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毕斗铁青着脸,在前来贺喜的混混们的热烈欢呼声中走进结婚礼堂,混混们全 体起立,热烈鼓掌,他们给毕斗行黑社会式的九十度屈身礼,非常滑稽好玩。他们 起劲地吹口哨,弄得结婚礼堂里一片嘈杂。而新娘一方的宾客席上却只有允珠一个 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空荡荡的坐席煞是凄凉。 主持人宣布新娘入席,钢琴声便缓缓响起。允珠兴奋地回头张望,看见了哥哥 和姐姐,她小声地唤了句:“哥哥?”并紧紧地盯着身着笔挺西装的太丰(脚上穿 的却是运动鞋!)牵着文珠的手走进礼堂。太丰和文珠都在流泪。“哥哥,别哭了, 不要哭了,哥哥。”文珠一边哭一边劝着哥哥。太丰擦着眼泪点点头。可是一抬眼, 却见允珠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对他淡淡的笑,于是,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流了出来。 “对不起,哥哥,真抱歉。”听文珠这样一说,太丰只得无奈而失落地摇摇头。 太丰和文珠兄妹俩的凄凉出场,反而像是文珠在护卫着哥哥。这时,毕斗走出 来迎接新娘了。太丰正欲把文珠的手交给他,突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毕斗直视自己 的双眼,于是,太丰不意泪眼模糊地怒视着华斗,心里想:“不能给他!”毕斗伸 出胳臂,用眼神问太丰:“还不快点给我?”坐席上的混混们看到这场景,“呼啦 啦”全站了起来,一起走向太丰,一副要攻击太丰的架势。 毕斗受到了鼓舞:“唉呀,你这个穷小子,还不快点把文珠交给我?”文珠向 哥哥示意按毕斗说的那样做,心里却在对太丰说:“哥哥,我会过得很好的。”太 丰深深地瞅了她一眼,点点头,又转向毕斗:“你要记住,她是我的妹妹,是我非 常非常宝贝珍贵的妹妹,你听清楚了?”毕斗点点头。这时太丰才放开文珠的手, 把她交给了毕斗。与此同时,混混们也全部入席坐下。 文珠挎着毕斗的胳臂走向礼坛,留下了太丰悲伤地站在装饰满花的通道上注视 着这一切…… 一会儿,到了双方家人照合影照的时候了。毕斗和文珠站在正中间,新郎一方 的人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黑社会的混混们;新娘方却只有大丰和允珠,冷冷 清清的。看见申叶悄悄地从混混群中溜出来站到允珠的旁边,太丰和毕斗同时挥起 了拳头,两人对视着,好像在互相问对方:“想干什么?”‘随即又掉转视线,同 时转过身把申叶从允珠身边拉开。 “你这个流氓混蛋小子,滚到那边去,还不给我滚到那边去? 你连看一眼智允的权利都没有,知道吗?“太丰一边护住允珠一边高声叫道。 “免崽子,你想让我‘喀嚓’一下捏死你吗?我说没说过,与智光无关的人, 谁也不能靠近她,我说没说过,啊?滚!你这个免崽子,快滚回那边去!” 训完申叶,毕斗望向太丰,气鼓鼓地说道:“放心吧!”太丰慌忙点点头。 “他们做得也太过分了吧?!”被赶回混混群的申叶无可奈何地想道。 这时摄影师发出要照相的信号,大家都各自摆好了自己最得意的姿势。正在这 时,朴河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不小心,他滑倒在地上,嘴里却大喊着 :“不,不行,太,太丰!文,文珠!等,等一下!” “哎呀,等一下,清等一等,摄影师。”太丰赶过去把朴河扶起来:“你怎么 直到现在才来?干嘛去了?”看到他汗浃背的样子,太丰叹了口气,“唉呀,你这 个家伙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来参加婚礼啊,是不是光在饭店里猛吃牛排汤了,啊?啊? 说!你说!你小子!” “啊——”朴河张开嘴给太丰看。太丰真的看了看他的嘴,接着又像模像样地 用鼻子闻了闻。朴河这才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没吃牛,牛排汤。一大早就出, 出来了,可是乘,乘错了公,公交车,乘反,反了方向。到,到了分,分塘站又回, 回来的。好,好不容易才赶,赶来了。” “哦,那你是从分塘赶过来的了?”“哦哦,我,我都要,要累,累死了。” “抓紧时间照相吧。”在摄影师的催促下,太丰和朴河走过去。朴河这时才看 见那些混混们,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快门一闪,各自摆了自己最得意姿势的混混们,申叶、朴河、太丰、允珠还有 毕斗和文珠都定格在喜气洋洋的照片上。 一、二、三,连着照了三张。照相结束,文珠抛出了花束。允珠伸出手想去接, 可那花束像长了眼睛似的,偏偏飞向了正在发呆的朴河! 简单的结婚仪式举行完毕,摆过酒宴,大家都纷纷散去。毕斗的车被装扮成婚 车,等候在结婚礼堂外边。在他们上车之前,毕斗和文珠与客人——一作别。 文珠一边与宾客打着招呼,一边用眼睛四下找寻太丰。太丰故意落在后面,眼 睛盯着别处,不去看文珠。“姐姐在找哥哥呢。”允珠轻声对太丰说。“我知道。 他们上车了吗?”“还没有呢。”允珠一边拉着太丰一边说:“嫁出去后就不要后 悔了,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快点。”太丰被允珠推着走近文珠。文珠定定地看着太 丰,太丰也只是定定地看着文珠,不说话。 “说点什么祝福的话吧,像好好过日子啦,幸福地生活啦,或者只说说恭贺新 婚之禧啦之类的,哥哥不是代替爸爸妈妈的嘛。快点,哥哥,嗯?”尽管允珠在旁 边一个劲儿地让太丰有所表示,可是太丰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文珠,然 后无声地拥她入怀。 