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早班 在此期间——因为当布劳克塞尔揭露一把小折刀的过去,而这把小折刀作为被 投掷的物品,靠投掷的力量,靠同他搏斗的风的力量和自身的重力来操纵时,剩下 的时间已经足够从一个早班到一个早班地打发一个工作日,足够在此期间说点什么, 所以在此期间——阿姆泽尔用手背把他的钢盔推到了脖子上。他让目光跳过堤坝斜 坡,用同一道目光盯着投掷者,目不转睛地追随着被投掷的物品。布劳克塞尔声称, 这把小折刀在此期间到了那个设置在每一个突出物体上的终点,到达了终点。而这 时,维斯瓦河在奔流,猫在漂浮,海鸥在叫,渡轮正在到来。这时,母狗森塔黑糊 糊的,太阳在不停地西沉。 在此期间——因为当被投掷的物品到达那个小点时——下山的路就从那后面开 始——他犹豫了片刻,假装停止投掷——所以当小折刀在上面停止不动时,阿姆泽 尔把他的目光从那个小点移到了被投掷的物品上面,而且重又——小刀因为遇到更 猛烈的逆风,已经猛然一下栽进河里——看到了瓦尔特·马特恩。看到他没有穿袜 子,只穿着一只系带子的鞋,仍然用拇指球和脚尖着地,正晃来晃去,他的右手高 高举起,离自己远远的,而与此同时,他的左臂却在划着,想使自己保持平衡。 在此期间——因为当瓦尔特·马特恩金鸡独立,正在为身体的平衡发愁时,当 维斯瓦河和猫、老鼠和渡船、狗和太阳都在各行其是时,当小折刀掉向河里时,在 布劳克塞尔的矿上,早班工人已经下矿,夜班工人已经出矿,骑上自行车离开了矿 山,浴室管理人锁上了浴室,所有檐沟上的麻雀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当时,阿 姆泽尔匆匆一瞥,紧接着大喊一声,就使得瓦尔特·马特恩失去了好不容易才勉强 保持的平衡。虽然这个男孩在尼克尔斯瓦尔德堤坝上部边缘没有摔倒,然而却非常 厉害地摇晃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起来,使得他在那把小折刀接触到奔流不息的维斯 瓦河而消逝不见之前,就已经看不见小刀了。 “嗨,把牙齿咬得格格响的人!”阿姆泽尔喊道,“刚才你还把牙齿咬得格格 直响,而且把什么东西扔出去了吧?” 在这里,被称作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人又叉开两腿,伸直膝盖站着,他右手 的手心在擦着痒。这只手心显露出小折刀仍然余热未消的轮廓。 “你可是看到了,我必须把手里还有的东西都扔出去。” “可你并没有把石头子儿扔出去。” “哎,要是这儿有石头子儿就好啦。” “你没有石头子儿,到底扔的是什么呀?” “要是有一块石头子儿的话,我就扔石头子儿了。” “要是你把森塔打发走,我就给你拿一块石头子儿来。” “以后谁都会讲,你把森塔打发走了。它要去追老鼠,你就把它打发走了。” “你手里没有石头子儿,那你到底扔的是什么呢?” “总还有东西吧。随便什么东西。你看到了。” “你扔的是我的刀子。” “是我的刀子。送了人就是送了人嘛。要是我有石头子儿,我就不会扔刀子, 我就会扔石头子儿了。” “你说过,要是那时候找到石头子儿,我就会扔给你一块,这儿有的是。” “你说到和看到的东西,现在都没有了。” “也许在耶稣升天节的时候,我会得到一把新刀子。” “我可不喜欢新刀子。” “要是我给你,你肯定会接受的。” “你敢打赌,说你不要吗?” “你敢打赌,说我要吗?” “你敢打赌?” “我敢打赌。” 然后,他们击掌打赌:匈牙利轻骑兵对凸透镜。这时,阿姆泽尔把他那只满是 斑点的手往上伸,瓦尔特·马特恩把他那只握过小折刀刀柄的手往下落,一击掌, 把阿姆泽尔拉上堤坝上部的边缘。 阿姆泽尔仍然语气友好地说:“你的表情真像你奶奶。她也是老把还剩下的几 颗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只是她不扔东西,所以她就用勺来切东西。” 阿姆泽尔在堤坝上比瓦尔特·马特恩要矮一些。他说话时,他的拇指就指着那 边,从马特恩的肩上望过去,在那里,在堤坝后面,是沿街村庄尼克尔斯瓦尔德和 马特恩家的四翼风车。阿姆泽尔顺着堤坝的斜坡,拉上来一大捆椽子、支豆蔓的杆 子和拧干的破烂衣服。他的手背不得不一再把钢盔的前檐儿往上推。渡船停泊在尼 克尔斯瓦尔德的浮码头边。人们听到这两个车皮的滚动声。森塔变高了,又变矮了, 又变高了,几乎变成黑糊糊的了。又有一条死了的小牛从旁边漂过。维斯瓦河在奔 流不息,河面十分宽阔。瓦尔特·马特恩用套衫下面散成一缕缕的边缘裹住他的右 手。森塔四肢着地,站在阿姆泽尔和瓦尔特·马特恩之间。它的舌头从左边伸出来, 在不停地颤动。它把自己的目光对准瓦尔特·马特恩,因为他把开齿咬得格格作响。 这是他从祖母那儿学来的,他祖母已经在椅子上瘫了九年,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现在,他们要离开这里。他们站在面对渡船浮码头的堤坝上部边缘。高矮不一。 母狗森塔黑糊糊的,前面半步远的地方是阿姆泽尔,后面是瓦尔特·马特恩。他拖 着阿姆泽尔的废旧物品。在这捆东西后面,青草被压倒在地上,当这三个身影在堤 坝上变小时,这些青草又慢慢直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