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调查员 这次掩饰案情真相的勾当,全部是由白人组成的陪审团干出来的。事前他们在 全部都是白人旁听者的面前,听取了全是白人证人的口供。第二夭早上,犹斯提司 市面貌一新,街头挤满了带有节日气氛的成群成伙的白种人。 我在喷泉旅馆发现调查员伊利奥特,他正走进他的房间去,他刚到外面把所有 谈到法庭宣布麦科尔无罪的晨报买了回来,他的心情显然轻松得很。 我老早感到有追查一下的必要,于是就尾随着他进到他的房间。他只记得我是 新闻记者。却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他请我坐下。“我高兴得很,这件事全部结束了, 所以我可以钓钓鱼了。”他说道,“在这一带湖边钓到大口妒鱼不容易,不过天气 倒是挺好的。” 为了炫耀他钓鱼和射击的好本事,伊利奥特给我看他所有的作为一个射击能手 的资料。我决定拿出我的王牌给这位能手看看。我伸手到我的提包里掏出我的三K 党党证来递给他。从三K 党党证上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除非你知道它所象征 的是什么? 伊利奥特高兴地笑道:“我想你认识阿亚克先生吧……”“我当然认识他,” 我答道,“我也认识阿克伊先生。”“你说你在什么报纸工作?”伊利奥特带着更 大的兴趣问我,但同时仍怀有戒心。 “我是伯明翰的《南方展望报》的记者,”我答道,“但我目前是在亚特兰大 市以外工作。” “原来你是三K 党总部的一员,”他带着尊敬的口气说道,“我是三K 党东点 区支部的党员。” “我们都是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无形帝国内部呀!”我说道,“我认识东点区的 许多青年。” 我们两人开始说出了亚特兰大市某某弟兄们的名字,彼此很快地都证明了对方 是一个三K 党员,伊利奥特消除了戒心,开始谈了起来: “根据你刚才给我看的三K 党的党证,”——我懂得他这么说的用意是暗示我 他准备向我说的话,“以三K 党神圣不论的精神”——严守秘密——“我不妨告诉 你,当那些黑人被解到州立监狱的时候,他们已经尝尽被殴打的苦楚了。”他非常 信任地向我讲着。 “监狱里的官员们害怕有人把殴打黑人的责任推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将犯人 的伤痕拍成了照片并叫犯人出了誓证书。”他接着说道,“糟糕的是他们在把副本 寄到州议会给我们之前,就寄到联邦调查局去了。为了使这种材料不在外面流传, 我们伤了一番脑筋!” 我记得联邦大陪审团曾竭力想证实犯人们所供称的,他们在湖滨郡监狱的时候 曾被殴打过,但从来也没有提交给联邦大陪审团这样的文件。如果伊利奥特的话是 可靠的——我是倾向于相信这么一个三K 党弟兄的话的——这就意味着地方、州和 联邦的司法官全是沆瀣一气隐蔽证据的同伙! 伊利奥特继续说道:“后来,州长叫我从那些犯强奸罪的黑人方面将详情查出 李。我调查出来了,事情是千真万确的——在早饭前后,在白天和夜晚的任何时间, 他们都被人殴打!” 他讲这些事实时,脸上没有任何感到遗憾的表情,而是带着“我们不是了不起 的人么?”的冷酷的笑。 突然,有人敲房间,我紧握着椅子的扶手,我不知如果有同行的记者跑进来, 叫出我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果然,走进来的是《迈阿密先驱报》的记者汤布尔。 “喂,斯蒂特!”他兴高采烈地说道。当时我两眼盯着伊利奥特,我很高兴他 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的简称。 汤布尔转向伊利奥特问道:“这话不必公开,我问你,你认为验尸官的判断怎 样? “哦,这会保证麦科尔至少可继续两届被选任!”伊利奥特笑着说。 我听到的已经够多了,很想出去,汤布尔随时会说出我反三K 党的冒险故事来 开伊利奥特的心。当话题又转到钓鱼之后,我瞧了一下我的手表。 “我得去赶写一篇新闻报道,”我说道,“以后再见吧。” 我三步并做一步地冲上楼梯,跑到在另外一层楼上我的房间去。伊利奥特很可 能这么问:“那家伙是谁呀?”汤布尔可能这样回答:“那家伙就是肯尼迪,专门 反对三K 党的。”我觉得好像有一只熊在追赶着我。 这件事是关系重大的。在还来得及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还是以离开为妙。 有一件事是联邦调查局不能不过问的:殴打犯人,更厉害的是隐蔽有关证据破坏联 邦法律的事,绝对是联邦调查局应该过问的。但我必须牢记伊利奥特的话,联邦调 查局驻佛罗里达州的调查员原来是这个阴谋的同谋犯! 我认为采取行动的最好办法是赶紧坐飞机到华盛顿去,把这件事告诉联邦调查 局总部。 我必须赶快行动,因为一旦伊利奥特知道了我是谁,他就会着手掩饰他所说过 的话,甚至会布置人员在中途阻拦我。我盼望联邦调查局的侦探们为了搜出隐藏的 照片和报告,对伊利奥特、警察局长、州立监狱和监狱局同时进行突击搜查。 我不得不坐公共汽车回阿兰多去赶搭飞机。这时,我才想起我的钱不够买去华 盛顿的飞机票。我检查了一下皮夹子——我的钱甚至不够买一张回到我家乡杰克逊 维尔的飞机票。看到了我的照相机,我便打定主意,我应该拿这照相机去换钱,先 到杰克逊维尔,到了那儿,再弄一点钱继续我的旅程。 我不能和旅馆结帐,如果将行李搬走,必定会引起伊利奥特的怀疑,他就会更 快地进行掩饰工作。于是,我将我的提包放在厕所里,在房间里到处摆放着衣服, 将牙刷放进我的上衣的衣袋内,肩上挂着照相机,通过房门走出去。正当我要关上 房门的时候,我看见放在桌上的一品脱威士忌酒,这是纯威士忌酒。我忽然有一种 感觉,在我的任务告终以前,这酒或许对我是很有用的。但是,我找不着酒瓶的盖 子。在桌子上,洗澡间内,地板上,所有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同时,我怕伊利奥 特会突然跑进来,于是,将这瓶没有盖子的酒放进我的衣袋里。 我急忙地走过伊利奥特住的那层楼,一直到了休息室,我停了一会儿。 “你们餐厅什么时候开午饭?”我问坐在写字台后面的那个健壮的女人。 “十一点四十五分,”她很亲切地答道。 “好,”我说着,径自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下一班的公共汽车什么时候开到阿兰多去?”我问公共汽车站的职员道。 “十二点十五分——如果是按时开的话,”那人回答道。 这就意味着我得等候两个钟头,而我呢?是不希望在等候的时间里引起别人的 注意。 我在那儿等候的时候,看见麦科尔警察局长坐在警局的轿车里,对着崇拜他的 人挥帽致意,车子飞驰而过。 我并不想马上就买票,等到没有人注意我的时候,就避到男厕所去。我将自己 关在隔室里,安定下来准备长时间的等候。就在我俯下身子时,被我忘却了的那瓶 没有盖子的威士忌酒倾倒出来了,浸透了我的上衣、衬衫和内衣。我身上立刻散发 出了酒气,好像酒吧间内一个烂醉如泥的酒徒。因为我没有带来别的衣服,只好坐 在那儿等着酒气蒸发。我所希望的就是在我到达联邦调查局总部以前,我衣服上的 酒气大半可以蒸发掉。公共汽车来到的时候,虽然我没有喝过酒的,但由于吸了不 少的酒气,我已醺醺然了。 上了公共汽车之后,我立刻感到比较安全了,但是我并不是完全脱离了险境。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完全可能追上公共汽车,逮捕我,解到无人的路上“干掉”。 我平安无事地到了阿兰多,一直走到公共电话室。 飞机场的人告诉我道:“十七分钟内有一架飞往杰克逊维尔去的飞机。 恐怕你赶不上。” “第二班飞机什么时候开?”我问道。 “今晚十点钟。” “等一等——我要尽力赶上!” 我使劲地跑到外面去,高声叫着出租汽车,我只看到了一辆,而且后面的座位 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我问汽车司机道:“在什么地方我可以马上叫到一辆汽车呢?我刚才得到消息, 我的妻子正在杰克逊维尔临产,我必须在十七分钟之内赶到飞机场搭飞机回去!” “现在这带好像没有别的出租汽车,”司机冷淡地说道。 