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唐遇难后的五个月里,阿斯特一直在忙于与唐的一些已退休的老同行联系,他 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保护唐的子女免受伤害,并着手调查唐遭杀害的背景。最主要 的当然是要找出这一胆大妄为行动的动机。是谁下达刺杀大名鼎鼎的唐·阿普里尔 的指令的?他知道自己得谨慎从事。 阿斯特第一次与贝尼托·克雷西见面是在芝加哥。 克雷西比唐早十年就退出了所有的非法经营活动。他曾经是全美黑手党联合会 的总召集人,对美国的所有家族结构都了如指掌。他第一个觉察到了大家族的权势 有开始衰败的迹象,并预测到了大家族不可避免的没落。因此,他理智地退出了原 来的圈子。转而进入股票市场。他惊喜地发现,在股票市场上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钱, 而根本不用像原来那样,整天提心吊胆冒受到法律惩罚的风险。唐在生前把克雷西 的名字告诉了阿斯特,井说在必要时,克雷西是阿斯特应该咨询的首选人物之一。 克雷西已七十出头,身边有两个保镖、一个司机和一个年轻的意大利女人,那 个女人是他的厨师和管家。但人们传说实际上是他的性伙伴。他身体很壮实,生活 很有节制。他饮食有度,只是偶尔喝点酒。他的早餐是一些水果和奶酪,午餐是块 煎蛋饼或一碗经常是用青豆或菜烧煮的素菜汤,晚餐是一块炸牛排或炸羊排,一盘 用洋葱、土豆和莴笋拌制的色拉。他每天只在晚饭后在喝咖啡和大茵香酒时抽一支 雪茄烟。他花钱很慷慨,但又用在该用的地方。他很注意谁才是值得给予忠告或告 诫的。给予忠告或告诫的对象搞错了同样会遭人怨恨的。 可对于阿斯特,他可说是毫无保留的。克雷西欠唐·阿普里尔很多情。在他退 休后,一直是唐在暗中保护他,这在黑道圈子里是担有风险的。 两人会晤并共进早餐。桌上摆着好几盘水果,有光润的黄梨,赤褐色的苹果, 一大盘颗粒像柠檬般大小的草莓以及白葡萄和深褐色的樱桃。一块木盘上堆放着一 大块奶酪,像是一条金黄色岩体山脉。管家为他俩端来咖啡和大茴香酒后退了出去。 “这么说,年轻人,”克雷西说道,“你是唐·阿普里尔选中的保护人。” “是的,”阿斯特答道。 “我知道他一直在为此培养你,”克雷西说道。“我的老朋友总是目光很远大。 我们还为此事商量过。我知道你完全够格。可问题是,你是否有这毅力?” 阿斯特脸上的微笑很迷人,神情很坦然。“唐把我培养长大,给了我一切,” 他说道。“我就是他所希望造就的人。我发过誓,要尽力保护这一家人。要是尼科 尔无法成为法律事务所的合伙人,要是马科托尼奥的电视网倒闭了,要是瓦莱里瓦 斯遇上任何问题,他们仍然会拥有银行。我自己生活得很好。我对要我担起这重任 感到有点遗憾,但我向唐保证过,我必须遵守诺言。要是做不到这一点,这一生中 我还会相信什么?” 孩提时代的片断记忆不时掠过他的脑际,那是些他十分喜欢的幸福时刻。他还 记得自己的孩提时代在西西里与叔叔一起在众山环抱的乡间小道上散步,倾听叔叔 讲故事的情景。他当时梦想着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善良和有权势的人们会公平待人, 珍惜手下人对他们的忠诚,并取得丰功伟绩。在这时刻他十分想念唐和西西里。 “好吧,”克雷西说道,他打断了阿斯特的回忆,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你当时也在场。把这经过详细告诉我。” 阿斯特详细描述了当时的经过。 “你能肯定那两个枪手都是左撇子?”克雷西问道。 “至少一个肯定是,另一个十有八九是,”阿斯特说道。 克雷西慢慢点着头,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抬头看着阿斯特,说道,“我 想我知道了那两个枪手是谁。但不要轻率动手。更重要的是要知道是谁雇佣他们干 这事,又是为什么。你得千万谨慎。现在,我反复想过了。最有可能的幕后嫌疑人 是提蒙那·布塔拉。可又是为什么,要取悦谁呢?