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可疑的悄悄话 这个故事发生在1987 年的东京。春光明媚的5 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晴朗了一 天的艳阳天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即将来临的夜色之中。此时,在新宿P 饭店二 楼宴会厅里正举行一场招待会。这个招待会是东洋福兹股份公司为使本公司的业务 取得突破性的飞速发展而举办的。规模虽不算大,却也十分热闹。 与会者约有140 多位,大多数来自与该公司有业务来往的营养保健食品代销店、 小卖店或者药店、制造承包商、原料供应商等方面。当然,也有民政部门的官员、 新闻记者及一流食品厂的领导。 欢快的音乐声在大厅里流转。大约有10 名左右的公司职员以及饭店的女招待 来往穿梭于已显出热闹气氛的会场之中,更增添了一种节日的气氛。从致完开幕词、 全体干一杯使会场一下子轻松起来的时候算起,招待会已进行了20 分钟。 舞台上方挂着本次招待会的会标——《令人耳目一新的壮阳滋补新药——海蛇 施奈克斯》首发式暨新产品发布会。明眼人从会标就可推断出招待会的目的。中等 规模的保健食品生产、销售公司东洋福兹股份公司显然是想通过这个招待会把他们 最新研制出的产品海蛇施奈克斯迅速推向市场。该公司打出的壮阳滋补新药的招牌 颇有几分划时代的意义。同时为了使产品的销售步上一个新台阶,公司还特意请人 代笔写了这本书。 舞台一侧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百本崭新的《令人耳目一新的壮阳滋补新 药——海蛇施奈克斯》,此外还摆着为即将开始的卡拉OK 大赛而准备的一大堆奖 品以及包装十分讲究的该公司最新产品——海蛇施奈克斯。该书的作者正是东洋福 兹公司的总经理。 整个会场热闹非常,热情洋溢。 东洋福兹公司对其新产品海蛇施奈克斯所投的血本确实大得惊人。虽说世上确 实有专门替人捉笔代刀的人存在,可是为了促销专门请人写书,并为该书的首发式 召开如此盛大招待会的毕竟是少数。尤其是对一个只有12 名职员、年营业额仅有 3 亿日元的中小公司来说,多少有些过分铺张。 你瞧,那三个很可能是专门采访这方面消息的记者,正不无嫉妒地躲在会场角 落里悄悄议论。 “你们瞧瞧这个场面吧,东洋公司也真够会讲排场的。看样子他们肯定是认为 如果还照从前那样搞什么健康食品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大的突破,所以这次推 出了壮阳药物的新方针,以期有所突破吧。”块头最大的一个开了头,站在他身旁 的大约30 岁左右、双眼突出的小瘦子马上接过话茬,摆出一副深知个中三昧的样 子说道:“着眼点倒是不错。 这年头儿,再搞什么保健食品确实搞不出什么大名堂。至于营养品之类的食品 更叫人倒胃口。所以说,干脆来硬的。壮阳药之类的东西还真有市场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在介绍药品性能作用方面动一番脑筋,恐怕在通过 药品管理法方面还会有些麻烦呢。不过我听说这种药品是他们研究了5 年的成果, 看样子投资也不会小的。”“你还不知道?总经理的太太是个大富婆呢。”另一位 四眼儿不慌不忙地插了一句。 “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对于那位与其说他是个企业家不如说更像个学 者的总经理来说,没有比这更般配的妻子了。”“其实他当经理也不过两年左右, 在此之前经理是他的夫人。”大块头从路过身旁的招待手中的托盘里抓起一杯兑水 的酒送到嘴里。 “什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那么温柔漂亮的太太也能当企业家!”小 瘦子感慨万分。 “叫我说,女人毕竟是女人。开始还马马虎虎,到后来就再也搞不下去了。所 以她丈夫才不得不出马。”“是吗?那么她丈夫过去一直是干些什么呀?”“好像 一直在潜心搞研究。对了,据说他整天钻在公司下属的一个研究所,叫什么东洋化 研的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从一个科研人员摇身一变为企业家?对于一个学 者出身的人来说,也算得上个能干的企业家了。