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天气将如何——记一个被跟踪的侦探 [苏]瓦西里·维克托罗夫 雾像一条密密的白色褥单一样向旧金山海湾的海岸移动。某个善于经营且生财 有道的公司莫名其妙地将雾装人罐头瓶内,然后作为一种纪念品卖给旅游者。但是 雾并不会因此而变得少了些。 在“瓦加邦德”旅馆二楼的窗边站着一个男子汉,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大街, 但是街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注意。一辆全部零件都在哗啦哗啦作响的老式 大众牌小汽车驶离了“特克萨科”加油站。在大街对面,一个妓女在悠闲地散步, 沿街向上走30米,再向下走30米。旅馆门前停着两辆出租汽车。朦胧的夜色和旧金 山很不相称,它很快便给黑夜吞没,只有晴朗的白天和黑夜,而不是朦胧的夜色, 旧金山才能展现出自己的风采,因为这时各种各样的五光十色的商业广告把城市映 照得使人眼花缭乱。 男子汉离开窗边,开始更换衣裳。他把上衣、白衬衫、领带和裤子搭到椅子的 靠背上,穿上一条深蓝色的绒布牛仔裤、黑色的汗衫以及与裤子的颜色相配的深蓝 色的尼龙夹克。汗衫上没有印任何字样,只印有一条从胸前的衣兜就张开大嘴的小 鳄鱼。然后在一只大箱子里翻腾了一阵,取出一双崭新的黑色靴子。 房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钱夹子,一包“本森和赫奇斯”牌的香烟,一个打火 机、一瓶橙汁和一个茶杯。他把钱夹塞进后面右边的裤兜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着, 然后把那包香烟放人汗衫的前兜,把打火机放进夹克的口袋,倒了半杯橙汁,一饮 而尽,接着便走出房间。 他把烟灰弹人一个洁净的烟灰缸,对看门人说:“我一小时后回来。如果有人 打电话,就向对方这么说。” 看门的人问:“啊,对不起!您的名字叫弗吉尔……” “对,我叫弗吉尔。奇普。” “我一定转告。” 出租汽车司机、服务员、酒吧间侍者、旅馆办事员无需培训,就能充当心理学 家。“瓦加邦德”旅馆是不要低能的心理学家的。一小时前把钥匙交给新房客的办 事员,一看到他就明白,来客并非等闲之辈,不会把旅馆老板放在眼里的,但也不 会与服务人员为难,而且能照账单付款并给小费。“弗吉尔。奇普”他小声地重复 一遍。 1981年。华盛顿。国际关系局。 行政委员会成员。依据——受过基本训练(记者)并曾在美国新闻署工作。目 的——制定对外政治行动计划。任务——利用正式身份掩护解决情报行动局的行动。 ——摘自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弗吉尔。奇普的工作履历表几天前,奇普意外地 被召到协调人跟前。 中央情报行政事务局副局长约翰。布莱克给奇普指了指沙发椅,自己坐到了对 面,把香烟挪近对方。 “奇普先生,请谈谈吧!我听说您的意见与众不同。” 布莱克主持根据情报自由和私人生活不受侵犯的法律,向外人提供情报材料的 工作。人们获得了某些文件,一般来说,许多段落都被涂掉和擦去,而“好事者” 的名字则落人ZI或22号。清报员之中,而21和22号把曾根据法律对个人的情报材料 产生兴趣的人都登记在案。“传得真快。”弗吉尔想。他想起了昨天曾同不久前来 到中央情报局情报资料整理部的讨人喜欢的利斯进行了谈话。 原来,这次布莱克改变了自己的规矩。按着他的指示,奇普根据杰克。