提蒙那办事总是十分莽撞,但杀 害唐·阿普里尔可是件风险极大的事。不管唐是否退休,提蒙那还是十分害怕唐的。 “说到那两个枪手,他们是兄弟俩,住在洛杉矶,都是国内干这一行的高手。 他俩从不喧哗,几乎没人知道他俩是孪生兄弟。他俩都是左撇子。他俩胆略过人, 是天生的枪手。他俩喜欢冒险,报酬也肯定高得惊人。而且,他们肯定事先得到过 某种保证,比如当局不会倾力追查破案等等。教堂举行坚信礼那天竟然会没有警方 或联邦调查局的人到场监护,这真令人感到意外。不管怎么说,唐在退休后仍然是 联邦调查局的监控目标。 “但是你得明白,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理论上的推测。你得暗中进行调查,予 以确认。如果结果表明我说的是对的,你就全力予以反击。” “还有一件事,”阿斯特说道。“唐的子女们会有危险吗?” 克雷西耸耸肩。他在仔细地削一只金黄色梨子的皮。“这我可说不上,”他说 道。“但是别大指望让他们自己留神提防。你自己肯定会有危险。我还有一个建议 给你。把你那位普拉奥先生从伦敦请来替你掌管那些银行。他在各方面都是位极其 出色的专家。” “把比安戈也从西西里请来?”阿斯特问道。 “让他留在西西里,”克雷西说道。“在你有所进展后,我们再见面谈。” 克雷西在阿斯特的咖啡里倒了点大茵香酒。阿斯特叹了口气。“真是奇怪,” 他说道。“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朝一日为唐报仇,为人人惧怕的唐·阿普里尔报仇。” “唉,是啊,”克雷西说道。“对年轻人来说,生活是残酷和艰难的。” 二十年来,瓦莱里瓦斯生活在军事情报的圈子里,不像他的弟弟那样生活在一 个虚构的世界里。他似乎预料到阿斯特会对他说的这一切,因而并不感到意外。 “我需要你的帮助,”阿斯特说道。“你可能会因此打破你行为的一些清规戒 律。” 瓦莱里瓦斯冷淡地说道,“你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我一直在想你会装多久。” “我不明白你指什么,”阿斯特略感惊讶地说道。“我想你父亲的遇害牵涉到 一场阴谋,可能有纽约警方和联邦调查局参与其间。你可能认为我在胡扯,可我是 这么听说的。” “那倒不是不可能的,”瓦莱里瓦斯说道。“可我在这儿的工作接触不到秘密 文件。” “但你一定有些朋友,”阿斯特说道,“在情报部门工作的。你可以向他们打 听点东西。” “我用不着打听,”瓦莱里瓦斯微笑着说道。“他们都很饶舌。什么‘须知’ 原则都是屁话。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任何关于你父亲杀手的消息,”阿斯特说道。 瓦莱里瓦斯向后靠在椅背上,吸了口雪茄烟,那是他唯一的陋习。“阿斯特, 不要嫌我说不中听的话,”他说道。“我得说,我想过这前前后后的事。这可能是 帮派间的报复行为。我想过由你控制银行的事。老头做事总是很周密的。我想这事 也不例外。唐指定你作为家族的代言人。随后又会怎样呢?你受过训练,在危急时 刻启用你取代他的位于。在你的生活经历中有十一年的空白,而你现在的外饰太过 于做作,让人难以相信。一个业余歌唱家?马术爱好者?你佩戴的那个金颈圈也十 分可疑。”他停住口,深深吸了口气,又说道,“我说的这些怎样?” “很好,”阿斯特说道。“我希望你不必对其他人说就是了。” “那当然,”瓦莱里瓦斯说道。“可问题是,你是个危险的人物。因此,你随 后肯定会采取极端的行动。我的忠告是:你的掩饰过于单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 识破。至于要我帮忙,我生活得很好,也不赞成你的所作所为。因此,我目前的回 答是不。我不会给你什么帮助的。但要是事情有变化的话,我们再联系。” 一个女人走出来带领阿斯特去尼科尔的办公室。尼科尔拥抱着欢迎阿斯特,在 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她仍然很喜欢阿斯特。他俩儿时的浪漫恋情并没留下苦涩的伤 疤。 “我得和你单独谈谈,”阿斯特说道。 尼科尔转身对她的保镖说道,“海伦娜,你能离开一会吗?和他在一起我没危 险的。” 海伦娜盯着阿斯特看了一阵。她是要让他注意到有她这么个人存在,在这一点 上她无疑是成功的。像西尔克一样,阿斯特注意到了她的极端自信,那是种玩牌人 手中握有爱司大牌时或藏有暗器的人所表现出的自信。他打量着她会把暗器藏在哪 儿。紧身衣裤几乎包裹着她那引人注目的身段,显然身上没带枪。他注意到她那裤 腿上有条裂缝,开口处露出了枪套,显得不大雅观。她转身离开时阿斯特对她微笑 着,做出迷人的模样。她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 “谁雇她的?”阿斯特问道。 “是父亲,”尼科尔说道。“效果很好。她对付毛贼和下流鬼很有一套。” “这我相信,”阿斯特说道。“你搞到联邦调查局里老头的档案了吗?” “搞到了,”尼科尔说道。“有一大串我至今读到过的最耸人听闻的指控。我 根本不信服这一派胡言,他们也从未证实过其中任何一条。” 阿斯特知道唐会让他否认这些东西的。“你让我带回去几天,让我读读这些档 案吧?”他问道。 尼科尔板起律师那种毫无表情的面孔,望着他。“我想你现在还不能读这些材 料。我得用它写份分析报告,把重要内容勾列出来,然后再给你。实际上,没什么 你用得上的东西。可能你和我那两个哥哥根本不该读的。” 阿斯特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微笑着说道,“有那么糟?” “让我来研究,”尼科尔说道。“联邦调查局那批家伙都是混蛋。” “你说什么我都同意,但要记住,这是件很危险的事。你得自己当心。” “我会的,”尼科尔说道。“我有海伦娜。” “如果需要的话,还有我。”阿斯特伸出手握住尼科尔的胳膊让她放心。有那 么几秒钟她望着他,眼中流露着渴望的神情,他感到颇有点不自在。“你只要打电 话给我。” 尼科尔微笑着。“我会的。但我现在没危险。我现在很好。”事实上,她正企 盼着晚上的约会,与一个十分迷人,很有魅力的外交官的约会。 在他那精致的,一边有着六个电视屏幕的办公室里,马科托尼奥正在与纽约市 一家最有实力的广告代理公司的头洽商业务上的事。理查德·哈里森是个高个、举 止间有股贵族气质的人,他衣着十分讲究,外表看来像是曾经做过模特,但又具有 伞兵特有的专注力。 哈里森在膝盖上放着一个存放录像带的小箱。他十分自信,连问都没问是否可 以,就走到一台电视机前插入了一盒录像带。 “看看这盘带子,”他说道。“不是我们客户的,可我认为这带子真棒。” 那是部美国比萨饼商业片,摊主是苏联前总统米克海尔·戈尔巴乔夫。戈尔巴 乔夫一言不发,稳重又不失尊严地在卖比萨饼,让他的孙辈们高兴地吃着比萨饼, 画面的背景声发出阵阵称赞声。 马科托尼奥微笑着望着哈里森。“真是自由世界的胜利,”他说道。“那又怎 样呢?” “苏联的前领导人,可现在却像个小丑般的在为美国一家比萨饼公司拍广告片。 这不令人惊诧?听说比萨饼公司只付了他五十万美元。” “好吧,”马科托尼奥说道。“可又为了什么?” “为什么有人会做出这般羞辱的事?”哈里森说道。“他急着要钱用。” 突然,马科托尼奥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对于一个曾经统治着一个大国,现在却 无力养家糊口的人,唐肯定会感到无比轻蔑的。唐·阿普里尔会认为戈尔巴乔夫是 这世上最大的傻瓜。 “可说是历史上和人类心理学上的精彩一课,”马科托尼奥说道。“可还是那 句老话,又怎样呢?” 哈里森拍了拍他那存放录像带的小箱。“我还有些别的带子。我预期会有些阻 力的。这些带子更为敏感些。你我有多年的交道了。我想让你在你的电视网上播放 这些商业片。其他的电视网自然会仿效的。” “这我可想象不出,”马科托尼奥说道。 哈里森又插入一盒带子,一边进行解释。“我购买了在商业片里使用已故名人 影像的权利。那些已故的名人正逐渐为我们这个社会所淡忘,那真是天大的浪费。 我们想改变这一状况,让他们重现以往的光彩。” 像带的内容在屏幕上出现了。那是特蕾萨嬷嬷①在加尔各答照顾贫民和重病患 者,以修女般的细心给垂死者以安慰的一系列镜头。