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卡尔在办公室。他的秘书给我接通了电话。我说:“你好,卡尔。” “你好,保罗。”他说话仍然带点德国口音。 我们没有开玩笑,我直接告诉他:“这儿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案。” “噢!” “是坎贝尔将军的女儿,安·坎贝尔上尉。” 电话里一阵沉默。 我接着说:“可能是强奸杀人,但肯定是性虐待。” “在基地里吗?” “是的,在一个步枪射击场。” “什么时候?” 我回答说:“凌晨2点17分到4点25分之间。”到此,我已经回答完了所有关于 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的问题。 “什么动机?” “不知道。” “有嫌疑犯吗?” “没有。” “案发时被害人在做什么?” “她那天晚上值班,出去检查哨所。”我把肯特的任命、与森希尔小姐的相遇, 还有我们对被害人住所搜查的具体情况向他一一作了汇报,只是没提在地下室发现 的那些东西。我知道我们的谈话很可能被人录音,严格说来,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情 报,只是不想让卡尔感到很难为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等尸体搬走后,你再回犯罪现场,就用那些柱子把森 希尔小姐绑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一个健康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把那些桩子拔出来。” “啊,我明白了。卡尔,那些桩子是按不同角度钉在地上的,与尸体有一定距 离,所以她没有力量反抗,而且有人把一根绳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我想——我猜 想他们开始可能是在玩游戏——”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应该知道那不是游戏。我们凭 过去的经验知道,当一个女人有生命危险时,她是会拼命的。也可能她是被麻醉了 或是被镇定了,让毒物学家找找镇静剂。同时,你和森希尔小姐必须从头至尾把犯 罪过程重演一遍。” “我希望你说的是模仿。” “是。但不要玩真的。” “你变得温柔些了,卡尔。好吧,我会转达你的建议的。” “不是建议,是命令。现在请你更详细地告诉我,你们在坎贝尔上尉的住所发 现了什么?” 我告诉了他。关于我没通知地方当局一事,他不置可否。我问他:“我进入了 她的住所并搬走了她的东西,你认为这对我今后的工作有影响吗?” “你的记录上会写着,你已经通知了她最亲近的人,而且是他们同意,甚至建 议你那么干的。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保罗。我不能老干这种事。” “我知道。” “很好。你需要联邦调查局的帮助吗?” “不需要。” “你需要从这儿再派一个调查员,还是从哈德雷堡分部找一个?” “咱们别干了。我真不想按这个案子。” “为什么?” “卡尔,你知道,这个案子很微妙……很……” “你和被害人之间有什么瓜葛吗?” “没有。” “今晚5点前给我电传一份初步报告来。 迪纳会给案子编上号码的。还有什么 问题吗?” “我想森希尔小姐最好退出本案。” “你为什么不想让她参加此案的调查?” “我们都不喜欢对方。” “你们从未合作过。你们互相不喜欢的原因是什么?” “卡尔,我记得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你保证过不把我们俩同时分配到一 个案子中,那她现在为什么还要参加?” “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保证。部队的需要才是最重要的。” “很好。你今天重新给她分配任务,就是最好地体现了军队的需要,因为她在 这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等一下。” 我只好等着。卡尔这个人并不特别敏感,而且很难对付。我真希望他能变得更 有人情味。 “保罗?” “是我。” “我刚才接了森希尔小姐的电话。” 我猜就是她。我说:“她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告诉了她,你不愿和她一起工作。她说你是歧视她的性别、年龄和宗教信 仰。” “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信仰什么宗教。” “这可是对你的一次严厉指责。” “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是个人的事情。我们两人合不来。” “据我所知,你们在布鲁塞尔时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见你的鬼,卡尔。“你想让我把事情都讲出来吗?” “不必了。去年我已经听别人讲过了,而且一分钟前森希尔小姐也讲清楚了。 我相信我们的军官都会恰当地处理自己的私生活。我并不要求你独身,只希望你能 谨慎一点,不要做一些不利于你自己,也不利于部队和你的任务的事。” “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很好。记住你是一名职业警官。我希望你能大度一些,和森希尔小组建立一 种职业上的合作关系。就这样吧。” “是,长官。”我又问他:“她结婚了吗?” “这与你还有什么关系吗?” “是有一些个人的考虑。” “你们两人在这个案子了结之前都不许谈私生活。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把你那个怪诞的重演方案跟她讲了吗?” “那是你的事。”