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第三天十一点十五分,卡洛琳把电话打到了佩吉办公室。 “他们出庭了。”她说。 佩吉心头一沉。“我马上到。”他环视办公室。突然明白,他不希望离开这里, 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有多长,他的希望就能保留多长时间。他感到一阵茫然。他穿着 外套,胡乱地扣着扣子。 在他们坚持下,卡洛仍在上学。佩吉已经答应,判决结束后他马上给校长办公 室打电话,以便在佩吉去接他回家前,卡洛不至于从他同学或记者那里听到不确的 传言。 他推开门——似乎是意愿驱使——匆匆忙忙往特瑞办公室冲去。 “办公室是空的。”她的秘书,梅,一位宜人的中国女人坐在外间,桌子上的 像框里安放着她孩子的照片。“我以为特瑞在这里,”他很干脆地说。 梅扫了一眼桌上的日历。“她在这儿。不过这一个小时不在。他和医生有约。” 佩吉突然感到孤独,“和哈里斯医生?”梅点点头,她开始说着什么并歪着头谨慎 地看着佩吉,佩吉急于去接受判决。梅用试探的口气问,“我告诉她回来后找你吗?” “不必了,”佩吉答道,“我不在办公室。”特瑞走进哈里斯办公室。这位心理学 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一个隐藏不住坏消息的人。 “有什么消息?”特瑞盘问道,“你在电话中显得很奇怪。”“请坐下,特瑞。” 直到这时特瑞才意识到她还在站着,她在哈里斯对面的椅子中坐了下来。 “我已经隐藏了一周多了,”哈里斯直截了当地说。“原因就是克里斯正受审 讯,很抱歉。但是出于职业良心,我不能再等了。”特瑞感到呼吸急促。“好吧。” 哈里斯探出身。“现在我相信了,”心理学家慢慢说道,“艾勒娜曾经受到过性骚 扰,而且也许这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佩吉仿佛突然被针扎一般,泪水涌出了眼 眶。“你怎么知道?”“部分地是通过治疗。你知道被遗弃的女孩儿的特点吗?上 一周,当我问洋娃娃怕什么时,她扒下它的衣服,开始抓这洋娃娃的肚子,随后艾 勒娜背转过脸,并在它两腿之间摸着。”哈里斯停顿了一会儿。“她说这种事让洋 娃娃感到害怕,不过有时也感到舒服。这件事确实是真的,好像她确切知道那是怎 么回事。”特瑞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看得到艾勒娜背转脸对着墙,特瑞问她卡 洛是否摸过她时,她拒绝回答。“轻轻抚摸,”哈里斯继续说道,“是调戏的隐喻。 经常,骚扰就是这样开始的——骚扰者使它变得就像游戏,随后慢慢越过界限。就 像艾勒娜在洋娃娃身上做的那样。”特瑞又勉强开口问了,“还有别的吗?”她问。 “有。”哈里斯的声音坚定起来,似乎她已经放开来谈了。“她先前的行为— —退缩,假性成熟,对别的孩子不感兴趣——和受虐者的行为相符。 所以才出现了她老师给你和里奇讲过的操场上发生的那件事。”哈里斯抄着手, “不过让我感受最深的,甚至在上周之前,就是艾勒娜总是把洋娃娃描绘成无助和 处于危险之中。这种行为也像是在滥用信任。艾勒娜觉得她的防线受到了侵害。在 我看来,她有一种负罪感,因为感到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头,不过越是恐惧,她越是 还能感觉到一些快乐。就像任何一个被初次抚摸的孩子一样,她觉得有了新发现。” 特瑞隐隐作呕。“她告诉你整个过程了吗?”哈里斯摇摇头。“艾勒娜,”最后她 说,“别的什么也没告诉我。但是我敢负责地断定她受到了虐待。而且很有可能正 是因为这一点她感到里奇的死是她的错:她觉得她自己是一个坏人。一旦一个孩子 有了这种感觉,她们会觉得她们对发生过的任何糟糕的事情都负有责任。”特瑞想 起了克里斯的话,在孩子的眼里,世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们自己有关。不论你 如何提醒她,说她这样做很傻,她都不会相信。“我怎么能帮助她呢?”她问。 “要有耐心,”哈里斯轻声说道。“我想,一定有人告诉过艾勒娜,说如果她 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有可能产生可怕的后果。对一个孩子来说,守口如瓶,充满 羞耻之心,这是一种可怕的负担。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心理负担,她害怕同别人交谈。” “她和你谈过吗?