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迷途 “过得好吗?” “就等着青乌龟全部死掉。” “哈哈。”她笑了。她戴着我给她买的太阳镜。 “真的。我无聊的时候就坐在鱼缸前,呆呆地看着青乌龟。每当那时路过的妹 妹就问‘哥哥在干什么?’我就回答,‘在等乌龟死去。’侄儿就会跑过来哭着要 打我。” “哈哈。”她又笑了。 “我观察乌龟,结果发现了它们比人类长寿的秘诀。”我搅拌着咖啡,说。 “是什么?” “缓慢。也就是说,像人类这样运动六十年就能结束的新陈代谢,它们用缓慢 的动作无限期地延长下去。可是……”说完之后,我才问,“什么事?”她打电话 告诉我她在学校前面。 “没什么,到这儿来办事,想起了你的电话号码,我想确认一下我的记忆对不 对。所以就试了一下。” “干脆枪毙了我吧。”我做出在头上开枪的姿势,“砰! ……然后你就说,我想试试枪好不好使,所以就开枪了。“ 她说:“我相亲了。” “啊哈。”我才明白情况,“什么样的人?” “是医生。说他的兄弟都是医生。” 我先吹了口哨,才说:“好!终于找到了。” “可是,长得有点难看。” “正好。” “为什么?” “挑衣服的时候,”我吐出一口烟,说,“越是喜欢的东西,看的时间越要长。 不是希望没有毛病,而是为了要找毛病。这样讨价还价的时候就会有利。” “呵呵。” 她笑一笑。然后望着窗外长叹一声,以“要不要去打保龄球?”的口吻问我: “要不要去做爱?” 我摇了摇头回答:“不要。” “为什么?” “我也得去见医生。” “医生?” “看来我也得骗一个女医生。” 她在桌子下面用穿着皮鞋的脚踢了我的小腿。 “疼……妈妈……” “不舒服吗?” “说肾不好。住院已经一周了。” “严重吗?” “可能要切掉一边。” “在下个信号灯处左转。”我用手指指给她看。 她开了左转的信号灯,问:“乌龟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花盆的支架下面。” “幸亏。” “有一天,妹妹好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尖叫‘找到乌龟了,,可是到外边一看乌 龟已经死了。” “死了?” “埋乌龟的时候,妹妹还在兴奋。” “为什么?” “只因为去掉了心病,不用担心被自己的屁股压住。,,”侄儿一定很伤心。 “ “右转!”说完我接着回答,“他也高兴。” “高兴?” “给他买了一般大小的乌龟,偷偷地放回去。他认为乌龟回了一趟龙宫。” “是那儿。”我用下巴指指。“给我停在这附近就行。” 可是她径直把车开进医院。我挖苦道:“这里是不是那个男人上班的医院?” 她瞟了我一眼。 “只是因为不方便掉头而已。” “谢谢。”我下了车。 我拿着水果正站在电梯前面,这时谁走到我的背后。 是她。不回头也能知道。她的香水味跟医院的味道形成鲜明对比,就像傍晚树 木长长的影子般已经垂到我的身上。 “这个。” 一回头,她递出花篮。 “谢谢。” 正在那个时候随着一声鸣响,电梯门开了。 “要不要一起去?” 我走进电梯,问道。 她笑了,可是摇头。 我摁住开门的摁钮,说:“比起花篮,妈妈可能更喜欢你。就算是音像店的老 板娘给我来电活,妈妈也高兴,她还以为我在谈恋爱。” “呵呵。”她笑了。 可是她没有上电梯。电梯的门将要关上,我又摁住开关,做着嘴型说:“难, 道,不,去,做,爱,了?” 可她只是笑笑。当啷一声,门终于关上了。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找我。我 嗯的一声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电梯是通向地下。到了一楼,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她登上电梯,说:“因为刚才电梯是下去的,所以没有一t2. 可是我这身扣扮,拜 见伯母没关系吗?” 她穿着超短裙。 “没关系。”走进病室,我跟她说,“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是医院前面茶馆的 小姐。” “妈妈!” 我先走进去,说。 “给您带来了好礼物。” 她向妈妈问安。 妈妈急忙整理衣服,起身坐起来受礼。