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K党在白宫 “喂,这你见过吗?”我的妻子很兴奋地问我道。 我刚从马岗回到纽约市,我们正坐在纽约黑人区公寓的早餐桌上,我的妻子忙 着为我剪存上星期的报纸。 “看见过什么呀?”我接着问道。 “我读给你听吧:‘泽西市通讯——杨格牧师三十年来一向担任反天主教的三 K党的全国牧师和极端新教火柱教会牧师,今天在耶稣教堂由苏利文神父主持改宗天 主教。对于这种空前的改变信仰,他们两人都拒绝发表评论’。” “唉,我真该死!”我惊讶地说道。“是哪一天的报纸?”“是五天以前发生 的事。” “把报纸递给我吧,”我说道,将报纸塞进我的衣袋里就走出了门。 “祝你幸运!”我的妻子祝福我的时候,并没有问我到哪里去,仍旧继续干她 的剪报工作。 我坐上了汽车,驾着车子通过哈德逊河下的荷兰地道开往泽西城。我首先到教 堂去,刚巧苏利文神父不在。 “你为什么想访问杨格先生呢?”一个侍者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道。 “我正在写一本暴露三K 党的书,我想杨格先生改变信仰的事情应该放进这本 书里去,”我回答着又想起了什么,再补上一句道:“这个报道对教会是有好处的。” 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来,又问道:“你贵姓?”“我姓肯尼迪。” “不错,肯尼迪先生。你是了解的,我们必须保护杨格先生,不能让新闻记者 和三K 党人来打搅他。我可以告诉你杨格先生住在什么地方。” 这一回我的真名字对我很有帮助,在纽约区名叫肯尼迪的人实际上都是祖籍爱 尔兰的天主教徒。如果那个侍者知道我是祖籍爱尔兰的佐治亚州人,而佐治亚州的 祖籍爱尔兰人又是非常活跃的新教徒,我不知道他是否肯这样的帮助我。 我照他给我的住址走到一座很朴素的公寓,敲着公寓的门。“谁派你来的?” 一个眼光锐利的女人问道。 “我是刚从教堂来的……”我答道。 “那么,我想是可以的,”她说道。“请进来吧。” 她领我走过门厅,到了一个门口,敲开了门。一个长着银白色头发、带眼镜、 面容憔悴而慈祥的人正躺在床上。 “杨格博士,这位青年人说他是从教堂来的。” “进来吧,进来吧!”杨格说道。“那么,你不是新闻记者,也不是三K 党人 吧!你不是吧,是吗?” “哪里会,”我答复着,当那位妇女走出门时,我就坐了下来。“我大半生是 和三K 党在作斗争。” “如果我们过去碰面的话,也许会交起手来呢,”杨格说着嘻嘻地笑了。 “无形帝国到处都称我为‘好打架的牧师’,但是,感谢上天,现在这都成为 过去的事了!是苏利文神父叫你来的吧?”“不是的,我从报上知道你改变信仰的 事。我正在写一本揭发三K 党的书,我想,你或许可以帮我的忙吧。” “你想了解三K 党的什么事呢?”他很认真地问着。 “什么事我都想了解!” “你可找对了人啦!”他又笑嘻嘻地说道。“我过去在三K 党内部地位之高, 除了大龙头就要算我了。话又得说回来,如果你是一个新闻记者想采访一条低级趣 味的耸人听闻的新闻,那我可不愿和你谈了!自从我改变信仰的消息传出去以来, 那些新闻记者差不多烦死我了!” “我想给三K 党一个彻底的打击。”我向他保证。 “我来帮助你吧!”他热情地说道。“我是活不了多久的。我的勇气已经消失 了。我躺在医院好多个星期,处在死亡的边缘。你知道吗,在我整个住院时期唯一 来看过我的三K 党员,就是想向我借五块钱的那个家伙。” “你给他钱了吗?” “我没有给他钱!”杨格的眼睛发出愤怒的光芒。“但那个时候,苏利文神父 来了……现在,在我去世以前,我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我能够向美国青年人进一言, 劝他们不要和三K 党接近。