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善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他呆愣了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 “不可能,我爸不会杀他,这是不可能的!” 美美已经由震愕中清醒,她眼底有着痉挛的平静。 “他竟然杀了两次人,他亲手杀了李老师之后,还把尸体放在车子旁故意制造 假车祸,他是个恶魔。那个恶魔养育你长大,你这辈子被恶魔玩弄了,知道吗?” 美美露出了心痛又无可奈何的笑容,“你要帮李先生报仇,善宰,你一定要替他报 仇。” 善宰像是由地狱走回的复仇使者一样,他睁着腥红的双眼,内心深处好像有什 么鼓动着,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被击垮。 善宰像一缕魂魄般地飘回了家,明子看到善宰那个表情,担心地问他。 “善宰,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善宰嗫嚅地唤着明子,“妈。”善宰那种表情好像当明子是陌生人一样。 “对,我是你妈!”明子一惊,她喃喃地说道。 “你要跟我一起走!”善宰说着不合逻辑的话,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干嘛。 “什么?”明子一脸疑惑。 “你不能待在这里,你快点跟我一起走!”他要和母亲离开这个恶魔的家,他 快没有办法呼吸了。 “善宰……”这孩子到底受了什么打击呢? “妈,你现在跟我一起走,你不能在这里,你不能留在这个家,我们走,妈跟 我两个人一直被他骗了,你不能在这里!”善宰哽咽地哭了,但是他内心那种深深 被击倒的无力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有越来越沉重的感觉。 “善宰,什么,你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善宰……善宰……” 善宰突然又走了,他不知道怎样把残忍的事实告诉明子,他深深看了明子一眼,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刚回到家的民哲看到善宰这副模样,他心里已经明白善宰知道一切真相了。 他扶住明子的肩对明子说:“妈,你不要追他,你先让他走!” 民哲知道善宰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他需要时间抚平伤口,也许这伤口永 远也无法抚平,他的眼神一黯。 善宰突然闯进病房来,吓到了娜罗。莲秀发现了善宰的异状,她瞪大眼望着善 宰,“善宰,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你说老板有事情找你,公司发生什么事吗? 善宰!” 善宰悲痛地看着莲秀,“我以为以后不会发生意外的事情,不会有我不知道的 事情,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但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怎么会这样子!”善宰 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情?” “他杀了我爸爸!” “什么?” “他杀了我爸爸……我爸爸他,不是车祸而死亡。” “这是什么意思?”莲秀无法意会善宰的话。 他杀了我爸爸,我真不敢相信,你说对不对,这是不可能的对不对?“谁来告 诉他这只是一场梦,他只是在做梦,善宰眼中流露着无助。 “到底是谁跟你说的,谁告诉你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已经杀死了我爸爸,他竟然对我装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说谁?你说谁杀你爸爸,善宰!”莲秀真希望她听到的不是那个意思,善 宰的意思是说…… “我可以进去吗?”民哲来找善宰,他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也许他并不想看到 他。 “你昨天晚上跟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跟妈妈一辈子被他骗了,这是 什么意思?” “你自己知道什么意思,丰大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 怕我对爸爸做什么吗?所以才来看我?”善宰将压抑的情绪对着民哲咆哮。 “你要对爸爸做什么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我也会恨他。”民哲望着 善宰,没有人比他更痛苦,但他承受的压力并不比他少。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要拜托你,我现在管不了其他人,我不要让民智知道。以民智的个性来说, 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我要带民智离开,你可不可以 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你要怎么做都没有关系。”民哲还是为了民智来求善宰。 “你要离开?”听到民哲要离开,善宰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对,你可以答应我吗?”民哲从来没有求过人,但这次他带着一颗真挚的心 来求善宰,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做这种要求很过份,但是为了民智,他一定要求 善宰。 “不行,我现在没有心情答应别人的要求。”在伤害了他之后,还要他去替别 人想,那么谁会来替他想? “拜托你!”民哲再次恳求。 “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还要跟你解释吗?”善宰露 了一抹悲痛到极点又莫名失笑的表情,他想哭但是面对杀人凶手的儿子,跟他同住 一个屋子生活这么久的“亲人”,他突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民哲只能代成春向善宰道歉。 “快走!”善宰青筋浮跳地望着民哲,这个人要离开了,他想逃跑吗? 民哲在医院望着莲秀和娜罗走向电梯,他偷偷帮莲秀付了医药费。 莲秀,这是现在我唯一能对你做的补偿,你就忘了我吧,去找你的幸福,只要 看到你幸福的笑,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民哲眷恋地望着莲秀的背影,在心里对莲秀默默说着祝福和道歉。 