话。完全没有必要再给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忧心忡忡 火上浇油。 “马上把布里斯科大夫找来!让他立即赶到急诊科三号检查室。重复一遍,立 即赶来!”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