用夫人的钱搞研究,然后再走马上 任当经理,开发新产品,请人代笔写书,开招待会。妈的,我真羡慕得要死!何况 夫人又是个出名的美人胚子呢。”“依我看你也犯不着眼红。想想看,赶上这么个 漂亮夫人,恐怕驹津先生不天天服用海蛇施奈克斯就应付不过去呢……”“他也并 不老呀。”眼镜的话仿佛使这场谈话告一段落,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站在舞台右 侧的驹津洁那儿走去。 这时驹津洁正在由井藤吉的介绍下与一家大型食品厂的部长交换名片。 这位部长脑满肠肥、五短身材,是那种所谓当官儿的外表。而驹津却身高近1.80 米,属于那种干练挺拔的体型,看外表也就是40 到45 岁之间,而且同人们传说 的相差无几,与其说他是位企业家不如说更像个大学里的教授。他的表情一板正经, 当然啦,有时也透出一丝大腕儿们特有的气息。 胖部长说道:“你们这一招可真叫绝。本公司也有意染指保健食品市场。 不过今天一见你们这阵势,看来还是不插手为妙。”“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像我们这种小得一风就能吹跑的公司,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特色就混不下去。至于跟 贵公司竞争的事儿,我们压根儿就不敢想。请您千万不要再寒碜我们了。”驹津巧 舌如簧对答如流。胖部长口里虽然又谦虚了几句,却已笑容满面地把话题转到了海 蛇施奈克斯的功效方面,还说今晚就要亲自尝试一下它的威力。 驹津面带微笑离开了那儿,目光再次投向刚才就已注意到的那个站在门口附近 的客人身上,心里想,这个人干吗总盯着自己呢? 那个人离群索居,自始至终泥塑木雕般地靠在鸡尾酒吧旁的墙边不曾动窝。此 人大约50 岁上下,身体非常壮实,即使穿着西服,也能使人感觉到他的体格有多 么强壮。他留着胡子,打了个蝴蝶领结,嘴里喝的似乎是不含酒精成分的马丁尼鸡 尾酒。 扎蝴蝶结而且手拿一个鸡尾酒杯的样子在这种招待会上本来就显得很特别,但 是他真正吸引了驹津的注意力是因为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开驹津半步。 招待会刚开始五六分钟他就注意上了这个人。当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利箭般 的目光正在射向自己,回头一看正好与这个人的目光相遇。由于对方手中拿着酒杯, 驹津轻轻地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可他从未见过此人。 在出席招待会的人中本不乏初次见面的人。这种事本身并无大碍,但是自从那 时起不论他什么时候朝此人看去都会发现对方那颇具深意的目光依然在注视着自己, 搞得他心里很不自在。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才发现双方目光相遇的次数急剧增加。 此人绝对不是干这一行的!他属于驹津完全不熟悉的另一个世界。这一点连问 都不用问,从他周围的氛围就能明显地感觉到。 驹津不动声色地走到由井常务身边,说道:“由井先生,请你给我拿来个烟灰 缸好吗?”正站在桌前的由井拿起一个烟灰缸递给他。转眼就到62 岁的由井是位 自从本公司成立以来就在这儿工作的元老。他现在具体负责公司的销售业务,也就 是说他是公司的大掌柜,是位诚实而又正直的人。 “经理,您还是吃点什么吧。来点烤牛扒怎么样?”“谢谢,我已经够了。” 他接过烟灰缸随即压低嗓门问道:“请不要马上回头看,您认识那个站在门口、扎 蝴蝶结的人吗?”由井从桌子一头端来两杯兑水的酒。他把其中一杯递给驹津,同 时回答道:“不认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并不认识他,也不知他来这儿 想干什么。总之一句话,我讨厌他! 他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我。”“能有这事儿?这可就怪了!”说着由井又扫了 那人一眼。 “我去跟他交换一下名片试试看。”“好吧……”由井刚刚离开,一名专业报 社的女记者就走来给驹津拍了张快像。驹津与她热情应对。 “是不是准备登在下个月的杂志上呀?”“没错儿。毕竟是划时代的壮阳药物 啊。对了,很可能是头版头条。”“这可真是太荣幸了。请您一并把广告也发了吧。” “谢谢,我马上叫营业部长来办手续。”