民哲到公司去交待所有的事情,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他已经要出国了, 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基灿,以后你要负责处理企划部分,你一直跟着我一起工作,我相信你一定 没有问题。” 民哲对基灿说。 民哲也一一交待过其他人,然后他去向成春辞行。 “我到当地之后会跟你联络。” “你哪里都不能去,你不能走,我们公司没有你就没办法经营!”成春显然在 一夕之间变得老态龙钟。 “我们公司是由一个无辜的生命换来的,我不想留在这里。”民哲很不想这样 说,但是每当他来到公司就会想起善宰的父亲。 “你给我闭嘴,我跟你说过这件事你误会了,我说过我是清白的,你毕竟是我 的儿子,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是为民智好,你还有良心为子女着想的话,就不用阻止我们!” “民哲……” “善宰已经都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你该请妈妈和善宰饶恕你,最后我以儿子 的立场劝告你……”民哲不顾一切地离开了公司。 美美希望善宰能对成春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成春杀了人,不能这么放过他。 “善宰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老板跟你说的是真的吗?”好可怕!世娜 同情地望着善宰。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现在的善宰真的不想再去谈所有的事情。 “天啊,怎么会这样子,你刚才说什么?谁啊!老板杀死善宰的亲爸爸……” 娜罗张大嘴,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善宰闭上了眼,想要关掉这些嘈杂声 音,但是他根本就力不从心。事实血淋淋地剐过他的心。 民智打电话告诉莲秀他们星期日要出国的消息,还告诉她民哲就在公司,希望 莲秀去找民哲,民智不想看到民哲将来后悔伤心。 莲秀跑到民哲的办公室,她眼中含着泪,心疼民哲一个人要承担这么多。 “我来跟你确认一件事情,老板和善宰亲爸爸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 要离开我的原因跟这个有关系吗?所以你才要离开我?” “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情怎么连莲秀都知道了? “你回答我!” “这件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民哲不想让莲秀难过。 “你骗我,我才不会这么想,这是你要离开我的理由吗?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因为这不是你的错,这件事跟你毫无关系。”莲秀了解民哲的个性,她说过他是一 个好人,他一定会把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 “没错,不是我杀死善宰的亲爸爸的,可是是我爸爸杀死他的,况且我什么都 不知道,我一辈子瞧不起善宰和妈妈,我恨他们两个人,这样还是跟我没有关系吗?” 有这么多恩怨情仇让民哲羞愧,将来要他如何面对善宰和明子? “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换成是别人也会跟你一样这么做。现在,我了解你 的感受,我也了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可是,你没必要代替父亲赎罪,这是你父亲 的错误,你何必要变得这么悲惨呢?” “谁说我会变悲惨?我就是不想变悲惨才决定要离开这里,我以后什么都不要 管,我要照着自己的意思过幸福的日子。”莲秀看穿了民哲的心,但他立刻反驳。 莲秀,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不要再说了…… “好吧,你带我一起去!”莲秀知道要劝民哲是不可能,但是他为什么要选择 离开她? “我带你去会变成不幸福,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每次都能堂堂正正抬起头站在 你面前,可是现在不一样,你的愿望是要当好妈妈,可是现在我无法实现你的梦想。” 民哲不想让心爱的人变得跟他一样不幸。 “我,不当好妈妈也没关系,我现在可以放弃我的梦想!” “所以我说我会变得不幸福,你没有跟我在一起,你会实现你的梦想,你为我 放弃梦想,以后我看着你会觉得对不起你,现在你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我们 完全没有希望了。你留在我身边之后,你一辈子不能开心地笑,想哭的时候也不能 哭出来,以后,我要去陌生的地方跟陌生人生活,这样才可以忘记过去的事情。你 真的要我幸福吗?那你就要让我离开这里。” 民哲不能这么自私地把莲秀卷入他的事情中,他不要莲秀跟着他一辈子委曲求 全,过着受到良心遣责的生活。 民哲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一旦他决定要放弃了,他就不会妥协。莲秀看着民哲 眼底的绝望,她又被排挤在外了,每次只要民哲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被排挤在外, 她进不了他的世界。 望着民哲眼中的绝然,莲秀含着泪水,这一次真的结束了,民哲是真的不会再 回头了。 成春去找善宰,善宰把录音带的事情告诉了成春,“这是你跟张先生对话的录 音带,以后不要再骗我!”善宰深恶痛绝地望着成春,他怎么会是一个这么残忍的 人? “哪有什么录音带?”成春拉住善宰还想解释。 善宰甩开了成春,“你不要碰我,你怎么可以对我笑得出来,怎么可以让我叫 你爸爸,怎么可以?你既然亲手杀死我爸爸,你还敢摸我的头,你不只杀死我爸爸, 你竟然还让我妈和我住在你家,你渐渐地杀死我和我妈两个人,所以我不能原谅你!” “好吧,也许我杀死了你亲爸爸,可是你现在要伤害我吗?反正你不能把我关 在监狱,你现在还能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杀死我吗?现在你只能做这件事情而已, 随便你,你把事情搞大之后,最可怜的人就是你妈妈,你妈搞不好想不开自杀,你 要怎么做就随便你了!” “我已经去法院申请控告了!”善宰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 “善宰!”善宰离开了成春,他们之间的缘份已尽。 善宰跟美美说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虽然已经过了追溯期限判刑无罪,但我已经把控告书发给媒体记者,已经把 事情公开了。 他杀死了我亲生父亲,可是我却一直把他当成亲爸爸,现在我又控告他,这件 事已经变成新闻了!“终于替李老师申冤了,美美高兴地说:”善宰,你做得好! “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走到底。”