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特瑞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穿着一件法兰绒的睡袍,戴着她的那副阅读时戴的 眼镜。法律卷宗在她周围散作一地,电视上正播新闻,都被停在“闭音”状态。房 间本身很空——破旧的沙发和借来的椅子,一张供特瑞和艾勒娜吃早餐用的廉价木 桌——还有一盏她从里奇处得来的地灯更使房间显得朦胧一片。正好是十一点。 “我们离意大利很远了。”她对佩吉说。 “我希望更远些。”她向他投去混杂着忧虑和询问的一瞥,自警察搜查了他们 的家以来,这时他们才得以打破沉默。由于审讯的束缚和对电话的提防,他们只在 艾勒娜睡去时才在特瑞家碰头。“你认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问道。 佩吉犹豫了一会儿,说:“政治,我猜测,肯定是詹姆士·科特想阻止我竞选 议员。”特瑞皱了一下眉头。“你有什么证据吗?”佩吉略微感到有些不舒服。他 和特瑞的思维方式向来是一致的,可是今晚特瑞的职业怀疑好像将他们拉开了一道 距离。虽然这样想很愚蠢,佩吉最需要的还是一个顺从的情人。 “没有证据,”他终于说,“只是推理。”特瑞摇摇头。“政治仅限于此。他 们认为里奇被谋杀了而我们中有个人在撒谎。可能由于政治的原因,有人希望是你 在撒谎。”佩吉想了想她的话。“我认为他们不需要这样,詹姆士·科特很聪明, 他不会不知道罪行审讯的恶臭会驱散大多数政客和引起大多数选民的偏见。 当话题是谋杀、通奸和虐待儿童时尤其如此。”顿了一会儿,佩吉意识到自己 被陷入得很深。“让他妈的里奇见鬼去吧。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死后的冤魂还要和 我们纠缠不清。”特瑞鼓励他,温柔地说:“除非他是自杀,否则不是这样。”她 那专注表情和这几句平静的话让佩吉猛地一震。“什么意思?”特瑞把手轻轻地放 在他的手腕上。“意思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克里斯,而且可能不止一件。”他抽 回自己的手,像碰到了火一样。“你能举个例子吗?”特瑞瞪了一下他的手,又再 次看着他的脸。“我希望,真的,希望你告诉我。”佩吉突然感到被逼了困境, “好!”他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是我杀了这个私生子,这下你可以买新家具了。” 特瑞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怨恨的目光。“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妄想你是否有什么瞒着 我?”她降低了声调。“我与里奇全部的关系——或者我整个的生活——都是奠基 在一些我从未问过的问题和自欺欺人的想法上的,你和我不能像那样……”“这不 是什么关系的问题,真见鬼,这可能是起谋杀事件,你和我则是潜在的证人。而且 在我们未结婚之前,我并不知道蒙克或麦金利或别的地方检查官助理会不会花上几 个小时逼问你。”佩吉强迫自己说得更温柔一些。 “也许我们中的一个不得不去检验我们彼此说的那些事情,可能还是于说者不 利的事情。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问你在那儿发现那支枪的原因。”特瑞瞪大眼睛看了 他一眼,“你不认为是我杀了他。”“是的,正如事情所发生的一样,但是如果我 们被迫去证明,只是提这样的问题便会造成巨大的伤害。除非,当然了,在这次谈 话中我只是在撒谎。”他顿了一会儿,“或者,也许,忘了它。”特瑞合起双眸。 “耶稣啊,”她低吟道,“我们怎么会这样呢?”佩吉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把它放 在特瑞的跟前,直到她抬头看它。“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吗?忘了它?尤其是为了 蒙克。”特瑞只能望着他。 “遗忘并不是很有趣的事情,”佩吉继续道,“是不是,特瑞?尤其当你的遗 忘只是另一种撒谎时。”特瑞的脸色凝滞了,而且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是谈 话,”她答道,“让我感到心灰。”佩吉转开去,“我知道,对于这件和别的一些 事情,我很,非常抱歉。”她在他的脸上寻找答案。“你不必抱歉,请告诉我真相。 没有人会知道。”佩吉又转回来望着她的眼睛,“就这一点,特瑞,”他逐字逐字 地说: “我没有杀害里卡多·阿里斯。”特瑞盯着他,“而且你一点也不知道谁杀了 他。”“不知道,除非是里奇,就像你刚说的一样。”特瑞顺着门廊望了卧室一眼, 好像怕艾勒娜会听见他们似的。佩吉发现她全身掠过一丝颤抖,半是恐惧半是叹息。 在他们身上,电视静悄悄地闪烁着:说着话的脑袋和新闻录像——一场火灾,两个 谋杀者,一次在无家可归者避难棚内的采访。特瑞又转向他。“但是你知道会有一 次审讯,不是吗?”要如实地回答,佩吉发现,他就想诅咒一下。“我不知道,” 最后他说道,“但是我不再假设不会有了。所以我雇了卡洛琳。这也是为什么,正 如我能希望的,你和我不能再谈论这事的原因所在。”特瑞坐了回去,仿佛正在接 受这新的事实,随后佩吉逐渐意识到一些他的想象力边缘的事情。 转过头去看电视,他见到了詹姆士·科特的脸,他嘴唇正动着却没有声音。特 瑞随着佩吉的目光望去,她伸手拿起摇控器,打开了音量。 “我正在争取成为管理者。”科特正对着一个迈克风讲话,“在信任的基础上。”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吸引人;晒黑的脸和金色的头发给他蓝灰色的眼睛与干裂的下巴 增添了一丝南加利福尼亚的色彩,简直是他父亲的摹本。 “个性是公共领导者的关键。我相信任何在努力寻求加利福尼亚州的高位的人 都应过这样的一种生活,一种受选民尊敬和他们的孩子们钦佩的生活。”“也许我 是个妄想狂,”佩吉低语道,“但是你刚才听出了一个信息吗?”她望着他,似乎 想问问题,随后又像是忍住了。当他们再次回到电视时,科特已消失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