另一组镜头是她在接受诺贝尔 和平奖,她那平凡的容貌焕发着光彩,圣人般的谦和感人至深。随后的镜头是她用 汤勺从一只大桶里舀汤分发给街上的穷人。所有这些镜头都是黑白的。 ①特蕾萨嬷嬷(Mother Teresa,1910—1997):印度天主教仁爱传教会创建者, 在加尔各答设立许多服务站,救济贫民、残疾人和重病患者,被印度政府授予“莲 花主”勋章,获1979年诺贝尔和平奖。——译注 突然,片子变成彩色。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端着一只空碗来到木桶旁,对一位 漂亮的年轻女士说道,“能给我一些汤吗?听说这汤味道好极了。”年轻女士冲着 他灿烂一笑,舀了些汤倒进他的碗里。他一口喝干,脸上露出心旷神情的模样。 随后画面淡人一家超市,货架上摆满着标着“加尔各答”的听装汤肴。画面背 景音飘然而至,“加尔各答汤肴,穷人富人共享的提神佳品。二十款各色美味汤肴, 人见人爱。原始配方由特蕾萨嬷嬷首创。” “我想这带子制作的口味还真不错,”哈里森说道。 马科托尼奥皱起了眉头。 哈里森又插入了另一盘带子。戴安娜王妃穿着婚礼服的亮丽画面跃上了屏幕。 随后是一组她在白金汉宫里的镜头。她与查尔斯王子翩翩起舞,四周是王室随员, 个个都如痴如醉。画面背景音响了起来,“每位公主都有王子陪伴。可这位公主却 有个秘密。”一位年轻的模特举着一瓶雅致的香水,产品标签清晰可见。背景音又 说道,“喷洒一滴公主牌香水,你就能俘虏住你的王子——从来不用担心身体的异 味。” 马科托尼奥按了一个桌上的按钮,屏幕黑了。 哈里森说道,“别关,还有其他带子。” 马科托尼奥摇了摇头。“理查德,你极具创造天赋——但又很不敏感。这些商 业广告片不会在我的电视网里播出的。” 哈里森争辩说,“我们会把收益的一部分捐给慈善事业的。这些广告的品位很 不错。我希望你能带个头。不管怎样,我们是好朋友。” “我们是朋友,”马科托尼奥说道,“但我要说的仍然是,不。” 哈里森摇着头,慢慢把录像带放回箱子里。 马科托尼奥微笑着说道,“顺便问一句,那个戈尔巴乔夫销售点情况怎样?” 哈里森耸耸肩。“一塌糊涂。那个狗崽子连比萨饼也不会卖。” 马科托尼奥忙完手中工作后开始准备晚会事宜。今晚他得出席埃米奖①颁奖晚 会。他的电视网有三张大桌子,款待电视网的各级执行官、影星和好几位提名人。 他约了一位叫马蒂尼达·约翰逊的著名新闻评论员一起参加晚会。 他在公司办公室里有一套带有浴室和淋浴间,又有衣柜的卧室,衣柜里放满了 衣服,他得晚上加班时就在公司办公室的卧室过夜。 在颁奖晚会上,有好几位获奖者都提到了他的名字,感谢他在他们的成功中所 起的重要作用。这当然令人十分高兴。在频频鼓掌和与获奖者亲颊祝贺时,他不由 得想起这一年里他得出席的各种颁奖会和晚宴:奥斯卡奖、人民选择奖、美国电影 学会奖和其他一些专门颁发给年迈影星、制片人和导演的特别奖项。他觉得自己就 像是个老师,在向小学生颁发作业优秀奖,获得奖章的小学生们会欣喜地跑回家把 奖章拿给母亲看一般。随后他又会对自己这种蔑视想法感到一阵内疚——这些人理 应获得这些荣誉,与他们需要获得金钱回报一样需要赢得人们的赞许。 颁奖仪式后,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些名声稍逊的演员在极力试图给像他那样有 影响力的人留下些许印象,一家名声在外的杂志的女编辑被一些自由撰稿人团团围 住。他注意到那位编辑脸上的审慎神情,矜持和冷漠的客气举止,仿佛是珀涅罗珀 ②在等待更为有名的求婚者一般。 ①埃米(金像)奖:由美国电视艺术科学会每年颁发给在电视表演、摄制或节 目安排上具有卓越成就者。——译注 ②珀涅罗珀:希腊神话中奥德修斯的忠实妻子,丈夫远征离家后拒绝无数求婚 者,20年后终于等到丈夫归来。——译注 然后是电视节目主持人,各色各样的要人和名流,他们常常会陷入一种微妙的 两难境地,一方面要追逐在大明星后面,希望能与他们攀谈一番,另一方面又要设 法摆脱那些尚无名气的末流之辈的缠绕。 明星们脸上洋溢着希望和渴望。