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间的买主和神秘的卖主 星期二的整个夜晚,克吕班都不在约翰客店里,星期三夜里他也不在。 那天傍晚时分,有两个人走进库唐谢街。他们在雅克萨得的前面站住了。其中 的一个人敲了敲玻璃窗。店铺的门打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有一条木头假腿的女人露出那种只对待有产者的微笑来接待他们。桌子上放着 一支蜡烛。 这两个人确实是两个有产者。 两个人里敲窗子的一个说:“您好,女主人。我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有木头假腿的女人又一次露出微笑,从通向有井的院子的后门走了出去。过了 一会儿,后门又开了,一个人出现在略微打开的门缝里。这个人戴着一顶鸭舌帽, 穿着一件干活穿的罩衣,罩衣底下有一样东西顶得凸出来。他的罩衣的皱褶里有一 些麦秆。从他的眼神看,他像是刚刚被人叫醒。 他向前走过来。大家面对面地望着。穿罩衣的人现出惊愕和狡猾的神情,问道 : “您就是枪炮匠?” 敲窗子的人回答道: “是的。您就是那个巴黎人?” “外号叫‘红皮’的就是我。” “拿出来吧。” “在这儿。” 那个人从罩衣底下拿出一样在当时欧洲极为罕见的武器,一支左轮手枪。 这支左轮手枪是全新的,发着亮光。两个有产者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仿佛认识 这座房子、被穿罩衣的叫做“枪炮匠”的人,试了试武器的机械结构。然后他把手 枪递给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好像不大像这个城里的人,他背朝着光。 枪炮匠问道: “多少钱?” 穿罩衣的人回答道: “我从美洲带来的。有些人带来猴子,鹦鹉,一些动物,就像法国人都是野蛮 人一样。我呢,我却带了这个。这是一样有用的发明。” “多少钱?”枪炮匠又问了一句。 “这是一支能自己转动的手枪。” “多少钱?” “乓,第一枪。乓,第二枪。乓……一阵冰雹一样,怎么样?真能派大用场。” “多少钱?” “它有六个枪管。” “那么,多少钱?” “六个枪管,就是六个路易。” “您说五个路易行吗?” “不行。一个路易一粒子弹。就是这个价。” “我们想不想做成买卖呢?要合情合理。” “我说的价钱是公道的。请您好好看看货,造枪炮的先生。” “我仔细看过了。” “转轮转动得像塔列兰先生那样。这种转轮可以列入《见风转舵者词典》里。 这是一件宝贝。” “我看到了。” “至于枪管,是西班牙锻造的。” “我已经注意到了。” “这是有带状条纹的。看看这些条纹是怎样做成的吧。他们把一个收废铜烂铁 的大木桶里面的东西全倒在锻铁炉里,在那里面装满了废铁,马蹄铁匠用旧的钉子, 断掉的马蹄铁……” “还有旧的镰刀刀身。” “我正要说这个,造枪炮的先生。他们把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用很高的温度烧, 结果会给您制成功最好的铁料……” “是这样,可是也可能出现裂缝,歪歪斜斜。” “那当然。不过他们用小鸠尾榫纠正歪斜,同时用力地敲,可以避免出现裂缝。 他们用大锤子锻接铁料,再使它经受两次高温,如果铁烧得过热了,就用小火,同 时轻轻锤打,重新炼过。然后,人们拉长铁料,再把它放在套筒上面卷成管子,用 这样的铁,见鬼,就做成了这些枪管。” “您是内行?” “我对任何事情都内行。” “枪管带青色。” “做枪炮的先生,这是一种美。这是用了三氯化锑才得到的。” “我们说过我们会付您五个路易。” “我冒昧地提请先生注意我曾荣幸地说过是六个路易。” 枪炮匠压低了嗓门。 “听我说,巴黎人。不要错过机会。卖掉吧。一件像这样的武器,对你们这些 人一点儿用也没有。它却会使一个人引人注目。”“的确如此,”巴黎人说,“它 是有点儿招眼。他对一位有产者更适合一些。” “五个路易卖吗?” “不卖,六个路易。一个孔一个路易。” “那么,六个拿破仑。”“我要六个路易。” “您不是波拿巴主义者吧?您宁愿要路易,不要拿破仑!”那个外号叫“红皮” 的巴黎人微笑着说道: “拿破仑是有用,可是路易更有用。” “六个拿破仑。” “六个路易。对我来说,这要相差二十四个法郎。” “这样的话,买卖吹啦。” “也好。这玩意儿我留着了。” “您留着吧。” “减价卖,天哪!我可不能让别人说我把一件这样的发明就如此便宜地卖掉了。” “那好,晚安。” “这是手枪制造的一大进步,切萨皮克的印第安人把它叫做‘诺泰尤哈’。” “五个路易,付现款,是金币。” “诺泰尤哈,意思就是‘短枪’。有许多人不知道这东西。” “五个路易,再加一个埃居,行吗?” “有钱的先生,我说过六个路易。” 背朝着蜡烛的那个人,还从来没开过口,在别人交谈的时候,他不停地转动手 枪的机械。他靠近那个枪炮匠的耳朵,低声说: “东西好吗?” “非常好。” “我给六个路易。” 五分钟以后,外号叫“红皮”的巴黎人把他刚才收下的六个路易金币藏进他的 罩衣腋下一个隐蔽的缝里。枪炮匠和那个把左轮手枪放到裤子口袋里的买主,走出 了库唐谢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