安德森 的询问而找到的所有材料文件都全部交给他,虽然文件夹上批有:此件“须妥为保 存,一旦泄露,将引起不快后果”。 “我说的是‘麦德亨方案’先生。” “我知道,”布莱克说。“那么是什么东西使您缩手缩脚?” 奇普作了回答,同时强调:在报界力图压制情报机关的今天,把中央情报局的 文件不做相应删节的情况下交给新闻记者是很危险的,而且这些文件根本与安德森 本人无关,只是为了确保中央情报局局长赫尔姆斯的个人安全与其代理人秘密会晤 的安全所采取的保卫措施的报告。 奇普满怀信心地说:“我们完全有理由不向新闻记者提供这些材料。” “我们当然有理由这样做。”布莱克表示同意。接着,请求:“给我看看。” 他拿起文件夹,戴上大镜框眼镜,回到办公桌旁,开始阅读。 1972年3 月17日。“蒙彼利埃”餐厅。“麦迪逊”旅馆。华盛顿。“局长”会 见“布兰迪”。i6名监视员确保安全。 四人预先坐到四张小桌旁。另有若干工作人员在通往旅馆的各条道路上进行反 监视。 12时25分,“局长”和“布兰迪”步人餐厅,进餐时两人谈笑风声。双方于13 时38分离开餐厅,接着“布兰迪”步行回办公室。未发现有反监视的任何迹象。餐 厅的顾客和服务人员中无人对“局长”或“布兰迪”产生特别兴趣。 “很好,”布莱克说。“文中的‘关掉’一词使‘局长’更具有说服力。” 他把第一份文件还给奇普。 “这份文件杰克确实不需要,”他边翻阅理查德。赫尔姆斯和安德森谈话的速 记记录,边说。他们讨论了“布兰迪”的有关欧洲事务的新的长期任务。 布莱克把文件还给青普说:“您说得对,这个问题还不宜公开。” 奇普表示反对说:“但是,先生,第一份文件能这样处理吗?安德森一定会利 用它来反对我们的。有材料说明,他企图控告中央情报局限制了他的权利,并通过 法院要求赔偿似乎给他带来的精神损失2200万。” 布莱克冷冷一笑:“必要时得设法使我们支付的酬金合法化。” 奇普显得不知所措地说:“请原谅,我听不懂。” 布莱克又喜笑颜开地说:“听我说,我早就了解您了。奇普,我觉得您比较机 灵。” 奇普说:“有上场的运动员,更有教练员。” 布莱克重重地拍了一下奇普的肩膀说:“不要谦虚了,至于‘布兰迪’,他知 道怎么做。所以,您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注意广告好了。” 报纸上很快就刊出了一则报导,说五年前公布了五角大楼关于扩大越南战争的 秘密文件的杰克。安德森“根据法律以及在法院的支持下得到了数份关于中央情报 局进行反对他的活动的文件”。文件谈到,对他和他的助手进行了三个月的秘密监 视,以便找出“泄露”五角大楼材料的人,又说对新闻记者的监视行动是在代号叫 “麦德亨方案”下进行的,有16名中央情报局人员“照管”此事。 《国际先驱论坛报》首先公开了这一秘密。“揭露工作”是由杰克。安德森, 即“布兰迪”亲自领导的。 当奇普因事再次来到布莱克面前时,布莱克谆谆嘱咐他说:“要好好地提高自 己!在我们的工作中是不会有这种事的。所以要好好开动这部机器,”他用手指敲 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向您提个建议:“要经常摆脱陈规旧套,摆脱习惯了的东西, 要考虑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后来,奇普多次采用了这个建议。特别是在他的想象力似乎快要枯竭的时候。 当他到同事的办公室去闲逛,听他们闲扯,而自己也参与闲扯时更是如此。但是, 只要某个同事暗示一下这种无聊的闲谈,奇普就会沉默数天。这也许是最不好过的 日子。怀疑、惶惑、冷漠一起袭来。但是他却在考虑,在努力“考虑不可思议的东 西”。 