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没有作出不被吞没的决定。自我保护的本能要比决心更根深蒂固。人不是 在掉进溪流时才决定要游泳。他马上开始手脚乱蹬。我开始扭来扭去,又踢又蹬。 我记得,首先是洛伊斯的朋友问题( 我的朋友从来不进那套漂亮的公寓,如果我 在报馆采访部办公室、私酒店和记者俱乐部里认识的人可以称之为朋友的话) , 我开始讨厌洛伊斯结交的朋友。他们没什么特别不好。他们不过是人类垃圾中属 于普通的花园垃圾的范畴。其中有些人具备洛伊斯认为的“地位”( 洛伊斯对详 细情况并不太了解) ,他们钱财不多,很喜欢洛伊斯免费提供的酒水。有些人没 有“地位”,但比洛伊斯有钱,会吃会喝。还有些人地位不高,钱财不多,但是 能在卖讲究衣服的商店里赊账,能让洛伊斯欺负。他们都看《虚荣场》或《哈泼 氏市场》( 根据性别各看各的,但有人两种杂志都看) ,还有《精明人》,他们 谈话时常常引用多萝西·派克,只去过芝加哥的人谄媚取悦于去过纽约的人,而 只去过纽约的人又阿谀奉承去过巴黎的人。其实,这些人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大 多数还挺讨人喜欢,挺有吸引力的。细想起来,我得承认,我唯一不喜欢他们的 地方是因为他们是洛伊斯的朋友。最初,我和他们交往时态度比较冷淡,话语不 多,逐渐发展到洛伊斯称之为傲慢无礼。 每当我对她的朋友表现恶劣,洛伊斯就不准我享受女性的甜蜜,想以此来制 服我。 这是有关洛伊斯朋友的问题。其次是洛伊斯的公寓。我讨厌这座公寓。 我告诉洛伊斯我不要住那儿。我们该找一间我的工资可以付得起房租的地方。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吵过好几架。我从来没打算吵赢过,而且还因此遭到拒 绝,不得享受女性的甜蜜。 这是房子问题。可是还有第三个问题:我的服装和洛伊斯喜欢称之为我的 “外表整洁”问题。我一向习惯于穿三十块钱一套的西装,衬衫两天才换一次, 头发两个月理一次,皮鞋从来不上油,帽子旧得边檐耷拉扭曲,手指甲修得很不 整齐,有时还带点泥。我认为烫裤子不是一个要天天坚持的习惯。我们相好的初 期,当我认为洛伊斯不过是架富有肉感的机器时,我容忍她对我的外表作一些不 易察觉的修饰。然而,我开始发现,她嘴里发出的声音酷似人类语言,它除了对 食物或交媾提出基本要求并表示满足以外,还唠唠叨叨地提出无穷无尽的要求。 于是,我开始反抗。她越来越对我施加压力,要我注意外表的整洁,我就越来越 反抗抵制。渐渐地我日常穿戴的衣物不断丢失,代之以她公开声明送给我的或偷 偷摸摸塞进来的礼物。我开始认为这些礼物出自爱情,她想讨我喜欢,只是方式 不对头而已。后来,我发现我是否快乐从来不是她考虑的重点。 一天,我用一根新领带擦皮鞋,矛盾终于爆发了。我们大吵一顿,这是我们 第一场因服饰打扮的趣味不同而发生的争吵。以后我们吵的次数更多了。当然我 因此不得享受女性的甜蜜。 由于种种原因,我经常失去享受女性甜蜜的权利。但时间总不拖得很长。有 时我屈服投降,道歉求饶。一开始,我道歉时很伤心,还很真诚,虽然有时真诚 中夹杂着自我怜悯。后来,我的道歉是绝妙的反话、双关语和演戏。 我会躺在床上,一面道歉,一面感到黑暗中我的面孔扭曲成一张假面具,掩 饰对狡诈精明的得意,也掩饰怨恨与厌恶。但第一个心软告饶的并不永远是我。 有时候,多汁的洛伊斯机器战胜了乏味易怒的洛伊斯其人。她会用充满仇恨的低 微语调向我发出邀请,并在随后的行动中转过脸去不看我,即使看我的话,也是 怒目瞪眼像个被逮住的野兽。有时候,她并没有向我发出邀请,她会在跟我十分 认真的扭打得最激烈的时候突然松垮下来,乏味易怒的洛伊斯其人受不了这种扭 打,让位给另一个洛伊斯。总之,不管是她还是我先投降告饶,我们往往在被褥 凌乱、彼此厌恶和自尊心受伤害的同时,表现出一如洛伊斯向客人们反复强调的 那样,我们俩在性生活方面配合得十分默契。我们确实配合得很好。 终于,我们这种至善至美的配合,由于我根深蒂固的自我保护的本能变得不 过是在和普通妓女云雨交欢而已。我当时负责编辑晚报,在下午两点左右下班。 我常常在一家私酒馆喝上两杯,吃一顿晚午饭,到记者俱乐部再喝上两杯,打一 盘台球,接着可能去看一两个朋友。然后吃晚饭,如果我来得及回来吃晚饭的话。 晚上,我便研究洛伊斯,以一种不偏不倚的临床分析的态度,一种神秘的再生复 苏的感觉研究她。