三K 党所接触过的每一件东西或者每一个人,都会腐坏。 三K 党是腐败透顶的!我不知道是给什么魔鬼缠住了和他们发生了来往。如果我可 以多多少少赎罪的话,我死了也高兴!” “我打算拿一架录音机来,你就可以口授整个故事。你的意见怎样?” 我问道。 “我平生见了麦克风从不害怕!”他答道。“我从前常常每天替三K 党做无线 电广播。但你最好要小心些……” “你这话怎样讲呢?” “你进到这儿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你没有?” “我没有注意到,”我只得老实说。 “从窗子向外面瞧瞧吧,你看见有什么人,”杨格向我建议。“看看街对过那 座公寓大厦进口的地方。” “有一个家伙站在那里,”我报告道。 “这些该死的三K 党恐怖队员!”杨格愤怒地说道。“自从我改变信仰的新闻 披露出来之后,他们就派了一个岗哨在外面,监视每一个到我这儿来的人。三K 党 害怕我讲话,怕我举出他们的姓名来,怕我揭露他们的数不清的罪恶。我从无形帝 国各地接到了成千上万的信件,有的是向我威胁,有的向我讨饶,还有的向我提出 条件,如果我不向外声张的话,许我五千元。我的电话机白天黑夜老是响着,直到 我把电话线割断为止。他们像老鹰一般地监视着我,希望我随时会死掉。” “我想明天晚上带着录音机来,”我建议道。“不过机器太大,溜进来,难免 不给他们发觉。” “你应该小心点干,”杨格同意我的话。“他们都是一些胆小如鼠的家伙。一 看到录音机,他们就会吓得如鸟兽散。至于他们过后会怎样干,那可难说了。” “我是有决心的,如果你也有这种决心的话,”我说道。“如果把你亲身体验 的事情录下音来,这就是不可否认的确凿证据,我想这是很重要的。” “你明天晚上七点钟来吧,那时我将把一切准备就绪。”杨格答复我道。 第二天晚上,我又驾着汽车穿过荷兰地道,我的妻子坐在我的旁边,一架录音 机放在后边的座位上。到了泽西市,我将汽车停在一块招牌的旁边,招牌上写的是 “公证人波伊德事务所。” “你在办公时间以外替我工作,我将给你以加倍的酬劳,”我向波依德表示。 我不仅需要他担任录音的证人,也需要他以书面誓证书方式的供述替我证明。 他坐到汽车后座上,我们一同驱车到杨格的家里去。我打定了主意,不将车子 停在太远的地方,以便离开杨格家时,可以赶快上车。我们看到杨格的窗子里有一 盏电灯亮着。街的对面那间公寓大厦灰暗的过道上,我看到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三 K党恐怖队员。我什么也没有说,恐怕引起波依德的惊慌。我们一起把录音机搬到屋 子里去了。杨格看到我们来了这么多的人,他有点吃惊。但是马上就镇定下来了, 他仰躺在床上,好像很治然自得的样子。 “你应该把窗帘放下来,”他说道。“今天晚上街对面有两个三K 党员在放哨, 如果他们看见我对准麦克风讲话,他们可能会向我开枪乱射。” 我赶紧照杨格的话办了,波依德焦急地打量着房间的四周。 “现在我明白了!”波依德叫道。“你就是脱离了三K 党的那个家伙! 我不愿替你干这个勾当!我宁愿多活几天,不要你给我什么报酬!” “忍耐一下吧,”我劝告他道。“我会将你的报酬由五块钱提高到十块钱的。” “好吧,”波依德略为踌躇了一下,说道,“马上开始,赶快干完吧!” 我将录音机通上电,等着它发热。我的妻子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打算在录音的 同时,记下要点来。 “准备好了么?”杨格问道。 “可以开始了,”我把麦克风安置在他和我们之间。 “我从哪里谈起呢?” “就先讲你的姓名、住址和日期,然后再告诉我们你在三K 党干的工作吧。” 杨格先说明了他的身份,然后才开始讲到他的经历…… “第一次世界大战一结束,我就加入了三K 党。从那个时候起,我除了替三K 党工作外,别的事干得很少。