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么查理非常古怪,就像我们一开始认为的那样。他修车很笨,和你约会 了几次——现在看来他修车技术拙劣,根本就没用,”特蕾西星期二在自助餐厅 吃午饭时说,“他为了打赌竟敢这样干。不可思议。”她掰开一块花生酱甜饼, 把一半递给莉莉。 “不要,谢谢。我不饿。”莉莉把托盘上的餐巾纸不停地撕成碎片,“我简 直要疯了,我吃不下去。” “不要再想了,”特蕾西劝她说,“不要想他。” 莉莉朝餐厅周围环视一下。她见什么地方都没有查理,感到很高兴。这并不 是因为她不再想他。在整节英语课上,她一直两眼瞪着笔记本。以免看到他,因 为她已习惯向他那边看。在法语课上由于想着他,她测验不及格。 “查理那次测验很可能考第一,”她想,“没有什么东西妨碍他集中精力。” 这是因为他没有任何感情。如果有的话,他们的约会、接吻对他来说就很重要— —真的重要,而他俩也就不会成为那个可恶打赌的一部分,这种打赌至今已持续 了几乎一个月。他没有考虑到的是,她并不只是打赌的—部分——她还是…个真 正的、活泼的、有活力的、有感情的姑娘。这种感情不应当被践踏。这种感情她 并不理解,甚至也不喜欢有。“我喜欢吻查理,”她反复想着,“非常喜欢。” 她和查理本来就不应当在一起。他们合不来。他们对任何问题的相同看法最 多也不能维持两分钟。但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东西——可能是爱情?——或者她 以前是这样想的。 特蕾西吃完甜饼,呷了口越橘汁。“可能我不需要告诉你,但我会很容易想 到十几个男朋友,他们对你都会比他对你好,莉莉。你应该得到比查理那个古怪 人强得多的男朋友。” 莉莉耸耸肩,把餐巾纸碎片堆成一堆。 “我们应当从一开始就相信我们的直觉,” 特蕾西说,“我们从来不喜欢查理——直到他引起你的好感。” “是。他看来好像是个既体面又诚实的人。 我们在一起真开心…“ “但结果他只是个骗子,害得你与父母不和。如果这不算最坏——啊,”特 蕾西感到战栗,“一想到这儿,我就怒气冲天。我真想找到他,痛打他‘顿。” 莉莉轻声叹了口气:“现在那倒值得一看。” “我知道——我们可以把它当作一场较量,就像学生舞会中的穿插表演:霍 尔登对抗罗克,最后的摊牌。”特蕾西讲话声音深沉,像一个播音员。“快来看 一幕一付钱的表演。” 莉莉笑了起来。她很高兴特蕾西使她精神鼓舞。这一会儿她忘掉了查理,忘 掉了她的情绪有多坏,忘掉她是多么气恼。 “快一些,在午饭结束前,我们去< 论坛报) 办公室,看一看有什么消息,“特蕾西说,”那会使你忘掉查理。“她拿起 盛午饭用的棕色纸袋,把废物都装进里面。 但莉莉心想:我不敢相信能忘掉。此时她拿起托盘,把它送到洗碗处。“或 许如果我天天忙碌,重新回到我自己的生活轨道,就像我遇到查理之前一样,我 可以假装这一切丢脸的事都没发生。” 但她心中总是摆脱不掉这个问题:如果查理吻她并非真心实意,那么他怎么 会吻得那么倾心? 她忘不了他的眼睛,他的笑声,他的舞姿,以及她紧紧拥抱他时的那种感觉 ……难道他对她毫无感情吗? “他在于什么?”特蕾西指了指桑迪店里后面的一个隔间。 莉莉伸长脖子看了个清楚。那是查理。 “他从来不到这个地方,”特蕾西补充说,“啊,除了那天晚上他和莉莉在 这里。” “也许他要开始重新生活——我是说改过自新。”凯丽说。 “说得好!”特蕾酬着笑了起来,“开始重新生活。是的,他可以用这些词。 他还会有新的人品。” 莉莉看了看凯丽,同时耸耸肩,假装不在乎查理到底是怎么样,也不管他是 否在那儿。除了特蕾西,没有人知道她和查理之间发生的事。她觉得没有必要告 诉别人,特别是现在一切都已结束了。 就在他们争吵后又过了两天,莉莉情不自禁地想到查理是否来到桑迪店,希 望能碰到他。如果他来了,肯定不会靠近她,因为她正坐在隔间里,和五个最要 好的朋友在一起。