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这样很好,”罗莎说,“我来保证艾勒娜的安全。”这是特瑞去意大利的前 夜,晚上七点。他们站在罗莎房间的走道里。艾勒娜已经穿上睡袍。 特瑞让小女孩去睡。她母亲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们俩。她感到一阵伤心。 “我知道你会照顾好艾勒娜。”她对罗莎说,又转身紧紧搂住艾勒娜。 驾车回家后,她突然觉得尽管考虑到克里斯——她不应该和他一起去。 她抓着衣服,迟迟不想动手收拾。 电话响了。 她知道,是克里斯接她去吃晚饭。接了电话,她就得和他呆在一起;特瑞觉得, 这电话马上就要把她带到意大利。 “嗨,”他问,“准备好了吗?”“正在准备。晚上吃什么?”“事实上,我 得下楼办件事。明天一早我去接你好吗?”“好吧,”特瑞机械地说,一阵孤独感 袭来。“你还好吗?”“有点儿不舒服。我已经干了二十四小时,我不想把活儿给 你,也不想把它带到假期。 我们也做得够多了——”“那好吧,”特瑞打断了他的话头。可是她挂上电话 时,却发现有很多时间去考虑,有很多话要和他说。 一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开始打包。 特瑞坐在床边,陷入了回忆之中。蜜月旅行前一夜,她也是这样打着包,心中 充满希望,但又非常不安。要知道,那时艾勒娜就要出生了。越过卧室,她看着自 己的新婚丈夫里卡多·阿里斯。 她操起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 静谧的夜晚,特瑞跪在忏悔台前。 牧师一言不发。幕布下,他的侧身仿佛是一个影子。教堂里又黑又冷。 特瑞感到有些害怕。不过她找不到可以让她心安的东西,也没有人可以诉说。 特瑞浑身发抖,忏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教堂里一片死寂。牧师转过身来看着她。 他从忏悔台前站了起来,特瑞觉得他一腔怒气。教堂里回响着他走在石板地上 的嗒嗒声。 牧师像影子一样地从屏风后闪了出来,特瑞禁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脸。 她转身就跑。在她身后,他大声地喊着。 “特里萨……”特瑞醒了,满脑子飘荡着可怕的形象。 她调整了一下眼睛,适应了黑暗。声音来自楼下人行道。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教堂的钟声,深厚清朗,在水面上久久回响着。这是古老城市的一段幽静的旋律。 特瑞躺在她情人身边,仍然不能忘记里卡多·阿里斯。 威尼斯,特瑞想起来了。她和克里斯在一起。 他伸出手摸着她。“你好吗?”是和克里斯在一起,她又提醒自己。最后两天 了。虽然自己和他一起在意大利,思绪却总是飘荡在过去中。 特瑞静静躺着,尽力回忆睡前的情况。他们做了爱,缓慢,甜蜜而又热情。随 后,就舒适地睡着了。睡梦也就渐渐开始,足足有两个多小时。透过阳台的精制钢 窗,可以看到星光闪烁的夜空,太阳很早就已经落山,窗下,人流涌进了夜色中, 嘈杂的声音迎面而来。 “你叫了一声,”克里斯说。 特瑞仍然心神不定。“我说什么了?”“你似乎害怕什么,是里奇,我想了足 有一分钟。不过我不敢确定。”特瑞揉揉眼。“不是里奇。”“那又是谁呢?”特 瑞又躺回枕头上。黑暗中,床上方的玻璃吊灯看起来像是正向他们砸过来的黑礁石。 “一个老式的恶梦,”她说,“已经好多年没做过这种梦了,”特瑞不愿去看他。 她冲着天花板,充满感情地叙述着。“我在米森·多拉小教堂。那里和我小时候一 样。只是忤悔台在黑壁台后。那里我从来就没有去过。 “我一个人,正在悔罪。当然,我看不见牧师的脸,他在屏风另一边,不过我 从侧面认得出,他是阿那亚神父,教区牧师。 “最后一种罪,过去我从来没有向谁忏悔过。我把脸贴在屏风上,尽可能靠近 阿那亚神父,放低声音向他坦白。”特瑞希望自己把内容都忘掉了。她讲得很慢, 显得很不情愿。“影子动了,我听到脚步声,似乎我罪恶中有种东西驱使艾勒娜朝 我走来。”特瑞闭上了眼。“我想跑,可是我只能呆呆地站着,等着。影子从忤悔 台背后闪了出来。一位牧师穿着僧袍,带着僧帽。”“起先,我看不清他的脸。我 知道他充满憎恨。他抬起手指着我,走进了亮光中。”特瑞睁开眼,翻个身看着克 里斯。“不是阿那亚神父,克里斯,那是我父亲。”