一次在伦敦会见了《经济学家》周刊的罗伯特。莫斯之后,他想起了他们的谈 话。谈话中流露出某种重要内容,但错过了线索。只是在一星期后,当奇普回到美 国并收看电视《强盗兄弟》(人们这样称呼新闻记者鲁兰德。埃文斯和罗伯特。诺 瓦克)时,他突然想起了差点忘得一于二净的“芬兰”二字。 奇普用了两天时间向上司写了报告。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罗伯特。英曼亲自接见 了他。可怕的英曼,无孔不入的英曼,不久前曾领导过国家安全局。尽管他在同准 备新的情报法案的参众两院的各个委员会的争吵中搞得精疲力尽,但还是亲自接见 了奇普。 英曼说:“我看您的备忘录,缩减得有点意外,您不担心波恩有我们的朋友和 盟友吗?” 奇普回答说:“先生,我认为,慕尼黑有更靠近我们的人。” “您陷入了十分微妙的境地。如果发生情报漏失或者波恩的专家们对情况估计 错误并懂得了,问题来自何方,那怎么办?” “我们就采用第四种防卫方法,先生。” “第四种防卫方法?” “是一种很可靠的老方法,先生。”“”请谈谈吧!“ “这是著名律师海恩斯的防卫方法。您记得吗,这种方法曾把百万富翁卡伦。 戴维斯从电椅上解救出来。这种方法的内容如下:您向法院控告我,说我的狗咬伤 了您。我这样辩护:第一,那天晚上我的狗拴着;第二,我的狗根本不咬人;第三, 我不相信会有狗咬您;我根本就没有狗。” “这种否认合乎情理吗?真是可靠的方法。” “况且,先生,狗不是我们的。就让新闻记者闹起来好了,最好从英国开始闹。 即所谓施放探测气球。根据结果可以确凿的证据或者类似材料加以说明。比如说, 把我们的想法塞进东方某个持不同政见者的供词中去。我说材料完全可靠。而持不 同政见者的供词我可以编。您会让新闻记者去找他吗?” “您打算吸收谁参加呢?” “《经济学家》周刊的莫斯。埃文斯和诺瓦克。安德森。” “‘一大帮’明星,把备忘录留下,我研究一下。” 埃文斯和诺瓦克去了一趟慕尼黑,和那里的反对党基督教社会联盟的“智囊团” 进行了磋商,会见了弗朗茨。约瑟夫。斯特劳斯。这时,莫斯首先在伦敦向报界宣 布莫斯科和社会民主党的波恩有秘密计划,打算让联邦德国脱离北大西洋公约以换 取“苏维埃”的某种保证的方法使联邦德国“芬兰化”。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重要人 物被指控参与制定这一计划。探测气球滚动起来了。 被触怒的波恩政府要求白宫做出解释。但美国行政当局却保持沉默。 在波恩随后的各种表示,回答联邦议院反对党的质问和向报界的声明中,政府 成员都不遗余力地让选民相信,北大西洋公约是联盟的基础,没有美国这块盾牌联 邦德国是不堪设想的政府,当局无意逃避对北大西洋公约的义务…… 奇普又像当年那样,时来运转,英曼很快就请他到自己跟前。 “我们需要利用国际关系局做掩护的精明强干的人。我认为,这个位置对您很 合适。查尔斯。威克已表示同意,您看呢?” 需要说的话奇普都说了,华盛顿宾夕法尼亚大街林阴路的办事处为奇普施展才 华提供了广阔天地并使他增加了不少收入。 威克原来是一位令人愉快的上司,不错,他有点色盲,只能区别白色和黑色, 但他竭力地想振兴“陈旧但可靠的对外关系局”。威克的用人政策使工作人员非常 不安并引起“美国之音”的稍微不满,因为他把脾气古怪的麦卡锡主义者尼古拉迪 斯塞给他们充当行政领导人。有时这种不满表面化了,许多新闻记者反对复活“侵 略调子”,但威克以自己的威望和与总统的友谊把这种不满压了下去。 他几乎没有干预奇普的工作。他知道,奇普是个什么人和他需要什么。奇普也 向威克学习了某些东西。