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斯特开始对自己的行动格外小心谨慎。这不仅是要避开可能的暗杀,也是为 了不让警方有任何借口逮捕他。他躲在戒备森严的家里,每天二十四小时由五人一 班的警卫负责警戒。他在屋子四周的树林里和地面上设置了摄像监视探头,在晚上 则启用红外线监视器。他必须外出时,总是随身带着六个保镖,分成两人一组共三 个组前后警戒。他有时也单独外出,那是靠高度保密和突然性,也是他自信能够对 付得了一二个杀手。炸死炸伤那两个警探是十分必要的,但也引起了舆论纷纷。阿 斯皮内拉·华盛顿康复后会发现是赫斯柯出卖了她。要是赫斯柯向她供出内情,她 会对阿斯特本人下手的。 到了这个份上,他明白自己面前的问题有多么严重。他知道了对唐的被杀负有 责任的是哪些人,也知道面临的问题有多么棘手。库尔特·西尔克基本上碰不得, 提蒙那·布塔拉是下达暗杀令的人,同伙还有英齐奥·塔利班、格雷兹拉和秘鲁总 领事。他只是对斯图尔佐兄弟俩实施了报仇,而他俩只是走卒而已。 他的情报来源是约翰·赫斯柯、普拉奥先生、唐·克雷西和在西西里的奥克塔 维厄斯·比安戈。要是可能,他会设法让所有的仇人在同一时间聚集在同一地点。 要一个个干掉他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普拉奥先生和克雷西还告诫过他不要去触动 西尔克。 还有尼科尔的情人,那个秘鲁总领事马里安诺·鲁比奥。尼科尔对他究竟有多 痴情?她在联邦调查局提供的唐的档案中究竟删除了什么东西不愿让他阿斯特看到 的?她究竟对他隐瞒了些什么东西? 他想起了在西西里的布吉。严格来讲,她不是个应召女郎,而是个与他十分亲 近的姑娘,她天性善良,但也容易发火。他还记得她那华丽的床,在西西里柔风吹 拂的夜晚,他俩一起游泳,从盛满油的木桶里取油橄榄吃。他记忆中她最可爱处是 从不撒谎,对自己怎样生活,怎样对待其他男人十分坦诚。他记得自己被打伤后, 她仍然忠心耿耿,从海里把他拖上岸,他脖子伤口流出的血沾到了她身k。还有,她 送给他的金颈圈,那肖像挂件正好盖住那怕人的伤疤。 他还想起了罗丝,那个对他并不忠诚的罗丝。她那么甜蜜,那么美丽,那么多 情,在背着他与其他男人来往的同时会信誓旦旦说真心爱他。然而,与她在一起时, 她总是让他感到十分幸福。他是想通过让她去勾引斯图尔佐兄弟俩而使自己对她的 好感降温,而他惊异地发现她很乐意担当这一角色,作为是对她那虚假生活的调整。 他脑际闪过一连串人影后定格在西尔克的妻子乔吉特身上。真傻。他竟然花了 一整个傍晚观察她,听她聊那些他根本不相信的废话,什么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神圣 不可侵犯的。然而,他还是忘不了她。真是见鬼,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像库尔特·西 尔克那样的人? 有几个晚上,阿斯特驾车来到罗丝的住宅附近,然后在车里用手机打电话给她。 令他惊奇的是,她倒是总在家里,总是解释说读书功课太多,没时间出来。这倒也 正合他的意思,因为他行动必须十分谨慎,不能带她去餐馆吃饭或带她上影院看电 影。他把车停好,带着罗丝喜欢的外卖食物上她家,而蒙扎则在外面车里等他。 罗丝会铺好桌子,开瓶酒。他们吃着食物,她很亲热地把腿搁在他的膝盖上, 脸上露出与他在一起的兴奋神情。她微笑着,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这是她的天赋, 阿斯特知道她对其他男人也是这般的。当然,这并不碍事。 随后,两人会去卧室上床,她总是充满了激情,但又十分甜美,亲切地依偎在 他身旁。她用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吻着他说道,“我们真是天生的一对。”