这种研究发展到一个阶段,我几乎可以随时制造幻象。我可以 凝望洛伊斯,发现她渐渐消逝后退,整个房间随着她的消隐而变得越来越长,我 好像倒拿着望远镜在看她。通过这种研究,我的精神大大振奋。 渐渐地,我练得本事很大。在她大声咒骂而不是生闷气的晚上,在我听来, 她的骂声好像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而且并不是在骂我。 最后的阶段是大睡眠阶段。每天晚上吃完晚饭,我马上上床呼呼大睡,睡得 香极了,好像向着美妙的黑暗中不断下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非起床不可。 有时候我等不及吃晚饭,来不及享受研究洛伊斯的乐趣便上床睡觉。我记得, 到了春末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我下午办完事回到家里,拉上卧室窗帘上床睡觉。 柔和的光线从窗帘四周渗入房间,公寓边上的小公园里,小鸟在树上啁啾啭鸣, 儿童们在公园游乐场地里快乐地欢叫着。在春天的黄昏或傍晚时分上床睡觉,倾 听着这些声音,你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宁静的感受,一种跟年华并不虚度的人在暮 年时的心地十分相似的宁静。 不过,当然还有洛伊斯。有时候,她会走进我的卧室——为了能睡好觉,我 已经搬到为客人准备的卧室——坐在床边长篇大论地评论我。事实上,她的评论 十分单调,因为洛伊斯的词汇并不丰富,翻来复去就是那几个词儿。有时,她会 捏紧拳头捶我。她那小巧雪白的拳头柔弱无力。她对我唠唠叨叨品头评足的时候, 她握紧拳头捶我腰或后背的时候,我都可以照样睡觉。有时她大哭,自怨自艾。 有一两次,她还钻进被窝和我一起睡。有时候她打开我的房门,把起居室的留声 机音量拧得很大,整幢房子都直震动。可是没有用处。我照睡不误,不管天崩地 裂,我都睡得着。或者说,差不多睡着。 终于,有一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感到命运之神的手指,知道时候到了。我 起床,收拾好一只箱子,走出门口,一去不复返。我从此没有回到那套华丽的公 寓,也没有回到美丽的、能配合默契的洛伊斯身边。 我从此没有再见到过她,但我能想象出她现在的容貌,鸡尾酒、夹心巧克力 糖、熬夜,还有将近四十年岁月都会在她如花似玉的面颊、光滑丰满而富有弹力 的胸脯、柔软的腹部、沉思默想的水汪汪的黑眼睛、红润的嘴唇和滚圆粉嫩的大 腿上留下它们的痕迹。她现在一定倚在某张长沙发上。经常不断的按摩以及把她 像木乃伊一样绑起来的一道道松紧带使她的体态多少还算轻盈优美,但同时由于 征服了整个宇宙——她长长地、香甜地叹息着把整个宇宙狼吞虎咽——而得意得 浑身膨胀。她伸出手去在银盘子里捡起一颗巧克力,尖尖的指甲涂得鲜红欲滴, 仿佛她刚刚贪婪地活活剥开祭献用的禽鸟把肠子挖了出来。巧克力还在半空时, 她的下嘴唇伸了出来,露出了精心描画的紫红色唇膏后面的湿润的、淡红的粘膜。 在期待着的、热乎乎、黑通通的口里,一只金牙发出淡淡的光亮。 再见,洛伊斯。我因为我对你做的一切而原谅你。 至于安妮.斯坦顿在这个阶段的生活,并没有很多内容可谈。她在弗吉尼亚 那所高贵的女子学院上了两年学便回到家里。当时亚当在东部攻读医学。 大约有将近一年的时候,安妮出席城里各种舞会,并且跟人订婚了。但从此 没有下文,虽然他也是一个高尚的、聪明的、有钱的家伙。过了一阵子她又订婚 了。但好事多磨又出了点岔子。这时候,斯坦顿州长已经卧病在床,而亚当在国 外求学。安妮除了偶而在夏天出席埠头某家的晚会外,不再参加舞会了。她留在 家里守着父亲,给他喂药,拍松枕头,给护士当下手,读书给他听,在夏日黄昏 或冬夜海风刮得房子直晃的时候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他足足躺了七年才去世。 州长躺在旧式带华盖的大床上,围在他身边的都是昂贵的医药天才。他死后, 安妮住在面临大海的房子里,只有索丰妮斯芭姑妈作伴。她是一位虚弱的、好抱 怨爱唠叨的、不会办事的黑人老妇女。她既仁慈又专制,而且充满报复心理,像 一切老年黑人妇女一样,她一辈子就是忠心耿耿地侍候主人,打听隐私,骗取欢 心,玩弄诡计。她偶而发发脾气造点反,但多半是装聋作哑,冷嘲热讽,而且她 一辈子都穿别人的旧衣服。