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特瑞扑向黄球,挥拍儿猛扣。球落地,沿着绿色的场子溜了过去。过了一会儿 佩吉才看明白这个球。特瑞连续出击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正午的阳光很强烈,手在 阳光下不停挥动,让佩吉感到眼花缭乱。他转过身来时,看到特瑞正坐在球场上笑。 “你要是不用反手。”佩吉性急地说,“你就永远够不着打它。”特瑞坐在阳 光下,表现出很烦恼的样子。“我有可能滑倒,”她说,“甚至有可能擦伤。”一 阵微风卷过草坪,吹动网球场周围的松树。佩吉走到网前,手支在腰间,低头凝视 着她,“我发现我很容易产生同情,事实上,我想我过于着急了。”“我从不对你 撒谎,”特瑞抗议道,“至少在网球上,我几乎没玩过。”这倒是,佩吉想,不过 这只能使他更困扰,特瑞·皮罗塔天生是个运动员,有眼镜蛇般的反应,从不会输 球。佩吉在网球方面的发展前景倒并不看好。 “起来,”他命令道。 特瑞瞅了他一眼,扭过身看膝盖是否划破了,又爬起来打球,“你总是这样体 面地输球吗?”她问。 “难说,我没受过多少锻炼。”她站在球线附近,机警地做好准备,表情紧张, 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佩吉送了她一个反拍球,这是初学者的弱点。 特瑞手腕一挥。球略带反转飞过网落在离佩吉两英尺远的地方。佩吉箭步跃了 过去,伸拍儿接球,球又飞了回去,干净利索地落在特瑞面前。 球弹了起来,与眼一般高,特瑞举起拍,饶有兴味地研究着,然后随意地把球 击回佩吉准备回球的位置。由于所有的回球机会都很好,佩吉像他在威尼斯一样挥 洒自如。 “得分相等,”特瑞天真地问,“在网球中叫什么?”佩吉瞪了她一眼,“平 手,”他答道,“他们把它叫‘平手’。”特瑞点点头,“平手,”她重复道, “谢谢。”佩吉想,最具有威胁性的,就是杀球。 对初学者来讲,杀球很难掌握,不过打出去后也很难回球,佩吉摆好姿势,极 力像年轻时一样,做出最佳反应。 他把手甩到头顶,踮起脚尖,手腕一挥,球拍摆成了弓形,球乒地一响,一个 黄色的影子呯地一下在特瑞的脚下弹了过去,蹦到栅栏边。她看了一下球,又转过 身看看佩吉。 “练习,”他说。 他又准备好发球,特瑞的表情很严厉。 佩吉的动作还是受到一些因素的限制,他抛起球,把它击了出去,球飞向特瑞 的反手。 特瑞敏捷地一闪,平稳地摆动了一下身子,干净地贴地挥拍,球擦着网上两英 寸的高度飞了过去,佩吉还没有反应过来,球就飕飕地飞到后边,远远落到线外一 英尺的地方。 特瑞遗憾地瞪着球。 “你不向赢家祝贺吗?”佩吉问,“跳过网什么的,应该像个体面的输家对吧?” 特瑞的表情高深莫测,她慢慢地把球拍放在场上,弯下腰,做了个倒立。 让佩吉吃惊的是,特瑞开始用手走路,她一直走到网前,转了个身儿,在佩吉 面前翻了个斤斗。 “祝贺,”她说。 佩吉目瞪口呆,既感觉好笑,又感觉惊讶,“这是什么?”他问。 “十四岁前,我曾经是个体操选手,我母亲是我狂热的崇拜者,我想她以为这 能帮我走出家门,”特瑞咧嘴笑了,“艾勒娜也喜欢看我这样表演。 所以要是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可以告诉所有别的孩子,说她妈妈能用手走 路,他们会觉得我很恐怖。”佩吉笑了起来,“我就觉得你很恐怖,不论从哪一点 儿说。”“太晚了,”特瑞抓住他胳膊,“不过也不要过于为你自己操心,你在网 球方面确实不坏。”他们收起特瑞的球拍,拾起球和网拍罩。到佩吉的摺篷汽车上 吃饭去了。 他们下决心,把一切烦恼抛在一边儿,一起玩上一天,只要艾勒娜在学校,休 息一天不工作,让他高兴起来是很容易的。“对一个四十六岁的人来说,”他对她 说,“玩网球没那么容易,更不用说用起反拍儿来不规则,有个女朋友呢,还能把 手掌印都留在网球场上。”