“不过您也别抱太大希望,否则我可就难 做人了。”驹津目送着女记者含笑离去,继而开始用目光寻找贵子的身影。此时他 的妻子正朝舞台附近、酒柜旁的客人们行礼,准备离开那儿。淡驼毛色的真丝衣服 再配上花穗之类的饰物,使她那本来就漂亮的瓜子脸更加妩媚动人。 贵子走到哪儿就把热闹的气氛带到了哪儿,就好似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顶灯时 刻在照着她。他敢打赌,当时在场的人中,被贵子的美貌搞得眼热心跳的男人绝非 一两个。 驹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满足感。你瞧,她虽然从未当过女招待,可是真正干起 来却也轻松自在、滴水不漏。 由井手中拿着一张名片走过来。 “我现在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可对他这个人仍旧是一无所知。”驹津的目光 飞快地从名片上扫过,看完正面又看反面,不由得问了一声: “这是什么玩意儿?”原来标准尺寸的名片上仅仅印着他的姓名——高井道骏, 其余什么也没有。 “搞来客登记的人觉得这个姓名不像是真名,又问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谁知他只是冷笑着说,过不了几天就会知道的。”“过不了几天就会知道?这 也太没有礼貌了吧!”驹津不由得怒火攻心朝那个人瞪了一眼,只见他正要往什么 地方走。他手里仍然端着鸡尾酒杯,步子迈得相当慢,但步伐稳定。可以看得出, 他正要穿过大厅里的人群去见什么人。驹津惊讶地发现,他正在朝贵子那儿走。几 秒钟之后,驹津亲眼目睹了那奇怪的一刹那。 高井道叫住与一伙人说笑了一阵子之后正要离去的贵子。看样子他们是初次见 面。贵子对他报以礼貌的一笑,谁知高井道却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搞得贵 子脸色大变。 其变化之神速也足以令驹津吃惊。站在驹津这块儿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贵子 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就好似一个人突然停止了呼吸似地,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那 儿。除了驹津之外肯定还有几个人意识到了贵子的变化。 高井道板着脸离开那儿。茫然若失的贵子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转过身 一路小跑地跑到舞台旁边的金屏风后面去了。这一举动显然很不寻常。 “夫人,不,董事长到底出什么事了?”由井当时也看到了这一情景。 “我去看看就来,你给我盯着那小子!”驹津说着快步朝屏风后走去。 贵子正背对着他照着镜子往脸上扑粉。听到背后有动静,她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是你呀。”“怎么,你没事儿吧?”“我吗?没什么呀。”“别打马虎眼了。 我都看到了,你刚才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瞎说些什么呀。我不过是来这儿整理 一下头发。”驹津走上前,小声说:“你又何必瞒着我呢?那小子肯定对你说了些 什么!”贵子的脸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他并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你还是快走吧,要是叫别人看到咱们躲在这儿说悄悄话儿,肯定会胡乱猜疑的。” 见丈夫仍然不走,贵子从丈夫身边擦身而过,首先回到大厅里。 这一下该轮到驹津脸上挂不住了。他心想,贵子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驹津慢慢腾腾地回到大厅。他从附近的手推小车上拿起一杯酒,同时环视着大厅里 的每一个角落。贵子好似什么事儿也未发生过,正在与胖部长干杯。大厅里见不到 高井道的影子。由井常务董事正站在厅门口的走廊上,两眼注视着前面的电梯间。 驹津抬脚刚走了几步,大厅里的灯光一下子暗下来,音乐声也消失了。 顶灯对准了站在舞台中央、穿着白色晚礼服的主持人。