文珠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时,太丰才喃喃地说道:“不该把你这样子嫁 出去的,这么凄惨地把你嫁出去,爸爸妈妈会非常伤心的,哥哥不会忘了的,哥哥 不会忘了我是这样子把你嫁出去的。哥哥现在不能给你的,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一定,哥哥一定会补偿你的。” 太丰的一番话又勾起了允珠的悲伤。这时毕斗发话了:“走吧,徐文珠!不快 点上车,还磨蹭什么呢,快上车!”“好了,去吧。”太丰放开了文珠。“嗯。” 文珠答应着又看了一眼允珠,然后上了车。文珠一踏上车,车子就开动了。“谢谢 你,姐姐,谢谢你让我看到你结婚的样子…我会永远记住的。如果哪一天见到了爸 爸妈妈,我一定会告诉他们的,告诉他们你今天是多么漂亮,姐姐,祝你……新婚 幸福愉快。”允珠对着急驰而去的车大声喊。人们都走了,只剩下太丰和允珠两个 人,他们把头深深得低了下去。 结婚礼堂里的仪式早已经结束,一些人正在清扫整理,写着“新郎毕斗新娘文 珠”的纸条也被撕了下来。刚刚赶到的灿珠坐在空荡荡的宾客席上,神情凄然地看 着这一切。过了一会,她起身走了出去。 只剩寥寥几人的婚宴厅里,朴河正在猛劲地吃牛排汤,吃得他大汗淋淋。桌子 上放着那把花束。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算吃完,拍拍肚皮,满意地准备离开。 吃得饱饱的朴河从楼上下来时,在楼梯上撞上了正低着头走进楼梯的灿珠,灿 珠不小心碰掉了朴河从文珠那里接到的花束。 “对不起。”灿珠流着泪捡起花束,递给朴河。 “没,没关系。”朴河接过花束,歪着头看看灿珠“哦”了一声,一下子认出 了灿珠。他想起了灿珠边哭边吃香瓜的模样,便调侃道:“又,又哭,哭啊。” 灿珠诧异地看看朴河,也认出了他:“哦,你……好。”她瞅着花束说:“真 漂亮啊,看样子是去参加婚礼了吧。” “是的,朋,朋友的妹,妹妹结,结婚了。” “上次你给我的香瓜很好吃,谢谢你。” 朴河点点头:“所,所以今,今天觉,觉得牛,牛排汤虽然好,好吃,但是看, 看到大家哭,哭哭啼啼的,我,我就觉,觉得不,不怎么好,好吃了。” 灿珠听了,浅浅地笑了笑,说:“那么,我要走了……” “这,这个。”朴河说着从楼梯上追下来。 “怎么了?”灿珠不解地问。朴河一边把花束递给灿珠一边说:“你,你觉得 漂,漂亮的话就拿,拿去吧。”灿珠仍是不解地看着他。“拿,拿着吧。”朴河又 说。灿珠这才接过花束。 “把花送,送给你,在路,路上就,就不要哭,哭了。下,下次再,再见时一, 一定要笑,笑啊,一,一定要笑,笑。”朴何说完,下楼了。 灿珠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花束,一丝微笑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太丰和允珠神情忧郁地来到雪糕店前。允珠问太丰:“他们为什么不来呢,哥 哥。”太丰看了看允珠,不知她指的是什么,没说话。 “我是说,哥哥和姐姐,又不是我和你的婚礼,这可是文珠姐姐的婚礼啊!他 们为什么不来呢?你说,哥哥?” 太丰表情严肃,专注地在想着什么,没吭声。 “……我担心哥哥,非常非常担心。”允珠继续道。 太丰站住了。允珠垂下眼帘低声地:“要是以后,以后连我也不在哥哥身边, 只剩下哥哥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太丰听了这话,生气了:“你这个家伙是在说你要嫁人吗?你不是说要永远永 远只与哥哥在一起吗?现在你改变注意了,是不是?” 允珠摇摇头:“可是,我怕万—……人生是很难预料的啊…… ” 太丰截断允珠的话头,大叫道:“不行,不行,谁也不嫁!我不会再像废物那 样,无能地把你也给嫁出去的!智允,你,没有哥哥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听 清楚了吗?” “噢。”允珠心酸地答应着哥哥。 “来,咱们拉勾,不准反悔,来!”允珠伸出手指勾住太丰的手,眼泪差点夺 眶而出。 “进去吧。”太丰对允珠说。 “哥哥是说哥哥不进去了吗?哥哥也进去吧,你不要一个人难受,和我一起难 过吧,嗯?哥哥心情……”‘太丰脸色严肃地说:“我要去别的地方。” “去哪里?去找朴河哥哥吗?好像走岔路了吧,他可能去店铺了吧。”“晚上 见吧。瞅机会也坐一坐,别一天到晚老站着,啊。” “噢,那你去吧。” 太丰猛地转过身,走开了,他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允珠站在雪糕店门口, 目送着哥哥。 “智允,智允——”她听见有人在轻声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不知从哪里冒 出来的申叶,他因为怕被太丰发现,正用报纸挡着脸。允珠忙问:“你……”“嘘 ——”申叶露出脸来,止住了她。 拇指漫画屋里,灿珠正出神地看着那把花束,心里乱糟糟的。这时门开了,灿 珠抬头一看,原来是表情严肃的太丰,她没言语。 “我要进去一下。”太丰说着,抬脚跨了进来。灿珠还是没吭声。 “文珠婚礼……结束了。”听到太丰那样说,灿珠依然保持沉默。 “不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看样子你是特地来告知我的,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可是,姐姐,新郎是个小混混啊,这你也不想知道吗?” “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文珠在婚礼上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姐姐和志锡来。姐姐真不想知道她今天有 多难过,多凄凉吗?” “不想。一点也不想。