后来索丰妮斯芭姑妈也去世了。 亚当回来了,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学衔和荣誉称号,狂热地献身于他的工作。 他回来后不久,安妮为了和他住得近一些便搬进城去。这时候,她快三十岁了。 她独自一人住在城里一套小公寓房子,偶而跟一些年轻时的女朋友一起吃午 饭,可她们早已生活在另一个天地。偶而她也参加这些女人家里或乡村俱乐部举 行的舞会。她第三次订婚,对方是一个比她大十七八岁,已经有几个孩子的鳏夫, 一位相当有地位的律师、社会的中流砥柱。他是个好人。 他仍然精力充沛、英俊不减当年。他甚至还有点幽默感。但她还是没有跟他 结婚。渐渐地,随着岁月流逝,她开始专心读书——随便读些传记( 丹尼尔‘波 恩,玛丽·安托万内特) ,所谓的“好小说”,关于改良社会的书籍——她还不 要报酬,免费为贫民区社会福利团体和孤儿院工作。她保养得很好,依然楚楚动 人。她很注意衣着打扮,虽然比较朴素。有时候她的笑声干涩尖利,不是出自欢 乐或情绪高涨的笑声,而是略带神经质。偶而在聊天时她会显得神志恍惚,想自 己的心事,醒悟过来时十分窘迫,说不出的难受。有时候她还抬起两手捧住脑袋, 一手放在前额的一侧,指尖触摸皮肤或抓住头发,一种纤弱的神不守舍的姿态。 她快三十五岁了。可是她还可以做很好的伴侣。 这就是威利·斯塔克看中的安妮·斯坦顿。她终于背叛了我。更确切些说, 她背叛了我的一种信念。我从没想到这种信念对我来说是这样的重要。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坐上汽车,驶向西部,因为人如果不喜欢他所呆的地方, 他总是上西部去。我们总是去西部。这就是我在西部淹没,像放家庭生活电影一 样回顾我的一生。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躺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长滩一家旅馆的床上,躺在自然壮观 的最后一道海湾。这儿是你来到的地方。你在颠簸肮脏拥挤的船舱里关了四十个 昼夜,以不新鲜的饼干充饥,漂洋过海以后;你在绿树林里汗流浃背,你听到了 野人们高声呐喊以后;你建造小屋、城市,在河上架桥修路以后;你跟女人睡觉, 像随风撒下小米种子一样,到处留下孩子以后;你起草动听的文献,作了崇高的 演讲,浴血奋战以后;你在沼泽地打摆子,在高原寒风中簌簌发抖以后;你就会 来到这里。这就是你来到的地方。你会独自躺在加利福尼亚州长滩市旅馆的床上。 我躺在床上,窗外的霓虹灯随着我心脏的节拍一明一暗,收缩舒张,一闪一闪地 为灰朦朦的海上雾气染上血一般的红色。 我躺在床上,淹没在西部世界,我的身体飘飘悠悠落了下来,躺在舒适的、 潜意识的、历史海洋底部的淤泥之中。我躺在那里清楚而正确地观看了我自己的 全部历史。我看到我多年前那个夏天所热恋的姑娘并不美丽动人,只不过脸庞清 秀,身体健康而已。虽然她把小鸟杰基的脑袋搂在胸前,唱歌给他听,但是她并 不爱他,只不过她一时心血来潮有种神秘的渴望,他就在身边随手可得,而爱情 两个字不过是用来解释这种神秘的渴望。她被这种神秘的渴望搞得神魂颠倒,既 跃跃欲试又担惊害怕。她的拒绝和犹豫并不出于想使“爱情充满意义”的梦想以 及使我理解这个梦想的希望。她是出于害怕,因为她从孩提时代起,世俗社会里 那些弯腰驼背、说话露风、呼吸带臭味的好心老太婆们就像童话里的老祖母那样 一直在她耳边絮叨各种各样该小心提防的事情。她的拒绝和犹豫并不比洛伊斯。 最热烈的献身好多少或坏多少,也不比洛伊斯为了其他目的而拒我于千里之外的 做法好多少或坏多少。归根结蒂,你很难说明安妮·斯坦顿和洛伊斯.西格斯的 区别,因为她们俩十分相似。疯诗人威廉‘布莱克曾经写过一首诗告诉魔鬼撒旦, 他不可能把凯特变成南,但是这位疯诗人说得不对,因为任何人都可以把凯特变 成南。如果魔鬼撒旦确实不能把凯特变成南,那首先是由于凯特和南完全一样, 她们其实就是一个人,唯一的差异是能使人产生错觉的名字并不相同,而这一点 并无意义,因为名字没有意义,我们讲的一切话语都无意义,唯一实在的东西是 血液的跳动和神经的抽搐,就像做实验时,电流通过死青蛙的大腿能使它抽缩。 于是,我躺在长滩的一张床上,闭上眼睛,看见在内心黑暗世界里就像在泥沼中 一样有无数躯体扭曲,看到伤残的四肢和汗水,也许这不是汗水而是永无止尽地 从伤口流出的血水。