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接下来的18个月里,克迪疯狂地投入工作,一心想快些完成联邦药品管制局的最 终目标。而在最近的两周以来,更是累得没有时间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现在正在飞往芝加哥的途中,脑中想的全是可娜。他已经6个月没见到她了,多 么漫长而耗竭人心的6个月啊! 就连他们的通话也令人沮丧。每当他打电话给可娜,她总问他什么时候会去看她, 而他的回答也总是让她心痛:那就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在那之后,可娜就不再多说, 只以简短的几个字回答他的问题。 克迪感到好孤单,自从他和可娜结婚以后,他发现自己不想再过这种自我放逐的生 活,但讽刺的是,他毫无选择。 闭上眼,他让自己回到在芝加哥的第一年,那时,他花了无数时间在德州和芝加哥 之间往返。 每次去看可娜,最令克迪期待的时刻,就是她见到自己的那一?那:那乍现在她脸 上的表情,是无法形容的喜悦。 另一个他所期待的时刻,便是每个清晨醒来有她在怀?。他从不感到厌倦,事实上, 他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们共处的每一天、每一夜。 每一次他的北行,都让他们俩更亲近。在他停留期间,为了抗拒把她一直留在床上 的念头,他刻意安排他们外出购物、欣赏电影、戏剧、参观博物馆,并到城?的各个角 落去寻幽访胜。 但,他还是比较喜欢和可娜独处。 克迪爱极了她的娇羞,虽然在他们做爱时,她热情如火,但是她从不主动勾引他。 那些亲密的记忆,使得他不住地微笑,也教他时时坐立难安。即使她的穿着总是非常端 庄、得体,但他永远都会在她的胸前融化。 他期待着和她独处的时间。再过几个星期,她就要毕业回德州了。但不幸的是,她 回去的时机不对,因为边界一带正处于一触即发的危险状态。他这次脱身前来的理由之 一,就是要来和她讨论她的返家计划。 克迪这次回来并没有事先通知可娜,因为他前两次都临时取消回来的计划,所以就 算他告诉了她,她也可能不会相信他。 克迪决定直接到学校等她下课,他们可以一起走回家,弥补他们分开的这些日子。 他几乎可以感到他的手穿过她那头如丝飘逸的长发了,他带着微笑渐渐沈入睡眠中。 可娜在离开教室前,停下来和她的指导教授谈话。还有3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 她感到既紧张又兴奋,她向教授提出几个问题,彼此讨论了一会儿之后,才走出教室。 她永远不会后悔到芝加哥完成学业,她在当地的语言障碍治疗所实习,充实的生活, 证明了这个工作的意义。但,充实的代价是什么? 很可能是婚姻。哪有什么婚姻?她提醒自己。到这?的头一年,克迪时时不在身边, 她也忙得没时间想念他,而且他每隔几个星期就会来看她。 但他们从来没有谈过对彼此的感觉。可娜不敢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与日俱增,尤 其,克迪是那种不在意一切的人,他是那么地自信,那么地独立自主。她知道克迪不需 要任何人,甚至更不需要一个妻子。 克迪和她在一起时,总是对她呵护备至,其中的某些回忆使她不自主地脸上一红。 但自从她扩大生活圈后,也已了解男人和他们的需要了,她知道,克迪可以要她,却不 必爱她。 上回克迪取消来看她的计划时,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一挂掉电话后,可娜足足哭了 好几个小时。 为何生活是如此复杂?爱上自己的丈夫并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呀。她甩甩头想借此 甩掉那些恼人的思绪。 "可娜?嗨,可娜,等等。" 她回过头看见查德,他和她在同一家诊所实习。 "嗨,查德,还好吧?" "我的那辆老爷车终于寿终正寝了,所以我这几天都走路上课。"他虔诚地合掌,仰 望天空,"我的兄弟们替我那老家伙举行了个哀悼会,那辆车比我的年纪还大呢,它就 像一个老朋友,我们一起共度过许许多多的岁月。" 她闻言大笑不已。他们就这样愉快地边谈边走过校园,讨论着课业。 克迪看着他们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们是那样专注于彼此的谈话,根本忽略了周遭 的一切状况。 克迪一开始并没有看见可娜,因为他没有料到可娜竟会和别人在一块儿……而且还 是个男人。冰冷的恐惧霎时充塞了他的胸口,她却恰然自得地让那个男人搭着她的肩! 只要她看见了他,他就会知道答案。 于是他等在她的车旁,看着两人逐渐接近。 可娜从皮包?找出钥匙,然后拾起头看见克迪正轻松地倚在她的小跑车上,双臂交 叠在胸前。 "克迪?"可娜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别的。"克迪!你怎么会在这??你为什么没 告诉我你要来?" 克迪看见她摆开了那男人的手臂,急忙地走向他。