可能他想向她道歉。 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但她并没有走向他的餐桌——那样会太过分。不,他 必须向她走来。这能向她表明,他是否真的想来这里见她。 “你们谁需要点儿什么?”她问朋友们,“我想再去拿点番茄酱。” “我这儿有。”凯丽主动地说。 “你们会要那些东西的,”莉莉说,“我马上就回来。”她走向柜台,在那 儿放着各种各样的调味品、餐巾、银餐器等。她从箱子里慢慢钝出一盒番茄酱, 然后又钝出一盒。 “嘿。”查理说,他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当她努力克制自己不朝他的方向看 时,他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莉莉正好转过身看到他,但…言不发地等待着。 他咬着嘴唇。“嗯,在那廿?㈩尔的金发姑娘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莉莉说,“你知道找没有金,发。” “对。”查理局促地笑起来,“嘿,星期日我要和玛格丽特姑母吃午饭。希 望我有好运气。我一定要对她说,你已经开始收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的玩偶小 屋的家具。我肯定她会非常感兴趣。” 莉莉大声叹了口气:“查理,呆在这儿有意义吗?因为我确实要回到我朋友 那里去。” “实际上…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查理的表情有些变化。 “好。我们终于要谈正经问题了,”她想,“是时候了。” “我真的想在这儿吃一个乳酪汉堡包,我要你说服我别买它。”查理说。 莉莉摇摇头,向外看着门口,怒火冲天。“查理,第一,我不管你要吃什么, 我也决不要吃。第二,如果你真的要与我谈话,那就给我打个电话或者用别的方 式,但不要站在那儿开玩笑,想叫我看了你的洋相后发笑。” “我的洋相?”查理问,显得迷惑不解,“莉莉,我只想——” “你只是捉弄我,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你和本尼进行大较量,却拿我的生 活当儿戏。噢,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这都多亏了你,但至少你不必过这种生 活。如果你能原谅,我得赶紧回家了,因为这个月我必须步行,不能用车,再见。” 莉莉气冲冲回到她的餐桌,昂着头,好像感到体内要五脏俱碎。于是她从隔 间座位上抓起书包。 “这么快就要走?”特蕾西问,“等一会儿——你不是要和他一起走吧,是 不是?”她小声说。 莉莉只摇摇头,认为语言已难以表达。 “噢,对——还是4 点30分临睡前,”特蕾西说,“我给你打电话,好吗?” “再见,莉莉!”其他朋友们也喊着。 莉莉虽然尽力,但也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再见!”她向众人招了招手, 然后匆匆离去。 她很高兴看到查理的破旧汽车开出停车场。她在门口躲藏片刻,为的是不想 让他看见。 当他离去时,她转过身朝家走去。她只走了不过一个路口,就放声大哭起来。 以前她从来没感到这样痛苦和迷惘,这都是由于查理·罗克。对他,她在几 周前甚至都不曾相识。现在一个月以后,她的整个生活已全被搅得一塌糊涂。 “我有一对幺,”查理说,“你呢?” “三张一样的牌。”本尼高兴地—‘笑,“你看了就会哭。”他把牌像扇形 一样放在桌子上,然后把一堆红白色的扑克牌筹码拉到自己面前。 “随便怎样。”查理说。 “你输得太惨了,老弟。”本尼指了指留在查理面前的一小堆筹码。“怎么 搞的?