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小姑娘,下次可别乱用酒瓶打人啦!你是不是不想吃家里的白米饭,而想吃 监狱的杂粮啊?本来得明天早上才放你出去,但是受害者却一再恳求立刻把你放出 去。” 茶英走了出去,并没有看到背头的影子。听警察说,受害者请求无条件释放自 己。茶英不愿费心思去想,那个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正是因为那个社会垃圾 才到这里来的。想到这些,茶英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 在警察署正门前面,有一个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茶英停住了脚步。姜亨民, 他是姜亨民。 “啊,怎么又是这个男人?不是家里人,也是别的什么人,又是这个男人。” 随时会像风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令自己困惑彷徨的男人……。茶英顿时感到 一种无法压抑的愤怒。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想从亨民的身旁走过去。亨民一把抓住 了茶英的胳膊。 “吃饭了吗?” 茶英猛然抬起头看着亨民,挥了挥胳膊。但是,亨民并没有放开抓着茶英的手。 “我们到哪儿去坐坐吧?” 说着,亨民用另一支手握住了茶英的肩膀。 “快放手!” 茶英使劲晃着胳膊,想摆脱亨民的手。亨民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茶英,过了一 会儿,他说:“你要回家吗?” 茶英并没有马上回答,亨民用下巴指了指路对面的那家小饭馆。 “我们到那边去坐会儿吧。” 茶英默默地向对面走去,亨民紧紧跟在了后面。 亨民点了面条和紫菜包饭,茶英要了烧酒。 “喝点儿汤吧?” 亨民说道,但是茶英却不声不响地为自己倒了杯酒。亨民微微一笑。 “你打了那混蛋一顿,现在心里是不是舒服多啦?” “……。” 茶英默默地喝着酒。 “坦率地说,你的做法我不欣赏。” “我一定要顺着亨民君的意思去做吗?” “那倒也不是。” 茶英咂了一口酒,说道:“你跟那混蛋说什么啦?” “你说什么呀?现在仔细想想,那不也是你忍无可忍才做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他用的什么方法,但亨民君还是很有本事的啊。你又那么 忙,还要处理很多事情!” “喝点儿汤吧,别再固执了。” 茶英经不住亨民的劝告,用汤匙舀了一勺汤喝。然后,喝光了杯里的酒,再次 举起了酒瓶。亨民一把抓住了茶英的手和酒瓶。 “烧酒是可以喝起来没完的吗?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喝吧!” “虽然我说你帮了我几次忙,但你最好不要叽叽咕咕地干涉我的事。我的品质 很恶劣,是不能忍住不喝酒的。” “茶英小姐的品质我怎么不知道啊?” “把你的手放开!” 茶英想夺过酒瓶,但亨民却始终不放手。 “凌晨喝酒,对身体有害。我们走吧!” “别说那些无用的话了,别管我,你走吧!” 茶英突然提高了嗓门,引得饭馆的老板大嫂吃惊地向这边看着。亨民很着急, 到底是什么使这个女人这么伤心呢?…… “你走吧!” 亨民向老板大嫂付过饭钱后,握住了茶英的双肩。 “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怎么能自己走呢?” 茶英用力甩了几下胳膊,却又精疲力竭地停住了。完全没了力气的茶英,任凭 亨民扶着走了出去。 “现在行了,亨民君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快上车吧!” 亨民抓着茶英的胳膊,茶英使劲儿甩了甩。 “快放手!我都说自己走了,怎么还这样啊?” 亨民并没有放开手。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亨民突然提高了声音,茶英也不甘示弱。 “你怎么总干涉我啊?” “茶英!” “别再自讨没趣啦,赶紧放手!” 亨民用力一拉,把茶英抱在了怀里。茶英使劲推搡着,却又无力挣脱亨民的怀 抱。 茶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的肩膀开始轻轻地抖动。亨民就那么站了一会儿, 然后搂着茶英向停车的地方走去。这时,茶英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身体都托付给了亨 民。 亨民先把茶英扶上车,然后坐到了驾驶席上。茶英头靠车椅,闭上了眼睛。她 能感觉到,自己空腹喝下的酒气直往上撞。她感到非常困乏。 “我在你的车上睡一会儿再走,可以吗?” 茶英闭着眼说道。 “要是困,就睡吧……。” 亨民按了一下茶英坐椅下的把手,车椅慢慢向后倾了下去。 “对不起……。” 茶英在朦胧中轻轻地说。亨民脱下外衣,盖在了茶英身上。茶英嘴里马上传来 了均匀的呼吸声,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声痛疼的呻吟。 亨民看了茶英一会儿,扭过头轻轻打开车窗点着了一支烟。茶英再次睁开眼时,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亨民就那么瞌睡着在车里坐了三个小时。