他很高兴自己戴了太阳眼镜,掩 住了脸上的伤痛地慢慢地站直了身。 "哈罗,可娜。" 她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没有碰他。"你是怎么来的?"她屏息问道。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想吓你一跳。"他的眼光掠到她后方,"我想我成功了,嗯?" 她快速地转过身。"哦,克迪,这位是马查德,我的同学。我们一起在诊所?实习,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吗?我这个学期每星期要实习20个小时。" "我记得。"他向查德伸出了手,"我是寇克迪。" 查德和他握握手并笑道:"噢,我知道你是谁,我听可娜提起过你。" "哦?"他望着可娜。她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没有欢迎、没有高兴,那冰冷的 恐惧在他胸中扩大。"我想你是占到便宜了,可娜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你。" 可娜开口了:"我答应要顺路送查德到诊所去,他最近没了交通工具。" "我没关系的,"查德说着退后了几步,"你并不知道你先生来了,我能够了解的。 我可以去坐巴土。" "别傻了,"她说,"如果你不介意坐后座的话,就没有必要在这种天气去等巴土。" 她看着克迪,等他发表意见,然而他只是退开,让她打开车锁。 在前往诊所的路上,可娜和查德快活地聊着天,克迪觉得自己老了,而且插不上嘴。 他摸了摸粗糙的下巴,真希望自己刮了胡子。 他一直想要让可娜体验自由,想要她感觉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她是否已做了她的选 择?那个选择有他在内吗? 他们在诊所前停下,查德下了车,和克迪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克迪,我想 我不必告诉你可哪有多么特别了,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克迪沈稳地回答。 "你想到哪里去吗?"车子再度起动时,可娜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我没想过要去哪里,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到这?来。" "你好象很累,"她看着他。 "没错。" "那我们就回家去,我为你做顿好吃的饭。你会待很久吗?" 这比克迪所能想象的任何情况都要糟。他已准备好对可娜动怒、愤慨和大发脾气, 可是她现在对他却是这么客气。 "两天。"他的目光移向她纤细的手上,"可娜?" "嗯?" 他瞪着她的手:"你为什么没戴结婚戒指?" "我今天早上赶时间,所以就把它脱下来,因为我要擦乳液,然后就忘了戴回去。" "那种事常发生吗?"他尽力保持正常的声调。 "什么事常发生?" "算我没问你。" 在接下来的路上,她没有再说任何话,克迪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太紧张, 也太累了,而可娜也处于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之中。 他们在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停妥车,然后沉默地搭电梯,回到他们的家。一进了门, 可娜便往厨房走去。"我去做饭了,"她回头说。 "可娜?"克迪唤她。 "你怎么了?" 她扬起眉毛:"什么怎么了?" "你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和前几次我来看你的时候不一样。" 她的双臂靠在胸前:"也许我是不一样了。没有人会一直都一样的,克迪,每个人 都不断地在改变、在成长。我们都不一样了,你应该最了解才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有个妻子对你而言是件新鲜事,就好象在玩一种游戏;先是一起买房子, 匆忙地来回奔波一段时间,然后,你就不再来了。"她说完就转身走进厨房。 他跟在她身后,靠在门柱上,双手插在口袋中:"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她开始忙碌地从冰箱?拿出东西。"我知道,"她说,然后拿出一把刀子切菜。 "你似乎不在乎。" 可娜猛地?起头看他:"哦,我在乎。克迪,而那就是我的问题。我在乎,我想念 你,我想要看到你。你对我说你要来,却又反悔了。我觉得我好象被吊在半空中,不知 道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如何打算。没错,我是有了自由,但也只到某种程度而已。我结 婚了,却跟没结婚一样,我有丈夫,却难得见到他。