所以也请你走吧,走!” “那么,这个呢,这个,姐姐。小妹允珠她想念姐姐,想念姐姐和志锡,连这 点也不想知道吗?”灿珠被太丰的话惊得呆住了。 “可是,咱们的小妹妹说她惦记姐姐。虽然当时她年龄小,什么也记不起来, 连姐姐的面容也想不起来,但她说她想念姐姐和志锡。可是我不能把她带来,我怕 姐姐和志锡装作不认识她,不敢带她来。姐姐,这算什么呀?我们为什么要这个样 子呢?我们是怎样才见了面,是多么彼此牵肠挂肚地过来的,可是咱们为什么要这 样?为什么?” 灿珠又不说话了。 “姐姐毕竟是姐姐嘛,姐姐不知道怎么能行呢,姐姐,不能这样把文珠嫁掉啊。 姐姐真的、的确不想知道吗?是真的吗?” “嗯,我不想知道,好不容易忘掉了,我不想再想从前那些事。我不想知道, 你走吧。” 听了那话,太丰气愤至极,恶狠狠地点着头说:“太志,我马上就会带他走的, 只再拜托你几天。”说着呼地转身走了。 灿珠仍是不发一言。太丰在门口站住了,头也不回:“你知道吗?在我七岁的 时候第一次见到姐姐你和志锡……虽然我也因为自己对于姐姐来说是多余的、是姐 姐的眼中钉而觉得惭愧、难为情,但姐姐和志锡毕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的最 值得珍惜的亲人。所以我……” “哐”的一声,太丰用力甩上门走了。灿珠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 拇指漫画屋外,太丰虽然摔门而出,但很显然,他痛苦万分。 不知不觉,心情忧郁的太丰来到了幼儿园的门口,四处张望。星期天的幼儿园 一片静谧,不见一个人影。孤独的太丰,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看见了秀荷的自行 车,停放在幼儿园门口他走近前去仔细看了看那辆自行车,随后急忙跑进园子里。 心急的太丰四处找秀荷,办公室里,教室里,都挨着找了个遍,也没见着秀荷 的影子。太丰非常失望,无精打采地走向角落里专为孩子设计、挂得低低的公用电 话。他犹豫了一会,拿起电话机拨出了秀荷的手机号码。 “喂?”听筒里传来秀荷的声音。太丰没说话,倚着墙坐下。 “喂,哥哥吗?原来是志锡哥哥呀。” “对不起,原来一直在等志锡的电话啊。”太丰苦笑着说道。 “太丰先生?有什么事吗?” “随便打的,没啥事,撂了啊,秀荷。” “等一等,清等等,太丰先生。”太丰不再说话。 “有什么事吗?听声音,你现在在哪儿呢?” “没有,哪有什么事啊,我现在在棒球场,在棒球场打扫卫生顺便给你打的。 我挂了啊,那边有人在叫我呢。”说着急忙挂断了电话。太丰很是失落,他把头垂 得低低的。 正在这时手里拿着手机的秀荷走过来,发现了低着头的太丰,吃了一惊。她走 过去轻声叫他:“太丰先生?”太丰吓了一跳,吃了一惊的眼里充满泪水。 太丰随秀荷走进了幼儿园的教室里,隔着相当的距离。 “文珠那个坏东西……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特别奇怪,秀荷脑子里,心里像被 掏空了似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怎的就来了这里。” “来得正好,今天让我来陪你。想出去走走吗?出去吃点东西,或者去人多的 地方凑凑热闹。” “唉哟,我不想去。我没事的,你去找志锡吧。我知道,在我和你说文珠的事 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担心志锡,去吧,我没事的。” 秀荷扭动了一下身子,有些勉强地:“不是,我今天想安慰安慰太丰先生,以 前都是太丰先生安慰我嘛。走吧,快点。” 太丰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秀荷过来抓住太丰的手,拉着他:“太丰先生, 走吧。” 太丰被秀荷拽了起来,他低眼看着秀荷那只秀美的手。 在市内(热闹的)大街上,太丰和秀荷相跟着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秀荷为 了让太丰高兴起来做着各种努力。在剧场门口,秀荷提议看电影,太丰摇摇头:在 饭店门口,秀荷提议进去吃饭,太丰也是摇头。秀荷不时地一遍又一遍的看手机, 秀荷每次看手机,太丰都很为秀荷难过,他心里一直在想:“这是弟弟的女人啊!” 秀荷发现一家室内棒球场,就把太丰拉了进去。 傍晚时分的棒球场地上。太丰做出要击球的姿势。“哦”秀荷看见太丰的鞋子 不由得上下打量一下:挺不错的西服竟配了一双运动鞋!场上的太丰看着秀荷微微 笑了笑。秀荷故意使劲喊:“太丰先生,加油!”太丰挥起了拍子,目光敏锐而又 锋利。太丰起劲地挥舞着拍子。猛抬头去看秀荷,却看见秀荷正一边接电话一边朝 远处走!看着这一场景的太丰,又忧郁起来。太丰狠劲地挥舞起拍子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太丰四处张望,但没看见秀荷。太 丰四下寻找,附近也不见秀荷的踪影!失望的太丰眼前忽然浮现出秀荷边打电话边 走远的样子,登时变得浑身无力。 有气无力的太丰,孤独地走在夜街上。“太丰先生!太丰先生!”太丰猛地停 下了,但没有立即回头。 秀荷气喘吁吁:“你怎么可以撤下我,独自走了?太丰先生?”太丰慢慢的转 过身,不由得心里一阵狂喜:“是秀荷!没去找志锡!” “怎,怎么了?”秀荷心虚地问。 太丰又悲又喜,心情非常复杂。秀荷自言自语道:“到哪里去穿上试试呢?” 她用眼睛搜寻着四周,“噢,那边,咱们去那边吧。” 太丰无言地跟着秀荷走到一家商店里的台阶卜。“给 !这个。”秀荷把装皮 鞋的购物袋递给太丰。太丰不明就里。秀荷解释说:“太丰先生的西服挺好的,可 鞋子太不像样了。记得你上次说过你穿7O码,所以就买了7O码的,穿上试试吧。” 太丰只是盯着那双鞋,眼光迷离。“很便宜的,不贵。我上次不也收过你的礼物嘛, 不穿上试试?”