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吕贝页·克鲁克的办公室 鲍勃睡在原来的床上。天亮之后,他走到面包店,买了奶油蛋卷、丹麦油酥馅 饼、果冻油炸圈饼,还有舅舅爱看的两份报纸。如果他搬回丹佛住,他要在面包店 附近找房子。他和泰姆舅舅互相陪伴着,坐在那里吃早饭。他们把馅饼泡在咖啡里 吃,并交流着新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你给我描述的胸针,可能是法国的——总之是欧洲的。法国人对塑 料很当一回事,用塑料做了一些漂亮的饰物。我猜那胸针肯定是二十年代的艺术装 饰——那珍珠化的赛璐珞,还有那人造钻石的之字齿。你看能不能给我弄来。” “我试试,”鲍勃说。“不过她有钱,而且性格很犟,还很凶。被面兴趣小组 聚会上有好几个别的人也有漂亮的东西。” 他试着画莱拉。努喀斯特脖子上挂的项链,边画边说,“这是尼罗河绿,这是 黑色。” “哦,天哪,”泰姆舅舅说,“我多想能买下来。希望你给我试试。” “我尽力吧。”鲍勃说。 “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也找了一些东西,”舅舅说,“一双贝思。莱文牌丙烯 酸树脂鞋。我还见到一套很漂亮的刀叉,是三十年代的,黄色,上面有红色圆点。 问题是主人要价四百块。要是能摸奖摸到了——” “你可以花《圣经》里夹的钱。” “是啊,可以,不过——我或许要把它派别的用场。”他沉默一下。然后匆匆 说,“我想去纽约,看韦愚怎样了。好,咱们下午去玛雅人电影院看场电影怎样?” 星期一早晨,鲍勃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很好,虽然他很怀念在棚屋的门廊上喝 咖啡的时候。他从壁橱里拿出灰西服,打上妈妈在上面画了“泰坦尼克号”的领带。 进了厨房,他打开靠桌子的窗户,外面是美丽的夏日早晨。知更鸟在——不停地叫 着,声音仿佛是“闭嘴!闭嘴!”,泰姆舅舅走进来,用演戏般的爱尔兰土音说, “给你道个早安了。”七点半,鲍勃下楼上了土星车,开往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丹佛 分公司。 他本可以搭汽车,可克鲁克先生或许会让他把车钥匙当场交回。 东京公司来的瑞格斯蒂尔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脸颊棱 角分明,五官端正,阔肩膀,运动员身材,行动敏捷,皮肤晒得黝黑,手上指甲精 心修理过,身上还穿了一套阿曼尼牌西服。这一切似乎都在宣告:“什么好事都会 落到这个人头上的。”但鲍勃想,那你为什么给猪肉公司做事? 可他嘴上却说:“你好吗,先生?” “坐,鲍勃,”吕贝页。克鲁克说,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酸橙色带金属光泽的 铝制椅子。瑞格斯蒂尔先生坐在一侧的皮椅子上,和吕贝页的椅子一模一样。鲍勃 想,环球猪肉皮公司肯定大批量买了这些椅子给高层主管们使用。 “好了,先生,鲍勃。”吕贝页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撒手不干差不多?” 他对鲍勃皱皱眉头。 “是的,先生,我也感觉到了,”鲍勃说。“但是我确实有些潜在的客户。‘ ’他把泰特尔。克劳彻和吉姆。斯肯恩的情况说了一下。”还有,克劳彻先生问我 出什么价格买他的地。当然,我没有办法给他开价,但是希望你能尽快安排时间, 派个收购员过去看看。我已经把它基本落实了,就是因为这价钱问题,继续不下去。 我还在想,先生,“他接着说,”环球猪肉皮公司还可以开发一项分支业务。“鲍 勃说起了豪华房地产开发的设想,还把比提鲁斯家的地方详~T——T ,但是沃尔多 ‘比提鲁斯出的价格他没有提。 “多出色的选址员!”比尔。瑞格斯蒂尔大声说。“我们终于有肯动脑筋的选 址员了。” “他是很聪明,瑞格斯蒂尔先生,”吕贝页。克鲁克讨好地说。 “这是常识,”鲍勃说,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我要和歌利亚先生说说这事,”瑞格斯蒂尔说。“谁知道?他或许就喜欢。 确实选址员有时候能看到好地,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把这些地一下子排除,说 它们太高档,不适合做养猪场,然后就偃旗息鼓。