善宰决定要重生,他已经不是以 前的善宰。 他打电话给明子,明子在电话那端担心地对善宰说,请他不要一个人撑着,把 一切事情都告诉她。 “妈,现在我跟你说的话,你要注意听,你把话听完之后,可能会不好受,可 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请你原谅我。因为我真的没办法这样下去,而且我知道,我知 道我不应该这样伤害你,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明子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抱着自己坐在地上,她一直打着寒颤,不敢相 信刚才电话中善宰所说的…… 成春回到家敲了房门,明子却没有回应,房内的明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成春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他失去了一切。 娜罗看着莲秀每天以泪洗面,她看了真的很难过。今天是组长要出国的日子, 莲秀假装过着平静的日子,可是娜罗知道她心底现在一定很想去看看民哲。 娜罗拉着莲秀出去,她将车子开到机场并推着莲秀进去。 “至少跟他见最后一次面!” “我不想再给他压力!我不要看到他!”一到机场,莲秀就往回走。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我想了很久,今天你没有看到组长这 样离开你,我觉得你会后悔一辈子。” “娜罗!” “要不要进去找他,你自己决定好了,我在停车场等你,你到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走了。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娜罗将莲秀带到机场,她知道她会想开,而且她 知道她真的很爱民哲,她不希望莲秀将来后悔,也许他们之间还能挽回什么。 民哲打电话给莲秀,“是我,喂,你在听吗?”民哲好想再听听莲秀的声音, 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我现在在机场!”他并不知道此刻莲秀就站在 机场外头。 “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跟你说一声!”沉默了一下,民哲才又说。 “好!”莲秀向前走了几步。 “你要多保重!” “好!”这一次莲秀加紧了脚步,努力往机场大厅跑去。 一听到民哲的声音,她所有的坚持都瓦解了,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见他最 后一面,即使她会痛苦,她也要看到他。 “好,嗯,我要挂了!”民哲依依不舍地说。 挂完电话的民哲努力地皱着鼻子,忍住鼻头那一股酸意。 这时电话又响起,民智催他快点接。 “你在哪里?我现在在机场!”莲秀一边跑一边问着民哲。 “她来找我们要等很久,你先去找她,你慢慢回来,我先去登机门等飞机。” 民智对着民哲微笑,他知道民哲的心。 “我马上回来!”犹豫了一下,民哲只好往外冲,他她迫切地想看莲秀,也许 这么一别,他们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民哲和莲秀一路在偌大机场内狂奔,心急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他们一再错过 彼此,飞快的脚步怎么也追不上想见面的渴望,最后他们一上一下在电扶梯上遇见 了,莲秀停在原地由下而上望着民哲。 他向她走来,一如他们之前遇见一样,他的身影气息冲袭着莲秀,莲秀忍不住 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多希望这一刻时间能够停止。 “组长……我要跟你说一句话,我决定要忘记你。你现在可以轻松离开这里, 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然后考虑你的心情,如果是我也只 能跟你分手,现在你内心觉得很对不起善宰这我都了解,善宰现在只有一个人,假 如我跟你一起离开这里,以后你会一辈子对不起善宰,如果因为我,而让你一辈子 带着沉重负担过日子的话,这样我也会很难过。所以,我决定从我内心拿掉你的存 在,这都是为你和我两人好!” 莲秀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了解民哲心里在想什么,民哲对她的体贴露出一 抹释怀的苦笑。 “谢谢!” 可是莲秀还是忍不住脆弱地掉下泪来。 “现在你终于要离开我,我突然觉得很可惜,我发现我们没有一起拍过照片, 以后时间一久,我很担心我会想不起你的脸。我问你,以后你会记得我的脸吗?” “这样也好,以前我对你不太好,我对你太好的话,这样你会更难忘记我。现 在我不会担心你,因为你走到哪里都能受别人欢迎,不管你以前遇到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一定会比我对你更好,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你,一点都不会对不起你!” “我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我该回去了!”莲秀再次望着民哲,露出一抹 微笑,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他们知道这次真的要分手了。 莲秀沉重地往外走,她来到机场内的许愿池,豆大的泪水一滴滴地滑落,她不 舍地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然后她拔了下来,丢入喷水池内。 “组长,你要幸福!” 她用她一生的幸福来祝福她所爱的人,民哲,你一定要幸福! 而民哲流着泪默默地看着莲秀那颤抖的背影走向机场外。 明子打电话给善宰,她的声音听起来怪怪地。 “你这么做是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绝对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我要告 诉你这件事情!”明子好像在交待遗言似的跟善宰说了这些话。 善宰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妈……” “对不起,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妈妈,我要挂了!” 明子像在诀别似地,善宰拿着电话,脑海一直重复着刚才明子所说的话。 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妈妈…… 天啊,妈,不要……善宰希望心底那股预感不要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