太丰心里非常不安,再不能看下去了似的,一转身,走掉了。秀荷 对大丰的举动大惑不解:“太丰先生……”太丰都要痛苦死了。 医院的血液透析室里,允珠和很多病人一样,正在进行血液透析。允珠目不转 睛地盯着不断进进出出的血液,似乎想看透它们。旁边的申叶小心翼翼地:“怎么 了?害怕的话就别看了,我给看着。你看着我的脸,智允。” “申叶,我不想来医院,你老缠着要我来,可是这样一来我好像真的成了病人 似的,我讨厌这样,心里不舒服。” “可是你的确是病人啊,你是有病啊,而且病得很厉害,你这个小傻瓜,不做 透析治疗是不行的,要是连这个也不做的话…… ” “就会……死,是吧?可是一辈子这样子怎么过呢?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的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老是战战兢兢地活着,徒伤姐姐哥哥们的心,我觉 得这样子过一辈子更可怕。”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死呢?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说死这样的话,我就真的要失 去希望了,嗯?手术……做了手术就没事了。快点跟哥哥说了吧,嗯?也跟文珠嫂 子说了吧,嗯?” “我说……说,我说我已经检查过了。不这样说又能怎样?哥哥又有什么办法 呢,申叶?要是哥哥因为我而痛苦怎么办呢?我不说,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 且说,文珠和毕斗并肩站在父母的墓碑前,碑前放着酒杯和水果。 “行礼吧,这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毕斗皱着眉头:“哪么,刚才拜祭的那位是谁?你不是说那是你父亲吗?” “嗯,那位是生我的父亲,这里的这位是养我的父亲。先把结婚的事告诉父亲 吧,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喜欢你。”文珠出神地凝视着坟墓对毕斗解释说。 “好吧,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跪拜,‘嘿嘿’我这样‘嘿嘿’两声咱们再 一起站起来。不能像刚才那样,你拜你的,我拜我的,乱七八糟,知道吗?自古以 来夫妇就得一条心……一心什么呢?”毕斗顿了顿,“一心……反正就是一心就是 了。好,注意!预备!一、二、三!敬礼——”毕斗和文珠跪拜在地,文珠趴在了 坟前。 “还差得远呢,反正又不是花钱的事,就痛快地拜个够吧。” “嘿嘿”毕斗喊着号子站了起来,文珠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伏在地上。 “嘿嘿,干什么呢!丈夫喊了号子也不站起来,立马起来。 刚才不是说了嘛,要夫妇一心的。“文珠却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毕斗不 解地看着痛哭的文珠。文珠的哭声悠长无奈而又悲惨凄凉。因为那是五兄弟姐妹的 哭声啊。 志锡在他的办公室里,眼睛盯着窗外,他宽厚的后背,一动不动。黄警长歪着 脑袋看看志锡,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啦?” 本来想搭搭话的,觉得气氛不对就没吱声。志锡阴沉着脸陷入了沉思。耳边又 响起了太丰的话:“文珠欠了债,好像是因为欠了那个家伙2000万的债,才决定与 那个家伙结婚的……” 接着,文殊的话也在耳边响起:“可是,你不能问问我吗?不要先下定论,不 要想当然地下结论,你只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你给我机会让我解释一下不行吗?” 办公室里。志锡感到异常的疲惫,他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看挂钟,已经是一点 半了。志锡烦闷而又茫然,黄警长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担心 的事吗,徐检察官?”可是,志锡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徐 检察官?” 黄警长正欲再问,志锡开口了:“黄警长!你去查查梨大园歌舞厅经营部理事 赵毕斗,查查他的出身,前科,所属,性情,查查他是个什么家伙,从哪里冒出来 的,——一的全部给我查清楚,再详细向我汇报。” 志锡依然心情沉重,眼前总是浮现出文珠的样子,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志锡 身着便装在汉城支队的大门口站住了,犹犹豫豫不知该到哪里去,愣愣地站在那里。 黄警长也是一身便装,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志锡呆呆地站在那里,问道:“怎么, 落了什么东西了吗?”“不是。”志锡淡淡地说。“回家呢,还是去别的地方?徐 检察官也真是的,星期天也不像别人那样,去约约会什么的。”“是啊,可是也不 想回家,正寻思要去哪里呢。黄警长要是方便的话,愿不愿和我去喝一杯?”“哎 哟,我也正这样想呢,可是今天是不行了,因为前几天与孩子们约好了要去游泳场 的。”“哎呀,连星期天也让黄警长上班,真是不好意思。” “咳,徐检察官说哪里话。我先走了啊。”黄警长说着走了,只给志锡留下匆 忙的背影。“去哪里呢?”无处可去的志锡又掉转身,回去了。 志锡无精打采地站在走廊里,盯着他办公室的门。