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参加了吊打队 有一天,我在第一次与三K 党发生联系的那个酒吧喝啤酒,瘦子走了进来,不 打招呼,将一个小卡片塞到我的手里,又走了出去。我看着卡片,上面用黑墨水写 道: 你准备和死神会晤吗? 时间:星期三晚上八点 地点:第一总部 务必出席! 在卡片的下方有一个骷髅模样的头,用两支弯曲的骑兵长刀支持着。签名是: “大刀会”。 大概是我已经被发现了,这就是三K 党给我送葬的方式吧。我要先在三K 党的 密室中受假审,然后来一个假葬,象征我失去做无形帝国公民的资格,最后也许是 “死,死,死在一个党员弟兄的手里。”我在入党宣誓时表示过,如果我泄露了三 K党的机密,我就要接受这种惩罚。 也有另一种可能,也许这是三K 党邀请我参加许久以来就想混进去的恐怖吊打 队?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知道事情真相,那就是应约赴会,在这期间千万不要节外生 枝。我愈想这两种可能性,就愈觉得前途不可乐观。如果我真能打进吊打队去,我 等待很久的侦察三K 党的目的就算达到了。我终于站在阵线的前沿,进攻的时刻已 经到了,我决定前进??星期三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我准时到达第一总部,大门口亮 着一盏灯,却看不见一个人。我走到密室门口的时候周围很寂静,我深深地吸了一 口气,用手指在门上划了一个三K 党的十字架。 从门洞里露出一只眼睛瞪着我,内部警卫员问我:“拯救——” “——美国,”我回答,告诉他三K 党现行的口令。 “进去罢,三K 党人,”内部警卫员说着,将门打开。 参加三K 党已有一段日子,我对三K 党的各种花样已经很熟悉,但是,内部的 布置不免使我吃了一惊,霓虹十字架在大龙祭坛后面发出红光,密室里坐着三十五 个人,穿着恐怖队的黑袍。这种阴森森的景象使我倒退了一步。 “前进,三K 党人!”坐在大龙席上的人命令道。那硕大的身躯和刺耳的声音 我都很熟悉,这是三K 党的夜鹰,卡尔特。我向他慢慢地走去,用党内立正的方式 将两手交叉靠在胸前站在祭坛的前面。我注意到祭坛上也铺着一面南北战争时南部 同盟的旗子,上面斜放着一柄长剑,祭坛中央有一个碗。 以往放在祭坛上的《圣经》这次却不见了,过去碗里一般都盛着水,这次也没 有。??是凶是吉?顷刻之间便见分晓。 “三K 党人倍金斯,”卡尔特郑重其事地拉长了嗓子说,“相当时期以来,我 们一直在调查你——” 我硬着头皮听下去。 “——要了解你是否有资格获得三K 党中最高的荣誉和信任——升为大森林骑 士,大森林骑士又称为恐怖队队员。??” 我的呼吸恢复了正常。我的感觉像一个初学腾空走吊绳的人平安地到达了另一 端一样。 “三K 党圣书《可乐兰》说,”卡尔特继续着,“恐怖队员是三K 党的战士。 我们这个名字来自‘骑士’,指的是十七、十八世纪时代的体面的、有礼貌的、有 教养的和最勇敢、最能干的战士。??你认为你配得上吗?” “我认为我配得上!”我尽可能热情地说。 “作为无形帝国的武装力量,我们恐怖队员也是党的秘密警察,负有执行一切 ‘直接’活动的任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完全明白!” “在无形帝国各地区恐怖队有着不同的名称,在底特律叫‘黑军团’,在新泽 西叫‘死军团’。我们是一支战斗性很高的队伍,我们平时为国家服务,好像美国 军队在战时那样!我们的国家是一个信仰基督新教的白种人的国家,我们准备永远 维持这样的一个国家!任何劣等少数民族或效忠外国主教或君王的人企图干涉我国 的国政是决不能容忍的!” 卡尔特用力拍了一下祭坛,那个碗跳了起来,几乎掉在地板上。在霓虹十字架 的红光下,他的两眼好像从黑面罩的眼睛洞中迸出了火花。 “一切非美国的美国人——不管他是黑人美国人、犹太美国人、天主教美国人、 意大利美国人,或者其他的美国人必须变为美国的美国人,否则就请滚蛋!三K 党 是美国的美国人的一个组织。作为三K 党的军队,我们恐怖队必须为美国人保卫美 国献身。你能全心全意地拥护这些原则吗?” “我能!”我回答。 “作为一个恐怖队员,你必须能够而且愿意无论昼夜随时响应号召,而且马上 要把手边正做着的事情丢开。不能参加火十字架号召的唯一可以容忍的理由只能是 身患重病!你仍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吗?仔细地考虑一下,如果你胆子大小,现在 撒手还不算太晚!” “我希望前进??”我顽强地回答。 一阵沉寂,忽然,门外传来在门上划十字架的声音,内部警卫员马上走到门洞 前去。在交换暗号之后,一位未着袍子的人兴奋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白信封。 他进来之后靠着门,伸出手臂致敬。 “前进,三K 党人,说明你的来意!”卡尔特说,伸手答礼表示认识。 这个人走上前来,将信封交给卡尔特。卡尔特郑重地打开信,慢慢地念道: “至少需要二十位打手马上来协助○六六支部的弟兄们!这是一件重要的任务 :镇压黑人的武装暴动!” “我号召自愿参加!”卡尔特大嚷道。 大家齐声应和,每一个在场的恐怖队员都举起手来。 突然,我注意到卡尔特的眼睛盯着我。 “你怎样?”他咆哮道,“你害怕受伤或牺牲吗?你到底怎样——是个懦夫吗?” “把这个胆小的杂种撵出去!”一位恐怖队员叫道。其他的人也随声附合。我 连忙说道。 “夜鹰阁下和弟兄们!”我尽量大声地说,“我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有资格参加 你们的行动!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向诸位担保,我一定会抢先自告奋勇的!” 我的话使他们安静下来,停了一会儿,卡尔特说: “这样讲话才像一个真正的三K 党人!我们祝贺你通过了你的第一次考验。○ 六六支部并没有发生任何紧急事件,这不过是许多方法中的一种,考验一下申请人。 ??” 那位穿便服的弟兄完成了任务,穿上黑袍带上面罩同其余的人坐在一起。 “作为一个三K 党人,你已经发过誓要保守机密,”卡尔特继续说,“作为一 个恐怖队员,你要双倍地发誓。我们的活动是秘密的,对外界那种好管闲事的人保 守机密,对党内自己弟兄也要保守机密。如果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一个恐怖队员 有责任承担任何惩罚与监禁,而不能暴露自己三K 党员的身份。我们必须付出代价 来保护党的称号!出卖党的机密的惩罚是:‘死,死,死在一个党员弟兄的手中’。 作为一个恐怖队员,你必须用你自己的血来保证誓言!你还希望前进吗?” “我还希望??”我回答,考验已经通过,没有被杀头已经是很幸运了。 “前进吧,站到祭坛前面来!” 我向桌子走近了一些。 “这是南北战争南方同盟的旗帜,南方就是为了这面旗子作战的,”卡尔特拉 长嗓子说,“红色象征为南方流过的鲜血;白色象征南方妇女的纯洁;蓝色象征上 帝用以笼罩我们的蓝色的天。??你现在要发的血誓,和我们优秀的前辈老三K 党的 骑士们所发过的誓言一样。伸出你的左手来!” 卡尔特从他的袍子里面拿出一把大折刀来。他在柄上按了一下,一把很长的刀 子就弹了出来。卡尔特抓紧我的手,迅速地在我的腕上划了一道口。 我希望他手下留情,不至于送了我的命。他果然是老于此道:他割了一条口子 使得鲜血长流,而又没有伤害到主要的血管。卡尔特将我的手放在碗上让血滴了一 分钟,然后,放了我的手说:“将你的手腕绑上!” 我用手中将伤口缠上,卡尔特下令道: “三K 党人,现在礼拜上帝!” 我用右腿跪在祭坛的前面,将右手放在胸前,伸出左手致敬。卡尔特非常郑重 其事地宣读着恐怖队员的血的誓言:“三K 党人,你能够当着上帝和魔鬼发誓永不 泄露恐怖队员所掌握的机密吗?” “我发誓。” “你能够发誓为你自己准备一支好枪和许多子弹,以便一旦黑人捣乱的时候就 向他们开火吗?” “我能??” “你能进一步发誓愿尽力增加白种人的出生率么?” 尽管场面很严肃,但我险些儿笑出声来。原来恐怖人员对南方的白人妇女也是 一种威胁,正如他们对其他的人是一种威胁一样。 “我能!”我装出了更大的热情来回答。 卡尔特用食指在血碗里浸了一下,然后在我的前额上划了一个三K 党式的十字。 他拿起剑,用剑背在我两肩上各拍了一下。 “三K 党人,我授你为恐怖队的骑士,遵守你的誓言! 随时准备为你的荣誉、家庭、三K 党和白种人的优越地位而斗争!站起来!” “恭喜你!”我站起来的时候,卡尔特接着说。 他脱去面罩,擦去两颊的汗珠。然后用三K 党的方式和我握手,他说: “弟兄们,去掉面罩,让倍金斯认识一下他的新弟兄们吧,我们凉快一下之后, 我再向他解释我们怎样进行工作。” 我向密室四周望了望,在亚特兰大附近各支部里我已看见过他们当中的很多人。 他们当中有佐治亚大区的秘书蓝道尔;我的老搭档瘦子;和一位叫作杰特的很倔强 的党员。我认为三K 党人是一伙丑恶的家伙,这一群被挑选出来的三K 党暴徒更是 普天之下我所看到的最卑贱的东西。我深信这帮人是无恶不做的,每一个人的脸上 都露出绝望、残酷和酗酒的样子。我现在就想照照镜子,以确信自己不像一个恐怖 队员! 我坐在恐怖队员当中,卡尔特重新回到祭坛后面他的座位上。 “倍金斯,”他说,“参加恐怖队的费用是十元。除去党费之外,为了弥补开 支,你每月还得另缴一元。每隔四个星期的星期三我们总在西城温果酒店聚餐吃牛 排,费用是一元五角。我们在那儿订了一间餐厅,我们的许多事务都在那里处理。 如果党员会议上有什么紧急事项,会后恐怖队员就在那里开会。你必须马上为自己 准备一件黑袍子。” 对于这些费用,我表示有些吃不消。 “如果你想的是行动,我向你保证,你花的钱准保值得,”卡尔特继续说, “你向前走一步,我好将恐怖队的队员证发给你,并且告诉你这些秘密符号的含义。” 我走到祭坛前面,他递给我一张白色的皮夹大小的卡片,上面有用深黑色墨水 写的各种神秘的符号。 “这个问号,”他说,“代表机密;这个螺旋刀代表奸诈。” 恐怖队员们发出欣赏的笑声。 “‘A ·T ’两个字母是什么意思呀?”我问。 “它们代表打驴人,”卡尔特回答,恐怖队员们对他们自己制造的“玩笑”轰 然大笑起来。我心里想,这简直是小孩的把戏,如果不是这样煞有介事的话。“我 的头衔是‘打驴队长’”,卡尔特继续说,“我的队员证是一号。我们是按军队的 形式组织起来的。我是大龙的参谋长,他的队员证是○号。权限的划分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大龙的命令或没有经过他批准,我们是不能采取行动的。如果出了岔子, 我为大龙承担,免得党的声誉受到损害。 队员证角上印的七十三号是你的号码。要有队员证才能参加恐怖队的一切活动, 你要好好地保存它!” 我一边听着这些话,一边将队员证放在皮夹里,重新坐在我的位子上。 “我们在电话中谈论恐怖队的事情时要当心。你决不可称呼我的名字,你叫我 ‘清水’好了。涉及到我的办公处时,你叫它‘墙上的洞’。我们已经为两处聚会 地起了代号;我们将‘五点’叫作‘唐人街’,将‘巴克堡’叫作‘黑岩’。想想 看,你统统都记住了吗?” “清水、墙上的洞、唐人街、黑岩,”我重复地说。 “好!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们最近干的一件事情,让你明白我们是怎样干事的。 你还记得两星期以前在支部大会上有人报告说,有一个黑人经常在台维逊一派克逊 百货公司门前的公共汽车站上挤白种妇女吗?” “当然记得,”我回答。“大龙说他要把这件事交给恐怖队办理。” “不错,我们已经处理啦!我敢打睹这个黑人这辈子再也不敢走近白种妇女一 步!” “让我来告诉他吧,首领,”蓝道尔插进来说。“你嗓子都已经说哑了!” 卡尔特点头就座,让蓝道尔叙述这个卑鄙的勾当。 “倍金斯,我们近来很忙,所以过了一些时候才轮到干这件事。这个黑人总是 晚上六点交通拥挤的时候在公共汽车站出现。首先,我们几个弟兄在公共汽车站下 面的马路边假装打架,吸引行人注意。在这个时候几位弟兄将一辆车子开到黑人站 的地方。我站在黑人的后面,他们将车门一打开,我就用枪抵着他的背,叫他到车 里去。他规规矩矩地走进车中,我们经过常春藤大街一直开到大戏院去,你知道那 在什么地方。这个关闭了很久的戏院,后面有一个停车场十分黑暗。我们确认没有 人跟踪我们之后,就将车子开进去换另外一部车子。这样做是为了一旦有人注意到 那支枪并且向警察描述那部车子的时候,我们不至于露出马脚来。” “凡是在城里干这种事,一定要经过同样的过程。”