克里斯用心地看着她。过了一 会儿,他问:“那么是怎么结束的呢?”“是的,结束的方式总是一样。”特瑞突 然感到愤怒。“只是几年前我以为我已经摆脱了。非常引人注目——就像尿了床或 其它什么。”克里斯陷入沉默。特瑞重新躺下,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来。特瑞注意 着室内的影子,她的前额有些潮湿,一绺头发贴在脸上。 克里斯拂开她的头发。“好多人都重复做梦。”克里斯说,“我只是不明白你 为什么又做了这个梦,那一切本来都已经过去。”“你记梦吗?”“不常记,”克 里斯似乎陷入回忆,“我只记得有一个梦,那时我还在上小学,在公共汽车上。司 机是丹尼尔·帕特里·蒙尼安。你要是弄得清这什么意思,就告诉我。”特瑞盯着 他。“你在撒谎,你故意撒谎。”“我没有撒谎,你没有听说过吗?新教美国人没 有梦,他们只有卡通。”即使是现在,逗她笑仍是克里斯赠予她的一种礼物。“那 是因为新教美国人不相信有罪。”她抗议道,“除非他们是原教旨主义者。”克里 斯淡淡一笑,摸摸她的脸。“这是你特有的一种罪?”他问,“你做的事就这么糟 糕?”“我从来不知道。我总是害怕我父亲把它大声说出来。不过每次梦做到这里 就结束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特瑞突然感到有些焦躁。“显然这已经 足够了。某种意义上说,我感到我对我父亲有罪,也许与他死时我的感受有关。没 必要在这上边浪费时间。”克里斯又一次凑近她,似乎是要把她看个清楚。“他死 后你就开始做梦?”特瑞把头扭到一边儿。“这没什么,对吧?只是我重复做梦的 本领似乎传给了艾勒娜,就像某种家庭咒语。”克里斯取了一小桶冰放在桌边,倒 了一杯皮诺特·格里高酒递给特瑞。 “我想,她不会对你讲她看到了什么。”“她不会,”特瑞啜饮着酒,话语中 有些酸酸的。“不过她总是把它叫做‘那梦’,我抱着这女孩子,老是感到灰心和 颤栗,不知道怎样让梦停住。”她转身,看着窗户。“有时候,克里斯,我真怀疑 我对她做了什么。”他伸出手,托着她的脸。“为什么不再设法和她通电话呢?” 特瑞吻了吻他的手心,到隔壁房间去了。 她拨着里奇的电话号码。克里斯正在床灯前来回忙碌,把小桶装满雪块。 灯光把他纤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里奇的电话通了。 特瑞开始数数。数到十二下,她放下电话。 特瑞轻轻移开电话,一声不发。足够了,她暗自想。只要可能,就和克里斯在 一起吧。 “没人?”他问。 “没人。”克里斯从雪桶中抽出手来,红污也许已经褪去了点儿。可是他用这 个手时仍有些畏缩,“你应该用X 光射线,”她说,“你完全知道,它已破了。” 他耸耸肩。“我不信那个。看来在我们出发前我不得不在急救室里度过,等着医生 不断地来告诉我我绝对不能去。更难说把你带上了。”特瑞又看了看他的手。“我 从来没有做过掉包的牺牲品,不知道怎么让你给遇上了。”“你的反应真快,我正 希望让你来帮我打包。”特瑞挖苦地看了他一眼。“是你的行李,又是你最后一刻 取消晚餐,害得我一夜都感到孤独。”克里斯转向窗。“我会给你补偿的。”他伸 着懒腰。“今晚正适合坐汽船玩,我知道有一个吃黑墨鱼通心粉的好去处。”“这 些地方,”特瑞答道,“正是我做恶梦的真正主题。你这是给我做恶梦找素材。” 他们在丹尼里边儿上上了汽船,乘船到很远的里特大桥。 游船飘驶在漆黑的运河上。汽船嘶咽着,加足了马力。船内的甲板震动得很厉 害。克里斯和特瑞穿过船,船内挤满了外地游客和威尼斯本地人。他们在汽船扇形 尾部露天甲板上站住,凉风拂面,夜空呈绛紫色;汽灯扫过漆黑的运河水面。他们 似乎远离了尘嚣。 足有半个小时,汽船在建筑群中穿行,两侧全是醒人耳目的三层楼房。 游船的灯光不时照亮整幢房舍——高顶,水晶吊灯,书架和油画——有时,房 舍一片荒凉,如幽灵般孤立着。克里斯拉着特瑞,船随水摆,人随船动,特瑞霎时 间感受到极度的幸福、惊喜和热情。从她第一天跨进克里斯的房间,直到现在,让 里奇去死的念头才朦朦胧胧地突然溜进她脑中。 特瑞一下子打了个冷颤。 克里斯把牛皮夹克披在她身上,拥抱着她。两人视线掠过水面,远眺着里特大 桥。 这是一座轻盈欲飞的建筑,每一边都有五孔跨拱,在夜空中闪着银光,浮游在 漆黑的运河水面上。桥墩上拴满小划艇,汽艇和私人游艇。大桥附近的人行道沐浴 在餐馆门外的灯火中,路边坐满游人和情侣,正在边吃边喝;左岸,外地游人和威 尼斯本地人正徜徉在街头商贩的货摊前。