这话 会使阿斯特一阵心寒。他不愿意让她与一个像他自己那样的人成为天生的一对。在 那些时候,他渴望能有一个具有古典美德的女性,然而他又无法克制住自己不去见 罗丝。 他一般呆上五到六个小时,在凌晨三点左右离开罗丝的住所。有时她还在熟睡 中,他会俯身凝视着她,望着她脸部松弛的肌肉,似乎有一种悲枪的神情,十分脆 弱,在苦苦挣扎着,不让锁在内心深处的魔鬼挣脱掉。 一天晚上,他去罗丝家后离开得比较早。他回到车里时,蒙扎告诉他说有个叫 朱依斯的先生来过电话,让他马上打回电。这是他和赫斯柯约定的一个暗号。他马 上用车载电话打回电。 赫斯柯的嗓音很急促。“我不能在电话里讲。我们得马上见面。” “在哪儿?”阿斯特说道。 “我在麦迪逊广场公园外面等,”赫斯柯说道。“车不要停,让我上车后就开。 一小时后见。” 阿斯特把车开到公园时,看见赫斯柯站在人行道上等着。他把车开到赫斯柯跟 前时蒙扎已把枪掏出放在了膝盖上。阿斯特推开车门,赫斯柯马上钻进了车前排。 他脸上冷汗直淌。他对阿斯特说道,“你遇上大麻烦了。” 阿斯特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是唐的子女?”他问道。 赫斯柯点点头。“布塔拉绑架了你的堂兄马科托尼奥,把他藏了起来,但我不 知在哪儿。明天他会要与你见面。他要用人质交换什么东西。要是你莽撞行事的话, 他有个四人的暗杀组会对你下手。那些都是他自己的人。他想让我干,但我没答应。” 车开到了一条昏暗的街上。“谢谢了,”阿斯特说道。“我让你什么地方下车?” “就在这里吧。我的车就在前面一条街那边。” 阿斯特心里明白。赫斯柯是不愿有人看见他。 “还有一件事,”赫斯柯说道。“你知道布塔拉自己的那家旅馆?他的弟弟布 鲁诺今晚在那里与女人鬼混。他身边没保镖。” “再次谢谢了,”阿斯特说道。他打开车门,赫斯柯消失在黑夜中。 马科托尼奥·阿普里尔在下班前会晤最后一位来客,他希望会晤能尽快结束。 现在已是晚上七点了,他约了朋友在九点一起吃饭。 来客是电影界他最喜欢的制片人和最好的朋友,一个叫斯蒂夫·布罗迪的人。 布罗迪先生制作片子从不超出预算,对剧本情节的悟性很高,经常介绍马科托尼奥 认识那些刚起步,需要有人扶一把的年轻女演员。 可今天晚上,他俩却在讨论问题的观点上针锋相对。布罗迪带来了业内最有权 势的一位朋友,一个叫马特·格莱齐尔的人,此人对自己的客户非常负责。他来找 马科托尼奥为一个作家说情,他把这位作家最新出的书拍成了一部八小时的电视连 续剧,很受观众欢迎。现在,格莱齐尔希望能把这位作家以前的三本书也推销出去。 “马科托尼奥,”格莱齐尔说道,“那三本书都是好书,但当时销路并不好。 你知道出版商是怎么想的,他们不愿把宝货贱卖的。现在布罗迪准备把这些小说拍 成电视剧。你在上一本书上赚了大把的钱,就大方一点,让我们做成这笔交易吧。” “我可不这么看,”马科托尼奥说道。“我们现在谈的是他以前的书。这些书 都没上过畅销榜。现在还脱印了。” “这没关系的,”格莱齐尔用代理商那种典型的自信口吻说道,“只要我们一 谈拢,出版商会重印的。” 马科托尼奥以前多次听到过这种论点了。是的,出版商会重印书籍的,但在事 实上重印对电视剧的推出并没什么帮助,倒是电视剧播出会助书籍出版商一臂之力。 格莱齐尔说的都是些胡扯。 “不谈这些了,”马科托尼奥说道。“我读过这些书。没多少东西可上电视的, 太文学化了。倒是语言很有魅力,而不是情节。我当时还很喜欢它们。我不是说它 们不行,只是说不值得冒风险和花费这么大的力气。” “别糊我了,”格莱齐尔说道。“你读的是读者文摘之类的吧。你是节目编制 的头,你哪有时间读小说。” 马科托尼奥哈哈大笑。“你说错了。我喜欢读书,也真喜欢这些小说。但它们 难以改编为好的电视剧。”他的语气很热诚友好。“我很抱歉,对我们来说,这事 实在是难以遵命。但也不要忘了我们。我们很愿意与你合作的。” 