在新泽西州三K 党内部和由纽约、俄亥俄、宾夕法尼 亚三州加上华盛顿所组成的三K 党大区之内,实际上我担任过每一项职务,最后, 我担任三K 党的全国牧师。每年我买一辆新的宾克牌轿车,拿着帝国护照,走遍了 无形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从事三K 党的建党工作。 铁路公司发给我一张免费乘车证,我拿着这张免费乘车证,为三K 党的事务, 行程几万英里。我的旗手拿着我的绣花旗子为我开路。我可以告诉你,那时全国每 一个三K 党支部都称我为‘好打架的牧师’。” “人家为什么这样称呼你呢?”我抢着问道。 “这是从在华盛顿召开的三K 党帝国大会上开始的,”他接着回忆那件事。 “我想那是在一九二四年,那时候三K 党在全国四十八个州差不多有九百万党员。 这个数字不是三K 党说的,而是《世界年鉴》登载的。” “三K 党帝国大会的事情你可以谈一谈吧,”我鼓励他。 “我们那天从破晓到黄昏,沿着宾夕法尼亚林荫大道十人一排列队前进,接受 无形帝国的大龙头检阅。他那天是坐在华盛顿纪念碑下面的王位上,”杨格回忆道。 “当我们全部集合在那里的时候,那种景象真叫人难忘——一眼望去全是穿白袍子 的三K 党员们!好像三K 党内部所说的,美国已经三K 党党化了!” 我虽然了解这话的意思,但仍然问道:“这话到底怎样讲?” “那就是说三K 党已经把美国掌握在它的手心里面!我们已经控制了美国,或 者说我们差不多控制了美国。我们在那次示威游行之后举行的秘密会议上,有十七 名参议员和几位内阁成员以三K 党弟兄的身份坐在讲台上面。 有一个参议员对我说道:‘杨格,如果三K 党能够骗得过法院,使法院不能告 发的话,它必然会统治美国’。” “三K 党用什么方法企图影响美国政府呢?”我装做不知道地问道。 “我们并不是企图去影响,而是已经影响了!举一个例来说吧,就在那一年, 我们花了一百多万元活动国会,通过了约翰逊移民法案。所以,你可以这样说,三 K党规定了禁止有色人种和袒护北欧白人入境的美国移民政策,那个政策到今天还是 完全有效的。” “各州的情况怎样呢?” “那个时期,有六个三K 党员坐上了州长的宝座,我们控制的州议会那就更多 了!我还是先来告诉你,人家何以称我为‘好打架的牧师’吧。事情就发生在我说 的那次大会上,会上,无形帝国大龙头伊凡斯叫我以全国牧师的身份致祈祷词。我 讲完了以后,他说道:“牧师兄弟,就你那样的高声叫嚷看来,你必定以为上帝是 个聋子吧!’这活使我很恼火,我就把一瓶冰水向他扔去,水、冰和瓶子都跟着飞 到他那边。我嚷道:‘陛下,你这么接近上帝,他是不是聋子,你应该知道呀!’ 在座的弟兄们都笑了,无形帝国大龙头也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笑了。” 杨格一边讲着他的有趣的故事,我一边催促我的妻子和公证人向他提出问题和 意见。这么一来,他们作为证人的证据就在录音带上扎了根。 “停一下吧!”我最后说道。“这一卷录音带快用完了,等我再换一卷……” 我的妻子带着手提打字机到外面的门厅去将杨格讲话的要点打成誓证书的形式, 公证人波依德走到前门去窥探三K 党密探们的动静。 他回来报告道:“现在那边只有一个密探了!” 杨格静悄悄地躺在床上,悠闲地转动着大拇指,愉快地微笑着。 “有一次在白宫录室①中举行的三K 党入党式是我协助办理的,我想我可以跟 你谈谈……”杨格无意中谈到这件事。我听到这活几乎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你开玩笑吧!” “不,先生,这完全是实话!”他向我保证道。 我向我的妻子叫道:“我们这里又开始工作了!”我兴奋到这种地步以致我转 动的开关是管录音带的,而不是管录音的。“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在白宫录室里举行 三K 党入党大会么?”