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警长办公室 第二天上午,鲍勃规规矩矩地到了毛桶郡警长办公室。 没有前台接待,只有调度员克里斯廷。洛格维尔。她正在费劲地往脚指甲盖上 涂绿色的指甲油,因为肚子鼓得像备用轮胎,又有关节炎,弯腰去够脚实在不易。 鲍勃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抬头看。鲍勃迟疑了片刻,然后敲了敲写着“警长”字样 的霜花玻璃门。 “进来吧,”鲍勃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 鲍勃以前从来没到过警长办公室,但他很快发现这不是个让人舒服的地方,除 非你是办公室合法的使用者,或者是这使用者的副手。墙壁是小城市人比较喜欢的 那种暗淡的黄绿色。一个旧的狗脖套压着一堆资料,资料的角被警长的电扇吹了起 来。尽管电扇开着,屋子里面还是闷得很,还有股陈腐味。屋子只有一扇窗户,上 了铁条子。墙上挂了把斧头。衣服架上有条颜色艳丽的领带。桌子后面的墙壁上, 有一张和半大小伙子差不多高的照片,上面是警长捧着奖杯。照片下方是个玻璃箱, 里面摆着一副特大的手铐,边上的文字说明这手铐是专门为“大腕王”吉克。德里 达定做的。警长桌子上还有两台笨重的电脑在嗡嗡作响,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的产品, 上面满是黑污;桌子的一角放着台打印机,一台庞大的传真机,还有从西尔斯百货 商店买的咖啡壶。电话机也是过时货,黑色,一九四九年的贝尔500 型转盘式电话, 声音很大,看上去像是电影里的道具,就是响四次后女主角才去接的那种。 警长抬起头。 “有何贵干?” “昨天。你叫我来的。我叫鲍勃。道乐。” “对,对。坐吧。” 鲍勃坐进惟一的那把椅子。椅子是橙色的,仿埃姆斯型,上面也满是污垢。所 有的家具都像是用了五十年以上被人扔掉的那种,全都油光光的,不知被人的油手 摸了多少次。 “你到毛桶来干什么,鲍勃?”警长问。他的语音轻轻的,但那眼睛冷酷而犀 利,看得鲍勃把过去经历全交代了:他父母把他遗弃在泰姆舅舅家的台阶上,两人 跑到阿拉斯加去了;他和舅舅过着贫苦的生活(他没有说开胃,他觉得没有必要, 而且会把问题复杂化);他的第一份工作如何如何。等他说到环球猪肉皮公司这部 分时,他来了个大拐弯,绕开真相。他说,从表面上看,他是为环球猪肉皮公司工 作的,是来选址的,但。事实不然,他实际上是为环球豪华物业工作的,该公司是 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下属单位,他来是想找些乡下土地建豪华别墅。 说完,他沉默了。 警长一开始也没说什么。他的眼神依旧不依不饶的。 “我想你说这些话也不是没有原因。”警长说,“不过你或许惹上麻烦了。本 地几个不太好惹的家伙对你很有兴趣,想知道你在干吗。或许我该告诉你,我打电 话到环球猪肉皮公司查过了。你就是来给大型养猪场选址的,不折不扣是干这个的。 和环球豪华物业毫无关系,也没有这么个公司。当然。 没有哪条法律说不能找地方搞养猪业,不过你撒谎说是给豪华别墅来打前锋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照我猜,搞农业的土地,和大家心里头想的房地产开发用地, 价格大不一样,所以你也买不着什么地。或许你会以为这些老家伙没念多少书。 或许会有个省事的让你撞上,轻易把地低价卖给你。但你听好了:这些没上多 少学的老傻瓜能把你打量得通通透透。我不知道你们干吗要撒谎。长条地还有两个 做这事的,全都说自己在做别的生意。我得盯着你们一点。“ “谁?”鲍勃问。“还有谁?” “你很精明,你自己去查好了。”警长说。“总之,我如果是你,我才不会干 这种臭鸡屎一样的养猪场工作。他们给你开多少工资?” “两万四,”鲍勃说,他想这长条地的警长肯定拿不了这么多工资,一看屋子 里的旧家具就明白了。 “如果你真像你所想的那么聪明,就该去奥斯汀,找那些大电脑公司去,”警 长说。 “不,”鲍勃说,“电脑业全崩溃了。完蛋了。” “那么你应该考虑考虑监狱。” 