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爆炸事件 坐在驾驶席上的高井道挂断电话之后随即扫了一眼手表就打开了油门。 美洲虎就好似一支利箭,嗖地一声就蹿离了驹津家的门口。 “时间还长着呢,咱们先回旅馆休息一下不好吗?”他穿一身合身的黑西服, 还扎了个蝴蝶领结,鼻子下面的胡子也认真地修剪了一番,头上虽然已经混杂着一 些白发,但配上紧闭的嘴唇、锐利的目光,使他全身透出一股强悍的劲头儿,令人 联想到他那一身发达的肌肉。 美浦美雪从助手席上扭回身来,风情万种地挑逗他:“你想休息一下? 太好了!”美雪看外表也就三十岁左右。她那妖艳的脸蛋、纤细的腰身、圆润 的四肢处处洋溢出一种令男人们心猿意马的色情美。只要是个男人肯定会在她面前 产生性冲动。 “咱们先冲个澡,然后再上床。不过,天是不是太亮了点儿?”“我可不在乎。” 说完之后她好似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似地嘿嘿一笑,“我这个人从来不挑选时间地点, 随时随地都可以……”“早就做好了迎接入侵者的准备了吧。到底是这一行道中的 高手!”“讨厌,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仍然笑眯眯 的。看样子她已经承认,自己就喜欢这个。高井道喜欢的正是这种女人。要说到玩 女人,还是这种女人玩起来更有味儿。不过,自己跟她的关系也许太长了一点儿。 美洲虎从驹津家门口出发,仅用了20 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它从大街拐进小 巷之后很快就开进了一座豪华公寓的地下车库。 他俩乘电梯来到五楼。美雪拿出钥匙打开一套门口未挂户主姓名的角房。一进 屋,高井道就习惯地锁上门。 再往里一走,就可看到宽敞的客厅、壁炉、室内酒吧、地毯、沙发、手推小车, 应有尽有,而且豪华得就像进了好莱坞的拍摄现场。 “时间足够用,还有两个小时呢!”美雪半开玩笑地说。 高井道把站在客厅地毯上的她拉到身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美雪报以热烈的回 吻。高井道推开她朝室内酒吧走去。 “我想来杯马丁尼。你先去冲澡,马上就去。”客厅的另一端有通向卧室和洗 澡间的过道。 高井道把鸡尾酒杯、杜松子酒和苦艾葡萄酒的酒瓶放到柜台上,回头一看,正 好与美雪那半是撒娇半是怨恨的目光相遇。 “你又怎么啦?”美雪摇着肩,嘴里嘟哝:“还要我自己脱呀?”高井道走到 她身旁,一边吻她一边帮她脱衣服。高井道干起这个来真是轻车熟路。他一边帮她 脱衣服一边还有意无意地刺激她的胸部和后背。令人心荡神怡的裸体美人出现在他 的面前。这时,美雪早已双目紧闭、脸朝天,上身摇晃着发出阵阵鼻音。高井道的 嘴唇和胡子正在抚弄着她那丰满的乳峰。 “啊……”美雪上身一阵颤抖。 美雪双膝乱颤,好似连一秒钟也坚持不下去了。这时高井道突然停止了所有的 动作,同时神情紧张地竖耳细听。 美雪也感觉到出现了异情,睁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她见高井道站起身, 于是条件反射般地拿起脚边的连衣裙捂到胸口处。 高井道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右手同时朝左腋下的枪 套伸去。 可惜晚了一步。 门一下子被撞开,紧接着就出现了一支乌黑的枪口。同时听到有人用英语大喊 :“不许动!连一根手指头也不要动!除了呼吸之外,不要有任何动作!”眼前站 着个褐发碧眼的洋人,手里举着一支自动手枪。此人穿一身蓝色西服,三四十岁, 看样子像是个美国人,眼睛里发出金属般的光泽。 美雪呆呆地望着他。高井道高举双手,用英语问道:“是谁叫你这么干的?目 的是什么?”“我没有回答的必要。至于我的目的,马上就会在这儿变为现实。可 惜计划有了新的变更……”他的枪口正对着高井道的胸口。 “杀一个举着双手的人,你不觉得这么做太丢人吗?”对手微微一笑:“你懂 什么?这并不是决斗,而是战斗!我才不管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呢。一切都需 要历史来证明。而你个人的历史只好到现在为止了!”高井道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 色,心想,这下子完蛋了,这家伙显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是就在这时,情况突然发生了180 °的大转变。原来是美雪突然抖落了捂在 胸前的衣服。她扭动着赤裸的身体,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把对手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高井道自然不会放过这 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飞起一脚踢飞了对方的手枪,同时,一记左直拳击向对方的 腹部,右手紧跟着又是狠狠的一拳,直把对手打出去三米远。 发生在这一瞬间的战斗并未真正使高井道逃出困境。对手肚子上挨了狠狠一拳 固然算他倒霉,可把他打出三米以外的第二拳,对他来说可真是因祸得福。这是因 为刚才被高井道踢飞的手枪,正好落在他的手边。 美雪想跑去拿枪,可她才刚跑了两三步的光景,对手就已经拿起了枪,并双膝 跪地、两手端枪瞄准了高井道。 