为了实现自己的意图,他意味深长地说:“已经和查理谈 妥了。”或者:“威克知道,还叫我帮忙呢。”国际关系局不少人有时困惑莫解, 但却保持沉默并且认真执行“查理斯局长的私人朋友”交给的情报任务。 奇普从自己的上司身上学得的主要东西是坚毅精神,这位上司经常通过电话使 白宫的工作人员同意自己的想法。如果对方不做出反应,他就径直去找总统,好在 距离不远。 白宫有个人开玩笑地说;“阻止查理的惟一方法就是用枪把他打死。” 服务员仔细观察了崭新的牛仔方头靴和“伊佐德。拉科斯特”公司的标志:小 鳄鱼。没有这条鳄鱼,这件汗衫就要便宜3 /4.“一小时以后,奇普先生。”他朝 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房客说。 弗吉尔。奇普转过身,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大街,朝右边拐去。每次他 来到旧金山他必然去光顾一下渔夫码头的“渔洞”餐厅,不过他来旧金山的机会并 不多。奇普停下购买们日金山纪事报》,他投人硬币,按一下自动装置的杠杆,取 出一份报纸。这时他感到有人从侧面推他一下,于是报纸掉到了马路上。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棕红色头发的15岁左右的男孩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奇普觉得,在男孩的眼里充满了悲伤的泪水。 男孩回头看了一下说:“我是偶然撞着您的。” 奇普看了看那男孩的背影,看见在人行道上站着三个比他大的小伙子。三人都 在放肆地大笑,其中一个还挥动拳头,威胁这棕红色头发的男孩。 “你在哪方面得罪了他们?”奇普在猜测对方的回答。 “我……他们……10美元……”长有棕红色头发的男孩不愿正视奇普,而是弯 下腰,拾起掉到马路上的报纸。“对不起,这是您的……我走啦……” “等等。当然不是你拿他们的钱,而是他们拿你的,对吧?” 那男孩点点头。 奇普一向是很喜欢罗宾汉的,虽然在他看来,高尚的强盗也有不少缺点。劫富 济贫当然是愚蠢之举,但是如果遇到机会,保护一个受欺凌的人倒也不错。奇普看 了一下大街,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三个人,棕红色头发男孩和奇普自己,当然过 往车辆不能算上,这就是说,机会来了。 “走,去跟他们认识一下,”奇普推了一下神色慌张的棕红色男孩,让他朝那 三个欺侮人的人走去。“走!” 奇普在近处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人。第一号:背有点驼,身高近1.60米。不是他。 第二号:头发淡黄,刘海发盖住前额,穿一件短袖汗衫,袖子盖不住处于未发育状 态的二头肌。身体虚弱。第三号:是他。留着短头发,脑门上有一道伤疤,两手插 进皮夹克口袋,身体壮实。 奇普只用了一秒钟时间就完成了他这种观察。现在他紧挨过去,双眼只盯着 “第三号”。 “喂,你们怎么搞的……”奇普镇静自若地说出这句话。他知道,这句话会使 他们猝不及防,“制服”,他们。“难道能这样做吗?” “第三号”从衣袋抽出双手。没有刀。他一切都清楚地明白了。 “啊,他是你的兄弟?” “是我兄弟,”奇普开始耍花招。他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左右事情的结 果。“我给了他15美元,叫他买些威士忌和啤酒。不过他还不甚开窍,你们能帮他 一把就好了。” “15美元?”穿黑皮夹克的那个微微一笑。“你的兄弟是个小偷。