她正在打点滴。 “喜欢我的女人之一。”我做介绍。 妈妈笑着仔细地看她。妈妈是不是迎接嫂子的时候掌握了技巧,正是我们国家 婆婆们迎接儿媳时特有的威严而又温和,亲切而冷静观察的表情。妈妈亲手收拾东 西给她让出了坐的地方,然后还想削苹果。 “我来削。” 她把头发往后挽起来,开始削苹果。她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文静地垂下眼 皮,薄薄地削皮,正是我们国家儿媳们几十代以来在婆婆面前做出的含羞的动作。 看来我应该说,妈妈,儿子要退出去了。我抄起手。 “这个样子见你,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稍微镇静的妈妈,再一次整理衣服,说。然后因为匆忙,干脆举起枕头边的玻 璃杯照照牙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我禁不住失笑,开玩笑说:“妈妈,不要紧张。从今天起,每天带一个过来, 妈妈在其中挑一个就行。” “什么时候能懂事啊,唉。”妈妈看看她的眼色,说,“他说的话,左耳进, 右耳出就行。” “如果一个不好挑,也可以挑两个。随便怎么过吧。” 她抬头笑了。妈妈也看着她笑了。像是亲热的婆媳关系。 点滴快要打完了。她去叫护士。 “是谁啊?” 妈妈往上睁着凹陷的皱纹对垒的眼睛,问。 “是学校后辈。她说在这里办点事,所以顺便搭她的车过来的。” 妈妈失望的神情比病容更清楚地显出来。 护士拿来了新的吊瓶。她是个健康的小姐,似乎在对我们说,在我们医院住久 了,会像我一样健康。 “是您的儿子吗?” “二儿子。” “啊,是您说的还没有结婚的那位吗?” “都已经说出去了?”我插进来。 “您妈妈说,”护士换着吊瓶又停住,然后笑着说,“自己的病不是吃药能治 好的,而是儿子结婚才能治好,还求我保媒。” “哎呀。”我说了一句,“说得好,妈妈。” 妈妈笑了。每次笑的时候,就会出现很深的皱纹,就像拧干的抹布。皱纹。脱 掉水分的痕迹。妈妈似乎在用林格式溶液补充至今为止所流下的所有的汗水和泪水。 “你们看起来像亲热的婆媳关系。”我说。 “看来不应该打招呼。” 她叹出一口气,发动引擎。 “她还紧紧地抓住我的手,问这问那,真是对不住。” “没关系。我只是说你是学校后辈。” “哈哈。”她忽然笑了,然后解释,“你到外边的时候,伯母还夸你呢。” “是吗?” “说你从小的时候就聪明,那时候她就预感你将来能当教授或审判官。” “哈哈。”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于是我就问怎么聪明,她说每次让你到伯父家,你一次也没有迷过路。” “哈哈。”笑完,我说,“那时候,区分痴呆的孩子和聪明的孩子的尺度就是 不迷路。” “反正,她是个好人。” “是的。顶多,有时唠叨菜摊卖菜的女人卖得贵。” “嗯。”她专心地开了一会儿车,然后开口说话:“可是我,不想那么活着。” “我也是。她被关在监狱里过日子。” “监狱?” “要左转。”我指路。可是车已经过了十字路口。 “不是一直往前吗?” “你瞧,你笨得现在还迷路。” “哈哈。”她笑完之后,一边找掉头的地方,一边问。 “什么监狱?” “不是监狱,而是像监狱的那种偏见。”我纠正过来。“比如,只要东西或钱 是别人的,即使掉在地上她也绝对不会捡。 她要么认为金大中是共党分子、要么把李健熙或郑周永这样的人当做成功人生 的典型、要么凡是士农工商中的‘士’都绝对尊重……她有没有问你是否去教会? “ “没问啊?” “她虽然那样催我结婚,可对方要是高中毕业或无神论者就不喜欢。如果是天 主教徒就扣三十分左右,佛教信徒则绝对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是教会长老。” “是吗?” “是骨干。可是小学也没能够毕业。上学晚,加上五年级的时候战争爆发了。 到头来,《圣经》和电视成为了妈妈当时惟一的教材。” “啊哈。” 她再一次点点头。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些照片递给我。 “这是我的妈妈。” 她的妈妈长得像她。我说:“如果母女一起去看相,另外一个人就不用花钱啦。” “如果结伴同行,别人都以为是姐妹呢。” 