特瑞的嘴一咧,“一个守诺的女朋友,”她补充道, “她永远觉得你性感,不论你多大年纪。”他们聊了两个多小时,草坪上,洒满残 渣,他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看着草坪上母亲或奶奶在和没上学的小家 伙们戏耍,阳光照在脸上,特瑞想,和他在一起真轻松。每一次在一起,总能感受 到同样浓厚的友情。 也许,几个月甚至几周后,她就能知道艾勒娜或里奇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时, 一切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突然想起什么事,扫了一眼手表,“我得走了,”她说,“妈妈也许会接艾 勒娜,不过我不能晚,要是我太晚,她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克里斯笑了,“你 什么事也没出,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天很美好,至少对我来说。”驱车回家很轻 松,克里斯有一张波尼·里特的新唱片,他们徜游在和熙的阳光中,一路轻歌驶向 诺依山谷。特瑞吻了吻克里斯以示告别,心中感到异常轻松,她几乎要向克里斯保 证给他去电话,甚至忘了会遇到倒霉的警察败坏情绪。 她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哼着波尼·里特的曲子,她爬到公寓门口时,发现门虚 掩着,开有两英寸的缝。 特瑞感到背上一阵发凉,她突然想到了里奇进到室内的那天晚上,不过马上又 明白了到底是谁在室内。 她推开门,不是蒙克,而是丹尼斯·林奇,正坐在桌子前,他抬头看见了她, 抱歉地一笑,“对不起,”他轻快地说,“我想,我们不得不趁你女儿不在时这么 做。”特瑞强抑制着愤怒:“我想你有搜查证。”“噢,有,已经给公寓管理人员 看了,”林奇从口袋中掏出搜查证递给特瑞,示意她坐到沙发上,“保证你自己留 在家里,我们只需要十到十五分钟。”特瑞坐了下来,从艾勒娜的卧室传来开合抽 屉的声音,“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她问林奇。“比如满满一抽屉子弹?或者 让小鱼人捺了指印?”“不过是例行公事,”林奇说。客厅一角,一名身着白衬衫 的刑侦警察正手足并用蹲在地上用镊子分捡特瑞的地毯。 “你要想从里奇的地毯里找到线索,”她说,“恐怕到处都有,我去过他的公 寓,他来过我的公寓。事实上,这种搜查是对纳税人金钱的严重浪费。”除非你想 吓唬什么人,特瑞想。随后她想,“也许他们是想吓唬克里斯,弄明白他做过什么。” 林奇正看着她,他不再是蒙克一无所为的搭档,他的敬意不过是一种伪装。 又一个刑侦警察拿着特瑞的灰制服从走道走了过来。“这制服,我们想保存一 段时间,”林奇镇静地说,“当然我们会给你一个收条。”这一点让人莫名地愤怒, “我没有那么多衣服,检查官先生,我这上边没有枪击痕迹,没有血污,也没脑外 皮的痕迹,我希望你们把它留下。”搞刑侦的家伙转向林奇。林奇询问地看了他一 眼,他指了指领子上的小圆点。 “蕃茄酱,”特瑞嫌恶地说,“来自麦当劳。艾勒娜骑在我脖子上时溅了上去。” 林奇耸耸肩,“拿去检查一下,就这样。”特瑞瞪着他,“我想你也去过麦当劳, 为什么不舔一下?”林奇摇摇头,似乎对特瑞的敌意深感失望。她开始看搜查证。 正如证件的设计一样,它什么也没告诉。林奇直到走时也没说一句话,他带着两个 刑侦人员,三包地毯纤维,一件女人的灰制服,和一台应答录音机走了。特瑞提醒 自己不要给克里斯打电话。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