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这番景象。后来我觉得这一切都十 分滑稽。我于是放声大笑。 我大笑一阵以后,又看了一会霓虹灯有节奏地染红海雾,接着便睡着了。 等我醒来,我决定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去干我原来干的事情。 多年前,一位年轻的少女赤裸着身子躺在我房间的铁床上。她紧闭双眼,两 手环抱在胸前。她顺从,她对我信赖,而我即将把她推人世界激烈的黑暗的潮流, 这景象充满哀惋悲怆、深深触动我的心弦.使我一时犹豫,不敢伸手去碰她,我 蒙头转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当时,我找不出词汇来形容我的感受。即使今天, 我也很难找到恰当的字眼。她躺在那儿,仿佛又变成个小姑娘——在我们野餐的 那一天她闭着眼睛漂浮在海湾水面上,头上是山雨欲来、乌云翻滚的天空,一只 白色的海鸥高高地掠过天际。她躺在床上,我回想起水上的小姑娘,我要呼唤她 的名字,我有话要说——说什么,我不知道。她信赖我,但也许我在那犹豫的时 刻并不信赖自己:我把往昔看成是即将被夺去的宝贵的事物,同时却又害怕未来。 我当时并不懂得我认为现在我已懂得的道理——我们只有掌握未来才能保存过去, 因为过去与未来是永远联结在一起的。因此,我缺乏对世界和对自己的最根本的 信心。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开始看到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恰当的词汇说明我的问题,还是只会用别人教她的俗套套 :找个工作,学学法律,干点事情。 我们各奔东西,各有自己的生活道路,但我一直记得海湾水面上小女孩的形 象,她躺在暴风雨的天空下,天真纯朴,充满信赖。终于有一天,我心目中的形 象被破坏了。我听说安妮·斯坦顿成了威利·斯塔克的情人,而且由于某种说不 明白的、不可避免的逻辑,是我把她交给了他。这个事实太可怕了,我难以面对, 因为它剥夺了我长期赖以生存的往昔时光中的某样东西。虽然我依赖往昔这种做 法是极不明智的。 于是为了逃避现实,我来到西部。在西部,在历史的终端,我这个最后一道 海湾的最后一个人躺在旅馆的床上发现了我的梦。我的梦是,生命不过是黑色血 液的跳动和神经的抽搐而已。你尽量往远处逃奔,你总是能发现这个梦的,这是 我们时代的梦。最初,它像个噩梦,十分恐怖,但慢慢地,它可以以一种特殊的 方式使你抖擞精神,振作起来。至少,它在一定的时间内对我起过这种作用。它 振奋我的精神,因为梦做完以后,我觉得从某种意义来说,安妮.斯坦顿并不存 在。安妮·斯坦顿这五个字不过是某种特别复杂的机械的名字,这名字对杰克‘ 伯登来说应该毫无意义,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另一件颇为复杂的机械。当时,在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观点的时候——真正是由我自己发现的,不是从书本里看来的 ——我觉得我发现了一切力量的源泉,一切忍耐精神的源泉。 这个梦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如我所说,一开始这个幻梦颇有抖擞精神振奋情绪的作用。因为做了这个梦 你就没有理由不回去面对你努力逃避的事实( 即使事实是,你通过挖掘有关过去 历史的真相,拱手把安妮·斯坦顿送给了威利·斯塔克) ,因为不论你逃到何方, 那里总跟你逃离的地方一样,你完全可以回去,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因为一切 都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任何人的过错,因为事情本来就是如此。你可以高高兴 兴地回去,因为你认识到两大重要真理。首先,你不可能失去你从未得到的东西。 其次,你不会因为你没有犯的罪恶而有罪。因此,归根结蒂,在西部还有纯真, 还有新的开始。 如果你相信你到那儿做的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