你以前总是赢我。” 此刻查理在本尼家的客厅中,他用一枚红色筹码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滑来滑去。 本尼说得对,他们在一起玩扑克牌,查理总是每次必赢。 本尼玩牌时的脸色很不对劲——如果他玩得顺手,脸上就笑;如果不顺手就 怒容满面。以前,每当查理向他讨钱时,几乎有种负疚感,只是他们下的赌注都 很小,输了也没多大关系。 然而那天晚上赌注可不小。他们讲妥,一次性决定谁和玛格丽特姑母去阿拉 斯加。查理甚至不在乎他是去,还是留在家里;也不在乎在星期六晚上和本尼坐 在那儿一起消磨时光,他原本是可以和朋友们到咖啡馆去开心的。 他心里想的只有莉莉。“出什么事了?”他看着手中的牌,心里却在想着这 个问题。“我从来没感到这么……”甚至是对自己,他也不知道怎样形容他的感 受。他唯一知道的是,就好像在冰上往下坡滑,他完全失控了。 他又输了一次,但他还能付得起本尼的赌注。他的筹码输得越快,事情了结 得也就越快。 “请给我两张牌,”查理交回一张2 点和一张6 点。本尼给他两张牌:一张 3 点和一张5 点。查理想笑。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糟的牌。 本尼放下牌说:“我的牌满顺,你相信吗?” “不,简直不能相信。”查理把牌摔到桌上,用双手抱住头。“我们能不能 用抛硬币的方法赶快结束我的痛苦?” “来吧,我们的牌就要打完了,”本尼说,“老弟,我不愿告诉你,但你得 去阿拉斯加。,,”我明白,“查理说,”好丁,今晚就到这儿,好吗?你赢了, 我认输。‘,“你着什么急?”本尼问,“你约了个女朋友,你还没给我讲清楚, 是不是?嘿,不管怎么样,莉莉出了什么事?有一段时间我认为你们俩还算情投 意合。” “那时我也认为如此。”查理说着叹了口气。 “是这样?出什么问题了?” “问题在你,”查理说,“也在我。就是关于我们f 丁的赌,愚蠢极了。她 认为,我对她感兴趣只是为了打赌获胜。” “那也太蠢了,”本尼说,“你没有告诉她我们今晚打扑克牌决定谁去航行?” 查理点点头。“告诉了,但她不肯听。” “没有办法。她对你确实恼火了?‘,查理想起莉莉在吵架那天的神情,当 他在桑迪店走近她时,她是那样怒气冲冲。他原想告诉她,他对她一片真情,告 诉她打赌与他俩无关,打赌并不影响他对她的感情,特别是在他们接吻时。但是 他只对食物开了几句愚蠢的玩笑话。他那样紧张,除了开玩笑他不知做什么好。 因此他把事情搞糟了,搞得太糟了。 “对,她完全疯了,”查理告诉本尼——本尼正在有条不紊地数着筹码, “我对她说,我们玩扑克一决胜负,但她不相信我。” “或许她会相信我,”本尼说,“我替你给她打个电话。她一定会听我的。” “她会吗?”查理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瞧,莉莉和我像是已成为朋友。她会听我的话。” 查理耸耸肩。“值得一试。”他不能想象莉莉会相信本尼,但他只能孤注一 掷。如果他和本尼说的都一样,莉莉也许会原谅他。“好,让我们给她打电话。 你先说,好吗?如果她听到是我,她会挂掉电话的。” “没问题。我会说服她。然后你再跟她谈。 一切都会好的。“本尼拿起咖啡桌上的电话,”她的号码是多少?“ 查理告诉了他号码。当本尼等着对方接电话时,查理不停地踱来踱去。“喂, 请找一下莉莉好吗?”本尼有礼貌地说,“噢……她不在家? 好。没有……喔,没什么事。谢谢。“本尼挂上电话,耸耸肩。”她不在家。 “他对查理说。 “但是……她没有汽车了。她一定在家。,‘查理用那副纸牌敲着桌子。她 已经出去会另一个男朋友?还是和朋友在桑迪店消遣,而他却在这儿失魂落魄?” 为什么她告诉我她没有汽车,可她却不在家?“他迷惑不解地大声问。·”她可 能与她父亲去某个地方,“本尼说,”或者她可能正在洗澡,或者有别的事。