后面还有一张在阳伞下照的照片。“真的好像你啊!”我吃惊地说。 “是我像妈妈。”她说。 “因为先认识你,就感觉你妈长得像你。”可是一想到她们长时间在琐碎的事 情上也是碰碰撞撞的,所以应该说互相相像才对。 “什么时候又跟军人相亲了?”我看着另外一张照片,问。 “是爸爸。” “是吗?这是最近的照片啊?” “妈妈带着的照片太旧了,我用电脑重新显像的。我妈妈……”她掉转车头, 说,“和我不一样。” “什么?”我察看四周,问。 “现在还只爱爸爸一个人。” “确买不一样。”我挖苦。 “经常能看到妈妈看着电视毫无反应地呆坐的身影。那时候偷偷地看她,就知 道她不是在看电视,而是看着放在电视上面的爸爸的照片。” “是那样啊。” 我看了剩下的照片,都是她爸爸穿着军官服照的照片。 “现在也是,与其说妈妈是服装店的老板,还不如说是陆军少校的太太。她仅 仅靠那个自尊心支撑了大半辈子。现在一到显忠日,她还像新娘一样穿得漂漂亮亮 地到国立公墓。' ,”不管是谁,要想支撑生活都需要有个依靠。“ “可是那个非常让我郁闷。就连换内衣的时候,还要顾忌照片里的爸爸。成为 大学生的时候也一样。比如示威连想都不敢想。真奇怪,好像觉得在越战中故去的 爸爸和全斗换①是一伙儿的。呵呵0 ”她自己笑了,然后接着说,‘’因为烦那个, 所以跟妈妈吵了好几回。对于妈妈而言,爸爸是实际存在的人,可是我连记忆都没 有。我还说过,干脆妈妈再婚多好。不管怎么说,上高中为止,头脑里我还一直认 为爸爸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这是一种模拟试验的效果。” “什么?” “是一种模拟试验的效果。有的诗人还说它是‘虚构的作用’。” “什么呀?” “虽然不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可还是起作用,比如像圣诞老人。 ‘’真的!现在要是十二月份就好了。“她看着六月的天空,没头没脑地自言 自语,”下雪就好了!“ “你那么一说,显得圣诞节越来越近了。”我开玩笑。 “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圣诞老人是假的。即使装扮得再巧妙,也瞒不了我的 眼睛。装扮成圣诞老人,给我们分礼物的爷爷正是我的爸爸。” “虽然我不去教会,圣诞节的时候还是把袜子挂上了!” 她说完,笑了。 “那是在主日学校的课堂上。孩子们跪着闭上眼,企盼圣诞老人拿着礼物出现, 各自虔诚地祈祷,一开始就睁开一只眼的我首先发现了,大叫,‘是我的爸爸!’ 闭眼祈祷的妹妹也睁开眼,跟我交耳赞同,‘真的,是爸爸呀?’瞬间,整个周日 学校的学生们开始乱嗡嗡。可是马上又静下来了。因为妈妈啪地打了我的后脑勺, 说,‘臭小子,爸爸现在不是在家里吗!’然后把我带到后面。” “哈哈。” 她笑完之后,问:“往这儿走对吗?” “对。”回答之后,我接着说,“马上分了丰盛的礼物,平息了孩子们的骚乱。 可是我想,应该让被骗的愚昧无知的老百姓知道什么是真实。我叫唤着追问妈妈, ‘分明是爸爸!那圣诞老人是假的!”’“那后来怎么样了?” 我闭上嘴,她就催问。 “就像老样子,知道真实的人总是孤单的,想要把真实公布于众的人只能被镇 压。我发现了真相,结果得到的是被妈妈再一次打后脑勺。再加上因为这个,我什 么礼物都没得到。 我追问为什么不给我礼物,妈妈就说,‘你-I~III信圣诞老人的存在,还想从 圣诞老人那儿得I~I~L 物吗?“ “我们好像不是从这儿来的。”她说。 我不理会她,接着说我的话:“在回家的路上,得到很多礼物的妹妹,这会儿 开始主张圣诞老人是真的。我很生气,跟妹妹说,‘分明是爸爸!爸爸不在家里! ’然后跟妹妹打赌。回家一看,爸爸却在家里。他的旁边还放着装有我的礼物的网 兜。爸爸说是刚才圣诞老人留下的。我正要打开网兜,爸爸抢过去,要我先祈祷感 谢圣诞老人,说圣诞老人跟爸爸说好,如果我不坦白过去一年所犯下的错误,并对 圣诞老人起誓要好好听父母的话,就不给我礼物。我虽然明知道那是假话,还是迅 速地向圣诞老人祈祷了。” “哈哈,真可爱。” “整个小学,每到圣诞节我就反复着这样的骚动。奇怪的是,快要到圣诞节, 我就不安,担心这一年没好好听父母的话,今年圣诞老人是不是不给我礼物了。