当然,我们也要考虑考虑现实。 在圈养猪的同一个地区,又搞高档房地产开发,这可能吗?当然,还要注人大笔资 金。” “先生,事实上不会。选址员在做本职工作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好地。所以不 需要另派选址员什么的。” 瑞格斯蒂尔先生圆滑地笑了笑,眼皮耷拉下来。 吕贝页。克鲁克把话题挑开。“鲍勃,关于泰特尔。克劳彻的地,我们会派个 收购员下去。事实上,在那个地区,我们有个出色的选址员,她最近被提升为收购 员了。她会去看看那地的,然后给克劳彻先生一个价钱。” “拜托,克鲁克先生,别让伊夫琳。佳恩去。” “什么!你见到伊夫琳。佳恩了?” “先生,她一直跟在我的线索后面。她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无处不 在。有好几次要拆我的台。克鲁克先生,我不喜欢伊夫琳。佳恩。泰特尔。克劳彻 先生也不喜欢。泰特尔。克劳彻先生就是她想从我手里抢走的客户。他明着跟我说 了,不喜欢她,也不会卖地给她。你想想,我要是现在把她带过去做收购员,他会 怎么想?” “这点说得好,鲍勃。我会考虑那一带还有谁能去帮你。 过几天我告诉你。“ “多谢,派谁都比伊夫琳。佳恩好。她和当地一位有妇之夫好上了。她坏得跟 蛇一样。” “你这是恶意中伤,鲍勃,我们不做这样的事。” “是吗?”鲍勃无所顾忌地说,“那么让我在那边撒谎,用假身份,这难道是 可以做的事?” 吕贝页。克鲁克对鲍勃阴下脸来。“小心,鲍勃。你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我 们再给你一个月。你要给我拿下两块地,否则请你走人。还有,我看,鲍勃,”他 的话里带着威胁,“你还穿着褐色的牛津鞋。我不是让你穿牛仔靴的吗?” “先生,我确实一直穿牛仔靴,不过今天,我在丹佛,所以穿牛津鞋了,这和 我的衣服很配。”鲍勃说。“克鲁克先生,大家抱怨那气味。养猪场气味很大,顺 风的气味很可怕。” “那是乡下,鲍勃,乡下生活就这样。养牛场不也有很大气味吗?牲口气味是 乡村生活很自然的一部分。长条地——事实上我们建养猪场的所有地方,都是乡下, 人口稀少。总之,只有几个过度敏感的家伙在乎这个。大部分人是不受影响的。” “还有,他们还说别的。他们说动物被关在这样的建筑里,它们都在受苦,都 在过着不正常的生活。” 吕贝页。克鲁克转向瑞格斯蒂尔先生。“我真不相信自己是在和人交谈。我想 这鲍勃是要我炒他。”然后他又转向鲍勃,故意嘲讽地装出耐心的语气,仿佛是在 对智力不健全的人说话。“我们不把猪看成‘动物’,鲍勃,不像对待猫啊,狗啊, 鹿啊,松鼠啊这些。我们说‘猪肉元件’。鲍勃,他们其实是‘猪肉元件’——是 庄稼,就如同玉米和豆子。”接着,他高谈阔论自由企业、美国方式,还有经济机 会如何重要,创业精神如何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还有美国是如何幸福安宁。 瑞格斯蒂尔先生用洪亮而很有控制的声音说:“不仅是美国,鲍勃,是全世界。” “但是长条地人觉得,既然有家产在那边,就应该有发言权决定这些土地派什 么用途,附近的土地又派什么用途。” “鲍勃,等你成熟了,你会发现,关于业主权利的那些说法,终归是嘴上说说。 一统天下的,是使用价值——普遍的实用性。凡具普遍利益的,就会压倒一切。你 知不知道,高速公路部门可以不顾业主的反对,拆他们的房子,修通衢大道,为的 就是普遍的利益。这情况就很类似。如果要投票的话,事实多次证明,大家还是支 持这样的举措,因为这对广大社会有好处。” 鲍勃突然记起开胃朗读的那篇写不完的文章《这个国家不是你的国家》。里面 描述说民主只是实用的傻婢女。鲍勃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另两个人都站了起 来。到此为止了。 吕贝页。克鲁克对鲍勃点点头。“你去落实几块地。”他说。 “很高兴见到你,鲍勃,”瑞格斯蒂尔先生声音平和地说。 他朝吕贝页点了一下头,又补充说,“你有克鲁克先生带着很不错啊。”鲍勃 知道,他是不会和歌利亚先生——管他是环球猪肉皮公司的什么大人物——去讨论 豪华房地产一事的。因为养猪场具有普遍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