鲍勃一愣,以为警长是在威胁他,要关他进牢房,不过对方却冷静地接着说起 来。 “监狱大有钱可赚。像毛桶这样的乡下小镇,遇到年成不好,有家监狱是很理 想的。看看这地方吧。只有一些老农民。 靠着政府粮食补贴活着,还有些老牧场主,用最后一些石油钱在养奶牛。搞个 监狱很不错哇,能为镇上郡上提供固定收入嘛。雇当地人,交税,付水费以及其它 各种公共设施和服务费,交服务税。还吸引其他生意。探监的人总得要汽车旅馆, 要饭店,要加油站,要汽车站和沃尔玛这些东西。我真希望看到沃尔玛打进毛桶镇 来。它一来,这地方就会欣欣向荣。潘帕那边他们就建了个好监狱。“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应该有吧,你应该为建监狱的大公司去选址,而不是什么养猪场。在纳什维 尔就有这样的公司。要是谁能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找个修监狱的好地方,他们肯定 能出好工资。最好的监狱应该在乡下。你和那家纳什维尔的公司联系联系,告诉他 们说长条地某个地方很适合囚禁犯人。把他们关在养猪场边,看他们改造得快不快。” 突然间,他站起身,戴上帽子。 “不过,我还得盯着你。好,你走吧。” 开车离开毛桶镇的时候,鲍勃注意到老狗餐馆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餐馆。 餐馆外面写着:健康基督徒咖啡馆。窗户上有个牌子,上面说:下午茶三点到 五点各式油酥馅饼和老狗餐馆不一样,这家餐馆的窗户干净明亮,边上还有带穗子 的带子;盆栽的天竺葵也很是诱人。一伙老妇人鱼贯而入,很多身上穿着印有小树 枝花纹的裙子,手上戴着手套。鲍勃把车子放慢,看着拥挤的餐馆里面:高脚水杯 亮晶晶的;穿着薄棉围裙的女服务员在推着小推车,上面摆着加了很多奶油的油酥 面馅饼;一个老太太正端起小小的杯子,凑向干瘪的嘴唇。 窗户边有块很大的布告板,上面用活动的塑料字母拼着欢迎来到毛桶祝贺塔米 生日快乐今日供应:胡萝卜蛋糕好了,鲍勃想,老狗有竞争对手了。算是吧。他非 常喜欢胡萝卜蛋糕,于是把车停了,走了进去。他跟里面很多织被面聚会上认识的 妇人点头打招呼。店里没有男的。他瞟了瞟菜单,上面内容很少,特色菜是鸡肉色 拉和鸡蛋色拉三明治,还有奶油特色汤,今日厨师推荐菜,还有配咖啡、茶或者热 巧克力的各式油酥馅饼。显然,所有顾客都是冲甜点来的。 “还有没有胡萝卜蛋糕?”鲍勃问服务员,这服务员看起来也很面熟:她一头 乌溜溜的黑发,从中间分开,粉红色的制服穿上去很贴身。 “你今天幸运。通常情况下,到现在已经卖完了。我们今天多做了一些,有一 块很不错的给你。还有不少米饭布丁和奶油酥角。” 等她把甜品送来,鲍勃才认出她原来是道恩。克劳彻,艾斯‘克劳彻怀孕的外 孙女。她把詹姆斯。迪恩的脸绣到了亚伯身上。 “你孩子生了,”鲍勃问,“是男孩子还是女孩?” “是双胞胎,一男一女。我给他们取名叫詹姆斯和詹妮特。我上班的时候,外 婆帮我照看。你好吗?” “挺好。”鲍勃说,“我只是好奇,今天的厨师推荐菜是什么?” “今天是金枪鱼三明治,不过卖光了。很不错。我们还有干酪三明治。” “不用了,谢谢。这餐馆是谁开的?” 道恩笑了。“是我们所有人开的,是各教派合作的教会投资。”她压低了嗓子 神秘地说,“不过第一太初浸礼会教友是真正的投资者,被面兴趣小组也是。主要 是我们做事,并把业务做起来。很好。” “是的,,‘鲍勃诚心实意地说,”是很好。你们的被子织完了吗?“ “看来过几个礼拜就会好了。六月第三个周末的铁丝网节上会有骑术表演,被 面就在这时候拍卖。五点钟。你得买几张票。浸礼会的妇女会准备晚饭。通常还是 那些东西:牛肉白菜馅卷、炸薯条、凉拌卷心菜、烤豆子,还有一种什锦水果昧的 果冻或者蛇形糖条。当然,烧烤是塞伊负责的。” 鲍勃想象不出蛇形糖条是什么东西,他张口刚要问,后面什么地方响了一下铃 声。道恩走了,拿了一盘三明治送到后排一个桌子边。看到三明治,桌子周围的妇 女大呼小叫地夸奖着。三明治上面配着小萝h 做的玫瑰、黑橄榄,还有一束香菜。 鲍勃发现,面包中间露出的干酪是超市的那种次等货,颜色是联邦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