人们的说笑声远远地飘过水面。 特瑞一下子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从一种生活步入了另一种生活,和克里斯托弗· 佩吉一起享受着这一美好时光的特里萨·皮罗塔不可能是度过六年枯燥生活的里奇 的妻子。有一瞬间,特瑞强烈希望自己沉醉于意大利,永远和克里斯在一起。汽船 一停泊,他们就随人流匆匆下了船。 他们离开码头,穿过大桥,在狭窄的石砌街道间游逛。街两旁全是漆黑的中世 纪建筑。他们终于找到了克里斯要找的那家餐馆,不过麦多纳不是特瑞想象中熟悉 的威尼斯餐馆。餐馆木门大开,里边是两间宽敞明亮的房子,洁白的墙上贴着形象 生动的现代画,两间房子中挤满进餐者;餐馆侍者穿着白衬衣,在餐桌和厨房间非 常精神地穿梭着,在嘈杂的人声中大声打着招呼。 这很像她喜欢的来森区餐馆。特瑞曾在那里长大——那里的餐馆充满家庭味, 笑语和争吵此起彼伏,孩子们互相泼溅着饮料,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想到这里,特瑞笑了,克里斯的眼神掠过她,四处张望着,两个手指停在空中, 一位蓄着胡子的侍者马上过来把他们引到靠墙角的一张桌边。特瑞环顾四周,已经 过了九点,一些桌子上还有黑发的意大利小孩儿,另外一些小家伙们还夹在人群中 等候。特瑞禁不住想起了艾勒娜,很难设想克里斯和特瑞会在这样的旅行中把她带 来。 “鸡尾酒,还是小姐酒?”真该死,特瑞想。“请来一杯马丁尼,纯一点儿的, 别加太多苦艾酒。”克里斯咧嘴笑了,只是在几个月前他才给她介绍了马丁尼酒, 那时她的情绪还处于逃避之中。“我也一样,”他对侍者说。 左边,有个小女孩儿坐在角落里,引起了特瑞的注意。小女孩儿大约四岁,跪 在母亲的膝盖上,摸着她的金耳饰,一副有了重大发现的神情。艾勒娜还是婴儿时, 就曾和特瑞这样玩过。艾勒娜刚出生几周,还在吃母乳时,小女孩就盯着特瑞的脸, 一看就是好几分钟,似乎想看清是谁在照料她。由于里奇的无能她不得不回法律学 院时,艾勒娜还不满两岁。 请把他忘掉,特瑞告诫自己,至少在今晚。 马丁尼来了,特瑞和克里斯碰杯。“为我俩,”她说,“也为熬了这么长时间, 干杯!”一口下肚非常清爽,酒中略带药味,真正上好的马丁尼酒。第二口,酒劲 儿冲击着她,精神突然一振,感到身上暖洋洋的。第三口缓缓地滑过喉管儿。 特瑞再次抬起头时,看见小女孩儿正在摸她母亲的脸,似乎想搞清脸的质地。 “我不相信你永远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特瑞对克里斯说,“我不是说卡洛那 种意义上的。”克里斯把她的话品味了老半天。他们到意大利以来,这是特瑞第一 次提到他儿子。“卡洛和我住到一起前,”他说,“我从没想到我在这一方面有很 多天赋。而且,在他七岁前的这段时间里,我还顺利地安排他度过了两岁、四岁和 六岁,这些年龄都是很烦人的;我从来没有给他换过尿布。”他笑了,笑得很淡, “这使得我们的关系相当高尚,卡洛绝不会听到我对他大学女朋友说某个晚上他尿 湿了我的晚礼服。”特瑞大笑起来,又要了一杯马丁尼。 酒上来时,小女孩靠在母亲的肩膀上睡着了。特瑞发现,第二杯马丁尼,比第 一杯喝起来更顺畅。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过去从来不要第二杯。 “我爱你,”她对克里斯说,“我非常爱你。”克里斯又笑了,“我也爱你, 特瑞。”侍者送来菜单。特瑞要了杯红葡萄酒。克里斯没有异议,给侍者吩咐了一 下,送上了一瓶红葡萄酒。 “这个不错,”特瑞夸赞道,“确实不错。”小女孩儿走了。她看见。小女孩 儿的母亲把小女孩递给她父亲,他抱着她,穿过餐馆,穿过还在等候的人群。她的 头在他肩膀上耷拉着,晃来晃去,眼睛仍然闭着;在这样的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可 人的小女孩儿,人们都倾心地呵护着她。这种想法让特瑞感到温暖。她又想起了抱 着艾勒娜的情景,心头升起一阵悲伤。 克里斯的眼神随着她转。“可爱的孩子!”克里斯观察得很准,特瑞想。她又 加了一点儿奇安地。 第二杯下肚,时空都完全变了。 除了克里斯,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晚饭来了,侍者斟满酒杯。她津津有味 儿地吃墨鱼通心粉,克里斯咧着嘴笑。