他们两人走后,马科托尼奥在自己办公套间的浴室里淋浴更衣,准备外出就餐。 他对秘书道了晚安,他的秘书总是等他离开办公室后才会回家。马科托尼奥乘电梯 下楼到了大厅。 他约朋友在四季饭店吃饭,离开这里只有几个街区,他准备步行走去。他不像 大部分高级主管人员那样喜欢拥有专车和专职司机,他只在需要时才让秘书安排车 辆。他对自己勤俭的习惯十分自豪,知道这是从他父亲那儿学来的。他父亲十分厌 恶在无聊的事上浪费钱财。 他踏上外面的人行道,迎面吹来一阵寒风,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一辆黑色的 轿车驶到他身边,司机从车里出来,打开了车门请他进去。是他的秘书为他要了车 子?司机是个高个子,身体十分魁梧,头上的帽子显得很小,十分滑稽。他鞠了一 躬,问道,“您是阿普里尔先生?” “是的,”马科托尼奥说道。“今晚我不需要用车。” “您需要的,”司机说道,他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请进车吧,否则一枪崩 了你。” 突然,马科托尼奥意识到自己背后围着三个男子。他犹豫着。司机又说道, “不必担心的,有个朋友想见见你,跟你聊聊而已。” 马科托尼奥钻进汽车,在后座坐好,身后那三个人从两边上车挟住了他。 车子开出了一二个街区,有一个人拿出一副墨镜让他戴上。马科托尼奥照吩咐 做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墨镜的镜片黑得遮挡住了所有光线。他 心里想着,这一招倒是很聪明,他把它记在脑子里,以后好用在剧本情节上。这也 是个好兆头。要是这帮人不希望让他看到车向哪里开,是说明他们并不准备杀死他。 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实的事,像是他电视剧里的情节而已。他又突然想起自己的父 亲,明白自己最后还是牵涉进了他父亲的世界里,而以前他一直以为那是不可能的 事。 大约一小时后,汽车停了下来,两个人扶着他下了车。他感到脚下踏的是一条 砖石路,他们扶着他上了四级台阶,进了一间屋子。又上了楼梯,进了房间,身后 的房门砰然关上。在这时,有人把他眼睛上的墨镜取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在一间小 卧室里,屋子的窗子都拉上了厚实的窗帘,有个看守模样的人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 里。 “躺下养养神,”看守对他说道。“明天一天还挺累人的。”马科托尼奥抬腕 看表。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了。 凌晨四点刚过,摩天大楼像鬼魅一般映衬在夜空中,一辆轿车悄悄驶到鲁西恩 旅馆门口停下,阿斯特和阿尔多·蒙扎从车上下来,司机仍然呆在车里。蒙扎在上 楼途中已掏出了一串钥匙,他俩直奔布塔拉在旅馆中的套间。 蒙扎用钥匙打开套间的门,两人走进客厅。客厅的桌上散乱地放着外卖中餐盒、 空酒杯和各种酒瓶。桌上还有一只很大的搅奶油蛋糕,切开后还吃剩下一半,蛋糕 上有一支持灭的香烟,像是插在上面的生日蜡烛。他俩走进卧室,阿斯特合上门边 墙上的电灯开关。卧室的床上躺着只穿着短裤的布鲁诺·布塔拉。 室内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但床上只有布鲁诺一人。他的模样实在不雅观。他 一脸横肉松弛开堆在脸上似的,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嘴里的呼气送出海鲜食物 的腥味。厚实的胸部像只熊,说真的,他那模样真有点傻熊的憨样,阿斯特不由想 到。床脚边有一只空酒瓶,还散发出阵阵酒味。