得 到礼物之后,不知不觉让我想像圣诞老人居住的地方,白雪皑皑的北极的某个小村 子。” “那一点我也一样。” “圣诞老人虽然不存在,可是对于我们一家来说似乎起到了存在的作用。一想 真是奇怪的事情。不仅是我们家,世上谁都不会真的认为圣诞老人存在,只是因为 想像着圣诞老人,所以快到圣诞节,世界到处都会引起骚动。这就是‘虚构的作用 ’。圣诞老人和你故去的爸爸,还有各种小说、电影、电视连续剧和广告内容…… 这一切都是一种‘虚构的怍用’。” “在那儿左转。” 我指指十字路口,接着说:“我作为无神论者,觉得我妈的‘主’也是‘虚构 的作用’之一。妈妈从未落过凌晨祈祷,说只有那样一天才能顺顺当当。她还通过 教会,帮助不幸的邻居,到医院和少年院做志愿者服务。最近教会的信徒反倒每天 轮班到医院探病并服侍她。不管‘主’真的存在与否,总之能看到‘主’在妈妈的 人生中起到的作用。”我说完用手指了一个路边的汽车旅馆,说:“从那儿进去。” “没课吗?” “不想做。”她甩掉了我的手。 “不是你要来的吗?” 可是她再一次甩掉我的手,坐到椅子上。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说。 “不要靠近我,坐在那里。” 我一下子躺在床上。 “迷路。” 她突然说,似乎在轻声地呼唤着叫“迷路”的孩子。 “现在我的手里握着五个剧本。一个是医生,两个是公司职员,一个是研究员, 还有你!” “这才是五只青乌龟。”我笑完之后说,“把我排除在外,我才不结婚。” “只是假设。” 她扳着指头,自言自语:“第一个是医生的太太,虽然经济上能得到稳定,可 是生活会单调、要忍受婆家人的高鼻梁、还要爱他长得有点难看的外貌,尽管这样 也有纯真的一面,他不会拈花惹草,但这又不可信……然后是,毫不起眼的上班族 的老婆,尽管可以感受到和可爱且年轻的丈夫过日子的快乐,可是个子太小、婆家 太穷,但他有一双看起来无比善良的眼睛……下一个也是上班族的老婆,他出身于 一流大学,还有已经分到手的房子,看起来是家庭型的,但觉得婆家人的关系稍微 复杂,并且对女人的想法太死板,而且嗓音又太细……然后是,拥有着田园住宅、 加上有着欣赏古典音乐的高雅情趣、还算可以的钢琴演奏、一个研究员特有的纯真, 只可惜在妈妈的膝下长大。 看起来性格有点偏执……最后就是你,你有坦率的一面,还有善良的公婆,加 上高个子、高鼻梁,技巧还非常出众。但要和你无限期地过租房的日子,加上你的 女人关系看起来太复杂,结婚以后,只要有机会就肯定会搞别的女人……“她摇着 头,说,”真的好复杂。到底应该怎样做比较呢?“ “先把我包括在内。”我抱住枕头说。 “穷光蛋都要排除在外!” “为什么?” “你,绝对不可能放弃经济条件。” “你这么肯定?”她发脾气。 “因为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我也不会放弃。”我转过半个身子,把下巴支到 枕头上趴着。 “嘘。”她靠在椅背上,说。“究竟选谁才好呢?” “没有一一跟他们结婚过日子是不可能知道的。不……” 我改口说,“即使过也不能知道。中学的时候,”我把枕头更紧紧地抱在胸前 说,“有一次奎真突然问我,‘你认为爱情和钱之间哪个更重要?”’“真幼稚。” 她打断了我的话。 “那个时候一切都非常深刻,而且他和我都是文艺班的。” “怎么回答的?”她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倒了一杯喝着,问。 “你觉得我怎么回答的?” “爱情。那个时候开始,你可能就是恋爱至上主义者。” “没有。我回答是钱。” “是吗?说得也是,这样看来,你的性格本就冷淡,所以也可能说是钱。” “我还没选择,奎真就先说‘我当然地认为爱情优先’,于是我就回答‘我认 为钱更重要’。只有这样,对话才有可能继续下去。” “后来呢?” “后来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从那以后我这样想过,重视钱的朋友A 和重视爱情 的朋友B ,‘到底谁的想法正确,三十年以后再瞧’。然后三十年以后两个人真的 相见了。A 果然追求钱成为事业家,B 为了实现爱情成为圣职者帮助困难的人。 两个人见面聊天。事业家先说,‘我按计划干事业,成功了。可是想到人生的 全部并不仅仅是钱,所以努力跟人们交好关系。可是我的事业不幸破产了。