这时已经准备停当,我要求杨格谈下去,以便我录下音来。 “帝国入党组的组成人员我们共有五个人,”杨格开始说道。“我们那时过分 兴奋以致忘记了宣誓保守秘密,所以我这时来告诉你,也无所谓。伊凡斯以无形帝 国大龙头的身份担任组长,副手是亚拉巴马州的法官戈麦尔。 我以三K 党全国牧师的身份到场,另外的两人我将他们的姓名忘记了。” “那次是谁被吸收入党呢?”我不能够抑制我的好奇心,于是打断了他的话。 杨格答道:“那次被吸收入党的就是哈定总统。我们大家都非常兴奋,① 白 宫接待室之一。——译者真的太兴奋了,竟把宣誓典礼要用的一本《圣经》和一把 刀子都丢在汽车上忘记带进白宫。是哈定总统派人从白宫拿来了一本《圣经》和一 把刀子,典礼才得以进行。” “你们那时穿了三K 党的白袍子戴着面罩吗?”我用怀疑的口气问着,竭力想 像当时的情景。 “当然喽!作为帝国的官员,我们都穿上了各种花色的绸袍子。伊凡斯做的第 一件事就是命令仆人们除一张桌子外将录室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搬走。 地毯,墙上的画幅,每一件东西都搬走了。三K 党确是喜欢作贱有权势的人的。 是呀,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主持了那次宣誓。美国大总统就是这样双膝跪在地上 发誓说,他以后服从三K 党无形帝国大龙头的旨意,永无异言。” “哈定总统的誓词和一般三K 党员的入党誓词完全相同吗——永远拥护白人至 上和其他一切吗?” “每一个字都和一般三K 党人的誓词相同!我们对他唯一的照顾,就是当他在 宣誓时手举得太久了,觉得疲乏,大龙头让他把他的胳膊搁在桌子边上,后来这事 引起了一场争论,我认为亵渎了圣坛,但是大龙头听了不过一笑了之!” “关于那次的宣誓典礼,你可还记得别的什么事吗?”我暗示他多谈一点。 “我记得的就是这么多。典礼举行过后,当我们一一握手道别时,哈定总统转 过身来向伊凡斯大龙头说道:‘陛下,你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事吗?’” “‘我只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总统先生,’伊凡斯说道,‘我的汽车行驶在华 盛顿有些麻烦,你可否发给我一个特别牌照来解决这个困难呢?’” “‘一定的!’哈定总统说道。‘我准备将陆军部第二号汽车牌照发给你—— 仅次于潘兴将军的汽车牌照!’” “伊凡斯当然是高兴极了。自从有了那个牌照以后,他从没有在遇到红灯时停 过车。” “那真是历史上的奇闻。”我说道。 杨格说道:“你如果还需要什么证明的话,你去看看哈定的坟墓就可以了。你 可以看到一个石头做的白山茶花形的十字架,那就是三K 党人替他立的,是三K 党 骑士级白山茶花勋章的象征,那是对一个三K 党员死后追赠的特别荣誉。实际上哈 定生前所得到的也不过是骑士级的低级勋章。我了解实情,因为我本人就是持有山 茶花骑士勋章的人。” 杨格停顿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回忆往事的微笑,我催促他道:“你继续讲下 去吧……” “当然喽,在白宫内部举行的入党宣誓,并不只是哈定的那一次——” 杨格开玩笑地说着。 “还有什么人呢?”我差不多叫起来了。 “那我可不愿谈下去了!”他坚决地回答道。“一个人有时是不得不负某种责 任的。哈定的那次入党式,我们只是由于当时忘记了发誓保守秘密罢了。” “杜鲁门如何呢?”我问出这问题后,感到这一句话有点冒昧了。 “啊,他是一个三K 党员,”杨格信口讲起这件事。 “杜鲁门也是三K 党员吗?”我兴奋地问道。“他当然是的,还要我一再地重 复吗?