她能和我谈吗?她能告诉我们事情是怎么回事吗?”“我不知道,” 哈里斯仍然很平静。“她抚摸了洋娃娃后,我问类似的事在她身上是否也发生过。 她调过头,不说话了。和你问她卡洛是否抚摸过她时的反应一样。”特瑞心中充满 愤怒,又非常绝望。“真该死,谁让她是我女儿。难道我不能做点别的什么事吗?” “花时间和她在一起。事实上,她通过洋娃娃传达她的心理创伤,这本身就是一个 进步。或许下一周,或许明年,她会给我们讲的。”特瑞站在那里,没有回答。有 那么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卡洛拉着艾勒娜走进公园的情景。即刻,她想马上见到 她女儿。 她对哈里斯嘀咕了两句,就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全体起立,”法庭代理朗声唱道。这是对佩吉的最后一次审判,贾伊德·莱 纳出现在审判席上。 他表情严肃地扫视了一眼法庭——记者们正在静静等着,维克多·萨里纳斯手 放在前边,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卡洛琳挨着佩吉站着,吸了一口气,屏 住了呼吸;佩吉似乎腹中空空;陪审团鸦雀无声地盯着法官,相互谁也不看一眼。 他们觉得我有罪,他想。 约瑟夫·杜瓦特僵直地站着,脸色苍白,显得比以前萎缩了。“我想,”莱纳 对他说,“你已经做出了判决。”“已经做出了,法官大人。”莱纳转向他们的执 行官。这是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厅代理,膀大腰圆,蓄着浓密的胡子。“执行官先生, 请收一下判决书。”杜瓦特一言未发,把几张文件递给了他。这是由陪审团主席签 过字的判决书。总数的四分之一反对佩吉——认为他是直接或间接凶手,有意或过 失杀人者。执行官穿过法庭,把文件递给莱纳。法庭只听到他的脚步踩在木质地板 上的咚咚声。 莱纳一张一张地看这四张文件,看第一张时,他皱了皱眉停在那里。他读完后, 把文件递给法庭书记员,一位圆脸的爱尔兰人。佩吉几乎对他做不出任何评价。正 是这个人,现在,陪审团的判决掌握在他手里。 莱纳又面向陪审团。“陪审团的成员们,”他镇静地说,“我的书记员下边把 判决书大声地读一遍。随后,我逐个儿来问你们这是否是你们自己作出的真实判决。” 杜瓦特点点头。在他后面,佩吉看见露易莎·玛琳抬起头。在玛琳旁边,玛里安· 塞勒静静地握着他的手。 佩吉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证人的面孔一一浮现在他面前——特瑞和卡洛, 查里斯·蒙克和杰克·斯鲁凯姆;伊里莎白·谢尔顿和乔易娜·凯勒,安娜·维尔 茨。 书记员开始宣读。“旧金山县市高级法院,第93——5701 号案,居民诉克里 斯托弗·坎荣·佩吉,指控他为直接杀人犯,本陪审团认为,被告克里斯托弗·佩 吉……”从侧面看去,卡洛琳闭上了她的眼睛,代理的话似乎要一直停顿下去。 “……无罪。”一阵骚动。佩吉感觉麻木,控制着自己数了两个数。书记员的 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指控他为间接杀人犯这一点,本陪审团认为,被告克里斯托弗·佩吉,无罪。” 卡洛琳仰起头,第一次,她的嘴角绽出了微笑。 “关于他是直接过失杀人者的控告……无罪。”“关于他是间接过失杀人者的 控告……无罪。”法庭爆发出一阵喧哗声。 卡洛琳得意地转向佩吉。佩吉紧搂着她的肩膀,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 “你真棒。”卡洛琳似乎笑个不停。“没错,是这样。”莱纳吓地敲了一下, 要法庭安静下来。“陪审团诸位成员,”他朗声说道,“我现在逐个请你们投票表 态。”法庭安静下来了。 随后几分钟印象很深:杜瓦特冷静地说“是”,塞勒镇静地加以肯定。 当露易莎·玛琳坚定地面带微笑回答说“是”时,佩吉明白下边会发生什么事 了。 “她转向杜瓦特了。”他低声说道。 卡洛琳点一点头。“我想是。奇迹确实从不会停。”表决结束时,维克多·萨 里纳斯盯着地板,随后他舒展肩膀,面对莱纳。 佩吉开始想象他把情况给特瑞和佩吉讲时的反应。 莱纳又转向书记员,说:“书记员,请记下判决。”书记员拿起所有表决书。 他举起金属印章在第一张表决书上盖了章;有印泥的章子落了下来。它又落了三次, 声音在安静的法庭里回响着,对克里斯托弗·佩吉的审判结束了。 “被告获释,”莱纳朗声说道。他面向佩吉,脸上挂着微笑。“佩吉先生,你 可以自由行动了。”最后,莱纳凝视着陪审团,“女士们,先生们,”他说,“我 愿意在此代表法院对你们对这个复杂的案子所做的努力表示感谢。”他站了起来, 看了一下法庭,然后离开了审判席。 “天啊!”佩吉喃喃道,“天啊!”卡洛琳在桌子下碰碰他的手。“冷静点儿, 小家伙,”她低声说道,“你可以找点儿事做做。比如瞧一瞧本周有什么电影。” 佩吉转向陪审团,看到四名法官代理正领着他们出门,以便躲开记者。 约瑟夫·杜瓦特冲着佩吉点了点头;露易莎·玛琳扫了一眼佩吉,转过身,冲 着马里安·塞勒笑了。 突然之间,他们都走了。 在走动的嘈杂声中,维克多·萨里纳斯穿过法庭走了过来。“祝贺。”他对卡 洛琳说,并伸出了手。 他们握了握手,什么也没说。让佩吉感到吃惊的是,萨里纳斯又转过身,向他 伸出了手。他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萨里纳斯又转向卡洛琳,“你比我更谙熟法律,”他说,“我一直在学习。” 卡洛琳耸耸肩,“麦克让你感到操蛋,维克多。那样没用。”萨里纳斯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现在不了。”他扫了一眼记者,走过去应付他们。 萨里纳斯是什么意思?佩吉没搞明白。不过这无关紧要。自从他对查里斯·蒙 克说谎后,他第一次摆脱了萦绕于心的恐怖;感谢卡洛琳·马斯特,由于她对自己 的坚信,他才摆脱了这一窘境。 “准备见见记者?”卡洛琳问。 佩吉没有吭声。另一种想法敲击着他:从没人声称对里卡多·阿里斯之死负责。 “我首先得给卡洛打电话。”他轻声说道,“当然,还有特瑞。”看到她母亲 出现在教室门口,艾勒娜的眼神中充满着惊奇、理解和高兴。 这么快特瑞就要接她回家了。 特瑞没直接去抱艾勒娜,而是先朝老师走去,“真抱歉,”她欢快地说,“艾 勒娜和医生有约,我忘了打电话了。”“噢,当然。”那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转 过身,朝艾勒娜招招手。小女孩儿试探着从自己的座位上往外走了几步,特瑞笑了, “我来接你,宝贝儿。”艾勒娜看着老师,征求她的允许。老师点了点头,“你母 亲来接你去看医生,艾勒娜。”小女孩又转向特瑞,显得有些担心,“去看哈里斯 大夫,妈妈?”“不,”特瑞笑了,“妈妈大夫。”老师不解地看了一眼特瑞。艾 勒娜向她妈妈跑去,扯住她衣袖;这一简单的动作让特瑞心中充满了爱意和忧伤。 特瑞拉着她的手,她们走了。 走到外边,阳光刺得艾勒娜直眨眼。“我们去哪儿?”她问。 “吃冰淇淋,我饿了。”艾勒娜转过身看着她,又是高兴又是惊奇,随后她又 想起了一件事,皱了皱眉头,“你没说实话,妈妈。”“那样不好,对吗?”特瑞 低下头,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人们并不总是要说实话,你明白。不过下一次,我 会说实话的。我会老老实实告诉约翰逊女士,我想念你。”“你想念吗?”“有一 点儿。”特瑞打开车门。“妈妈喜欢你,你知道,远远胜过喜欢其他许多孩子。” 艾勒娜在车门前停住了,用里奇式的深褐色眼睛看着她母亲。“我想念你,”她停 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和爸爸在一起时,我想念你。”特瑞屈膝跪在女儿面前。 “你现在不必想念我了,艾勒娜。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照看你。”艾勒娜眼 神中充满着希望也充满着恐惧。“你不会死吧,妈妈?人们总是死去。”特瑞感到 这话让她有些哽咽,她为艾勒娜感到难过,又突然为克里斯的审讯感到担心。不过 她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死的,宝贝儿。我能活到你成为祖 母时那么老。就像罗莎奶奶,比她还要老些。”艾勒娜的眼神有一丝不安。“我们 去吃冰淇淋吧,”她突然说道,“我想吃硬心巧克力,就是爸爸经常让我吃的那种。” 她们去了费尔摩街的罗瑞商店,停了车,买了两卷冰淇淋。随后他们在亲切的气氛 中静悄悄地驱车离开,各自舔着自己的冰淇淋。车开回到了诺维里特瑞的公寓。停 了车,特瑞才又想起了克里斯。 很幸运,没有记者在这里等她们。 她上了楼梯,进了特瑞的房间。有那么令人不愉快的一刻,特瑞又想起了里奇 入室等着她回来的那个晚上。