他叹了口气,开开门,正欲 进去时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带上门,不慌不忙地离开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志锡来到蔡琳的单位,停在写着“调查部蔡琳监察”牌子的门前。 他抬手敲敲了门,没人应答。志锡试图推开门,却发现门是锁着的。他扫了一眼长 长的走廊,今天是星期天,走廊里静悄悄的。志锡苦笑了一下,打算离开,又回过 头看了看“调查部蔡琳监察”几个字,心里想:“来这里干什么呢?” 志锡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走开了。形单影只的志锡走在静无一人的走廊里,是 那样孤独寂寞。 志锡深深地垂着头,等电梯上来。电梯的门开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头, 却发现蔡琳在电梯里!“哦……”蔡琳也吃了一惊。“哦……”志锡紧紧地盯着蔡 琳,盯了老长时间,好像想把她看穿似的。 一会儿两个人坐上蔡琳的车,跑在了郊外的路上。志锡两眼望着车窗外,陷入 了沉思。“为什么不打我手机呢?再稍微晚一分钟的话就错过去了。我去你办公室, 你来我办公室。但是仍然心情很好,毕竟是你想我才来办公室找我的。”蔡琳看着 志锡说。 志锡没动。“呀,志锡?”志锡这才转向蔡琳,“嗯”了一声。 蔡琳不去理会那些,继续跟志锡说话:“要一直开下去吗?去哪里呢?”“随 便哪里都行,一直走吧。”“有什么心事吗?”“没有。”志锡说着又把视线投向 了窗外。 夜深了,在静溢的江边,志锡眼光长久地盯着远方。蔡琳站在距志锡几步远的 后方,注视着志锡:“真想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你在想些什么,把你的烦恼也分给我 一点吧。” “自懂事后就一直渴望飞得高高的,飞到天那么高。尽量,尽可能地……飞得 高高的,远远的。离谢世的父母远远的,离负担沉重的姐姐远远的,离被阴影包裹 着的妹妹远远的……一直在为怎样才能飞起来而烦恼。我们无父无母,要为一个月 的口粮而苦恼,是如此如此的贫穷。值得依赖,值得信任的好像只有自己和头脑。” 志锡幽幽地说。 “嗯,所以拼死拼活地学习,如果得不了第一,拿不了头等就受不了,是吧。” 志锡点点头:“如今通过了考试,如愿收到了暴力部的调令。现在一切都好了, 真希望就这样一路奔下去。” “你现在已经做得够好了,你这家伙。” “我也知道,在被你作为夫婿介绍给你父亲之前……”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的我,与一学期结束后又得为下个学期的学费担惊受怕的时候 并无两样,我又变得难以安心了。” “干吗说这样的话?” “我这是忏悔,向蔡琳小姐忏悔。”蔡琳愣住了。志锡吃力地解释道:“我… …我爱秀荷,非常非常地爱,”志锡喉结格格作响,“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到死都存 有这份心,好像无法忘掉她,可能是不想忘掉吧。这样……也没关系吧,怀着这样 的私心去抓你伸出来的手,可以吗?” “……你决定了?” “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没法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面对秀荷了,不,坦白地说, 我不能动摇我的计划,我想毫无差错地按计划奔跑、飞翔。” 蔡琳走过去抱住志锡,喃喃地:“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没关系、谁让我爱 你呢,谁让我爱你呢……”志锡也拥住了蔡琳。 天色已很晚了。秀荷和太丰坐在公交车里,他们各自占据一个位子,皮鞋盒子 放在旁边的位子上。秀荷觉得太丰很奇怪,因为他好像生气似的表情严肃。 太丰和秀荷回到了秀荷的住处,太丰还是依然像是生气似的表情严肃。 “太丰先生,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太丰正视着她:“没有的事。” “那,太丰先生……”秀荷忧心忡忡,太丰止住脚步对秀荷说:“你不要对我 太好了,我原是缺少爱的孤儿出身,要是别人稍微对我好一点……”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两人回头一看,却发现是蔡琳的车子!四 个人都互相认出来了。秀荷不敢相信似的轮番看着坐在车里的志锡和蔡琳,志锡也 盯着秀荷和太丰,太丰也同样瞪着志锡。 “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停车?”蔡琳问。 “停下,你别下,继续走你的。” 志锡说着从车上下来,向太丰和秀荷走过去。秀荷静静地走开了。太丰看着秀 荷的背影,猛地抬起手,狠很地挥了志锡一拳,志锡曲蜷起身子,摔倒在地。太丰 愤愤地瞪着志锡,然后“呼”地转身走掉了。志锡连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依然倒在 地上,动也不动。蔡琳坐在车子里,看着这一切,看着痛苦万分的志锡。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江华岛的观光酒店的客房里,文珠和毕斗并肩躺着,枕 着胳臂睡得正香。文珠慢慢地睁开眼睛,“哦?”她扫了一眼周围,猛的一惊,坐 起身来。低头忽然发现了身旁睡得正酣的毕斗。她看见手上结婚戒指才突然想起自 己结婚了。 文珠想起了她和毕斗发生在飞田回的事。当时她正心境凄凉。 “呀,徐文珠!呀!”毕斗大声叫她。但她不回头,正要过到那边去。毕斗又 喊:“我要买下你!我不会放开你的!呀,徐文珠,2000万元够吗?啊?”她回过 头。毕斗又高声喊道:“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这个女人!