不 要因此而沮丧。我们可以明天再打电话。同时,你需要开始考虑一件事,唯一的 一件事——打点行装。“本尼笑了起来,查理却跌坐在长沙发上,低头看着地板。 “我要和玛格丽特姑母乘船去阿拉斯加。” 他嘟囔着说,“真是讨厌透了。”然后他产生了一个想法——使他良心安定 的方法。如果他不能和莉莉解决这些问题,至少他可以想方法与她父母和解。‘ “你只想着查理。”当莉莉傍晚跑步回家时,·卡梅伦夫人对她说。 “什么?”莉莉喘着气说。她刚在附近街区跑完5 英里回来,正用T 恤衫袖 擦着前额。她喜欢在夏时制开始后的傍晚出外跑步,那时天还很亮。 “他来和我们谈过话。”卡梅伦先生说。 “噢。”莉莉尽力想让自己听起来不太失望,但终归白搭。他为什么不先来 看她? “嘿,你怎么穿那件T 恤衫?我以前从来没见你穿过。”她父亲说。 莉莉低头看了一下她的T 恤衫,那是她父亲几年前去听“感恩的逝者音乐会” 后给她买的。 “你这样做不是为了讨我喜欢,是不是?”她父亲问。 “不是。”莉莉说。 “好,不管怎样这很不错。”他对她笑了笑。 “再过几周,我们就会完全和好如初。” 莉莉笑着坐在长沙发的对面,至少她父亲又对她讲话了。一周来他几乎没理 过她。“我想,我最好做些事使您对我不那样生气。”她说。 “我有一种有趣的感觉,查理改变了你的口味。他修车技术可能不是很精湛, 但他对音乐却真有鉴赏力。实际上他是个很负责任的年轻人。他对他修过的车表 示道歉,并提出要支付重修的费用。他有很大改变。”。 莉莉踌躇片刻。她以前从未与父亲谈论过男朋友。但那时她也真的没有什么 男朋友可谈。 “实际上,查理和我……嗯,我们都了结了,您知道,”莉莉说,“我是说, 我们几乎还没有开始就了结了。” 她母亲看着她,充满同情。“那太不好了。你说几乎还没有开始是什么意思 广”那只是……我不知道,“莉莉说,”我想我恨他。然后我开始喜欢他。他并 不像先头与我——起出去的男朋友。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坏,可能是我应 该和他在—‘起,然后——嗯,他的表现真像个怪人,妈妈,我是说,他干的事 太糟了,真是太糟了。“ “噢,”她父亲显得不自在,“对于修车一事你对他不再生气,不是吗?你 不能让他为你的错误承担责任。” “我没有,”莉莉说,“或许开始时……但不是现在。不是那样的。” “那么后来怎么样?”她父亲问。 莉莉摇摇头说:“那太复杂了。”同时心里觉得:那也太痛苦了。于是她站 起身说:“我要上楼冲个澡。” “莉莉,你不曾设法与查理谈一谈吗?”卡梅伦夫人间,“或许那能起些作 用。” “我试过,”莉莉承认说。“但他当作了玩笑。” “再给他一次机会,”她母亲敦促她,“或许他上次没有准备。” “有可能。”莉莉转身走上楼梯。然后打开收音机,快速地转动调谐钮,直 到找到经典摇滚乐电台。 “这里是WMDl电台,下面播送我们非常喜欢的一组经典摇滚乐曲——克罗斯 比,斯第尔斯和纳什。”电台的播音员广播着o.“这是种暗号,”莉莉心里想, “我打赌,查理现在也在听。这甚至可能是他点播的。” 她浏览了一下用大头针钉在记事牌上的写着电话号码的单子。还是查理给她 修车时告诉她的,如果需要就给他打电话,于是她草草地把他的电话号码写了下 来。“喂,查理在吗?”她问接电话的一个女士。 “不在,对不起,他不在。”接电话的女士回答说。她说话很和气——很可 能是查理的母亲。“他去他堂兄家了。能让我转达你有什么事吗?” “行。告诉他……”莉莉想,告诉他有人找不到他了。然而她说的却是: “噢,不用。不用告诉他。谢谢。”莉莉挂上电话,从壁橱门的后面取下长袍。 她不想再听收音机里的歌曲。她不想听使她想到查理的任何东西。她的心裂 成两半,这都是他的错。 ------- 梦幻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