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天修好。对。真这样我明年会被选为返校节之王,”查理咕哝着笑了起 来。莉莉24小时内找人把车修好的可能性,就如同查理去竞选无用的学生会主席 职位的可能性…—样渺茫。他依然记得,当他说游行只是浪费能源时,他们是如 何对待他,好像他是火星上来的外星人。 他的时间要用来干更重要的事,而不是像那伙人——样坐在一起讨论如何布 置体育馆来举办秋季舞会,或者讨论那年的年鉴是红封皮黑字,还是黑封皮红字。 他们那么无端地浪费时间。都是些肤浅庸俗之辈。查理厌恶所有那些家但那些事 都已不重要了。他把那辆车启动后,就可以下班了。要自由,不要大众牌汽车, 不要莉莉·卡悔伦,也不要什么问题。他的堂兄本尼是城卫技术学院的一年级学 生,现在要来接替他当班。查理尽管喜欢本尼,但此刻不想见他,因为本尼要问 他,是否找到女朋友—一道去参加杰克表兄在下周末举行的婚礼。查理准备再次 蒙他,说自己“仍在衡量哪个女朋友最好”。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女朋友,他 也不知道怎样去交女朋友。 但他绝对要交。他打的这个赌一定要赢——除非他愿意和古怪的玛格丽特姑 母去阿拉斯加度过暑假的前一半。姑母有一种错觉:她“绝对喜爱的两个侄子”, 本尼和查理,都渴望这次能和她…—道去阿拉斯加。但她提出他们当中只能一人 去时,他俩都惊得日瞪口呆。玛格丽特姑母误解厂他们的缄默不语,认为他们已 完全沉醉于与她乘七天六夜游轮,航行数干英里旅行的美好前景中。 与玛格丽特姑母相处一个下午——甚至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就像不打奴 佛卡因麻药或者一氧化氮而在牙上钻孔一样痛苦难忍。在姑母的管制下查理根本 无法熬过一周的时间。他知道她心并不坏,但如果去阿拉斯加,那就得整天在甲 板上和她下跳棋,做掷木盘游戏他宁可不去,而愿意继续活下去,尽管他想去阿 拉斯加的愿望是那么强烈。 两周前打赌时,查理还以为他会轻易取胜,本尼将和姑母一道乘阿洛哈号船 出航。查理知道自己并不像伊桑·霍克那样漂亮,但肯定要比他堂兄长得好看。 本尼还常常令人生厌——他在参加单人赛车竞赛时总是想,要是有女朋友在旁边 给他加油该多好! 但现在离杰克的婚礼只有一周的时间,查理一定要约个女朋友。当然到目前 为止,他还未尽最大努力。但他前一天约的两个姑娘都拒绝了他,说她们已另有 计划。或许他已拖得太久了,但他从不提前一周多的时间做计划,为什么别人都 要提前做计划呢? 尔后他心里豁然一亮,就像划过一道闪电。莉莉·卡梅伦急需修车,而他急 需一个女伴。他俩都急不可待。呵,或许她的情况更急迫,而他的情况也很糟糕。 他可用快速修车换来赴婚礼的女伴。他俩会皆大欢喜——或者至少也不会像现在 这样不幸。太值得一试了。 他刚才把她一个人扔在雨地里,当然现在不敢肯定,她是否还会听他的建议。 他希望她还未打电话去找另一家修车厂。如果想赶在她前面,他必须加速开车。 不过原先那个等着他去启动汽车的家伙只得去找一些跨接电缆,自己动手了。查 理可以省却长途驾车之苦! “啊,你在做些什么?” 莉莉身着蓝色运动衣,不断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汗水。她修保险杠忙得不可开 交,甚至没听见拖曳车在她身旁停下来。她现在抬起头,看见查理站在那儿,笑 容可掬地向下盯着她。 “既然你不肯帮我,我想自己修。”她说,“你没必要管。” “躲开点,你那样干不行。”查理蹲在她旁边,他的工作靴子在泥水中咯吱 咯吱直响。 当他抓保险杠时,他的胳臂轻轻碰了一下莉莉的胳臂。她感到肉里有一种无 名的刺痛。查理身体相当好,有点瘦长,但很结实。她心中纳闷:我怎么啦?不 要再打量他,开始求他修车吧。不要忘记,查理·罗克是个失败者!然后她发现, 刚才查理胳膊碰她时,在她的蓝色运动衣上留下一小块油污。要是平常她准会火 冒三丈,可这次即使是整件衣服都沾满了油污,她也不在乎。她最关心的就是把 香豌豆修好。 