就在那个当儿,汽车后座上的那个人说起话来了。他手里抱着半瓶威士忌酒。 我想他或许已经嗅到我身上的酒味,料定我和他具有同样的爱好。 “怎么回事呀?”他嘟囔地说道,“老婆在生孩子吗……? 来吧,坐进来吧。 ……我没有什么别的事做,你想到哪儿去都可以送你去。……” 我跳进了汽车,对他这样的好意,我无话可说,我们立刻出发到飞机场去。 “哈,喝点酒吧!”那人说着,向我挥着他的酒瓶,“如果你要得孩子的话, 你应该喝点酒呀。” “谢谢你,现在不喝,”我答着,一面心中盘算,就是能够按时赶到飞机场, 我又怎样买到飞机票呢? “哎呀!”我对汽车司机说道,“这件事真的来得太突然,我还需要十块钱才 够买一张飞机票。我这里有一架值一百五十块钱的照相机,——借给我十块钱如何, 我给你一张十五块钱的惜条,你可以把照相机拿去作为抵押品。只要你告诉我你的 行车执照号码,过十天半月,我就带钱来买回照相机。” “我不知道,”司机怀疑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多余的十块钱。” 我想或许我坐不上飞机了,我的新交的朋友又说起话来了。 “喂,”他说着,打开了钱包,抽出一张十元钞票,“我借给你十块钱,照相 机你自己拿去好了。” 这件事让我很为难。我极想搭上飞机,同样地,我也极不愿意冒丢掉照相机的 危险。出租汽车司机是不会到哪里去的,但我却没有办法肯定能再找到这个人。 “谢谢你,但我不想再麻烦你了。”我说道。 这时,我们的汽车开进了飞机场。十七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看见那一架两 引擎的飞机,它的螺旋浆已经在转动。我付了车费,谢谢我的朋友,连忙跑到卖票 台那里去。 “你要赶快呀,先生!”那个职员说道,“我们正停着飞机等候你呀!” “哎呀,”我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的妻子正在家中生孩子,不巧我的买票钱 还差十块钱!你们哪一位可以借给我十块钱,拿我的照相机去作抵押品好吗?” 两个职员面面相视。然后,又盯着我的照相机,用鼻子哼哼地闻着我。 我身上还在冒出威士忌酒的气味。正当我准备放弃希望的时候,我旁边出现了 一个人。 “把这十块钱拿去,把你自己的照相机好好保存着吧!”这回又是我的那位喝 醉了酒的朋友,他终于明白了我怕将照相机交给他。他把一张十元美金的钞票“啪” 的一声放在柜台上,那个卖票职员就开始填写飞机票。我的朋友给了我一张名片, 预祝我旅途平安,我于是急忙跑上了飞机。 飞机上的女招待员拿走我的票,同时嗅到了一口酒气,对我皱起眉头来了。当 我通过走道到达我的座位上时,别的旅客也都嗅到了我的酒气。但我终于上路了, 我不介意他们做出的种种样子。我休息了一会儿,就叫招待员来,问她由杰克逊维 尔到华盛顿去的飞机班次。她告诉我,这架飞机着陆后二十分钟就有一架飞机开往 华盛顿,这句话立刻使我精神又紧张起来。如果我错过那架飞机,我就得等候六个 钟头。等这么久,意味着我非到第二天才能和联邦调查局谈话。我仍然觉得我有责 任在今天就向联邦调查局报告,这样联邦调查局在同谋犯们得到消息,毁灭证据以 前,即在当夜就可以采取行动。 “在这儿和杰克逊维尔之间飞机不停吗?”我问道。“只在达脱拉海滨停五分 钟装载邮件。” 当我们到了达脱拉的时候,我站在飞机门旁边。 “没有时间离开飞机呀!”女招待员说道。 “我要到厕所去,马上就回来!”我紧迫地对她细声地说。我给我的妻子打了 一个紧急电话。电话耽搁了一下。“这是紧急电话!”我告诉电话话务员道,“有 公事呀……”那时,扩音器开始宣布飞机要起飞了,而我在电话房内急得出汗。有 人敲门了。 “我们要起飞了,先生!”招待员加重语气地喊道。这时,我在电话中听到我 的妻子的声音。 “替我装好一个行李袋,带点钱到杰克逊维尔的飞机场去!”我说完这话,就 挂起了电话筒。我尾随在女招待身后回到了飞机里。 当飞机停在杰克逊维尔飞机场时,我看见我的妻子从人群中挥手示意。 