我告诉你那是我亲眼看见的。” “你亲眼看见了什么?” “我看到他最初的申请书。” “你怎么看到的呢?” “那是杜鲁门在密苏里州当法官的时候,他正在竞选美国参议员。三K 党那时 不愿意杜鲁门中选——我们需要的是另外一个人。社鲁门是彭德加斯特系的人,就 是说他是属于堪萨斯市彭德加斯特领导下的的政治派别的一员。三K 党从来就不欢 喜彭德加斯特这人,他们痛恨他。他虽然给他们大批金钱,他们还是恨他,原因是 他骗过三K 党的……” 我急于想知道个究竟,就问杨格道:“你在什么地方看见过杜鲁门请求加入三 K党的申请书呢?” “那是我去亚特兰大市的时候,因为我想去看一看。我是三K 党全国政治委员 会的委员,我就直接走到三K 党的皇宫去。当时伊凡斯是三K 党无形帝国大龙头, 我问伊凡斯道:‘杜鲁门那家伙的入党申请书在哪里呀——你这里有吧?’他答道 :‘你是知道的,像那样的东西我是不能给你看的!’” “当时伊凡斯就向他的秘书使了一个眼色,他惯于那样,那就是暗示她‘去把 申请书拿来吧’。秘书去拿申请书,约莫二十分钟,申请书已经放在我的旁边了。 上面写着‘哈利·杜鲁门’,籍贯是——那个小地方叫什么? ——密苏里州独立城……” “你可记得杜鲁门在三K 党会上讲过话吗?”我接着问道。 “啊,是的,他讲过的,他以法官的身份讲过话。在秘密会议上——那是对未 来的党员进行传授三K 党党义的会议,那些人都是经过三K 党调查委员会批准的。” “杜鲁门在这种会上讲话也给他报酬吗?” “没有,没有,不给他报酬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演说,都是别人告诉我,他 是三K 党内最糟糕的演说者,只有极少数的像参议员赫佛林(亚拉巴马州)那样的 人演说才得到报酬。赫佛林每次演说都是要钱的,否则他就不来了——讲完了他还 要收一次钱。他每次都是站着向你讲你一生也没有听过的那么一大堆骗人的话!他 能使每个人都兴奋起来!他靠三K 党赚了二十多万美元,那我是知道的。” “关于你刚才提到的全国政治委员会的事情,请你再多谈一谈吧。”我要求他,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三K 党捐钱给政党候选人来帮助他们当选呢?” “三K 党从来没有拿钱给过什么人!”杨格愤慨地哼了一声。“我们要候选人 给我门钱,然后三K 党才在投票时给他们以支持。如果不是涉及到三K 党某项重要 原则的话,我们就将我们的支持卖给向我们出了最高价钱的人,不管他是哪一党。 我们的三K 党委员会参加到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全国委员会去,有许多次都搞到了他 们的捐款。然后我们再来向候选人进行勒索——从大总统到各州的参议员每一个人 都是漏不了网的。在我们向他们榨取够了之后,我们才让三K 党各州、郡和地方的 组织再向他们进行追索!” “那些在政界中地位很高的人怎么也能和三K 党发生联系呢?”我问道。 杨格答道:“因为三K 党给他们各种保护,一个三K 党员一旦宣布他竞选一种 公职的时候,他的三K 党的党籍在竞选期间就自动地停止了。这么一来,这些候选 人可以宣誓他们不是三K 党的党员。选举完毕以后,他们立刻又自动地恢复了党籍。” “这真是地道的三K 党把戏!”我说道。 杨格接着说道:“但还不仅如此,为了进一步保护党员中在政界、工商界和专 门职业界的有名人物,三K 党组织了一个自称为大三K 党的机构。大三K 党每年集 会一次,所有参加的会员都戴上面罩,所以他们的身份甚至在彼此间也都是保守秘 密的。” “你认为美国有再被三K 党党化的危险吗?”我问道。 “你是知道这句俗语的——‘一经做了三K 党员,终生便是三K 党员’。” 杨格答道。“一个人一旦接受了三K 党的党义,他的行为每每是终生像一个三 K党员。