卡尔·古斯塔尔挂断了电话。我坐了一会儿,考虑起自己的 选择来。我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执行任务,二是辞职。实际上我从事这 个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我可以随时提出辞职,仍可得到一半的薪水,而且从此可 以有自己的生活。 结束军事生涯有几种不同的方式。大多数人在最后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拣一些比 较安全的案子去办,慢慢地自然也就隐退了。也有一些军官在军队里工作得时间过 长,又没自动隐退,就被悄悄地辞退了。只有少数人能带着一身荣耀隐退。再就是 那些为了最后时刻的那份荣耀而奔命的人,结果却不小心闯进了火海。人生最重要 的是要抓住时机。 抛开事业上的考虑,我如果从这个案子中退出来,那它会永远使我不得安宁。 现在真是进退两难,其实如果卡尔让我放弃此案的侦破工作,我还不知道自己会说 或者会做什么呢。卡尔就是这样一个专门和人对着干的家伙,因为我说不接这个案 子,结果这个案子还是归了我。我说了不要辛西娅参加,辛西娅也成了我的搭档。 卡尔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我的新办公桌上放着安·坎贝尔上尉的个人简历和病历。我先翻看了一下个人 简历,因为它包括了一个战士的军事生涯,肯定很有意思,很有启发性。简历是按 年代顺序写的,安·坎贝尔是12年前进西点军校学习的,毕业时属于班级前10%的 学生,所以按规定她能享受30天的假期。之后,接她自己的要求,她被分配到了亚 利桑纳州的瓦兵卡堡,担任军事情报官员训练课程,后来又在乔治城读了研究生, 取得了心理学硕士学位。之后,她申请读了实用性课程心理战术。她先在布莱格堡 的肯尼迪特种战术学校完成了所有必修课, 参加了第4心理训练队,又从那儿去了 德国,后来又回到布莱格堡,再后来去了海湾,进了五角大楼,最后到了哈德雷堡。 她的工作效率报告一看就非同一般,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我找到她的智商测 验结果,她是属于军队里的2%的天才之列。从我过去的经历中得知,这2%的天才 一般都是杀人案中的嫌疑犯,一般说来,天才对那些招惹了自己或者妨碍自己的人 都不能容忍,而且总以为他们不必遵守那些人们都遵守的法规。这些人经常不愉快 而且缺乏耐心,他们甚至可能成为反社会的人,有时候还可能心理变态。心理变态 者常把自己看成法官或者陪审团成员,或者刽子手。他们到了这一步也就到了和我 打交道的时候了。 可是现在,我正研究的这个天才不是杀人犯,却是被害者,也许这个事实在本 案中毫无意义。但是直觉告诉我,安·坎贝尔被害之前肯定伤害过别人。 我直接把她的病历翻到了最后一面,因为如果有精神方面的记录,肯定会写在 那儿。我果然找到了一份心理分析报告,是她进西点军校体检时的记录。报告上写 着: 此人目的性很明确,很聪明,适应力强。从两小时的面谈和测试结果中看不出 有专横的表现,也没有幻觉紊乱、情绪紊乱、渴望紊乱、性格紊乱和性紊乱的迹象。 报告的最后一部分写着,没有明显的心理问题会妨碍她完成美国军事学院的课 程。安·坎贝尔是个很正常的18岁美国姑娘。不管这话在20世纪后期的美国意味着 什么,总之,一切正常。 但心理病历中还有几页报告,写得很短,时间是在她上军校三年级下半学年期 间。当时,她被命令去做心理检查。是谁下的命令和命令的原因都没有记录。心理 医生韦尔斯写道: 军校学员坎贝尔被推荐来此进行心理治疗或者心理分析。她说:“我什么问题 都没有。”她不合作,但还没达到要我向她的上司报告的程度。在每次大约两小时 的四次谈话中,她都反复强调说她只是太累了,体力训练和学术训练压力太大,又 担心考试成绩,总之是疲劳过度。这些对于一二年级的军校学员来说,是很普通的 事,但对三年级的学员来说就很少见了。我问她,有没有别的事情,比如说爱情纠 葛或家庭问题,那也会导致这种疲劳和压力感。她向我保证,家里都很好,她本人 在本地或其他地方也没有爱情纠葛。 我看得出她的体重明显偏低,而且注意力明显不集中。总而言之,一副很压抑、 很忧虑的样子。在谈话期间,她哭过几次,但每一次都很快地控制住了,并向我道 了歉。 有好几次,她差点说出一些超越了一般军校学生所能说出的抱怨词语,但每次 没等讲出就停住了。有一次,她说:“我去不去上课都无所谓,我在这儿干什么都 无所谓。反正他们总得让我毕业。”我问她那是不是因为她是将军的女儿。她回答 说:“不是的。因为我帮了他们的忙。” 我问她帮了什么忙?“他们”又是谁?她只回答说:“那些老家伙。”其他问 题都没有回答。 我相信我们的谈话到该出结果的时候了,可是她的上司却给她安排了另外的约 见,我们的谈话则无缘无故地被取消了。我不知道这位上司的名字。 我认为,坎贝尔还需要进一步的分析和治疗,不管是自愿的还是强制性的。不 然,应该由一个精神分析小组,来诊断是否需要对她进行隔离治疗。我是认为应该 对她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和分析。 我仔细阅读了这篇报告,有些纳闷,为什么一个很正常的18岁妙龄少女到了20 岁就变得忧郁低沉?当然可以用军队生活的纪律森严去解释,但韦尔斯医生显然是 不同意这个说法,我也有同样的看法。 我从头到尾翻阅了这些档案,正准备合上时,忽然看到一张小纸条夹在里面, 上面有几行手写的字:与魔鬼搏斗的人应当留心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不要变成魔鬼。 当你长久地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尼采。 这张纸条放在这儿做什么,我不清楚。但它放在一个战争心理学军官的档案里 是非常合适的。在犯罪调查处官员的档案中也该放上一张这样的纸条。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