要搅乱他的美梦真有点过意不去, 阿斯特轻轻拍了拍他的前额。 布鲁诺睁开一只眼,随后另一只。他并没惊慌,甚至都没露出奇怪的样子。 “你他妈的来干什么?”他的嗓音嘶哑着,还带着睡意。 “布鲁诺,不用担心的,”阿斯特轻轻说道。“姑娘呢?” 布鲁诺坐起身。他哈哈大笑。“她早就回家了,要送孩子去学校。我上了她身 子三次了,就让她回家去了。”他一副很自豪的神气,对自己的阳刚气概和善解可 怜女子的苦衷仿佛很是得意。他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拉床边桌的抽屉,阿斯特轻轻挡 住了他的手,蒙扎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手枪。 “听着,布鲁诺,”阿斯特柔声细气地说道。“你不会有什么事的。我知道你 哥哥没对你讲这事,他在昨晚抓走了我的堂兄马克。现在我只能用你把他换回来。 你哥哥十分疼爱你,布鲁诺,他会把你换回去的。你说是吧?” “那当然,”布鲁诺说道。他仿佛松了口气。 “不要做任何蠢事。穿好衣服吧。” 布鲁诺穿好衣服后,却老是系不好鞋带。“怎么回事?”阿斯特问道。 “我是第一次穿这鞋子,”布鲁诺说道。“平时我总是穿没鞋带的鞋。” “你不会系鞋带?”阿斯特问道。 “这双鞋还是第一双系带子的。” 阿斯特忍不住笑了。“天啊。好吧,我帮你系。”他让布鲁诺把脚搁在他的膝 盖上。 系好鞋带后,阿斯特拿来床边的电话给他。“打电话给你哥哥吧,”他说道。 “凌晨五点?”布鲁诺说道。“提蒙那会杀了我的。” 阿斯特明白布鲁诺不是因为没睡醒而懵懵懂懂的,这个人智力有些迟滞。 “你告诉他说我抓到了你,”阿斯特说道。“随后就由我来跟他讲话。” 布鲁诺接过电话,拨了号,对着话筒用平淡的口气说道,“提蒙那,你替我惹 了麻烦,我这才这么早打电话给你。” 阿斯特听到话筒里传来怒吼声,布鲁诺急忙又说道,“阿斯特·维奥拉抓了我, 他要跟你讲话。”他马上把话筒交给了阿斯特。 阿斯特说道,“提蒙那,很抱歉吵醒了你。我得抓了布鲁诺,因为你抓了我的 堂兄。” 话筒里又传来布塔拉的一阵怒吼声。“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些什么。现在你想干 嘛?” 布鲁诺听得见话筒里的声音,他对着话筒吼道,“是你把我拖进去的,你是混 蛋,你让我平安回家。” 阿斯特平静地说道,“提蒙那,我们把人交换后再来谈谈你想做的交易。我知 道你认为我很顽固,但我们见面后我会告诉你理由的,到时候你会明白我实际是为 了你好。” 布塔拉的嗓音平静了下来。“好吧,”他说道。“我们怎么见面?” “中午我在巴拉丁餐馆等你,”阿斯特说道。“我在餐馆里有间包房。我会把 布鲁诺带来的,你把马克带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带保镖来,但在公众场合还是 不要动干戈的好。我们谈些事,随后进行交换。” 话筒里沉默了好一阵,尔后布塔拉说道,“我会来的,但不要耍花招。” “不用担心的,”阿斯特愉快地说道。“见面后我们会成好朋友的。” 阿斯特和蒙扎把布鲁诺架在中间,阿斯特还仿佛友好地挽着布鲁诺的胳膊,两 人带着他下楼来到街上。门外又停了两辆汽车,是阿斯特另行调来的。“你和布鲁 诺乘同一辆车,”阿斯特对蒙扎说。“中午时把他带到巴拉丁餐馆。我在那里等你 们。” “中午之前我带他去哪儿呢?”蒙扎问道。“离中午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带他去吃早饭,”阿斯特说道。“他喜欢吃。一顿早饭可耗掉几个小时。然 后带他去中央公园走走,那儿有个动物园。我带一辆车和一名司机。他要是想逃跑, 不要杀死他,但要抓住他。” “你自己一个人行吗?”蒙扎问道。“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事的。”