卡尔特插进来说。 “我们换了车子以后马上开出城到罗克里奇郡去,”蓝道尔继续说。 “这是因为,”卡尔特又打断话头说,“我们要在朋友中间干事。罗克里奇郡 已差不多全部三K 党化了——警察、郡长办公室、检察官、法官、消防处、甚至到 捕犬员。如果出了岔子,我们不必担心会有人对我们提出公诉。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尽可能把事情拿到罗克里奇郡去处理的原因。??” “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在过了郡界的一块有树林的坡地上等候另外一车人,” 蓝道尔继续说。“原定计划是他们带皮鞭来——我们的皮鞭是用锯木厂的皮带钉在 垒球棍上制成的——可是他们的汽车轮胎坏了,因此到达较晚。于是,我们砍下一 些松树枝,开始行动起来。” “他是我所鞭打过的人中最顽强的!不管我们怎样用力打他,也不能使他求饶。 他说他从来没有挤过白种妇女,不断地说他曾经在战争中为了民主作战,我们不该 这样对待他。我告诉他,大概事情糟就糟在这里——同那些法国妇女鬼混,回国以 后又带回各种关于平等的妄想!” 蓝道尔还在欣赏自己的“幽默”的时候,卡尔特又插嘴道: “我曾吩咐将皮鞭浸在河沟里,这样的皮鞭就更重些,你们才能把工作做得更 好些!” “后来,带皮鞭的弟兄们还是赶来了,我们每个人狠狠地抽了他三鞭子。”蓝 道尔说。 “在恐怖队里,”卡尔特明白地指出,“每一个队员轮流地用鞭子抽打,使用 这种鞭子也需要一些技巧,有一两次我们无意之中打死了几个人。不过,你很快就 会学会的。” “当我揍完这个黑人之后,我们用汽车把他带回黑人区,”蓝道尔讲完之后还 想再补充一句。“我们警告他说,如果他敢向其他人说他挨揍的事,他离死就不远 了!” “我倒想起一件事——”卡尔特说,向四周望了一下。“瘦子,你是怎样处置 那条鞭子的?” “别操心,首领,非常安全。我把它扔到我兄弟的住宅的地下室里。只要需要, 随时都可以去取。” “今天晚上你就应该把它带来呀!时候还早,有一件小事要办“首领,今晚上 有吊打吗?究竟是哪档子事?”这些恐怖队员们问道。 “不要慌!”卡尔特大叫,对大家的血腥嗜好并不是不高兴。“瘦子,今晚上 不用拿鞭子了,可是下星期三我们在温果酒店聚会的时候,你一定要把鞭子带来! 大龙曾发出紧急号召,要我们处理一些从北方来的热爱黑人的混帐工会组织者,他 们正在金贵平面粉厂厂区惹事。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把挂羊头卖狗肉的工会人 员赶回北方去!” “我碰巧认识几个这样的工会组织者,可是他们都是佐治亚土生土长的孩子,”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恐怖队员大着胆子说,“要想把他们统统赶跑恐怕不大容易。??” “你是在为那些热爱黑人的王八蛋辩护吗?”卡尔特咆哮起来。“我不管这些 家伙是谁!我们攻击的不是从前那种为白人服务的好工会,我们要攻击的是随便什 么人都拉进去的新派工会!这种工会由下贱的天主教徒、犹太人和北方来的外国人 把持,他们不了解什么是对南方有好处的!大龙收到一大叠子南方各地工厂老板的 信件,要求我们把这帮人从他们的工厂里赶出去!一切费用由他们负担,干完这事, 大家还能够大吃大喝一番!” 那个敢于对卡尔特企图捣毁工会提出疑问的恐怖队员侧着身子,小声对我说: “你可以拿你的最后一元钱打赌,卡尔特和大龙在这件事情上要大捞一笔钱!” 他说,“这些工厂老板对我们的工作是出了大价钱的,可是大龙和卡尔特却独吞了, 实际干这种脏事的人得到的不过是一杯淡酒而已!” “在我们开始干这些极关重要的事情以前,我想把一些小事先办一办。” 卡尔特继续说。“你们今晚上可以不带那个大皮鞭了,随便弄几条鞭子吧,你 们怎样处理那个流氓都可以!我准备让你们自己来处理这件事,因我还有点重要的 私事要办!” “哼,我明白,”坐在我旁边的恐怖队员低声说,“卡尔特借着办这些事情为 名,每星期可以躲开他的老婆一次,好和东城另外一个小女人睡觉。”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