你到底还期望我怎样?" 他耸耸肩:"我想要让你快乐,所以我也是想尽办法到这?来。" 她慢慢地放下菜刀,走向他,双臂滑上了他的颈部,踮起脚尖对他轻声耳语;"我 很高兴你来了。" 克迪紧紧地拥住了她。他逗弄着她的唇,以他的吻告诉可娜,他有多想念她、有多 想要她,以及他感到多么地空虚。 热烈的吻一直持续着,克迪以为自己就要爆炸了。他抱起了她来到卧室,褪下两人 的衣服,疯狂地抚摸着、探索着。他的呼吸急促,他的渴求几乎将她吞没。 而可娜的反应几乎是同样地疯狂。克迪所有的思绪全迷失了,迷失在这销魂的一刻。 他们的热情急剧攀升,渐增渐强,并化为解放的呼喊。然后他们虚弱地拥着对方, 仿佛从一场狂暴肆虐的暴风雨中幸存归来。 他们就这样静静躺在彼此的怀抱中。克迪感到自己正被拉扯而无法思考。 一会儿之后,他用鼻子摩擦着她的耳朵:"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我很难过事情变得这样乱七八糟。" 她?起头看着他:"乱七八糟?" "我的工作应该早在几个月前就完成的了,却一直悬而未决。" "这个工作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对。"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翻身离开了他。 "你要去哪里?"他问。 她将长发拨到肩后,下了床:"去洗个澡,然后继续煮我的晚饭。" 克迪凝视她光溜的背部,直到她把浴池的门关上。到底怎么回事?她刚刚还那么热 切地和他做爱,现在怎么可以就这样冷漠地走开?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被利用了。他恨那种感觉……而且他痛恨那占据在胸口 上的恐惧。 在沐浴后,克迪在厨房找到可娜。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缎质长袍,秀发高高挽起。她 看来是如此地美丽,却又如此地遥不可及。 他们很有默契地将谈话保持在一些表面的事物上,诸如他们的晚餐吃些什么,他的 航程是否顺利,她的课业进行得如何等等。他们似乎都不想谈内心的事。 晚餐一如以往的美味,克迪把每一道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他感到自己的紧张与疲惫 在此时都已解除。饭后,他们坐在壁炉前,享受可娜亲手煮的咖啡。 可娜的姿态表现得和以往不同。过去,他们总是一起坐在长沙发上,而她通常都会 被他引诱,坐到他大腿上。 今晚她却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去了。 他懒懒地倚在长沙发上,看着她,又看看壁炉中微弱的火焰。她的侧影令他迷惘, 他真希望他是一个画家,可以捕捉住她的清纯高雅……她的鼻尖俏皮地翘起,下颚的线 条简洁,颈项高贵优美;火光在她双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他几乎完全迷失在情感的 潮浪中。 "克迪?"可娜轻唤他。 "嗯?" "蕾蒂姑妈有没有找到你?" "她有什么事要找我?" "我的消息。" "没有,我有好一阵子没有和她谈过活了。是什么消息?" 她忧伤地笑了笑,始终都不看他一眼:"已经不重要了。" "还是告诉我吧。" 当她转过头来,他震惊地屏住了呼吸,他完全不明白,她眼中所呈现出的深沉与悲 伤。 "几个月前我试过所有的方法找你,我不想麻烦你的家人。我好需要你,但是我……" 她的声音破碎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克迪坐正身子,身体前倾:"发生了什么事,丫头?你为什么急着找我?" 她咬着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然后作了好几次呼吸:"4个月前我流?了。" 克迪登时从沙发上跳起,来到她身边:"噢,可娜,不!我不知道。是怎么……" 他伸出手要碰她,却见她全身一僵。她的这个动作令他深感痛心,但也只有小心地 离开她,坐回沙发上:"你愿意告诉我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吗?" 可娜低头看着交缠在膝上的双手:"当时我在图书馆?待了好几个小时做研究报告,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那时我已经不太舒服了,我以为自己得了感冒。我很 想你,结果你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不来芝加哥。" 可娜中断了她的?述,而克迪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 在她身边,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发生了什么事?"他嗓音粗哑地问。 