在汽车里阿斯特用车载电话拨了尼科尔的私人电话。这时才 早晨六点,晨曦中高楼大厦朦朦胧胧像是一大堆岩石一般。 话筒那头尼科尔的声音还睡意未醒。阿斯特记得她还是个小姑娘和他的恋人时, 说话嗓音就是这般的。“尼科尔,醒醒,”他说道。“你猜我是谁?” 这问题显然使她感到不耐烦。“当然知道,我知道你是谁。谁会在这么早打电 话给我?” “仔细听着,”阿斯特说道。“不要提问。你替我保管的那份文件,那份我为 西尔克签了字的文件,你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不要签?” “当然记得,”尼科尔简单地回答说道,“我记得的。” “你是放在家里还是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阿斯特问道。 “当然在办公室里,”尼科尔说道。 “好的,”阿斯特说道。“我在三十分钟后到你家里。我在门外按铃。你准备 好就下来。带着你的钥匙。我们一起去你办公室。” 阿斯特按了尼科尔的门铃后,尼科尔马上下楼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皮外衣, 带着一只手提包。她吻了一下阿斯特的面颊,不敢多问,上车后告诉司机怎样开车 去她办公室。一路上她一言不发,直到来到她的办公室里。 “现在可以说了,你为什么要那份文件?”她问道。 “你不必知道的,”阿斯特说道。 他看见她脸上露出了生气的神情,但她来到屋里保险柜前。保险柜与写字台连 在一起,她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份卷宗。 “不要关上保险柜,”阿斯特说道。“我还要那次我们与西尔克谈话的录音带。” 尼科尔把卷宗递给他。“你有权利取走这些文件,”她说道。“但你没权要磁 带,即使有的话。” “尼科尔,你很久以前曾对我说过,你对在办公室里见客谈话都录音的,”阿 斯特说,“我在那次与西尔克谈话时注意观察过你,你当时对自己的安排显得十分 满意的。” 尼科尔笑了,笑声中带有轻蔑的含义。“你变了,”她说道。“你以前不是那 种自以为是能看懂别人心思的人。” 阿斯特脸上露出苦笑样,抱歉似地说道,“我以为你还是喜欢我的,所以我从 没问过你,你把你父亲档案里什么东西删了不让我看。” “我没删过,”尼科尔冷冷说道。“要是你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会把 磁带给你的。” 阿斯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你真长大了。”他见她一副怒气冲 冲,两眼直冒火花,嘴唇翘得高高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她与 他和她父亲闹别扭时的模样了。 “好吧,你还是老样子,争着要和大男孩们一起玩,”阿斯特说道。“现在还 是改不了。作为一名律师,你真是像你父亲一样让许多人见了你害怕。” “他并不像新闻界和联邦调查局的人说的那么坏,”尼科尔生气地说道。 “是的,”阿斯特安慰似地说道。“马克昨晚被提蒙那·布塔拉绑架了。但也 不用多担心的。我刚才去抓了布塔拉的弟弟布鲁诺。准备与他们把马克换回来。” “你也绑架了别人?”尼科尔问道,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们先干的,”阿斯特说道。“他们千方百计想把我们的银行搞到手。” 尼科尔几乎在嘶叫,“那就把银行卖给他们算了嘛。” “你不明白,”阿斯特说道。“我们什么也不给他们。我们手里有布鲁诺。他 们敢对马克下手,我就对布鲁诺不客气。” 尼科尔两眼瞪着他,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情。