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鲍曼看得出这个戴森的若无其事是装出来的:表面潇洒自如,实际凶残谨慎。 更衣进餐时他故意让鲍曼等了整整半个小盹而吃饭时无论是进是出,这个老富翁从 不主动说话。他把自己的私人生活保卫得像国际机密一样。 管家跟着戴森走樱桃木电梯,帮他按下到私人区的按钮。这时他终于开口说话 了。“我其实很有学识。”他说的话没有合时宜的时候,“我对美国没什么感觉, 反倒是很想念纽约。我在卡托那有一片34亩的好地。 还有东七十一大街上帕帕斯山大耗时间装修的住宅。爱死它了。生活继续进行 ! “说到这里,戴森的口气转为不屑地说:”纽约可能是个金融中心,但你在赞比 西河花钱租一间小房子也不错。“ 戴森再在烟熏味的书房出现的时候,在围兜领的就餐服上打了一个黑色的领结。 “好了,现在说说你所谓的条件。我可没有多少时间,希望就餐前能说完。” 鲍曼站在戴森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抬起眼皮说:“你给我描述的计划可以先 摧毁美国,然后接着可能是整个世界。现在你要我在一个确切的时间到曼哈顿放一 个精密的爆炸装置,然后还要瘫痪一个主要的计算机系统。 现在我对你的意图了如指掌。你和我一样都是国际通缉要犯。可是你凭什么认 为,我就不会以向国际当局泄漏你的计划做条件交换我的自由? “ 戴森笑了。“利己主义,简单明了。”他接着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句话,“现 在无论我想干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我的公司给瑞士政府提供了巨大的财政支持, 所以理所当然受到它的尽心保护。” “没人能随心所欲。”鲍曼指出。 “你是一个杀人犯和恐怖分子,”戴森说,“从南非越狱现在潜逃。你又凭什 么让他们相信你呢? 所以结果反倒可能是你被遣送回普尔斯摩,然后单独终生禁闭。 明摆着南非政府不想你说话,你在逃的事实也让其他政府感到不安。” 鲍曼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你描述的这次犯罪行动的影响未免也太大了,可能 最后所有的美国人尤其是FBI 和CIA(美国中央情报局,下同) 不找到元凶会誓不罢 休。这种爆炸的后果意味着将会有巨大的公众压力呼吁捉拿元凶。” “我选你的原因是认为你的确相当出色,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份绝对保密。 至于你马上要做的事情,所有细节都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我得找几个人帮忙——这个活儿很难一个人搞定——旦有其他人介入, 保密的几率就会所剩无几了。” “我得提醒你,”戴森说话的声音有点激动,“你找的人能保证他们都不乱说 话吗?FBI和CIA ,搞不好还有M16(英国军情六处) 、国际刑警组织甚至国际红十字 会都在寻求有动机的组织。这个组织不仅要对行动负责,还得有个行动议程。不过, 我不要什么保证,反正我的世界里面没有议程这一项。别管我在美国有再多的法律 麻烦,我能开得起任何人想要的价格,甚至更多,多得多。我早就超出了人们富有 之梦能到达的境界。过了某个界限,钱就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了。所以你看,我就 没有金钱上的动机。” “看得出来,”鲍曼对他的话予以了肯定,“不过,你的计划已经出现‘了一 些瑕疵啊——” “你是专家,”戴森忍无可忍地发作道,“你是他妈的黑暗王子,专门熨皱解 难。说吧,什么瑕疵? ” “首先,你说你不想放弃遥控。” “如果我想取消,我得有办法联系到你啊——” “不行。风险太大。我时不时会用自己保险的秘密方式联络你,或者我就别联 络你了。” “那不行——” “这一点没得商量。专业地讲,我只想说在安全问题上我不会让步的。” 戴森专心致志地听得入神:“如果你——想联系我,你准备怎么做? ” “电话。” “电话? 你在耍我吧。这就是所谓的精妙方式——” “不要路面通讯,信不过。要卫星电话——卫星通信的。你肯定有。” “当然。”戴森说,“但是如果你想要通过卫星信号传送联络我,你得有一个 ——叫什么来者——” “卫星通讯箱,大小和手提箱或者旅行箱差不多。没错。” “我有一个。电话没信号或者在船上什么的时候用的。你可以拿去用。”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弄。毕竟,我怎么确定你的那台没被窃听呢? ” “别说笑了,”戴森说,“我他妈的干嘛要这么做? ” “你好知道我的行踪啊——你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我怎么知道接收器里没有 装全球定位系统装置呢? ”鲍曼没费时间解释的这个全球定位系统是一种手提装置, 可以通过卫星连线把有声信号传输转换成无声信号。