查理拉了几下保险杠,但运气同样不佳,“如果我们俩一起拉,或许能把路 牌拉开,”他说,“你也一起拉好吗?” “没问题。”莉莉双于抓住与保险杠牢牢结在一起的路牌,同时查理也牢牢 握紧。 查理双脚抵住一个前轮胎,说:“准备好了吗?一、,二、三——拉。” 莉莉用尽千生之力去拉,觉得有一滴汗珠——或者是雨滴——从脖子后头滚 下,直滚到后背正中间。查理尽全力拉最后一下时,他的靴子深深陷入泥中,她 嘴里叫出声来——“阿!” 停车路牌终于被拉开了。查理向后摔了个屁股蹲,坐在泥里。他的双臂向后 撑着地,就像在游泳池中仰泳的姿式。 莉莉就在他身边瘫坐在地上。“我们成功㈠”她高兴地说,“我们全身沾满 了泥,但我们成功厂。” “那个路牌卡在里面太紧了,好了,你撞得真是太猛了,是不是?”查理说。 “是,我确实撞得太猛了。你高兴了?”莉莉生气了。然后她决定改变口吻。 她需要查理的帮助,所以她只得尽量显得和气点儿。“那末一你到底回来了—— 可你是不是要在这个周末替我修好香豌豆?”她问话时充满希望。 “香豌豆?”他问。 “是,我父亲就这么叫它。奇怪吗?” “对。” “那么车怎么办?你要修吗?”莉莉又问。 查理只是摇摇头,又把头上的帽子戴好。他指着仍然弯曲的保险杠说:“不 一定。既然我们已经把它和路牌分开,我就能把它拖走。但我们仍须检查一下车 体,重新调好保险杠——” “瞧,我知道不那么简单,我要是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找你。”莉莉咬着嘴唇, “能不能为我改变一下规矩?加加班或者用别的办法?我确实遇到麻烦了,查理。 我是说,我父亲要怒火冲天了。我父母不会再信任我,给我任何东西了。我真的 遇到麻烦了。”她的声音颤抖了,她担心她就要哭出来。 “实际上,我想这个周末我总能干完的。”查理说得很快。 “真的?”她知道她讲得有些急不可待,但那汇是她的真实感情。说不定查 理总会有些怜悯之心哩。 “嗯,那取决于你。刚才我开车走后,产生了这种想法。这包括我帮你…… 你也帮我,实际上是一种交换。”查理说。 莉莉穿着旅游鞋,在她把一只脚从泥地里拔出来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然 后她走近查理:“交换?我希望不是换车。因为那样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我父亲 真地很了解这部车。实际上它只是有点儿毛病。” “不,不是换车。”查理突然变得非常紧张。 他摆弄着手腕上套的手环,“我需要某种东西,你也需要某种东西。所以我 认为……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如果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干什么都行。我是说,你看看我。——我都要急死了。查理, 快告诉我吧,怎么办?”莉莉乞求着。 查理清了下喉咙:“我提出的条件并不可怕。我是说,那肯定不是你喜欢的 东西,但会很有意思。” “查理,别卖关子了!”莉莉命令他,“你在讲些什么?” “好了,是这样的交易:明天晚上我要把你的车修好,如果你能……” “如果我能给你五六倍的加班费?”莉莉打断他的话。 “如果你能做我的女伴去赴约会。”查理说。 莉莉开始的时候感到太意外,不知说些什么好,尽管她确实听到自己叫出了 声,好像发笑一样。和查理·罗克去赴约会?那个只注重环境保护而不愿参加游 行的先生?那个和她刚刚相遇但已污辱她十几次的家伙?“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她惊叫起来。 “是一种约会。下周末去参加一个婚礼。明白吗?你和我一道去。” “我知道什么叫约会,”莉莉厉声说,“尽管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懂得什么叫 约会。” “嗨,不能只是因为我没有经常约女朋友,就说我……约不着女朋友,”查 理说,“我只是太挑剔罢了。不管怎么说,只是为了这次婚礼…… 我和堂兄打赌说,我要带女朋友去参加婚礼。