阿斯特平静地注视着她,举起一 只手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金颈圈。“就是这样,”他说道,“我会杀了他的。” 尼科尔那绷紧的脸松弛开,露出了愁眉不展的样子。“你不会的,阿斯特,你 不会也去杀人的。” “这下你明白了吧,”阿斯特说道。“在他们杀了你们父亲。我叔叔后,我绝 对不会再把银行卖给他们的。但我需要拿这文件和磁带与他们打交道,不用流血就 把马克换回来。” “把银行卖给他们,”尼科尔轻轻说道。“我们会拿到钱的。那又有什么不好?” “这对我不好,”阿斯特说道。“对唐也不好。” 尼科尔一声不响地从保险柜里取出一只小盒放在卷宗上。 “先听听这磁带,”阿斯特说道。 尼科尔从写字桌抽屉里拿出一只盒式录音机。她把磁带插入录音机,按下放音 键,录音机里传出了西尔克述说要让布塔拉陷入圈套的计划。尔后,阿斯特把要的 东西都收拾放好,对尼科尔说道,“今天晚些时候我就把这些东西送回来。当然, 我会把马克带回来的。不用担心,不会发生什么事的。要是发生什么事,那是他们 比我更倒霉。” 中午刚过,阿斯特、阿尔多·蒙扎和布鲁诺·布塔拉来到东六十街的巴拉丁餐 馆的私人包房里。 布鲁诺一点也看不出有为自己被作为人质而担忧的样子。他高兴地与阿斯特聊 着话。“嗨,我在纽约长到这么大,还不知道中央公园里有一个动物园。真应该让 别人都知道,让他们都去玩玩。” “这一早上玩得不错吧,”阿斯特语气很轻松地说道,心中在想,要是事情办 砸了,布鲁诺至少在死前还有个玩得痛快的美好回忆。包房的门打开了,餐馆老板 走在前面,后面是提蒙那·布塔拉和马科托尼奥。布塔拉那高大宽阔的身材和裁剪 得体的衣服几乎把在他身后的马科托尼奥完全遮挡住了。布鲁诺快步奔上前,与提 蒙那拥抱着,在提蒙那的两颊上亲吻。阿斯特在一旁颇为惊诧地看到提蒙那脸上洋 溢起的慈爱和满足的神情。 “真是我的好哥哥,”布鲁诺大声喊道,“我的好哥哥。”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阿斯特和马科托尼奥只是握了握手,阿斯特用手臂搂 了搂马科托尼奥的肩头,说道,“马克,一切都没事了。” 马科托尼奥转身坐下。他的双腿有些颤抖,那是因为自己终于恢复了自由,也 是因为重新见到阿斯特的缘故。那个喜欢唱歌,整日蹦蹦跳跳、无忧无虑、亲切可 爱的小男孩终于露出了死亡天使的真相。阿斯特表现出的威严震慑住了布塔拉,使 他心里有些发毛,又感到烦躁不安。 阿斯特在马科托尼奥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膝盖。他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仿佛 这眼前的麻烦只是请个朋友一起吃饭。“你没事吧?”他问道。 马科托尼奥直接望着他的眼睛。他以前从未注意到这双眼睛是这么清澈、这么 冷酷无情。他看看布鲁诺,这个为他捞回性命的人。布鲁诺仍在喋喋不休地对他哥 哥说着什么,是他在中央公园动物园玩的事。 阿斯特对布塔拉说道,“我还有点事要与你谈。” “好吧,”布塔拉说道。“布鲁诺,先回家吧。外面有车等着。等我回家我们 再谈。” 蒙扎走进包房。“你送马科托尼奥回他家去,”阿斯特对他说道。“马克,你 在家里等着我。” 布塔拉和阿斯特隔着桌子坐在两边。布塔拉打开一瓶酒,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斟 满酒。他没为阿斯特倒酒。 阿斯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褐色信封,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在桌子上,那是他应 西尔克要求签署的保密文件,那份西尔克要他诱使布塔拉踏入陷阱的文件。 