这时高井道已从枪套里拔出了他自己的枪,但还没有来得及瞄准。他的对手绝 对不会放过他把枪口从朝天的位置移到瞄准位置的几十分之一秒的。 三个人再次僵在那儿。 洋人两眼燃烧着愤怒的烈火。他的嘴角开裂,一缕血丝从嘴里流出来。 他拼命克制着粗重的呼吸。看样子这显然是因为腹部的疼痛引起来的。一看就 知道,他在压抑着恨不能马上杀死对手的杀机。 “快放下枪!”洋人命令他。“你小心一点儿,别让我产生误解。抓住枪身, 慢慢把枪从地上滑过来!”高井道一一遵照他的命令办了。他痛恨自己失去了美雪 给自己创造的良机,现在的心情几近于绝望。 洋人用枪逼着他向后退了几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枪,又让美雪站到高井道身 旁。她的连衣裙刚好盖住那个最关键的部位。 “这场戏演得满漂亮嘛!”洋人说道,“为了表彰你们,我再让你们活一小段 时间。像你这么能干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死在我的手里未免太可惜了。”洋人用枪 指着他们一步步朝后退,退到门口时又停下来,从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唇上 的血迹。 “别跟着我!今天这盘棋你输了。其实你不跟踪我说不定我们也还会见面。” 说完他反手打开门。 “把枪还给我吧,”高井道求他,“在日本很不容易搞到手的。”“你心目中 的英雄会那么干吗?假如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当然会还给你!”洋人点点头 :“日本人吗,就喜欢讲个义气。好吧,先借给你用几天,我会放在门口的信箱里 的。”说完就消失在门外。 美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晕了过去。高井道赶忙扶住她那冰凉的裸体。美 雪渐渐醒了过来,轻声撒娇:“刚才我好害怕呀……”“你干得很出色。跟我在一 起常常会遇到这种可怕的事儿。”“我知道。”高井道咧嘴一笑,吻了她一口,同 时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那赤裸的屁股:“快去冲个澡暖暖身子吧,我下去取枪。” 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对手言而有信,他的枪果然被放在一层一侧的邮件箱里。连弹 夹也没有拿走。他把枪收进枪套返回楼上的包房。 美雪正在洗澡。 高井道站在室内酒吧的柜台前,往杯子里放了几块冰,然后又拿起酒杯转了几 圈,好让杯子冷下来。随后他又把冰块倒掉,满满地斟了一杯杜松子酒,再加上适 度的苦艾葡萄酒,拿起牙签来回搅一搅,慢慢地品尝起这杯自制的苦味马丁尼鸡尾 酒。 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件事放不下。 这时美雪洗完澡披着浴巾走了出来。 高井道两眼盯着室内酒吧后面的墙,一点一点地喝着酒。美雪停下脚步从侧面 瞧着他问道:“怎么,你还在担心?”“是啊,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那个洋人 到底是谁?”“我知道他是哪条线上派来的。不过……”高井道转身望着美雪, “你还记得那小子第一次要开枪时说过的话吗?他是不是说了句计划有了新的改变?” “对啊!他好像还说过什么目的马上就会在这儿变为现实。”“他之所以这么说, 说明他当时并不打算开枪打死我们,这也就是说不开枪照样能完成任务……”说到 这儿,高井道放下酒杯,快步朝卧室走去。他打开门,开了灯环视着室内。 “美雪,你快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被别人动过的迹象?”美雪一脚走进门, 用目光搜索着室内的一切。双人床、巨大的纯白色三面镜,还有占据了一整面墙的 盥洗室。 “好像没动过什么呀!”“床呢?”“床?要说床,好像就是床单多少有点皱。” “你往后站!”高井道走到床边,双手在床单上来回摸索。看样子床单下面没有什 么东西。美雪退到门口,注视着高井道的一举一动。 这时高井道已检查完床单,正在检查床底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接着他就像汽 车修理工那样钻到了床下。 两分钟之后高井道钻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串用导线连着的东西。有两根类似大 号烟卷似的东西,还有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塑料盒。 美雪低头瞧了瞧,问道:“是定时炸弹?”“不是。比定时炸弹简单,可更加 可靠。只要给它施加一定的压力就会爆炸。”高井道哼出一声冷笑:“是个相当高 明的杀手干的。当我们在床上玩得痛快时,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一下子真正进入天 堂。”“讨厌,吓死人了!”美雪耸耸肩,“咱们马上换个地方吧。”“只要你愿 意。不过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高井道处理完爆炸装置之后,把美雪抱上了床。 黑色公爵王号车正在夜晚的市中心由目黑驶向高轮。它冲开激烈击打着车门的 雨滴,就似要把眼前一片由雨珠构成的幕布推开似的。