我拥抱了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男厕所去,脱下了给威士忌酒浸透了的衣 服(过后很长时间我的妻子才相信我并没有喝醉)。 然后,我就打电话到华盛顿去。我只是将我要说的话向他们含糊地暗示了一下, 我告诉他们,我在半夜前后到他们那里去。 午夜一点钟之后,我终于在联邦调查局总部会见了公民权利科的副科长科夫曼。 我将全部事实告诉他,他专心地听着,仔细地做下笔记来。除了伊利奥特所说的联 邦调查局驻佛罗里达州调查员们和阴谋案有勾结外,我将每一件事都告诉了他。我 想,等联邦调查局对付了别的罪犯之后,会有时间来追究那件事。同时,我大胆建 议科夫曼派遣若干非南方的调查员去寻找证据——如果可能的话在拂晓以前就出发。 “非南方调查员么?”科夫曼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南方调查员有人 持育偏见呢?是吗?” “嗯,可以这样说吧,我已经看到些迹象,他们之中少数人或许是如此,等我 有机会追查到我已有的线索时,我再具体指明。” 我这话并没有使科夫曼满意,但是他感谢我给他这个消息,并且向我保 证他会采取适当的行动步骤。 我在旅馆里开了一星期的房间,准备休息,一心盼望第二天在报上可以看到联 邦调查局已经将佛罗里达州的恐怖案件揭发出来了的消息。 但是,各报都没有登载这类新闻。犹斯提司发来的报道说:欧尔文押回监狱听 候再审。亨特检察官打消了召集州的大陪审团来调查枪杀案的念头。 他说,他对验尸官的判定很满意。召集联邦陪审团的事,还是没有动静。 我怀着极端失望的心情,坐上了开往纽约市的火车。我再没有什么可以向联邦 调查局说的了。如果联邦调查局不愿根据我提供的消息行动起来,我的唯一办法是 将这些事实公布于美国人民之前。 “呀,你来了!”当我走进我的著作代理人的办公室时,她高声地喊道,“今 天整个上午你的夫人用尽办法想用长途电话和你谈谈!你可以叫瑞士城的第一名话 务员。” “电话机给我!”我说道,“三K 党定是派人到我家去找过她的!” 我不久就听到从电话中传来的叫人放心的声音。 “你在那边到底干的什么事呀!”她大声地叫道,“我们这地方到处是联邦调 查局的调查员。今天早晨我在去我们的邮箱的路上,有两个调查员靠在邮箱旁边。 说他们找不到我们的房子。自拂晓起他们就坐在那儿,等候有人出来。想想看,这 种蹩脚的侦探还有人给他们薪水呢!” “他们要的是什么呢?” “谁知道,他们说你诽谤了他们的名誉等鬼话,他们想查个水落石出。 想知道你在哪里。” “那些调查员要调查麦科尔那一个案子么?” “从没有提到这个案子。” “你那边的报纸和无线电台有没有说他们已经根据我提供给他们的消息有所行 动呢?” “一个字也没有提到。” “我想你是可以对付联邦调查局的。” “当然可以,——我装作向他们贩卖鸡而摆脱了他们。”“三K 党和党员伊利 奥特怎样——看得出有什么迹象吗?他们在追踪我们吗?” “到现在还没有,对这件事你用不着担心。你的弟兄格代在你离开后忽然来访, 他现在正在森林里练习步枪射击,他蹲下身子,枪靠在一根木头上,枪托撑在他的 腿上,把枪当作一尊大炮似的。虽然隔着三百码远,他每次都射中了目标。你从来 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射击手呢!” “你好好看着家吧,只要可能,我马上就回家。”我答应道。“我想我还是在 这里坚持下去的好,如果联邦调查局不采取行动的话,我就可以把全部案情公开出 来,我不会给他们十天以上的时间的。” 在等候期间,我发了一封电报给阿兰多的朋友,请他打电话给犹斯提司的喷泉 旅馆,告诉他们我突然奉调离开了。在得到我下次通知之前,请旅馆保管我的行李。 我坐了下来,写了一封信给美国地方检察官菲利浦斯。他住在佛罗里达州的塔 巴市,州的南部都是他的辖区,我将我所提供给联邦调查局的情报概括地告诉了他, 并且表示愿意在联邦大陪审团面前作证。我接到他的复信的时候,我限定的十天日 期和我的耐心都已经告终了,他的信把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打破了。他在信中说,他 不打算召集联邦陪审团来调查联邦调查局所指控的麦科尔案件。 