有了它,就可以在几步之内确 定出对方使用移动卫星通讯箱的准确位置。 “我没法,”鲍曼接着说,“知道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个。它就是现在政府情报 部门常用的一种技术,通过敏感光谱分析仪确定某个发射器的特殊信号,然后再确 定它的地理位置。几十年前,CIA 就通过独特的发射光谱图追踪到了在越南的几辆 汽车。” “扯得太远了——” “可能我是过于谨慎了。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我宁愿自己弄一台。差不多要三 千美金。我肯定你付得起。” 话虽这么说,可鲍曼的口气明摆着就是无论戴森介不介意,都会按自己的想法 做。 戴森装作无所谓地样子问:“除此之外呢? ” “你得给我两百万美元。除非你想多给,其他就没有谈的意义了。” 戴森突然笑了起来,一排假牙上露着黄渍。“你知道谈判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吗? 得凭实力要价。你现在就好像站在流沙上。我帮你越狱出来,我也可以在一秒 钟之内毁了你。” “这个有可能。”鲍曼说,“但是你如果还有选择,你就不会大费周折地把我 从普尔斯摩弄出来了。我现在也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的确,还有人可以胜任你说 的这个任务——可惜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没有第二次了,这一点我敢肯 定。因此你想要全世界最好的人选。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游戏开始了。” “你想要什么? 三百万? ” “一千万。你说的,钱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理论上成立。对你来说,再加 五百万只需要早餐咖啡前一个电话的功夫。” 戴森大笑了一声:“干嘛不要五千万呢? 基督耶稣啊,何不干脆一亿呢? ” “因为我用不着。就十几年的日子,我花不了那么多。用一千万换个隐姓埋名 足够了。这是我干的最后一次,做完就不用担心被抓回去而安度余生了。况且更重 要的是,多过这个数目就有风险了。我的基本原则是给谁东西,数量要以他能解释 的程度为限。如果是一千万,我能编出一堆理由解释钱的来源。可是如果是一亿, 我就解释不了了。对了,花费另算。” 戴森愣住了,一双钢灰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鲍曼说:“做完再说。” “不行。事前付三分之一,事成之前一周付三分之一,最后三分之一事成时立 刻付清。我着手开始之前,钱必须得开始活动了。” “我现在手上没有一千万,不过我床垫或者什么地方下面可能会有。你最好收 回这个数字,不然你就是在引起各方审查的注意。”戴森想拒绝。 “最后一件事,我要成卷的钱,”鲍曼没听见似继续说,“容易找。而且我也 不想被你抢了去。” “如果你在日内瓦或者苏黎世开个账户——” “瑞士银行不牢靠。我可不想我的钱被锁着出不来,我喜欢能随机应变点的。” “开曼银行? ” “我信不过银行家。”鲍曼冷笑道,“曾经和他们打过的交道太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 ” “报酬必须放到我们双方都信任的中间人手里。” “比如? ” “巴拿马情报局G 一2 组的那位绅士,我们都见过的。”鲍曼说,“不清楚你 知不知道,美国进攻巴拿马时的‘正义’行动中,他全家都被杀了。” 戴森点了点头。 “所以他一直都反美,”鲍曼继续说,“但是从那时起却很难找到一个比他更 仇恨美国的人了。所以他有这个动机和我们双方都合作。” “行。” “他就是我们双方的共同代理人,也是中间人。你得开一张银行信用证给他。 他无权动用那笔钱,但是有权根据我们的协定解冻款项。他同意转账,巴拿马银行 支付现款。这么一来,他不可能携款潜逃,我也没机会。而且,你也不可能再把钱 拿回去。” 戴森听完,瞅着修剪整齐的指甲播弄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双眼。 “同意。”他说,“非常有智谋的一个计划。你对金融方面的研究真是让人叹 服啊。” 鲍曼谦逊地点了一下头说,“谢谢。” 这时戴森伸开手指:“好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 “一收到第一部分酬劳我就会开始准备,三百三十万。”鲍曼说。在离开之前 和戴森握手时,他用力地摇了摇说:“很高兴我们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祝晚餐愉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