我是说,早晨你和我去把 户口改一下就行了。” 想着这些往事,文珠低下头看着毕斗,不由微笑起来。她喃喃对着熟睡的毕斗 说:“我们好好过吧,以前没能做到的,没能好好地生活过,咱们从现在开始好好 过日子吧。” 这时毕斗睁开了眼睛:“噢,几点了?” “9 点多了,怎么了?” 毕斗坐了起来:“咳,你看看你这个女人,我不是说过咱们要看着日出发誓夫 妇一条心的嘛?让我来宣誓吧,我说过的话你要记在心上才行?况且今天是咱们的 第一天。” “这是夕阳,夕阳!不是日出,是日落。猎豹说你没上过学,说让我生孩子后, 一起教你和孩子们,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没上过学?” “怎,怎么没上过,我也上过的。” “上的是哪里的学校?上到几年级?上到初中还是高中?” “不是,我上的不是那样的学校,我上的是特殊学校,特殊学校。” “特殊——学校?” “对,是宗教学校,叫夏日圣经学校,只要主祈祷文背得好就能一次得到两块 面包。” “什么夏日圣经学校?就这些吗?” “是,”毕斗说着站起身来。 文珠看见他背上的文身突然叫起来:“呀!呀!赵毕斗!你背上是怎么回事? 嗯?快坐下让我看看,快点!” 毕斗坐了下来。文珠生气地噼里啪啦的一边打他的后背一边叫:“你的背上是 速写本吗?这里是涂鸦的地方吗?这么难看,什么呀?画也是这么幼稚!啊?” 太丰从屋里出来,在过道里看见允珠,责备道:“你这个家伙!你已经迟到了, 快点。”太丰在穿运动鞋的时候忽然看见了秀荷送他的皮鞋,他拿起鞋盒,打开, 一阵心慌意乱,脑中接连浮现出秀荷送他礼物时的样子和他打了从蔡琳车上下来的 志锡一拳的场面。 太丰神情僵硬地合上鞋盒的盖子,走出去。“哥哥,一块走吧,一块走吧,哥 哥!”允珠一边穿鞋一边说。她身体摇晃了一下,无力地跌坐在地,呼吸困难的智 允非常痛苦。“徐智允,快出来!都晚了,在干吗呢?”允珠吃力地站起来,连穿 鞋子都觉得力不从心。艰难地挪出院子。 “你这个家伙最近怎么老是耍懒,学习,是一点也不学。”太丰责备允珠说。 “走吧,哥哥。” “对了,离考试还有多少天?大概还有五六个月吧。你一定要合格才行啊,嗯?” 太丰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见允珠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 “没什么,没事,哥哥,只不过是有点头晕。” “头晕?怎么会头晕呢?啊?药,哥哥去给你买药吧?智允,哥哥去给你买药, 啊,你跟我说说你哪里难受,怎么样不舒服,快点。”允珠却只是无力地看着太丰, 不说话。 “干吗看着我发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能知道要买什么药呢?” “哥哥,你背着我吧,只要背到前面的站牌就行。” “小东西,”太丰说着把背转给允珠,“上来吧。” 允珠爬上太丰的背,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结实的后背里。 “舒服不舒服?”“嗯,非常舒服。”太丰于是背着允珠走出院子。“哥哥!” 允珠叫太丰。 “怎么了?” “我想和哥哥一起做的事真是太多了……” “想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你这个家伙。想做什么——一地背给我听。” 允珠没说话。 “干什么呢,想不起来了吗?” “太多了,想和哥哥一块做的事太多了,所以……” “那就先说你现在脑子里想得到的。只能说简单的啊,说那些哥哥能做到的。” “想和哥哥去乘‘北欧海盗船’,也想去海边……想去夏日的海边,也想去秋 天的海边,也想去冬天的海边,还想去春天的海边……” “你这个家伙,说的也太简单了,没意思,没意思。上海边有什么难的。可以 的,每个季节的海边咱们者去,哦。还有什么北欧海盗船?这也好办。今天,咱们 今天就去乘北欧海盗船。你下了班后,咱们在棒球场,噢,不,不,咱们7 点在北 欧海盗船前面见吧。”允珠听了哥哥的话又伤心起来。不过太丰好像并没有看出允 珠感情的微妙变化,“叫上太志和朴河,太志那小子会高兴死的。”太丰补充道。 太丰和允珠肩并肩,走到公交车站点附近的一家照相馆门前。允珠在照相馆门 前停下脚步,她看了一会照片,视线停在了“一分钟完成”几个字上。 “怎么了?”太丰问。 “咱们照张相片吧,哥哥。” “现在?你现在去都已经晚了,你这个家伙。以后照吧。” “我想现在照,我要现在照。”太丰没再说话,跟着允珠进了照相馆。 进了照相馆,太丰和允珠坐在椅子上,摄影师为他们纠正姿势,一会让他们这 样,一会要他们那样。 “请给我们照得好看一点,师傅,我们要照得好看一些才行。”允珠对摄影师 讲。 摄影师发出“预备!”的信号后,“喀嚓”一声按下快门,太丰和允珠被定格 在相片上。 姑母急匆匆地赶到拇指漫画屋外,口中嘟嚷着:“哎呀,这,这怎么了啊。” 只见志锡淌了一身冷汗,他痛苦地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灿珠拿着湿毛巾 不断地给他擦汗。 “跟检察院联系过了吗?”姑妈问灿珠。 “联系过了。” “灿珠啊,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是不是?咱们志锡不会因为这点小毛病而缺勤 的。”姑母安慰灿珠说。灿珠还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志锡轻轻地呻吟着。 孩子们都放学回家了,秀荷无力地坐在教室里,脸色苍白好像哪里不舒服。 “志锡竟然坐在蔡琳的车子里!”她面前不断地晃动着昨天在飞田看到的那个镜头。 秀荷无力地趴在地上。这时太志背着书包走了进来,看见趴在地上的秀荷叫道 :“老师不舒服吗?”说着,他把手放在秀荷的额头上,试了试:“噢,还发着烧 呢!老师病得很厉害吗?” “不,我没病。