我一向认为尽快地将我所发现的情况报告给当局是我的职责,现在我同样地感 觉到将事实公布给全国人民是我的职责,这样我们才可以迫使官员们采取行动。 就是这样,在纽约举行的许多次抗议佛罗里达州恐怖事件群众大会的一次大会 上,我将全部案情讲了出来。 群众大会向美国首席检察官提出了许多新的要求,要他下令联邦大陪审团进行 调查。同时,要求佛罗里达州州长华伦将做调查员的三K 党员伊利奥特予以革职。 但华伦本人就是三K 党员,他拒绝采取任何动作。伊利奥特发表了一篇声明,说他 不是三K 党员,但他不否认以前是三K 党东点区支部的一员,也不否认他向我发表 过的谈话。 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迈阿密的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邀请,要我去那里向由 黑人、犹太人、新教徒、天主教徒和劳工领袖们联合召开的大会作报告。” 我在纽约的朋友提出反对的意见道:“你至少要等到这件事缓和下来才到那里 去吧,如果伊利奥特那家伙不攻击你,三K 党也会攻击你的!” 在迈阿密,我们在一个名叫“卡尔费公爵”的黑人旅馆的院子里开会。 当地报界都有新闻记者出席,但是,只有《迈阿密先驱报》的专栏作家贝尔敢 于报道我的谈话,而且他的报道至多也只能发表在半夜版上,过了半夜就会给报纸 的编辑删掉。 火已经在全国燃起来了。人们向政府施加压力要它采取行动。 一直到一九五二年十月——爆炸案发生以后的一年,全国大选前一个月——美 国司法部才派出了两个特别检察官召集联邦大陪审团调查佛罗里达州的恐怖案。 三十九个证人被传到庭,其中十二人是三K 党员,他们奉命将迈阿密三K 党的 记录带来。每一个证人在作证之前必须宣誓,不得泄露他被问的问题和他所作的答 复。 我是在十月二十四日被陪审团传讯的。由于陪审团疏忽了要我宣誓保守秘密, 所以我可以自由揭发暗中进行的情况。首先,我将我调查薛孚尔和欧尔文被枪杀的 全部情况和问到验尸结果时未答复的问题告诉了陪审员们。我也将我怎样发现伊利 奥特和三K 党的关系和怎样听到扣压证据的情形告诉了他们。 美国联邦政府的检察官阿克曼对我谈到的关于伊利奥特的事特别感兴趣。 “我们发现了许多迹象,说明那家伙已经在到处掩盖事实!”他对我吐露了秘 密。 我于是将我所探听到的关于迈阿密三K 党的一切事情告诉了陪审团。我给他们 一张迈阿密汽车牌照号码单,这张单子是我在佛罗里达州活橡树那个地方参加三K 党游行时抄下来的。我告诉陪审团说,迈阿密三K 党党员是那次参加游行中人数最 多的一队。他们坐着汽车经过街上时高声嚷道:“你这里的人们是幸运的,我们迈 阿密人既要对付黑人,又要对付犹太人!” 我向陪审团报告业主协会替三K 党出面所干的活动,陪审团对于我的报告也极 感兴趣。 “肯尼迪先生,你过去是在三K 党内部,对三K 党的活动你是很熟悉的,” 首席陪审员向前弯着身子对我说道:“有一个重要问题或许你可以帮助我们搞 清楚。我们传来作证的三K 党员都说三K 党并没有设立任何机构从事鞭打和投掷炸 弹等类的事情。内情到底怎样?有人说过三K 党有一个克乐干委员会——这个委员 会就是吊打队吗?” “不是的,先生,”我答道。“克乐干委员会是一个五人委员会,是负责调查 入党申请人的资格的。吊打队名叫克拉法里尔俱乐部,或称为三K 党的军事部。” 首席陪审员问道:“谁向三K 党的克拉法里尔俱乐部发号施令呢?这就是我们 极想搞清楚的。” “克拉法里尔俱乐部的领袖被称为参谋长,”我解释道。我从我的皮夹子里抽 出一张克拉法里尔恐怖队的队员证来,将它的符号向他们解释,“这几年来,所有 克拉法里尔俱乐部都接到了一道严格的命令,事前如果没有得到三K 党支部独眼龙 和州三K 党大龙的批准不得采取任何行动。” “这就是我们想知道的!”首席陪审员满意地说道,“谢谢你所提供的证据。” 大陪审团终于对十二个三K 党人——其中有一名是女党员——提出了起诉,有 五个人现在已经被关在监牢里。 欧尔文也被关在监牢里——关在死刑犯的那个房间,等候坐电椅处决。 