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母亲尽可能地照顾我,”特瑞对哈里斯说,“我的童年怎么能影响到艾勒 娜?”“可以有许多方式,”哈里斯答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你母亲不会离 开?”特瑞盯着哈里斯墙上的画,草木丰茂的非洲风景,草丛中有两只小鹿,用超 现实主义的手法画了许多鸟和太阳,它们的形象非常醒目,因为它们的眼神很天真。 哈里斯也很钦佩这位艺术家——约瑟·阿伦。特瑞觉得凝视着这幅画更有利于她谈 话。 “因为钱,”特瑞机械地答道,“我是说,这是维系许多婚姻的基础,对吧? 女人不能挣钱。”“你妈妈现在工作吗?”“嗯哼。做一个图书管理员,”特瑞回 忆道,“不过,我记得她曾工作过一段儿,随后就不干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哈 里斯端详着她,特瑞发现,她关切地微笑着,“你想到了什么事儿?”特瑞犹豫了 一下,“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我也很难处理,因为钱。不是因为我不工作,而是因 为里奇不工作。”“你是不是觉得里奇有意这样做?”“我不知道,”特瑞又盯着 非洲风景画看。“我同意嫁给里奇时,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我父亲。他不骂人, 他从不发脾气。他不介意有一个有所成就的妻子,我看不出里奇和我父亲之间有任 何相像之处。”“这一点对你很重要。”“对,”特瑞声音坚定起来,“我不希望 艾勒娜害怕,害怕她父亲,或害怕任何其它事。”哈里斯支着下巴,“你害怕吗? 特瑞?”特瑞又交叉着手,她意识到。 “特瑞?”她的脑海里,醉酒和狂怒扭曲了雷蒙·皮罗塔的脸。她母亲的嘴唇 肿着,眼里闪着泪花,仍拒绝哭泣。 他举手要打——“他打你吗,特瑞?”特瑞闭上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想起什么了?”哈里斯轻声问。 是在晚上。 特瑞已经十四岁了。她不再能够躲在毯子下或壁橱内,她一直教妹妹们这么做。 她母亲的叫声把她拽出了卧室。 特瑞爬着楼梯,不敢保证发生了什么事,害怕她会看到她不愿看到的一幕,不 过,这一次她知道她必须制止他。 她先看到她母亲的脸。 在一盏昏暗的灯光下,这张美丽动人的面孔受到伤害,毫无生气,她的嘴唇已 经肿了起来。 雷蒙·皮罗塔走进光中。 他举起手,罗莎退到墙边,她眼里的泪花莹光闪烁,现在特瑞知道,泪水绝不 会滴下来,这是罗莎的骄傲,她绝不会哭,不过他打她时,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发 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你这个荡妇,”雷蒙轻声说。 罗莎无助地摇着头,她扭着头死盯着身后的墙壁。 “我知道你去看他了,”雷蒙刺激道。他指控的声音在牙缝间咝咝作响,听到 非常清楚;特瑞想象得出他嘴里的威士忌酒气已经喷到了她脸上。 雷蒙又走近了一步。 特瑞看着,浑身发冷。 她站在那里,身子不停地抖着,为自己的胆怯而感到羞耻,没人看到她,时间 一分一秒过去。 灯光下,她父亲的手一闪。 特瑞缩了一下,只听到他手掌劈劈叭叭打在罗莎脸上,她似乎要咬掉舌头,短 促地叫着,他沉重的喘着气,特瑞明白,每一掌都痛在自己的心窝中,她母亲的叫 声更加吸引他,罗莎的嘴角开始流血。 “不,”特瑞大叫一声。 眼泪已夺眶而出,她不知道她的叫声有多大。随后,慢慢地,雷蒙·皮罗塔转 身来。 看到是她,他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可是特瑞的头扭也不扭。 “你就喜欢这样”,她对父亲说,“你觉得这样能显出你有力量。可是我们恨 你——”“特里萨,不要这样!”她母亲从墙边走过来,“这是我们的事——” “我们也住在这儿,”特瑞不假思索,站到了他们中间。“不要再打她了,”她对 父亲说,“再也不能打了,不然我们会恨你一辈子。”雷蒙的脸沉了下来,“你这 个小贱人,你就喜欢她。”特瑞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就是我,我在说这件事儿。” 他的手飞起来要打她。 “别,”她母亲揪住特瑞的肩膀,把她从他身边拉开,她父亲跟上一步,猛推 了特瑞一下。 特瑞感到膀上一阵疼痛,她记得他从背后扭住她胳膊,把她的头按进沙发中, 特瑞希望自己一点声音也不要发出。 “现在,”她父亲轻声问,“你愿意我干点儿什么?”特瑞记不清他是否这样 问过罗莎或者她自己,只记得她母亲两只胳膊箍住了她父亲的脖子。 “让她走,雷蒙,”罗莎的声音很小,“你是对的,我不该那样去看他。”特 瑞扭过头去看,她只能看到她母亲低声下气说话时小心地看着雷蒙,“我会给你解 释清楚的,请你让她走。”很令特瑞痛苦的是,她父亲转向罗莎,盯着她母亲的脸。 这是一张认命服输的面孔。嘴唇微张,眼神坚毅,接受着她的命运。 雷蒙·皮罗塔猛一推,放开了女儿的胳膊。 “去,”罗莎告诉她,“上床去,特里萨。”特瑞站在那里,转过身看着她母 亲。她的腿跛了起来,可是罗莎没有伸手扶她。她现在倚在丈夫身边,一只胳膊搂 着他的腰。双亲对孩子。 “去,”罗莎又轻声重复道,“请你去。”特瑞转过身,走向楼梯。知道他父 亲已经以某种奇特的方式,用罗莎替代了特瑞,她的胳膊还在疼着,她的脸因羞愧 而发热,她不知道为谁羞耻。 在漆黑的楼梯口,特瑞停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她不能回到房间。 她站在那里,似乎要遥遥地为罗莎站岗。 下面客厅里,有人在小声哭泣。 特瑞抑制不住,又一声哭泣,低沉的呻吟声,她又折回客厅。 她父亲只穿了件衬衫,她母亲弯腰伏在沙发上,像刚才一样,先看到脸。 她的衣服挽在腰间,她的裤子扔在地板上。雷蒙·皮罗塔从后边一次又一次把 自己送进去,每插一次她都叫出声来。 特瑞无法转移开视线。灯光照着她母亲毫无表情的脸。只有嘴唇动着,发出叫 喊声。 罗莎看到她。 她睁大双眼,看着她女儿,特瑞从没见过她这么痛苦与悲伤。她不再发出声音, 以沉默请求女儿离开,口唇作出一个“走”字的音形。 罗莎静下来,雷蒙·皮罗塔就抽得更猛。 “走,”她母亲的嘴唇又重复了一下,随后,仍看着特瑞,她随着她丈夫的需 要而轻轻呻吟着。 特瑞转过身,慢慢爬上楼梯,为了不让她父亲听到,脚步声很轻。她的眼里满 是泪水。 哈里斯面无表情地听着。 “你谈论过这事吗?”她平静地问,“我是说,和你母亲。”特瑞揉了揉眼, “没有。”“一点也没有。”特瑞盯着她看了半天,“几个晚上后,”她简洁地说, “我父亲死了,我母亲和我再也没谈到过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