他们已赢得了一定名声,能够从电视跳到银幕 上去,不用重吃回头草了——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 最终,马科托尼奥感到累极了。无止无境的热情微笑,对落选者得扬起鼓气的 愉快嗓门,对获奖者也得喊出激昂亢奋的祝贺,这一切搞得他精疲力竭。马蒂尼达 对他悄悄耳语道,“过会,今晚你上我家吗?” “太累了,”马科托尼奥说道。“忙了一整天,又忙了这一晚上。” “好吧,”她满怀同情地说道。他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要干。“我在这儿要呆 上一星期。” 他俩是好朋友,因为两人谁都不用提防谁的。马蒂尼达很靠得住。她不需要指 导人或保护人的。马科托尼奥从不参加与新闻界的名人的谈判工作,那是业务部主 任的活。他俩的生活不会导致最终结婚的。马蒂尼达东奔西跑,到处采访,而他每 天得工作十五个小时。可他俩意气相投,有时也一起过夜。他俩做爱,闲聊圈内的 事儿,一起参加一些社会活动。他俩心中都明白,两人的关系是一种较为次要的松 散关系。有好几次马蒂尼达与其他什么男人相爱了,他俩的夜晚好事也就中断了。 马科托尼奥从未真正爱上过谁,因此这对他来说并不成问题。 今晚,他为自己行业内的这摊子事忙得累垮了。他回到住所楼下的大堂里看见 阿斯特正在等他,不由得十分高兴。 “嗨,真高兴见到你,”马科托尼奥说道。“你这一阵在哪儿?” “很忙,”阿斯特说道。“能上楼喝一杯吗?” “当然,”马科托尼奥说道。“可为什么这么神秘?为什么不事先打电话给我? 你这样会在大堂里等上好几个小时的,我原来要去参加一个聚会的。” “没关系的,”阿斯特说道。他实际上整个晚上都在跟踪他这位堂兄。 在楼上房间里,马科托尼奥为两人都倒了杯酒。 阿斯特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你能在你那电视网拍板决定拍摄项目吧?” “这一直归我管,”马科托尼奥答道。 “我替你找了个项目,”阿斯特说道。“这与你父亲遇害有关。” “不行,”马科托尼奥说道。他那句著名的“不行”在圈内足以制止任何进一 步的讨价还价。但这次似乎并不能吓退阿斯特。 “不要那样对我说不行,”阿斯特说道。“我不是在向你推销什么东西。这关 系到你哥哥和妹妹的安全。也包括你。”他脸上露出微笑。“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详细说说,”马科托尼奥说道。他用一种惊诧的新眼光看着他的这位堂弟。 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毛头小子难道还真的有一手? “我希望你能制作一部联邦调查局的记录片,”阿斯特说道。“特别是库尔特 ·西尔克是怎样设法摧毁大部分黑手党家族的。一定会有大量观众的,对吗?” 马科托尼奥点点头。“你的目的呢?” “我收集不到西尔克的资料,”阿斯特对他说。“要我去收集这风险太大。但 如果你制作一部记录片的话,任何政府机构都不敢找你碴的。你可以发现他住在哪 儿,他的过去情况,他是怎样运作的,以及他在联邦调查局核心圈子里的地位。我 需要所有这些资料。” “联邦调查局和西尔克不会合作的,”马科托尼奥说道。“那样的话,这片子 很难拍成。”他停顿一会又说,“现在不比过去胡佛任局长时的情况了。这些新来 的家伙做事很谨慎的。” “你做得到的,”阿斯特说道。“我需要你替我做这件事。你手下有一大批制 片人和钻劲十足的记者,我得知道他的所有情况。所有的一切。因为我想他可能参 与了反对你父亲和我们家族的那场阴谋。” “这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式的故事,”马科托尼奥说道。 “是啊,”阿斯特说道。“可能情况不是这样。但我知道那不是简单的帮派间 的仇杀。西尔克的调查也显得颇为可疑。他似乎是在掩盖真相,而不是把它揭露出 来。” “我帮你搞到资料后,你又怎样做呢?” 阿斯特双手一摊,微微一笑。“我能做什么,马克?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可能 我会有许多事要干,使家族摆脱干系。