老师只不过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太志听了,担心地说:“叔叔也病了呢,发着高烧……叔叔也跟老师一样是心 里不舒服吗?”秀荷吃了一惊:“叔叔……病了吗?”太志忧愁地点点头。秀荷担 心起来。太志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一会儿朴河叔叔会来,和我一起去东山游乐 场玩,要是老师也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老师还是不舒服不能去,是吧?” 秀荷突然站起来走出教室,心情急躁地急匆匆跑出了幼儿园。 秀荷匆匆忙忙跑到拇指漫画屋,却在门口发现了蔡琳的车子。秀荷一下子站住 了。秀荷正左右为难。这时门开了,蔡琳从屋里面走出来,姑母和灿珠在后面跟着 送出来。秀荷呆了呆,回身走掉了。 秀荷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没有看见从对面走来的必中。秀荷失神地走向楼梯。 必中想喊秀荷又忍住了,看看她来的方向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必中跟着秀荷走进她的房间。秀荷面向着墙,横着躺下,没发现跟进来的必中。 秀荷轻轻地啜泣。必中无言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悲伤的秀荷。 一会儿必中来到志锡那里。他定定地盯着病倒在床的志锡。 看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开时,志锡睁开了眼睛。他神志不清,模模糊糊地认出 了必中,吓了一跳,挣扎着要起来。 “躺着吧,没关系的。”必中劝止志锡。志锡坐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我来这里本来是想给你一个耳刮子的。”说着必中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可是和你一起都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啊,怎么会不了解你 呢?明白了,我明白。”必中站了起来要走。志锡没说话。 “注意好好调养身体,快点好起来吧,”说着必中转身走了,刚走出几步,他 又停了下来,接着说:“好好想想吧,对你来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人生不短, 很长,‘人生苦短’这样的话是针对死人说的。在漫长的人生中,永远不要让后悔 的事发生,你要好好地,认真地想一想。”必中说完离开了志锡的房间。 志锡无言,他把自己软绵绵的身子靠在墙上,浑身湿淋淋的,心也是湿淋淋的, 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 在雪糕店里,允珠一边看着早晨照的相片一边哭,泪水连连。这时电话铃响了, 允珠一边擦泪一边接起电话:“喂?” “是哥哥。”是太丰打来的。允珠又流下泪来:“嗯。” “上着班又想了想,原来不是只说了在北欧海盗船前见面的吗,也没说在哪一 个游乐园,游乐园又不是一处两处的,是不是?” “嗯。”“哥哥现在在蚕室,咱们就去蚕室游乐园吧。7 点在北欧海盗船前见 面,OK?” “嗯。”“我们的智允,太志,还有朴河,叫门这是第一次吧?哥哥不知怎么 回事,一整天就像得知要去郊游的孩子一样,光盼着7 点钟快点到来。可是怎么还 不到7 点啊?” 允珠看看墙上的表:“快到了嘛。” “呵呵,还有2 小时24分钟,嗯,待会儿见吧。” “嗯,一会儿见,哥哥。”允珠说着挂断了电话。允珠低下头,看着照片里的 太丰,自言自语:“哥哥,我害怕,老是害怕。我该怎么办呢?哥哥又该怎么办呢?” 终于到了约定时间了,太丰,朴河,太志一起来到乐天世界的卖票口,三个人 都非常兴奋。可是,一看见人场费的牌子,太丰和朴河都把嘴巴张得老大老大。 这时太志在一边道:“但是,叔叔,我是可以免费进去的。” “薄荷糖,你有多少?”太丰听了太志的话,点了点头,还是问了朴河。 “我,我?不,不知……” “翻翻看看,快翻翻看看。有多少全部都拿出来。” “噢,噢,”朴河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每个衣袋都翻了个遍,连面包,糖块等零 食都翻了出来。太丰也翻了翻衣袋,却只翻出了三四张千元的票子。 “噢,给,给,”朴河只也有几张千元的票子罢了。 “呀,你这个家伙,这样怎么能进得去?不用说什么北欧海盗船了,连门都进 不去!”“什,什么呀?这,这么贵!太丰,太丰?哈哈,我,我知道你,你是怎 么想,想的了!我,我保,保证!咱们,等智允吧。智,智允会带,带钱来,来的, 不,不是吗?” “你小子,我不是说过是我要带她来的吗?而且,约好了在里面见面的。啊哟, 这可怎么办呢?”太丰数数钱,又看看写着入场费的牌子,“我和大志两个人的话, 5000元就够了。呀,薄荷糖,你回家吧,嗯?人多了只会乱糟糟的没意思。给,给 你地铁票钱,你就回家吧,嗯?” “哦?不,不干,我,我也要,要去。” “回去吧,回去,小子。”这时失望的太志叹了口气,从书包里取出两张万元 的票子递给了太丰。 “呀,儿子!哇,你这个小子!”太丰见状,赶紧向朴河炫耀起儿子来,“是 我的儿子,朴河呀!我的儿子!”无比高兴的太丰和朴河,以及感到沮丧的太志, 三个人买上票,进了游乐场。 太丰,朴河,太志,在乐天世界兴高采烈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都要开心死了。 “哦,那里,那里,北欧海盗船在那里! 呀!呀,你们干什么呢?一会儿再看,侍会再看。智允在等着咱们呢。“太丰 拉着朴河和太志高兴地走向北欧海盗船。 这时且说允珠所坐的地铁驶进蚕室站的站台。