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将近正午时分,离瑞士日内瓦7 公里之外的地方,一辆新款深蓝色劳斯莱斯房 车驶过雷曼湖畔不远处的一条林阴小道,停在一扇高大的铁门前面。大门前面的一 根石柱上嵌有一个键盘和一个扬声器。司机按下几个数字后,对讲机那边立刻传来 了声音,他随即确认了自己的身份。铁门朝里缓缓转开了,汽车开上了一条小碎石 路,道路两旁种着一望无际的苹果树。随后,一片巨大宽广的隔离建筑物进入了视 线。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鲍曼一个人,他穿着休闲,无可挑剔:威尔士王子牌黑白 花呢格运动上衣,里面穿着海军蓝圆领毛衣和白色的T 恤。他刚刮过胡子,乌黑的 卷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活脱脱像是一个正在度假中、意气风发的年轻日内瓦银行 家。他自己也的确感觉很不错。 就在前一天夜里,鲍曼刚刚飞抵日内瓦外围一个没有标记的飞机跑道。他从海 角镇飞到这里的途中没有正经穿过一条合法边界线——因此在电脑中未留下任何飞 行记录。 进入日内瓦后,他住进了塞纳河右岸布尔格码头上的大使饭店,从房间里可以 俯瞰到罗恩河波光粼粼的湖面和拉玛辛桥。已经有人以一个英国商业银行家的名义 定好了一间套房,鲍曼手里拿的护照上印的就是这个身份。一进房间,他就把门封 得密不透风以保证其他人只有劳师动众才打得开。做好了所有安全工作,他才去舒 舒服服、安安稳稳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倒头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电话铃响,前 台服务生说接他的汽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这时,鲍曼懒洋洋地靠在劳斯莱斯里,凝视着窗外修剪平整的草地。 整齐的金色杉木篱笆在眼前伸展开来,一望无际的草坪占了整个雷曼湖区将近 50亩地的面积。 从这个角度看,他开始慢慢了解这座属于他主人的13世纪古堡。这座城堡( 最 近一次整修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 相传曾经是拿破仑三世的府邸。 这片巨大房产的现任主人和占有者是一个流亡国外的美国金融家,名叫戴森。 这个人根本就是拿破仑再世。虽然有数十亿家产,但是外界对这个亿万富豪的事情 却知之甚少。 然而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鲍曼还是为戴森这个传奇隐士勾勒出了一个大致轮廓。 普尔斯摩的监禁使他有充分的时间做相关资料的搜集,监狱图书馆里可以找到一些。 不过,最丰富的消息来源却是监狱里面的犯人:骗子、走私犯和从事非法买卖的那 帮家伙们。 美国报纸把戴森称做“亡命金融家”,这个词现在就像是他的英雄代号一样。 他在华尔街通过做生意、买卖债券、玩转股市发了横财,成为20世纪80年代中期华 尔街最耀眼的富豪之一。 然而在1987年,戴森因为黑幕交易被捕,他的商业帝国也随之坍塌。 他在美国的所有资产都被没收充公。 可是审判结束后被送进监狱前,戴森竟然成功潜逃到了与美国没有达成引渡协 议的瑞士。从那以后,他就和现任夫人在那里定居并开始重建自己的帝国。现在, 72岁的戴森手里掌握着几千亿美元的资产,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士之一。不过, 他还是不能回美国,也不能前往任何可能被引渡的国家,否则他很可能就要呆在监 狱里面了却余生。所以,他甘心做一个被囚禁的人,但是蹲的却是最奢华的纯金牢 笼。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瑞士仙纳杜市一座名为阿卡迪亚、修建于13世纪的古堡。最 重要的是戴森目前已经成为全球商业和货币市场的主要操纵者。传闻他影响着世界 黄金和铂金储量,并操控着宝石以及对国防和太空事业至关重要的钛、铂金、锆等 稀有金属的交易。最近几年来,戴森名下偶尔被称为“章鱼”的商业帝国在伦敦霍 尔庞和法灵顿路对面的察特街上成立了主导钻石以及稀有金属交易的联合公司。他 所掌控的股份比其他任何稀有金属巨头都还要多,这其中包括底比尔思联合矿业有 限公司、安哥拉美国公司、察特联合、矿藏资源公司以及联合金矿有限公司。戴森 的确富可敌国,但是除了他的财富,关于他的其他消息却成了不解之谜。 汽车在一排很高的树篱前面停了下来,树篱中间修剪出了一个门。门口站着一 个30多岁的高个子:高耸的额头上发际有秃顶的趋势,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身上穿 着一套黑灰色的普通西装。一看就是个典型的美国人。 他打开车门说:“欢迎,我是洛马。”和鲍曼握了握手以后,便引他进入了一 个英国式的树篱迷宫。这条路总是在死胡同的地方突然弯出一个锐角出口。鲍曼对 戴森的这种爱好不禁笑了一下。他想,不知道戴森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古怪嗜好。 高耸的树篱终于退去,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碧绿色草坪,边缘上种植着各色 亮丽的花朵——熏衣草、荆芥、非洲爱情花、忘忧草、玫瑰,金银花还有大戟属植 物——争妍斗奇,好不热闹。 洛马领着鲍曼穿过这片精心打造的花园,来到又一处树篱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从里面隐约传来汩汩的流水声。鲍曼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向前迈了几 步,走进一个翠绿、荫庇、宁静的花园。花园的正中央有一个游泳池,形状各异、 表面平滑的卵石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一座古老破损的日晷旁边,轮椅上的戴森正在对着手机打电话。他个子很小, 满脸皱纹,很敦实。圆圆的脑袋上头发差不多都掉光了,太阳穴上、一双老手的背 面布满了酱色的斑点。他穿了一件很像袍子的白色宽领棉布衬衣,腿上盖着花呢格 的羊毛毯,脚上是一双舒服的意大利休闲皮鞋。 显然,电话那头不知道是哪个衰鬼让戴森特别生气,他啪地把手机关掉了。不 过看到花园另一边的鲍曼时,他脸上竞露出了热情动人的微笑。 “终于见到百闻不如一见的黑暗王子了。”戴森说话时带着鼻音,音调很高。 但是,他那钢灰色的眼睛里传递的却是和嘴上完全不同的讯息。 戴森启动电动轮椅哧哧咔咔地朝鲍曼这边移了过来,不过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 礼貌,没移多远他就停下来了。 鲍曼走上前,戴森伸出了一只满是斑点的肉手。“鲍曼先生,”他笑着说,微 微点了一下头.“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鲍曼握了握他的手,然后点了点头。“当然,戴森先生,”他说,“我知道一 点。”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我最近花了点时间了解过一点您的情况。” 戴森笑了起来,好像是在认同鲍曼说的笑话,可是鲍曼却没有笑。“你知道你 为什么在这里吗? ”戴森问。 “不知道。”鲍曼说,“我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蹲在普尔斯摩监狱第19号房,我 知道是您安排让我成功越狱的。但是,我不得不真心地承认,我不知道您这样做的 原因。” “噢。”戴森挑起了眉毛,好像从没遇过这种事情似的。“好。这样,我想我 们可以简单的谈谈,就我和你。我想让你知道我在生意上的一些想法。” “是。”鲍曼谦和地回答说,然后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说,“我想不会耽误 您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