你不能忘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有九百万三K党员,你也不能忘记他们的 子女呀!大龙头的皇宫里面有一个名册,凡是加入过三K 党的每个人的姓名和住址 都登记在上面。所以你必须记住,三K 党的影响是远远超越它的党员以外的。” “现在三K 党的活动范围到底如何呢?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我就注 意到在美国四十八个州里面有二十七个州组织了三K 党。” 杨格微笑了,表示同意我的话。他说道:“大约是这样,有时我想到你定是三 K党内部的人。” “三K 党在政府内部的势力确实远不及以前了,”我坚持着我的意见,也不顾 他所讲的话。 “你听了会惊讶的,”杨格皱着眉头说道。“三K 党在国会内部,在民主党和 共和党内部,在全国各地,还有很多朋友。长期以来,事情就是按照三K 党的路线 在进行的。不久以前,大龙头还夸口说:‘三K 党主义到底变成了杜鲁门主义’。” “你这句话说明了许多问题,”我说道。“你今晚讲得太多了,你不要使你的 心脏太劳累了。” 当我关上录音机,我的妻子走到外面去准备誓证书的时候,杨格对我说道: “我明天准备到哈德逊河上游一所疗养院去住,十天之内我就会回来的。 如果那个时候你再来看我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谈谈。” “好极了!”我赞同杨格的话,小心地包好了录音带,盖上了录音机。 杨格接着说道:“你今晚离开这里以前,我有一件小小的礼物送给你。 如果你去那个小房间看看,你会找到一件绿色缎袍和一面旗子——这些东西你 也可以拿去,因为我不想要它。如果你看看架子顶上的那格,你会发现一个旧的鞋 盒子,里面装的是大三K 党的会员卡片。” 我跑到那间小房去,突然从窗子下面屋外的矮树丛中传来一片响声。 杨格说道:“他们在偷听我们的谈话,快把电灯关了吧。”房间里面是漆黑的, 我连忙跑到窗子旁边,留神地看着屋外。果然,有一个人急忙地跑过街到另外一个 岗哨那边去。当我告诉杨格时,他这么说:“我应该早就料到这一手,恐怕我已经 使你陷于危险的境地了。今天晚上你带着大三K 党的名册走出这里的时候,你会碰 到真正的危险的!” “这种毫无价值的事我是不愿干的,”那个公证人说道。“我马上要从后面溜 出去。” “用不着这样慌张,”我说着打开了电灯。“除非你为我们的誓证书做了证明, 否则我是不会给你报酬的。” “那就快点吧!”他突然地说道。 “我昨晚正在睡觉,他们冲进了我的房间,”杨格接着说道。“幸运的是,我 早已将那个鞋盒子交给我的女房东,请她替我收藏起来了。” 我爬上了一张椅子,拿下那个盒子来,揭开盖子,我看到盒子里面满是索引卡 片。这些都是杨格亲手写的。我用指头轻轻拨着,看到大三K 党党员的姓名、住址、 电话号码和他们的入党日期,其中有许多人是政府官员、警察局长、工业家等。 “这真可怕极了!”我说着,一面在我的大衣袋里面扯开一个口子,将那些卡 片塞进夹层里面去。“如果他们在屋外抓住了我,我是舍不得损失一张卡片的。杨 格博士,今天晚上,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真不懂,像你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什么 东西使得你加入三K 党的。” 杨格简单地回答道:“是三K 党盛大的仪式和打着信奉基督教的招牌。 最近几年来,我才开始怀疑的,逐渐摆脱了三K 党。我不瞒你说,牛顿牧师在 浸礼会南方大会上那一次的讲道,与我脱离三K 党大有关系。” 我笑了。我知道他指的那一次讲道。实际上,我曾通过工会的朋友们,鼓动亚 特兰大、迈阿密和南部其他各城市的牧师同盟发起“反三K 党”礼拜日,暴露三K 党自称是新教的拥护者的谎话。 “这件事是很有趣的,”杨格回忆道。“事情发生时我正在联合郡担任三K 党 分部会议的主席。会上有一个三K 党员站了起来,宣读有关这件事的剪报。据报纸 的消息说,牛顿博士在讲道时说过,基督教的十字架应该被举起来,不应该把它烧 掉,应该象征爱,而不是象征仇恨。我深深地被他的话感动了。但是,读着剪报的 那家伙叫道:‘牧师兄弟,我要求你作一个解释!’这一下把我吓了一跳,我当时 想到的只有这么一句话:‘无疑地,这是共产党在南方浸礼会大会的影响!’词不 达意的回答是那样的荒谬,就是一个哑巴三K 党人听了也得发笑。” “这种讲道在讲过的各城市必有很多好影响,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想到,影响所 到达的地方是这么辽远的。”我说道。 “哦,这对三K 党是一个很厉害的打击!”杨格笑着答道。“的确厉害! 在无形帝国内部,三K 党员的人数到处都减少了。自从那时起,三K 党的牧师 就非常缺少——三K 党找不到人替它祈祷了!” “这些话我听够了,”公证人焦急地叫道。 “这是誓证书,”我的妻子拿来了一扎文件,对公证人说。杨格在誓证书的每 页上面用他的姓名的第一个字母署了名,在誓词的末尾签了全名。誓词是这样说的 :就他所知道的,根据他的信念,这些事实全是真的。公证人匆忙地签了字并且盖 了印,我交给他十块钱。 “谢谢你,再见吧!”他说着,一溜烟跑了。 我把誓证书塞在我的大衣的夹层里和大三K 党的索引卡片放在一道。我的妻子 将杨格的三K 党袍子和旗子卷成一捆,她提起了打字机,我扛起了录音器。 我和杨格握手告别时,他劝我道:“最好赶快离开,注意要沿大街走。” “谢谢你今晚帮我的忙,”我说着,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话。 走到前门,我两眼盯着街的对面,只有一个盯梢的家伙在那儿。 “我们快跑吧,”我对妻子说道。“你关上汽车门的时候,就把它锁上!” 我们向车子跑去,不一会儿,我们的车飞也似的开走了。从汽车的后望镜里面, 我看到我们后面有一辆汽车轻轻地驶向那座公寓大厦,载上那个盯梢的家伙以后, 就开来追我们了。 “你把手伸到我大衣的夹层里,拿出卡片和誓证书来,塞到汽车的座位下面去!” 我告诉我的妻子道。“也把录音带塞下去!留下一两卷空带放在后面的座位上,如 果他们来检查我们,我们可以作弄他们一下!” 我们的汽车由一个街角转到另外一个街角,我把它开向荷兰地道的入口处。三 K党人的汽车比我们的汽车小,遇到拐角时转得快。我几乎还没有看到,他们的汽车 已经和我们平行,准备抢到我们的前面,将我们的汽车挤到路边去。 我使用了我在中学时代学到的驶车技术,我故意将我的头转向右边,这么一来, 那个三K 党司机以为我看不见他——我用脚猛力踏着汽车的加速器,车子很快地向 前开去,两辆汽车快要相撞了,我气也不敢透。没有发生什么乱子,我望过去,看 到那个三K 党司机已经丧失了他的勇气。他将车子开到一旁,避开了我们的去路, 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三K 党员激烈地争吵起来。后来,每当他们想把车子开到和我 们平行时,我就把车子开得左右两边摆动,到了荷兰地道入口的地方,我们终于摆 脱他们了。 “干得妙,”我的妻子笑着说道,“一个晚上将两个大总统钉在三K 党的十字 架上了。但是,我却希望你再不要去干这种事,否则,不到岁数我的头发就会白了 ……” 几个星期以后,我打了一个电话到杨格的公寓。 “杨格博士在家吗?我要和他讲话,”我问房东太太。 “杨格博士——”她慢条斯理地答道。“唉,他到哈德逊河去的第二个星期的 某一天,在睡眠中静悄悄地去世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