允珠从地铁里下来,一边看时间 一边加快脚步,走得飞快。蚕室站的地下商店里,人头攒动。允珠脚步匆匆地走在 人群中, 她感到头有些晕,便站住了。陈列的商品和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不断地 在她眼前晃动。允珠调整了一下呼吸,挣扎着继续问前走。她看上去心里好像非常 的不安。 允珠摇摇晃晃,吃力地走在蚕室的地下商店里,终于看见了悬挂着的通向乐天 世界的引路牌。允珠艰辛地走向路牌指引的方向。突然间,允珠一下于瘫倒在地。 哥哥,她叫了一声哥哥,随即失去了知觉。 乐天世界里的北欧海盗船前边人声鼎深。太丰开始担心起允珠来,他问朴河: “几点了?”朴河正看北欧海盗船看得入迷,没听见太丰的问话。“呀!薄荷糖! 几点了,我问你几点了!” “哦,”朴河看看太丰,“7 点,3O分。”“已经7 点半了?!可是,智允怎 么还不来呀?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打个电话。”太丰一边走一边四处逡巡,想看 看允珠来没来。 与此同时,蚕室地下商店里,人群呼啦啦的围向昏倒在地的允珠。允珠像死了 一样。在她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又浮现出她早晨对哥哥说过的话。 “哥哥。”允珠叫太丰。“怎么了?”“我想和哥哥一起做的事真是太多了… …”“想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你这个家伙。想做什么——一地背给我听。” 智允没说话。“干什么呢,想不起来了吗?”“太多了……,想和哥哥一块做的事 太多了,所以……”‘哪就先说你现在脑子里想得到的。只能说简单的啊,说那些 哥哥能做得到的。“”想和哥哥去乘北欧海盗船,也想去海边……想去夏日的海边, 也想去秋天的海边,也想去冬天的海边,还想去春天的海边……“”你这个家伙, 说的都太简单了,没意思,没意思。上海边有什么难的。可以的,咱们每个季节的 海边都去。 太丰和朴河,还有太志,无精打采地坐在乐天世界的长椅子上。 “几点了?”太丰问。 朴河看看表:“8 点半,半了。”一丝不安爬上太丰的心头,他纳闷道:“怎 么回事呢?” 允珠的包掉落在她的身旁,她身边散落着她早晨和哥哥照的照片。照片里太丰 和允珠笑得非常甜。 拇指漫画屋里,志锡发烧烧得厉害,非常难受。灿珠又给他换了块湿毛巾。 “孩子,无论怎样都应该去医院看看,是什么感冒啊,这么严重?叫救护车吧, 叫吧。”姑妈担心地说。 志锡艰难地睁开无力的眼睛,无力地摆摆手说:“不用,我现在没事了。请你 们出去吧。” 灿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没事?” 志锡点点头:“我想自己,自己单独呆一会儿,姐姐。” 灿珠看了看他,点点头:“姑母,咱们出去吧。” “怎么能把生了病的孩子独自撇下不管呢?” “走吧,姑母。”灿珠把姑母拉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志锡一个人了!他睁开 眼睛又闭上,闭上又睁开……突然抬起手,盯住订婚戒指,他想起了与秀荷甜蜜的 往昔:十年了,值得回忆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不知不觉中,泪水顺着志锡的脸颊流 了下来。 这边,秀荷盯着手机上的贴画照片,想起了她与志锡照贴画照片的时候:她对 志锡说:“别皱着眉头,笑一笑,哥哥,笑笑。等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要留给孩子 们看的,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现,嗯?要照了啊,照了,哥哥。” 接着她又想起了在飞田(原来的蚕室棒球场)的时候,当时她异常激动,浑身 筛糠似的发抖,她闭上了眼睛。志锡充满爱意,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 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着志锡。志锡对着她说:“我不知道,秀荷,我不知道我 有多么爱你。可是,你,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哥哥有多爱你,嗯?” 回想着过去的一幕一幕,秀荷泪流满面。秀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 她仿佛听见志锡在喊:“别走!不要离开我,你抓住我,我就会留下,我能停下来 的,抓住我,紧紧地抓住我!秀荷!”秀荷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间。 从院子里跑出来,秀荷急匆匆地跳下台阶。远远的,志锡从对面走来。秀荷先 认出了志锡,站住了,看着志锡拖着身子吃力地走过来。志锡这时抬起头,看见了 秀荷。秀荷看着志锡痛苦的样子问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你这个家伙不也是一样吗?” “不要伤心。” “你也不要伤心。”泪流满面的两个人无言地抱在了一起……” “秀荷啊。” “嗯?” “秀荷啊,我们……” 秀荷从志锡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是的,我们……” “分……手吧……” 秀荷虽然早已预料到了,但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哦?!” 志锡重复道:“分手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