如果没有女朋友和我一道去, 我就输惨了。“ “为什么要打这样的赌?”莉莉问。她不喜欢别人拿她打赌。“你和堂兄是 怎么打的这次赌?” “现在说来话太长了,”查理说,“我必须把拖车开回去,否则我父亲会担 心我出了什么事。但这就是咱们的交易。我修车,你和我去参加婚礼——就这么 简单。那么你的意见如何?” “我……”莉莉瞧了瞧汽车,然后看了看查理,再回过头看汽车。查理并不 是她理想中的标致男朋友——他长得漂亮,但有些怪——然而据她所知,他肯定 没有和女孩子鬼混过。他像是孤家寡人,他们俩之间毫无共同之处。他们在一起 呆上5 分钟以后,还有什么可谈?但另一方面,如果她不去,如果她父亲发现车 ……“就这一次?”她问查理。 他点点头:“下周六下午3 点到7 点左右。” “4 个小时?”莉莉脱口而出。 “你要知道,和我在一起不是受死刑。”查理说话时像有些生气,“也许你 会过得很愉快的。” “噢,肯定是,听起来就像管弦乐,”莉莉讥讽地说,“在婚礼上消磨时间, 连一个人都不认识……我不会认识任何人,是不是?”她担心地问。 “很可能。”查理回答。 “嗯,这不错,但……” “等一等,是不是你认为你太漂亮了,不宜让别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查 理问。 “我——我不是故意无礼。”莉莉结巴了。 “好吧,我没有整天时间等你。你的回答是什么?你想做这个交易还是不做? ·”查理逼问着,显得非常灰心丧气。 莉莉在想象她父亲见到撞坏的香豌豆汽车时面容会是什么样。然后又想象他 对于信任。交际和责任要讲些什么大道理。“是,我想这样可能。但你一定要答 应我,明天晚上把车修好送回。” 查理点点头说:“你一定要答应,下周六你可不要变卦。”他伸出沾满污泥 的手,莉莉握了一下,使她吃惊的是他握得那样紧。他开始把香豌豆拴在拖曳车 上,莉莉注视着他干活。他干活非常熟练。她不能想象自己干得了这么脏的累活 ——特别是当她还在学校时,根本不可能。 查理一边在牛仔裤上擦着脏手,一边走到靠舵轮一旁的车门。“喂,你想搭 车回家吗?” “好,怎么都行。”莉莉耸了耸肩。 “不要太紧张。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但如果你宁愿在泥地里跋涉回家,我 也不阻拦你,” 查理说。“我不会折磨你,叫你坐在我身旁受罪。”他打开车门上了车。 “星期六我要在你身旁坐4 个小时。”莉莉说,“我最好还是先习惯一下吧。” 查理启动了汽车。“你要明白,我已经开始后悔,不该和你做这笔交易。” “我也是这样。”莉莉说。 “那么你认为和我多呆一会儿都绝对没有必要址叫?”当莉莉开始绕汽车要 上车时,查理从车顶上对她喊。 “当然是。”莉莉说。此时查理正加速启动发动机。 “事实上,我——” “那么明天我就把车交给你,不让你受罪了。明天见!”查理慢慢地把车开 离路边,在路口处向左开去。 “等一等!等一等!”莉莉喊起来,开始追车。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便停 了下来。 她注视着撞瘪了车头的香豌豆,被拖曳车拖着车尾消失在公路上。过了一会 儿,她转过身,开始朝反方向走回家。这时她忽然想起把茄克和新毛衣忘在了车 的后排座上。那些都是她现在要穿的衣服,可都让车带走了。 而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是她应该多么感谢查理。如果他真能修好香豌豆,她 父亲就绝不会知道撞车的事。如果他不能修好车,她也绝不会饶过他。 回家的路漫长泥泞。莉莉纳闷,为什么她以前从未真正地认识或注意查理。 他确实不爱进入社交场合,至少是不愿进入她所介入的场合。但他很精明,即使 他的举止有点像60年代的难民。查理身上有种东西,在与她交往的其他小伙子身 上就难以发现。他没有竭力向她献殷勤。她觉得她可以相信他会恪守诺言。 就算他在大部分时间确实是个自负的古怪家伙也罢。 ------- 梦幻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