佛罗里达州当局虽然没有时间调查枪杀案,但它对格罗夫兰四人案已经判处的 惩罚结果是不满意的,所以马上又要求处欧尔文以死刑。欧尔文处在半瘫痪的状态, 车子将他推进法庭来,再一次受到全体白人组成的陪审团的审问。 这一回,州政府先召集了若干黑人见习陪审员——但后来因“某种原因”又叫 他们退席了。 被告的辨护人叫职业刑事学家彭勒特到证人席上来。彭勒特说他已经检查过。 在所谓强奸案发生地点所做的石膏模型脚印,石膏模型脚印虽然是合得上欧尔文的 鞋子,但他可以证明那个脚印模型,是由一双空鞋子做成的! 在盘间的当儿,副警察局长叶兹承认石膏模型是他在欧尔文被捕后做的。但是 当法官要求将模型拿来时,副警察局长说很不凑巧,石膏模型在运往法庭途中丢失 了。 这个惨剧中的其他主犯怎样呢?他们还在逍遥法外。 伊利奥特仍然在做州长的特别调查员,“调查”他的三K 党弟兄们一手制造的 事件。 正如伊利奥特所预料的,麦科尔又被选为警察局长——而且被选为佛罗里达州 警察局长协会的会长。警察局长们也请过大龙亨狄去向他们演说。当这位三K 党的 头目说到“哈利·穆尔不仅是一个黑人,而且是我们这一州的纠纷制造者”的时候, 全州警察局长们一致鼓掌。 当装有麦科尔案的文件的厚厚档案夹放到我的档案室时,我的妻子问道:“谁 能够说美国法庭的审判是不分角色的呢?” “我并没有这样说,”我答道,一面在档案上注明案情还未了结,尚是悬案。 同时,当局都认为所有这些事件已经成为定案。 这一年是一九五二年,美国正忙于竞选。为了对三K 党和它的政治阴谋保持一 点注意,我托了一个朋友订了一份《三K 党人》报,这是离这里不远的杰克逊维尔 出版的三K 党机关报。我退出了三K 党以来,这个无形帝国已经给尖锐的宗派斗争 搞得分裂了。自从格林死后,亚特兰大市警察出身的罗贝尔登上大龙头的宝座以来, 他和各州三K 党的头目们相处得不好,这些头目们同床异梦,各有野心。 佛罗里达州的大龙亨狄,南北卡罗来纳州的大龙汉摩尔顿,亚拉巴马州的大龙 史宾格斯和别的持反对意见的头目们团结一道,在杰克逊维尔举行的三K 党大会上, 和罗贝尔破裂了。这些头目们自己组成了一个敌对的三K 党,自称为“南北三K 党 骑士”。他们自吹自擂他说(他们是吹嘘惯了的),出席大会代表共一百五十人, 代表十二州三百零二个支部的六十五万党员。杰克逊维尔被封为新的帝都,选出了 一个大龙头。他是一个神秘的人物,签署布告时用“纳詹二世”这名字(他自命是 南北战争以后,三K 党大龙头纳詹·弗来斯特的合法继承人)。后来“纳詹二世” 的汽车在每次三K 党示威游行时都走在最前列,我按着它的牌照号码进行追查,发 现“纳詹二世”正是杰克逊维尔的检察官魏布莱。他除了担任三K 党的大龙头之外, 也担任民主党杜法尔郡党部的主席。 以民主党杜法尔郡党部主席的资格,这个三K 党的大龙头魏布莱公布了一个包 括十四项纲领的“党纲”,井在一月四号的执行委员会上被一致通过。 我研究了这个党纲之后,发现了这个民主党的党纲,很像三K 党官方信条和《 三K 党人》这个刊物每期所宣传的三K 党路线的翻版。党纲说,党“极力赞成在社 会和教育方面进行种族隔离”,反对“一切主义、公平就业法案,以及由联合国提 出的禁止集体残杀公约、人权公约和其它建议。” 民主党的州委员会和全国委员会都没有否认这一政治纲领,南方各地的民主党 郡委员会广泛地采用了摹仿这个政纲所制订的政纲。 同时,佐治亚州的州长哈门·塔尔麦奇和南卡罗来纳州的州长贝尔纳斯(前任 美国国务卿)公开威胁,法庭一旦命令停止种族隔离,就要取消他们州里的公立中 小学制度。哈门·塔尔麦奇并且预言,这样的法庭命令一旦发布下来的话,就将 “血流成河”。 佛罗里达州的大龙亨狄无疑地受这些声明所鼓舞,也采取了行动。七月间在阿 兰多举行的一个会上(据说出席的代表来自三十一个州的九十七个组织),亨狄组 成了一个三K 党的纳粹式的党卫军——“美国白人基督教徒同盟军”。亨狄厚颜无 耻地通过美国邮政局发表了一个声明,并且在报上广为宣传,他在声明中宣告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这个组织会拿起武器来保卫宪法权利。如果最高法院一经 宣布种族隔离为非法时,我们同盟军的所有成员将认为这是侵犯我们的宪法权利的。” 