当她再开口,眼光平稳了许多:"我在图书馆?,腹部决痛死了……好象抽筋一样。 图书馆员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急诊室,但是,他们也无能为力。我被留在那?观 察了几天,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找你,我不想让蕾蒂姑妈担心,所以我只告诉她,如 果有你的消息,就要你打电话给我。"她再度低头看她的双手,"当我回到家,我感觉很 愧疚,因为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虽然医生说这种事是无法预知,我还是不能原谅 自己,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去看医生呢?" "可娜,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克迪好想将她抱进怀?,"我以为我们一直很小心。' 他几乎是自语般地低喃道,"我以为……"他说不下去了,只能摇头。 "从那之后,我对我们的事情想了很多。"可娜说,她的声音已稳定了些,"我第一 次醒悟到独立自主的意义,真正的独立自主。"她投给他一抹令他心碎的微笑,"我花了 许久的时间才长大……比我同年龄的女人要久得多。" 当她再一次看向他,他可以看得出可娜在这几个月?锻练出的坚强。"我一直埋怨 亚索让我陷进这种情况,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怪他了。亚索那么做有他的动机,他是在 保护我,是我自己愚蠢地以为你那时需要救助。而你和我也都为我的判断力付出了代价, 我为此感到抱歉。"她的目光转回火炉,"我为许多事情感到抱歉,但不包括当你的妻子 和成长。" 克迪想要打断她的话,想要向她解释……但他能解释什么呢? "我在芝加哥得到了一份工作,克迪。"她继续说,"就是我实习的那家诊所。我真 的想过了,也醒悟到,如果你不在牧场,我就不和你回德州。我愿意维持我们的婚姻, 只要你也愿意。" "否则呢?" "否则我就留在芝加哥,让你回复你想要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离婚?" "那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我不要离婚,"克迪说。 "那你要什么?"她凝视着他,柔声问道。 克迪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我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我要有个家……一个家 庭。我爱你,可娜,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 可娜惊愕地瞪着他,而他则明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的真心话。 缓缓地,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然后牵起他的手:"我也爱你,克迪。我好象爱你 爱了快一辈子了。"她望着他热切的表情,"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事,对不对?至少对你 没有用,你永远是工作第一。" "我告诉过你,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在做这个工作了。在当时,我根本没有任 何结婚的打算。我不能不管我的工作……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 "做你想做的吧,克迪,我不会阻挠你的,因为就算我那么做,也不会有用的。" "那你呢,丫头?你会回德州吗?" 她仍旧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留下一吻。"不,克迪。我无法在你不在的时候, 什么事都不做,只等待着你偶尔的到来,我要留在芝加哥。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想出更 好的办法来配合彼此的需要,在那之前,我正好有机会可以学以致用。" "我的工作不会再需要太久的时间了。"他热切地说着,"从我们认识以来,我这样 说过多少次了?"他沮丧地自语道,然后他再一次看着她,"我们一定能解决这种情况的, 丫头。我知道我们能,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可娜转过头看着窗外:"有时候我怀疑光有爱是不是就足够了?" ------------------ 浪漫天地 扫描 & OCR: dreamer 排版 & 校对: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