这是因为助兴的卡拉OK 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各位来宾,让大家久等了。让我们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之中开始大家久已 盼望的卡拉OK 大赛吧!本公司特意为各位获胜者准备了许多奖品……”驹津也不 答理主持人的开场白,径直朝由井走去。 “经理……”“那小子怎么回事儿?”“刚走。”驹津三脚两步走到由井用目 光示意的电梯间。如果是去门厅,还是走楼梯更快一些。于是,他顺着楼梯飞奔而 下。如果就这么放走他,不是太便宜了吗? 驹津迅速朝门厅附近扫了一眼,却未发现高井道的身影。 空无一人的旋转门仿佛带着余韵一个劲儿地旋转着。 驹津朝旋转门冲了过去。他一把推开门跑到门外。只见眼前一辆红色美洲虎跑 车刚刚起动。高井道坐在驾驶席上朝着他开玩笑地行个礼,嘴角上浮起一丝得意的 微笑。他的身旁坐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 搞些什么名堂! 驹津毫无办法,只能目送着对手扬长而去。一种隐隐的担忧与愤怒使得他心乱 如麻。 他返回二楼的会场。 刚才那位女摄影记者正站在顶灯的光圈之内全身扭动着放声高唱着一首《爱情 高于一切》的歌。 对于现在的驹津来说,任何一首好听的歌都不过是一阵噪声而已。 他借着彩球灯微弱的光,环视了一下人声鼎沸的会场,但是怎么也找不着贵子, 也不见由井。驹津呷了几口白兰地,尽可能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招待会原计划召开两个小时,结果超过了十几分钟才结束。 驹津和贵子将善后事宜交给由井去办,从饭店门口叫了辆出租赶回位于成城的 家。此时还不到晚上9 点钟。 驹津的心情很不平静,可贵子倒装得没事人一般。她那微醉再加上轻度疲劳的 样子比平素更加显得性感。 “你累了吧?”她摇摇头,抬眼冲着驹津微微一笑算是回答,同时悄悄握住丈 夫的手。 “你比我还累。”“我没问题。”驹津口里虽然这么说,可他从肩到胸一带多 少有些酸酸的疲劳感。尤其是心中的不愉快,更加加重了这种感觉。 他曾产生过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的冲动,可又怕妻子笑自己傻,只 好强忍着一言不发。驹津的最大弱点就是怕老婆。 至今为止,这两个人的私生活仍然保持着新婚的气氛。驹津每天早晨上班之前 都要在门厅里轻轻地拥抱和亲吻贵子。这已经成为43 岁的丈夫和32岁的妻子结婚 以来的习惯。 双方都爱得很深。贵子对于丈夫不仅有爱情,还十分敬重。驹津可不想破坏自 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 出租车停在他家门口。 他的家独门独院,有一座中西合壁的二层小楼,外带150 平方米的小院。 楼上楼下共有9 间房子。这在仅靠工资生活的普通职员们眼中看来,无异于豪 华的别墅。而且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一进大门就可看到停放在楼右边车库里的“皇冠”轿车。这是贵子的心爱之物。 驹津自己反倒是天天乘地铁去位于目黑区的公司里上班。只有在十分需要时他才动 用“皇冠”。假如他能保证早晨8 点钟之前离开家,那么乘坐地铁也完全来得及。 因而“皇冠”实际上成了贵子专门用来消遣的工具。 驹津与现任公司董事长的贵子一起去公司时,自然会乘坐“皇冠”。贵子很喜 欢车,对于自己的开车技术也颇为自信。但是自从她把公司交给丈夫管理之后只去 过两三次。 尽管贵子一再声明她并不想担任什么董事长,可驹津就是不听,硬把她推上了 董事长的交椅。在驹津看来,只有这么处理才能体现出他对妻子的爱。 说句老实话,他打心底里迷恋着贵子。可是当他一想到自己深爱着的妻子今晚 第一次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乘贵子打开大门里侧的信箱取信件报纸的工夫,驹津打开了楼门并开了室内和 室外的灯。贵子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屋,报纸、邮送广告、传单、葬礼请柬等等。 驹津要过晚报,坐在一层靠里面的会客室的沙发上看起来。贵子则直接进了厨 房去准备茶点。 “别忙乎了,休息一会儿得了。”