此外,亨狄说,他的三K 党党卫军正在编订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和犹太人反诽 谤同盟会的会员名单,“如果社会的安宁一旦被破坏了,我们便要他们负责!” 美国南方既然姓肯尼迪的人是这么多,我在考虑之后决定和新的三K 党军建立 联系。我经过了幕后活动,取得了口令。通过金钱贿赂之后,亨狄在七月十八号向 我颁发了上校的委任状——并且盖有三K 党的金印。虽然当时的情况需要我立刻 “隐蔽”,但这委任状对我是很有帮助的…… 我所知道的另外一件事就是亨狄付出了六百元作为佛罗里达州州长候选人的合 格费。在这个伪装下,他获准在全州各地的公园和大会堂举行“政治性”的群众大 会。亨狄制订了三K 党路线,三K 党的组织将三K 党入党申请表格到处分发给群众。 后来到了艾森豪威尔成为共和党提名的总统候选人的时候,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大龙头魏布莱利用在民主党机构内部的三K 党员将民主党机构转变为拥护共和党的 机构! 这件事情的原因是不难发现的。首先,拿大批金钱供给三K 党的大工业家不消 说是倾向于受大财阀所控制的共和党。更令人注意的是艾森豪威尔违背了大众的利 益,放弃了联邦政府对沿海石油矿藏的权利——这就意味着私营石油卡特尔能够摄 取国家的这些财富。 但这些因素三K 党的上层人物是不便向三K 党一般党员提出来的。艾森豪威尔 对于公民权利的立场和他在美国武装部队里面实行种族隔离的事实,使得传统上民 主党占优势的南方有变为共和党阵地的可能。 一九四二年艾森豪威尔说过:“我对待有色人种部队的政策,是绝对的平等对 待,但在任何地方只要设备做得到,就应该实行种族隔离。”——三K 党因此将这 件事大大的宣传了一番。 就在这一年七月十六日,上面有艾森豪威尔签字的指令到了伦敦的各个红十字 会俱乐部,命令说道:“必须注意两个种族的员兵不必要地混合在同一间寝室内, 或是在膳厅内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一九四五年,当黑人被召入伍的新兵多于可以吸收到当时原有黑人部队的时候, 艾森豪威尔下令增加黑人部队,而不是准许黑人新兵混合编入白人的部队。 一九四八年,艾森豪威尔向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作证的时候说道,武装部队并不 关心“社会改革”,他又说:“军队里面适当的实行种族隔离是有必要的。” 最后,当艾森豪威尔竟选总统的时候,他宣布反对国会所通过的公民权利法案, 这么一来,三K 党便毫无掩饰地全力拥护艾克①了。 我利用三K 党发给我的新委任状,费了很长时间,才和舒来尔牧师取得了联系。 他是杰克逊维尔人,继杨格博士之后担任了三K 党的牧师。我以前进行调查工作时, 曾将他企图建立科伦比亚党支部的计划预先加以破坏。我发现舒来尔是一个多嘴的 家伙,他告诉我很多的消息。 “当然三K 党喜欢艾克!”他说道,“从各方面来考虑,共和党如果要挽救美 国,它已经取得必要的条件了。和前任总统胡佛一样,我们相信只要有一支强大的 空军就可以打得俄国站不起来。如果西欧那些国家能够尽他们① 即艾森豪威尔。 ——译注的力量武装自己的话,我们不反对艾森豪威尔武装西欧。但是麦克阿瑟将 军首先夺回远东的主张是正确的,因为我们的前途——也就是财富——是在远东!” “三K 党用什么方法支持艾克呢?”我问道。 “我们三K 党人多半不露声色,走到教堂去,替艾克说话就是了,”他回答我, 一面使着狡猾的眼色。“至于我自己呢,我要收拾行囊走我的老路了。一九二八年 那一次我们就是这么干的——派三K 党的传教士带着帐篷到全国各地去,将政治和 宗教混合起来,我们终于将南部五个州送给胡佛,使全国免受阿尔·史密斯的天主 教主张的影响。这一次,我们甚至要做更广泛的呼吁,我敢预言,我们至少要送五 个南部的州给艾克!” 总统竞选运动期间,许多南部的报纸反映了他们报上登广告的大主顾的意见, 进行了使南方选举艾森豪威尔的宣传。