除了文件外,还有一只盒式录音机,磁带已放在录音机里了。 布塔拉望着面前带有联邦调查局标志图案的文件,他拿起读着。随后,他把文 件抛回桌子上。“那也可能是伪造的,”他说道。“你怎么会这么傻,去签这种文 件?” 阿斯特一声不吭,他按下录音机的放音键,西尔克的说话声响了起来,他是在 劝说阿斯特予以合作,设法让布塔拉束手就擒。布塔拉仔细倾听着,尽力控制着内 心涌起的惊骇和愤怒,但脸上慢慢泛红,嘴唇颤动着,那是在无声诅咒。阿斯特按 下停止键,中断了放音。 “我知道在这过去的六年里,你一直在替西尔克干活,”阿斯特说道。“你帮 他扫荡了纽约的各大家族。我还知道你因此受到西尔克的庇护。现在是他来对付你 的时候了。那些戴着警徽的家伙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他们要悉数打尽。你以为他是 你的朋友。你为了他违反了‘拒绝作证’的戒规。你让他成名,可现在他要送你进 监狱了。他不再需要你了。只要你一买下我的那些银行他就对你动手。这就是我一 直不答应与你们做这笔交易的原因。我永远不会违反‘拒绝作证’这戒规的。” 布塔拉平静了下来,仿佛心里拿定了主意似的。“要是我解决了西尔克的问题, 你会怎样处理那些银行呢?”阿斯特把桌上的文件和录音机放回公文包,“全盘出 售,”他说道。“只是我保留百分之五的一点份额。” 布塔拉似乎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好的,”他说道。“等问题解决后 我们再商定这事。” 他们握手为定,布塔拉先走一步。阿斯特这时才觉得肚子饿得直叫。他要了份 厚实的红炯牛排作午餐。一个问题解决了,他暗自想道。 午夜时分,在秘鲁领馆里布塔拉约见了马里安诺·鲁比奥、英齐奥·塔利班和 迈克尔·格雷兹拉。 鲁比奥此次尽地主之谊,殷勤周到地款待塔利班和格雷兹拉。他陪他俩去看戏、 听歌剧、欣赏芭蕾舞,为他俩提供在艺术和音乐圈子已小有名气的年轻漂亮女人。 塔班利和格雷兹拉玩得十分尽兴,恋恋不舍,不愿离开这花花都市回到自己平淡无 奇、枯燥乏味的老家去。他们像是没主见的国王,而鲁比奥则是极力诺媚阿谀讨好 他们的郡主。 这天晚上,总领事先生热情款待着这几位大亨。会议桌上摆满了各种异国食物、 水果、奶酪和巧克力糖,每张椅子旁放着一只盛冰的桶,桶里放着香槟酒。桌上用 棉花糖堆起的一个个制作精致的小型梯子模型上放着各种精美糕点,一个很大的咖 啡壶扑通扑通冒着热气,盛放哈瓦拿雪茄和西班牙雪茄的浅褐色、绿色的盒子散放 在桌子四处。 鲁比奥首先发言,作为开场白。他对布塔拉说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让我们 取消原来的娱乐安排来开会商讨?”尽管他态度十分客气有礼,但话语中带有一点 高高在上、屈尊的语气,令布塔拉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知道一旦对他们讲了西尔克 对自己搞的两面诡计,他们更会瞧不起他。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们。 塔利班吃着巧克力糖,说道,“你是说,你抓了他的堂兄马科托尼奥·阿普里 尔,而你又没跟我们商量就用他换回了你的弟弟。”他讲话时充满了轻蔑的口气。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弟弟被杀害,”布塔拉说道。“再说,要不是我跟他交 涉,我们还会掉进西尔克的陷阱里去的。” “这倒不假,”塔利班说道。“但这不应是你一个人作出决定的事。” “好啊,”布塔拉说道。“那么谁来——” “我们一起!”塔利班吼道。“我们是你的合伙人。” 布塔拉注视着他,心里思忖着自己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不杀了这婊子养的杂 种。