她转向艾勒娜。“我们最好洗洗手,艾勒娜。”小女 孩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老不叫我兰妮?爸爸就是这样叫我。”特瑞想,这算怎 么一回事儿?“因为艾勒娜是个美丽的名字,是我亲自给你起的。艾勒娜·罗莎, 这样你也可以用祖母的名了。”艾勒娜严肃地看着她,“妈妈,”她平静地问, “你和祖母都恨爸爸吗?”特瑞犹豫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她说,“我 一点儿也不爱他,他也不爱我。不过我从来都不恨他。”说到这里,特瑞心中产生 了一种负罪感;也许她非常恨里奇,听不进他说的话。一时冲动,她问,“如果有 时我叫你兰妮,你高兴吗?”艾勒娜盯着她,随后慢慢摇了摇头,“不,”她平静 地说,“只有爸爸那样叫我。”随后她看了看她发粘的手,到厨房洗手去了。 特瑞跟着进去。她们站在水池边,一起洗起来。 “你准备干什么?”艾勒娜问。 “我不知道。你准备干什么?”“玩卡方。”来自地狱的方格游戏,特瑞皱着 眉头想。“好吗,”她答道,“我想你还是冠军。”“我一定是。”艾勒娜,特瑞 想,似乎更加健谈了;奇怪的是,在这些痛苦的日子里,她们的相互影响总带有一 种伪饰。“你还想干什么?”特瑞问。 艾勒娜抬头看看她。“你不会离开我,对吗,妈妈?”小女孩的话突然充满理 解。“你的意思是什么,艾勒娜?”小女孩四处看了看,“你明白,”最后她说, “你今晚要把我放到祖母家。”特瑞挟起艾勒娜,把她紧紧搂住。“要是你不想的 话,我不送你去。”“我不想,妈妈,求你了。”厨房里电话响了。特瑞突然想起 克里斯,她抱着艾勒娜穿过厨房,抓起电话。 “特瑞,”克里斯说,“我正在找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你在什 么地方?”“在车上,和卡洛在一起,练拳击。”他抬高声音,“他们把我无罪开 释了。”她感到自己在颤抖,她有些激动,感到突然轻松了。“噢,克里斯,”— —她的声音哽住了,“可真棒。”“什么呀,妈妈?”艾勒娜眼神严肃,几乎带着 谴责的味道。 “的确很棒,”克里斯仍在电话里说,“听着,可以把艾勒娜暂寄你妈妈家吗? 卡洛和我想接你出来吃晚饭。”特瑞突然茫然失措。“吃晚饭,和你和卡洛?”她 重复道,声音发抖,随后,她看了看艾勒娜。 “没错,”克里斯回答道,“我们去四达饭店。”好一阵儿,特瑞答不上话来。 “我去不了。”她突然想起来了,“已经答应艾勒娜了。我只好缺席了,不过今天 的确是难得的一天。对我们两个来讲都是这样。”很长一段时间,话筒里一片沉默。 克里斯又轻声说道,“无罪开释,在一生中可只有一次。我很希望你来。”“我知 道,”特瑞眼睛模糊了,“明天晚上我请你。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好好谈一谈。” “好吧。”他一肚子失望。声音也显得缺乏生气了。“毕竟,我们还有好多时间。” 她听出他话中带有情绪。“我很高兴,克里斯,”她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这声音 传送到克里斯车上的电话里,一定显得非常微弱,“我说我必须留在家里,请你信 任我。”“好。卡洛和我今晚结伴出行。”特瑞感觉得到艾勒娜注视的目光。“我 希望我能告诉你我的感受。”她对克里斯说。 “那就晚上给我打电话吧,”克里斯尽可能小心地回答道,“那时你可以告诉 我。”他听起来蛮高兴。可是电话一挂,特瑞意识到,她忘了告诉克里斯托弗·佩 吉,她爱他。 “什么事?”艾勒娜问。 特瑞闭上眼,“没什么,”她轻声说道,“克里斯想聊聊。”艾勒娜扭动了一 下,揪住自己一绺头发。“不是讲爸爸的,对吧?”就是因为他,特瑞想,才有克 里斯谋杀罪名不成立,无罪开释这回事。 突然之间,她感到孤独,“是的,宝贝儿。不是关于你爸爸的。”艾勒娜没再 扭动了。她平静地问,“那,是关于卡洛的?”特瑞感到一阵内疚和羞愧。她放下 艾勒娜,注视着她女儿焦虑的面孔,她暗自向艾勒娜发誓,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永远不会了。 “我就和你一起在家里。”她对艾勒娜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她挤出一 丝笑容。“我们来玩卡方,好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