其实它正在跟踪一辆朝高轮 方向行驶的出租车。 出租车的客座上坐着抄着手、闭着眼的驹津洁。他的脑海里正在回忆着刚刚同 他分手的由井藤吉讲过的话。 ——“有人故意撞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来按照时间顺序讲吧。穗 积经理的丧事办完大约过了三四个星期,突然有位泰国人模样的人到公司来造访。 其实是个日本人,只是因为在泰国生活了三十多年,看起来不像日本人了。那天正 好是个星期天,又是下午一点多钟,所以公司里只有我和两三个女职工在场。 “此人自称岩村太一,在泰国经营着一家名叫湄公产业的食品厂,是个五十来 岁的胖子,眼上架一副眼镜,看外表长得很黑,根本就不像个日本人。 “湄公产业是穗积良文此次在东南亚找到的新的合作伙伴。穗积遇到他时,对 方正在寻找向日本出口的渠道呢。所以谈判进展得比较顺利。双方谈判内容为:由 湄公产业就地生产新的壮阳药,并全部出口给东洋福兹公司。 “但因为穗积良文突然在泰国死亡,因而双方的谈判被迫中断。此次岩村借几 十年来首次回国探亲的机会回到日本。双方的合作事宜虽不复存在,但他想到今后 也许还有合作机会,于是就来公司拜访。”——“后来呢?”——“后来就谈到了 那次事故。据岩村讲,并不是什么交通事故,穗积先生是在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的荒 郊野外被人故意撞死的。他当时使用的车是辆包租车,被丢在离现场两公里远的地 方…… “租车的是穗积本人。看样子他是与什么人一起到那儿的,然后才被撞死的。 “在泰国,撞死人之后逃跑的人多得很,即便在城里的大马路上,只要是有可 能追究到司机责任的交通事故,通常都会开车逃跑。曼谷市民的月平均收入只有18000 元,而一辆日本产的公爵王号车就要卖600 万以上。所以一旦出事故根本就没有经 济补偿能力。 “逃走的司机既不能回公司也不敢回家,只能逃到某个隐秘的地方度过余生。 “此次事故有这样一种社会背景,而被害人又是前来观光的日本游客,而且凶 器又是包租车。所以警方把调查对象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还有件事很难张口。据说经理死时正一个人在街上 散步的太太也曾被当作怀疑对象受到严格的盘问,可到头来,太太自当别论,罪犯 至今也没有抓到。 “岩村回国那会儿,此事在当地早被丢到了脑后。岩村谈了这些之后就告辞走 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公司内部的流言又是怎么回 事儿呢?”——“您说这个呀。这事儿也怪我当时粗心大意。岩村来公司的时候, 那儿还有两名女职员。由于当时没有别的客人,她们很可能听到了我与岩村在会客 室里的谈话。过了三四天,就在公司的年轻人中间传开了对夫人怀疑的流言。 “想必您也听说过吧,穗积经理与夫人之间的关系不怎么好。经理是个少爷出 身的资本家,据说他名下的资本有五个亿。人们猜测,夫妻关系不好再加上金钱等 原因很可能构成夫人作案的原因…… “人们传说,说不定是贵子下手干的呢!”——“资产的多少姑且不说,两人 关系不好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会不会是因为穗积又有了别的女人呢?”——“这 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个人认为不会的。我刚才也说过,穗积经理少爷出身,凡 事喜欢一意孤行,所以与夫人在很多方面发生口角也不是不可能的。”——“嗯, 叫你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他来冲绳研究所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过于盛气 凌人,当时心里还想过,在这种人手下工作肯定落不了好的。”——“咱们言归正 传。由于流言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就立即加以制止。 任何人都无权只凭想象传播这类恶毒的流言蜚语。所以我明令大家今后不得再 谈这个问题。从那时起,最起码表面再没有人说三道四了。”——“当时的这类流 言,贵子知道吗?”——“当然不会知道,我敢肯定她不曾听到过。对了,经理, 您今天怎么也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听说他不是病死 的感到很意外,想知道一下真实情况而已。常务,依我说,咱们今天的谈话就算一 风吹了怎么样?你能办到吗?”——“我当然没问题。我也正想求您呢!”说完由 井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出租车里的驹津仍旧抄着手闭着眼。车外嘈杂的雨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心里 却仍然在想,今天总算搞清了贵子受怀疑的原因。可高井道所说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呢?难道他当时也在现场不成?他所说的商量又是什么意思呢? 出租车停在品川站前的圣特拉尔饭店三层大厅的旋转门前。相距五辆车的后面, 停着一路跟踪他的那辆公爵王号。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