可这时他想起了那抛到半空中的五十顶巴拿马帽子。 总领事先生似乎看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缓着口气安慰他说道,“我们都来 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各自的价值观也不同。我们得互相宽容适应对方。提蒙那 是美国人,是个讲感情的人。” “他弟弟是头蠢猪,”塔利班说道。 鲁比奥竖起一个指头对塔利班摇了摇。“英齐奥,不要为开玩笑而惹麻烦。我 们每个人都有权决定我们自己的个人私事。” 格雷兹拉脸上露出逗乐的微笑。“这话不错。你,英齐奥,就从来没对我们讲 过你那些秘密实验室的事。你还希望拥有自己的武器。这也是个傻念头。你以为政 府会对这种威胁视而不见,听之任之?政府会改变法律的,而这些法律现在正好好 地保护着我们,让我们兴旺发达呢。” 塔利班哈哈大笑。他很喜欢这次聚会。“我是个爱国者,”他说道。“我希望 南美洲能够具有保护自己,免受以色列、印度和伊拉克这种国家侵犯的能力。” 鲁比奥对他宽厚地笑着说道,“我倒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是个民族主义者。” 布塔拉却乐不起来。“我这儿的麻烦可大了。我以为西尔克是朋友,在他身上 花了大量的钱,可现在他却对我和你们大家都虎视眈眈。” 格雷兹拉说话直截了当,语气十分强烈。“我们得放弃这整个计划,只能暂时 忍耐。”他不再是以前那副和蔼谦顺的模样。“我们得另辟溪径。忘掉库尔特·西 尔克和阿斯特·维奥拉。与他们为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避免做任何可能毁掉自己 的事。” “这样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布塔拉说道。“西尔克仍然会盯住我的。” 塔利班也撕下了温和的面纱。他对格雷兹拉说道,“真没想到你会提这样窝囊 的主意,这和你以前的作为真是大相径庭的。你在西西里杀死警察和法官,暗杀总 督和总督夫人。你和你的科利思帮派还杀了前来镇压你们帮派的军队将军。而你现 在却说什么放弃可以赚上百亿美元的计划,还要舍弃我们的老朋友布塔拉。” “我来结果西尔克这小子,”布塔拉说道。“我不管你们赞成还是反对。” “这样干太危险了,”总领事先生说道。“联邦调查局会宣布是黑手党的人干 的,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追查凶手的。” “我同意提蒙那的主张,”塔利班说道。“联邦调查局的行动受法律的制约, 我们能够对付得了。我派支人马来,干完后就撤,几个小时就飞回南美了。” 布塔拉说道,“我知道这样干有危险,可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我同意,”塔利班说道。“要赚上百亿的大钱就得冒险。否则的话,我们还 做什么生意?” 鲁比奥对塔利班说道,“你和我因为有外交护照可说没什么风险,迈克尔,你 暂时回西西里去。提蒙那,这随后掀起的轩然波涛就要你一个人顶了。” “要是出现无法收场的局面,”塔利班说道,“我可以把你藏在南美的什么地 方。” 布塔拉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会通盘考虑后决定怎样干的,”他 说道。“但我会需要你们的帮助。迈克尔,你同意吗?” 格雷兹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是的,我同意,”他说道。“但我更担心的 是阿斯特·维奥拉,而不是库尔特·西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