茶英睁着眼睛,过 了一会儿,轻轻说道,“拜托您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现在我们到郊外去一下好吗?” “郊外?” “是大田郊区。” 茶英好像是在梦呓,两眼茫然地望着黑夜里的某个地方。 太阳悄悄探出了头。刚才陷在黑暗中的那座坟墓被一层薄雾包围住。蜷缩着坐 在坟前的茶英,呆呆地望着江水,双肩还在轻轻地抖动。亨民背对坟墓站在那里, 抚着茶英的肩膀。灰朦朦的薄雾,随着江水在缓缓地流动。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鸟儿 忽扇着翅膀向空荡荡的江边飞去。茶英的眼圈依然湿润着。 “妈妈真可怜。大概有近一年的时间,她都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但我觉得她 去世后就更可怜了。以前爸爸在,我总觉得妈妈生活得很幸福,其实不是的。爸爸 在妈妈去世后不到一年就娶了他的秘书。我想,妈妈生前也许没能得到过任何人的 爱。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都很难过,好像就要疯掉似的。” “别人我不知道,但茶英小姐不是很爱妈妈吗?”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很自信地说自己很爱妈妈。只要一想起妈妈,我的心 就像是要碎了似的。” “……。” 片刻的沉默之后,茶英开口说道,“在这个世上,有没有人一生只爱一个人呢?” “有。” “真的吗?只爱一个人……。” 接下来又是沉默。雾渐渐地淡了。茶英的目光呆呆地停在了江对岸的某个地方。 她的眼里挂着泪珠,就像是早晨的露水。 亨民用一只手臂轻轻地搂紧了茶英的肩膀。在回去的车上,茶英不停地喃喃自 语:“即使有一天我失去你你是否依然能够入睡你的秀发像是从天而泻的瀑布即使 有一天我不再对你私语即使有一天那个对着你的耳朵、手臂和腿以及你的双唇轻轻 缠绵的我离去…… 这是妈妈最喜欢的一首诗,后边可能还有一些内容,但我只能背到这里了。“ “……。” “妈妈喜欢诗。她尤其喜欢尹东洲的诗。她躺在床上听我为她读诗的表情,非 常地幸福。妈妈很想让我成为一名诗人。妈妈真可笑,想我成为诗人?别说诗人, 我连大学都没上,妈妈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伤心。我那可怜的妈妈……。” “如果说你现在的样子不足以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妈妈面前,那你为什么不从 现在开始就做回到令她喜欢的样子呢?” “爸爸只要看到我就会逼我学习。好像我必须要成为大学生似的。可笑吧?所 有的人都对无关紧要的事那么执着……。” “对他们来说,那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啊!” 茶英没有再说话。亨民望着茶英,她脸上的泪水,让亨民也感到难过。 “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 吴益洙颇为不满地斥责着迟到的亨民。 “对不起。因为个人的私事,我去了趟地方。” “大流士那个姓朴的怎么样了?” “现在他还没有跟您联络吗?” 亨民的脸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困惑。 “就是没联络我才问你的,小子。这件事,你处理得怎么这样不利啊?你上次 去跟他怎么说的?是不是因为你太宽容,这个混蛋就不把我吴益洙放在眼里了?” “对不起。” “我都快气死了!” 吴益洙咂咂嘴,抽起烟来。亨民找不到什么话说,只是在尽量回避着吴益洙的 目光。过了一会儿,吴益洙的怒气多少有些消了,他看着亨民,说:“派你去收那 点儿小钱,是我的失误。你现在不用管了,我要再派几个人过去!” “你要派几个人去吗?” “你这小子说什么呀?难道现在我就看着那个兔崽子欠着我的钱不还吗?” “万一您要不回那笔钱呢?” “现在不就没要回来吗?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净给我泄气啊?吃错东西了吗?” “……。” “好好振作起来。眼睛放亮点儿,你的威风到哪儿去啦?我可不是好欺侮的。” 亨民尽量避开了吴益洙的目光。吴益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表情多少有些 温和了。 “今天晚上你干什么?” “这个么,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今天泰永的郑社长的夜总会开业。你也见过他几次,他和我关系很不错,你 也一起去吧!” “您是说我也去吗?” “嗯,有困难吗?” “那倒不是,非得让我也……。” “过去我们光在这个地方混饭吃,现在有必要把腿伸得更长些了。独霸一方的 时代已经过去了。多参加这种活动,有好处。八点开始,别迟到!” “知道了。” 亨民虽然满口答应,但表情并不轻松。今晚,除了和茶英的约会以外,他的确 没有别的事,但却一点都不想去参加什么开业典礼。凡是妨碍他和茶英见面的事, 他都讨厌。 亨民长长叹了一口气。 ---------- 好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