于是这 期问那么亲近,还跟我称兄道弟的人们都跟我断绝来往了。不要说帮助我,就连问 候的人都没有。有一天我东山再起,他们又重新聚到我身边。 看来还是钱更重要啊。‘于是圣职者就说,’那是因为你周围的人都是更重视 钱的事业家的缘故。我的周围全是需要爱情的人们。我帮助穷苦的人们,一起干活。 虽然很多时候感觉累,可每当看到他们因为我而更幸福,我也就幸福无比。他们流 着眼泪向我道谢。赚钱只知道自己过舒坦的日子的人们,在我眼里他们还是过着错 误的人生。“‘”嗯。“她好像叹气似的发出声音,然后问:”重点是什么?“ “即使活过也不可能做出哪个更对的比较。人最终还要按自己的想法生活。” “真是头疼。以后就这样简单地说重点。”她顶了一句。 “我……”做爱结束以后,她说,“会在两个人中问选择一个。不是医生,… …就是你!” “恭喜你。” 我缓慢地给她鼓掌三下,说:“那么赶紧先定个结婚的日子。” “还没有决定。跟你,还是跟医生呢。” “跟我是不可能,所以跟那个医生定结婚的日子。” “真的,”她往我这边转身,问,“你一点也没有想跟我结婚的想法吗?”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谁问我结不结婚,”我看着天花板上的格子纹路,说, “根据问的人是谁,我可以做出不同的回答。”她的乳房非常自然地压住我的胁下。 “比如,父母问,就说碰到好的女人,半个月之内就结婚,所以不要担心,要 不然总是催我。因为妈妈是虔诚的基督教信徒,所以几乎把独身主义看成是罪恶。 然后嫂子问,就说还没有合适的人,要是有合适的要么给我介绍一个,要不然不要 催我。朋友问,就说疯子才结婚,这些家伙们打心底里羡慕我独身,这样才能气他 们。要是女学生问我,我就回答是独身主义者,为了引起她们的兴趣,然后说可以 跟大家谈恋爱,但是有条件,要是想结婚就免谈,就这样拿出挡箭牌。如果是教授 问,就说有好的人给我介绍一个。我想或许还真能遇上一个不错的女孩子。” “你……”她问,“问自己的时候,回答是什么?” 我眨了十几次眼睛之后,才说:“……是NO. ” “为什么?” “理由,我可以举出三十个。”我把枕头抛向天花板又接住。 “只说其中的一个。” “‘世上你最可爱’,我没有自信每天晚上都说这样的谎话过日子。”说完, 又加了一句,“可是最大的理由是没有模特儿。” “想跟模特儿结婚吗?” “哈哈。” 笑完,我解释:“我是说模拟结婚的模特儿。” “太难了。” 她好像换频道似的摆弄我的乳头。 “说简单一些。” “谁都不会看着女性杂志里专家推荐的‘幸福婚姻的十’种妙策和二十种战略 ‘、’幸福新婚的二十二种要领‘、’丈夫飞黄腾达最高攻略十‘等等,天天即兴 地过日子。” “你是说我……”她掐我的胸脯,问,“在即兴地过日子吗?” “不,你呢,过分有计划地过日子。不是说你,我是说还没有遇到我要追求的 结婚模特儿。”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隔着窗帘缝隙能看到对面的人行道。无心过路的行人、 平稳摇晃着叶子的银杏树和等待着客人的咖啡自动售货机。那风景看起来那么安静 和和平,尽管是只隔四五米远的地方,可仿佛是从另外的时空间折射过来的和平的 模拟影像。我接着说:“孩子们想像的‘圣诞老人’、我妈供奉的‘主’、你妈记 忆中的爸爸的印象,这样的东西都具有一种能吸引人的光彩。” “类似魅力的东西?” “嗯。其中至少具备一个条件才能结婚。要么是永远只爱她一个人的浪漫幻想, 要么是能使婚后生活更安定的社会经济幻想。可是……” 她拉过被子盖住,打断我想说的话:“现在根本不存在对结婚抱有幻想的人。” “到非常远的地方去旅行就好了。” 她舒展身子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自言自语。接着趴在床上,问:“佛影山 谷或者普吉岛,怎么样?” “明天上午有课。” “闷死了。”她叹出一口气,问:“不能停课吗?停课学生们不也高兴啊?” “当时会高兴。可一旦这些家伙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埋怨,交了昂贵的学 费还停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