“好的,就沏一杯茶……”不大工夫,她把 一杯浓浓的日本茶放到茶几上。 驹津注意到贵子放下茶之后又回厨房去了,于是就抬头朝厨房里瞧了瞧。只见 贵子背对着他站在餐桌前,仿佛给霜打了似地一动不动,样子很怪。 “喂,你怎么了?”贵子肩头一震:“我……没什么呀。大概是太累了吧,我 先回房休息去了。”说着就拎着手袋低垂着脑袋一路小跑地上了楼。 驹津好似被线牵着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惊疑地目送着她上楼,随即走到 餐桌旁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桌子上堆着一堆邮送广告、传单,唯独不见了那封 镶黑边儿的葬礼请柬。 他抬头望着二楼,想不起什么人会寄来这种东西。他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在卧 室门口停下脚步。屋里传来重物倒在床上的声音。他握住门把手轻轻地推开门。只 见贵子背冲着他斜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头靠在弯曲的右臂上,脸朝着窗外。驹津 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贵子的肩在抽动,显然是在哭泣。 她的右手里捏着一张纸,身旁放着镶黑边儿的葬礼请柬信封。 驹津正要伸手去拿请柬时,贵子发现了他。 “你!”“让我看看。”“不给!”“非看不成!”驹津一把抓住贵子的右手 腕儿,把请柬抢了过来。贵子瑟缩着身体眼泪汪汪地盯着丈夫。驹津的目光扫过纸 片上用电脑打印出来的一行文字。说实话有生以来他还从未因为如此简短的文字而 受到这般巨大的冲击。 ——贵子夫人,我目睹了你杀害穗积的现场! 驹津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 怎么说。他就好似一座突然崩溃的山峰,一屁股坐到床边,费了好大劲儿才喊出一 声贵子。 “他胡说,不是我干的!”贵子大喊大叫,同时拚命摇着被泪水打湿的脸,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绝对没有!”驹津好似掉了魂儿似地注视着妻子, 就连讲话的声音也变了调:“穗积良文,他不是病死的吗?”贵子也不答理他,只 是趴在床上抽动着双肩哭个不停。 这时,电话铃又像个催命鬼似地响了起来,起居室与卧室串接在一起的电话铃 声几乎要吵破天。 驹津只好拿起电话:“喂?”“太太在家吗?”电话里传来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在家。不过这会儿正忙着呢。”对方嘻嘻一笑:“那么说她看到了吧?你呢, 也看了吗?”“什么?你!你是什么人?”“很快就会知道的,请你稍等片刻。” 紧跟着电话里传来个粗声粗气的男人的声音:“谢谢你刚才的款待。招待会办得满 成功的!”“招待会?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自称高井道的人了?”“感觉还很灵敏的。 这样也好,我们可以马上商量正经事儿。”“商量?商量什么?”“我想请贵公司 帮个小忙。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放弃目击者的义务。”“怎么,你想敲诈我啊!” “我说的终究是事实吧。不过敲诈这个词也太难听了一点儿,最好不这么说。我们 只不过是商量。”“你想叫我干什么?”“明天见面之后自然会告诉你的。我会再 与你联系。”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驹津茫然地站在那儿,注视着窗外的黑暗。 “什么人打来的电话?”贵子忧心忡忡地问。 “招待会上对你耳语过的那小子。”贵子那漂亮的脸蛋儿一下子变得扭曲了。 驹津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大门外的一辆车上,使他的意识一下子返回到现实之中。 他的神经高度紧张,急忙赶到窗前想看个究竟。一看才知道并不是妻子的皇冠车, 也不是高井道的美洲虎。他松了一口气,离开了窗户边。停在他家大门外的是一辆 黑色的“公爵王号”。车里坐着两个男人。这两个人曾注视过驹津的家。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