这得看资料而定。我不会复制这些资料的。 你不会受连累的。” 马科托尼奥凝视着他。他的思维在对眼前阿斯特这张愉快迷人的脸作出调整。 他沉思般说道,“阿斯特,我对你感到好奇。老头让你握有控制权,是为什么?你 是个面制品进口商。我以前一直把你看作是个热衷于猩红色骑马服和你那个小乐队 的浪子。但老头是从不会信任一个像你看上去那副模样的人的。” “我不再唱歌了,”阿斯特微笑着说道。“我也不太骑马了。唐可说是慧眼识 人,他信任我。你也应该信任我。”他略为停顿,又极为真诚地说道,“他挑选了 我,是让他的子女不必再去冒风险。他挑选了我,并教我如何处世待人。他爱我, 但我是个需要时舍得推出去冲杀抵挡一阵的人。就这么简单。” “你有回击这能力?”马科托尼奥说道。 “这个么,当然有,”阿斯特说道。他后仰靠在椅背上,微笑着望着堂兄。他 脸上那微笑正是演员在拍电视时故意做出让观众知道自己是反面角色的那种阴险模 样,但他明显的模仿夸张动作逗得马科托尼奥哈哈大笑。 他说道,“那就是要我做的?不会要我再干些其他什么的吧?” “你也不适合再干其他什么事,”阿斯特说道。 “我能考虑一下,几天后再答复你吗?” “不能,”阿斯特说道。“要是你说不,那就由我来对付他们。” 马科托尼奥点了点头。“我喜欢你,阿斯特,但这事我不能干。这风险太大了。” 在尼科尔办公室里与库尔特·西尔克的见面事后看来颇为出乎阿斯特的意料。 西尔克把比尔·博克斯顿一起带来,并坚持要尼科尔也在场。他很直截了当。 “我听说提蒙那·布塔拉试图在你那些银行里投入一笔数十亿美元的资金,有 这回事么?” “那属于客户保密信息,”尼科尔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知道他也曾经向你父亲提出过同样的要求。”西尔克说道,“但你父亲拒 绝了。” “这一切又和联邦调查局有什么关系?”尼科尔用她那种“见鬼去吧”的腔调 问道。 西尔克并不感到恼火。“我们认为他在试图洗钱,那些贩卖毒品的钱,”他对 阿斯特说道。“我们希望你能与他合作,以便让我们监控他的行动。我们希望你能 委派一些联邦政府的会计师到你的那些银行里任职。”他打开公文包。“我这儿有 几件文件要你签署,这会保护我们双方的。” 尼科尔从他手中接过文件,很快阅读了两页。 “不要签,”她警告阿斯特说。“银行的客户有权享有隐私不受侵犯的权利。 如果他们要调查布塔拉,他们应该申请获得许可的。” 阿斯特拿过文件读着。他对西尔克微笑着。“我信任你,”他说道。他在文件 上签上名递回给西尔克。 “有什么回报?”尼科尔问道。“我们这么合作,有什么好处?” “你作为一个诚实公民履行了应尽的职责,”西尔克说道。“总统会签发一封 建议信,会停止对你们所有的银行进行的审计。要是你们的银行不是百分之一百干 净的话,那种审计会给你们带来许多麻烦的。” “透露点我叔叔遇害的消息怎样?”阿斯特说道。 “那当然,”西尔克说道。“是被枪杀的。” “为什么在坚信礼那天没有警方人员到场监护?”阿斯特问道。 “那是警署的头保罗·迪·贝尔德托,”西尔克说道,“还有他的副手,一个 叫阿斯皮内拉·华盛顿的女人作的决定。” “那为什么联邦调查局的人也不到场?”阿斯特问道。 “这恐怕是我的决定,”西尔克说道。“我当时认为没这必要。” 阿斯特摇摇头。“我想我还不能同意你刚才提出的建议。我得要几个星期好好 想想。” “可你已经签署了这些文件,”西尔克说道。“这一消息是保密的。要是你泄 露了我们今天的谈话,你会被起诉的。” “我怎么会去泄露呢?”阿斯特问道。“我只是不愿在银行业务上与联邦调查 局或布塔拉纠缠在一起。” “好好考虑一下吧,”西尔克说道。 这两位联邦调查局的人走后,尼科尔愤怒地对阿斯特吼道,“你怎么敢否决我 的决定,去签这些文件。这太蠢了。” 阿斯特瞪着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生气的痕迹。“他拿了我签字的那 些文件就感到心安了,”阿斯特说道。“我就是要他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