三K 党的大龙头魏布莱印了十万份传单,上 面是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约翰·史巴克曼和三个黑人谈话的图片,说明是:“好民 主党人和真正的南方人只好投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的票来维护我们的个人自由和生 活方式!” 竞选运动当中,三K 党举行了火烧十字架和其它恐怖行动,用意是使黑人不敢 去投票,为了掀起竞选的高潮,三K 党大龙头魏布莱的民主党委员会在三K 党的帝 都杰克逊维尔举行一个选举前夕的大会。州长贝尔纳斯是主要的演讲人,而魏布莱 则在幕后策动。…… 选举的那一天,美国历史上空前多的黑人不顾三K 党的威胁,列队去投票—— 但仍有至少五百万人被阻止不能投票。煽动仇恨黑人的宣传发生了作用,实现了三 K党的牧师舒来尔南部有五个州会投艾森豪威尔的票的预言(大龙亨狄作为佛罗里达 州州长、三K 党候选人,得到了一万一千三百张票)。 从那个时候起,三K 党是有充分理由可以得意洋洋了。 艾森豪威尔在他的国会咨文中郑重其事地宣告,他相信全体公民都应该享有平 等的权利——但他并没有提到全国公民极需要的联邦法案,去反对就业的歧视、私 刑拷打和用交纳入头税才能取得选举权的措施。 共和党控制下的新国会同样地马上宣布它也不赞成公民权利的法案。许多年以 前,由于参议员们有权力作无时间限制的发言(议员作无时间限制的发言妨害议事 的进行),公民权利法案就在参议院没有通过。一九五三年一月七号那天,《纽约 时报》报道说: “今天一批开明的参议员想改变参议院辩论规程,借以制止妨害议事进行的冗 长演说,但由于投票的结果是七十票对二十票,参议院否决了他们的提案。这么一 来可以明显看出,公民权利法案不会被本届国会通过了。提议使用投票的办法,来 否决这个提案的是共和党的国会领袖参议员塔夫脱。塔夫脱得到民主党上层人物的 支持,也得到两党一切有势力的老参议员的支持。” 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华盛顿分会主任米契尔评论道:“现在再不能说南部各州 是公民自由道路上的主要障碍了。” 三K 党主义的另一个重大胜利表现为麦卡伦移民法。它是一九二四年约翰逊移 民法的继续。(就是杨格牧师所说的三K 党花了一百万美元才在国会通过的那一个 法案。)这个法案的提案人是共和党参议员麦卡伦——美国集中营法案的起草人和 共和党众议员华尔特。这个法案几乎完全禁止有色人种入境,但赞成北欧人入境。 艾森豪威尔不但不努力于撤销这个种族主义的法案,反而请求对东欧入境的移民给 予特别的定额,而这些人中间多数是极端顽固的德国纳粹分子。 一九五三年四月五日,共和党人国务卿杜勒斯粗暴地宣布艾森豪威尔政府无意 于批准联合国《人权公约》和联合国《妇女政治权利公约》。这个声明使全世界感 到震惊,但三K 党各个分部对这件事感到更加欢喜。杜勒斯的声明使我立刻想到, 这和我在《三K 党人》报上所看到的许多评论的文字是很相像的。 新闻评论员汤姆生指出,联合国的《人权公约》包含三十个条款而美国的人权 法案只有十个条款,她抱怨道,在美国就得需要制订许多新法律来实施公约里面的 规定。“恐怕只有社会主义国家才能实施这种公约。”她说。 艾森豪威尔政府也拒绝禁止集体残杀的公约。这个公约是在一九四八年由联合 国起草的,目的是在惩罚蓄意摧毁部分或整个仲族的或是宗教团体的行为。一九五 一年赞同这个公约的国家在数量上说足够使这个公约成为全世界的法律,但是美国 拒绝在原件上签字。 美以美教会组织的社会行动协会评论道:“美国参议院拒绝批准反种族迫害协 约,已经使全世界要质问美国的动机,怀疑美国所谓建立世界友好、合作和正义的 目的。这些立场是和我们美国祖先的民主立场相矛盾的。” 但是,这些立场是和三K 党的政策极端符合的,如果已故的三K 党牧师杨格今 天还活着的话,看了美国将被三K 党党化的情况,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想。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