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大约是七岁的时候吧?有一天母亲从市场买了几个线团回来。就如同每日都 要做的功课一般,我总是和朋友们在家里附近的小路上玩着盗贼游戏或在冰上玩耍, 现在想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好玩,可是当时的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些游戏上面。 当母亲拉着我的手回家时,心里总感到非常不情愿,因为回家之后,我必须两手缠 住丝线,帮着母亲把线团卷成如雪球般的线球。 那时候为什么总觉得母亲很烦人呢? 耳朵里总不时传来朋友们翻越矮墙、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及喧哗声,我 再也无法忍耐。 当线团顺利地卷成一个线球后,趁着母亲暂时起身的空档,我赶紧把手上的线 团丢开,随便找了个借口,急急地冲出家门。 在夜幕降临之前,我只顾着和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全忘了线团之类的事 情,直到和朋友分手走进家门时才想起来,并开始感到有些担心。 我想自己一定会挨骂吧,进门后乖顺地叫了母亲一声,然而,母亲只是默默地 再拿出一个线团给我。 那是我刚才为了赶紧跑出去玩、随手扔下而没有卷好的线团。 想要唤醒悠悠岁月里,一直沉潜在意识上的记忆片断,在尝试 回忆过去时,突然浮现出孩童时期那些纠缠的线团。 解开一圈之后,必须再和下一个线结较劲,再解开,又要再一次和线结缠斗, 最后终于失去了耐性,拿起剪刀一阵乱剪,线头一下子散了一地…… 有时觉得回忆好像也和那散落一地的线头一样。 要让回忆苏醒,就像是要把荡漾在意识及无意识空间里的线头再聚集起来一般, 是一件相当耗费心力的事情。更何况,所谓的岁月是就算你利用咒术也无法减轻沉 重的遗憾,我们必须承受得起那些重量。因此,在串连过去无数的日子时,没有一 天不对自己的糊涂感到后悔,没有一天不感到羞愧。 尽管如此,我们终究无法放弃这辛苦而又令人感伤的追忆,因为活了大半辈子 之后,深深地感觉到,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应该好好整理自己过去的前半生。尤其 是那些每每在重要时刻不得不离朋友而去的瞬间,以及那些朋友们。虽然有点愚蠢, 但我好想向他们伸出手来,和他们握握手。 人生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珍贵的,可以记录珍贵的人生往事,无论喜怒哀乐,都 具有特别的价值。 不才的我实在非常幸运,为了让我能顺利地完成这重要的工作,许多人都毫不 吝惜地照顾我,给我忠告,我想再次向这些人致上深深的感谢之意。 我想向那些超越时空、以不变的容颜驻留在我记忆之岛上的朋友,再次伸出小 小的手来。 2001年3 月25日阳光加深思念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