时间像电影胶片那样缓缓放过,一个幻象接 一个幻象——侍者手中的酒杯,送上来的帐单,除了克里斯,一切都像无声电影; 她几乎记不清他们为什么而来了。意大利真好。 夜晚的空气警醒了她——凉丝丝的,像水一样冲击着脸。克里斯看着她,似乎 很严肃。 “我们去跳舞,”她说,“我们从来没有跳过舞。”克里斯突然又大笑起来。 “那该死的玩意儿我不会。”“你只需要扭动身体,”特瑞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笑。 突然之间,一起去跳舞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吧,克里斯,我做给你看。”克 里斯没有争辩。街道里有风,她的手在他手中。随后是黑洞洞的夜总会;音响传送 着嘹亮的美国音乐,盖过了人声;白兰地;只见张口,听不到声音;身体被猩红色 和大红色的闪光灯分割得一条一条的。特瑞踩着鼓点下了舞池,扭动着身躯,头前 后地摇摆着,头发飘了起来。她前额湿漉漉的,身体完全放松,非常性感;她快要 看不见面前的克里斯了,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什么歌曲已经毫无关系;只听得到 音乐的节奏,自己的心跳。特瑞自由了。 突然间,音乐停了。刺目的灯光仍在摇曳,把红色和猩红色的光带投射在地上。 俱乐部内,各个小包间的桌子上满是残酒,气味不佳。 克里斯拉起她的手,“该关门了。”又是凉爽的夜风。“我们走走吧,”特瑞 说,“请走走,我不想停下来。”“这不管用,”特瑞听到他说。她冲进了夜色中。 他们来到了一个广场上。广场很空旷——遮蔽式建筑,裸露的石头,影影绰绰 可以看到喷泉的轮廓。特瑞的脚后跟敲击在石头上,嗒嗒作响。夜色多么迷人!她 踢掉鞋子,往喷泉方向疯跑。脚下的水很凉,衣服沾在腿上。 克里斯双手插在口袋中,站在那里,注视着她。 “快三点了,”他说,“我们走错了地方,这儿是热尔塔。这是威尼斯最后一 座喷泉。”特瑞听他讲着,大笑起来。她往下看克里斯,瘦削英俊,像一座雕像。 她怀疑自己从没有这样看到过他。 “没关系,”她说,从喷泉跳了下来,“我想和你做一些事。”她抓着他的手, 穿上了鞋,每动一下,都感觉踏实而又美好。 “走吧,”她说,“我们快回。”他们跑过街道,欢跳着旋转着,终于到了大 运河。 他们进了宾馆,时间停了下来了。 特瑞把所有的灯都关掉。突然间这么安静,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月光如水,夜色柔和。人行道上汽灯的光从窗户漏了进来。特瑞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看见他的脸。 “就站在那儿。”她低声说。 他坐在床边儿,相距大约十英尺远。特瑞取掉耳饰,放到身后的梳妆盒内。镜 中只反射出肩膀以上部分的影子,看起来似乎是他被她的影子捕捉住了。特瑞转过 身,面朝他站着。 没有声音。“我一直想做这件事,”她轻声说。 她缓缓地向他走去。 音乐的旋律仍然在头脑中回荡,节奏非常缓慢。她扭动腰肢,脱下衣服。 她褪下奶罩,相信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衣服落在地上。节奏仍然很慢;特瑞想要他在整个室内感受到她。 “老天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粗野。不过仍然和她的声音一样清晰。 “我想让我们解脱一下,克里斯。从杂务中解脱出来。”她全部脱完后,特瑞 叫他看着她。 几秒钟之间,银色的月光下,他移动视线打量着她,特瑞的美终于展现出来了。 他的影子向她靠拢,特瑞没有阻拦,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看到他漆一样的眼睛。 “就在这儿,”她说。 他们滚到地板上。他做的一切都很够味儿。每次沉默他都又进了一些。 接下来,两个人都感觉到强烈的需要,什么也阻挡不住。随后很长一段时间,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 “睡吗?”克里斯问。 “不,”特瑞轻声答道,“不要睡。”克里斯的嘴唇慢慢吻过肚皮,没有任何 阻碍。极度静默和放松。特瑞终于忘掉了艾勒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