他在路上就 喝掉了5 美元,只赊给我们10美元。” “有可能,”奇普小声地说。“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还得给他15美元。总得 喝点什么啊!酒瘾上来啦!” “15美元不如给我们,”那个身体壮实的小伙子把手伸进衣袋。“存在我们这 里更好。” 奇普迅速地朝左边看了一下,那两个人离他一米左右。“这两个先不管。”现 在奇普看到,壮实的小伙子把两手从衣袋抽出,右手戴上了闪闪发光的铁拳套。 “该交费了!” “是该交费了,”奇普一动不动,壮实的小伙朝他靠前两步。 壮实小伙子腰下被狠狠一击,还没有使出铁拳套,便哗啦一声四肢着地。 奇普向右跨出一步,转向面对那两个人。有点驼背的那个朝奇普扑来,把长发 人猛力一冲,想绕到奇普的背后。 已具有34载生活经验的弗吉尔。奇普早已学会了在关键时刻保持镇静。 他的双手“拧紧”驼背人朝他脸上踢来的一条腿,他用力一拧,使小伙子的身 躯一翻,直挺挺地摔倒在人行道上。 他跳向一侧,再转过身来,左手一挥,拨开长发人手中的刀子,右手朝对方的 腹部狠击一拳,长发人哎哟一声,丢掉了刀子,弯下身去。 一场厮斗就这样结束了。 奇普的话音显得十分平静:“存款人想要现款,过来。” “棕红色头发的男孩胆怯地走了过来。 “那么说,你原来有10美元罗,钱在哪里?” “他们拿走了。” “我知道,他们会还的。我们是正直人,不向他们要利息,时间很短,利息还 不该有。” 奇普转过身来,对着两手捧腹倚着路灯杆的壮实的小伙说。 “怎么样,钱放在衬衫里吗?” 小伙子把手伸进了衣袋,取出几张纸币说:“马上就……” “剩下的可以还给你以前向他借过的人。”奇普从对方手中拿走两张5 元的纸 币并把钱还给棕红色头发的男孩。“您的财产得到了保护,范德比尔特先生!” 棕红色头发的男孩不说声谢谢并且突然地问道:“您是警察?” 长头发突然喃喃地说:“不是警察还能是谁呢,混蛋!” 棕红色头发的男孩发现了奇普怒目相对,便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够啦!” “是的,够了。一切都了结了,”奇普心想。“今天不会再有罗宾汉了。” 奇普对棕红色头发男孩说:“我去渔夫码头,你呢?” “我打算去找朋友,想买点啤酒。” “现在买吧。我们同路吗?” “同路。我请您喝啤酒可以吗?”他想用这种生硬的办法感谢奇普保护了他的 财产。 “啤酒?不,橙汁倒可以,但要等到下一次。” “您不喝啤酒,怕发胖吗?” “也许是,我完全不喝酒精饮料。但也不号召人们去参加戒酒协会。” 棕红色头发的男孩默不作声,然后又没头没脑地问:“这么说,您是警察罗?” 奇普不加反对地说:“对,是警官。” 在棕红色头发的男孩的眼里,只有警察才能保卫和维护被践踏了的正义。就让 他信以为真好了。奇普从来不会解释,为什么他突然站出来保护他。为何这样做… …男孩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男孩企图对奇普表示某种感谢,说:“您把他们揍得够呛!” 奇普毫不客气地说:“是你自己够呛,一下子就把钱交给他们。办错什么事啦?” 男孩严肃地说:“我想活。” 奇普说:“所有的人都想活,不过,他们想靠牺牲别人生活。瞧,商店到了。” 男孩向他伸出手:“谢谢您。我叫杰里。今后我可能对您有所帮助。” “我叫弗吉尔。奇普。今后我要努力回避有棕红色头发的人。困难时刻到什么 地方找你?” “到渔夫码头,放学后我常到那里捉螃蟹。” “好,再见!” “再见!”男孩转过身,走进灯火通明的日夜商店。 “所有的人都想活,”奇普在为吃过的牡蜊菜单上说的牡蜊和“破壳蟹”付钱 时,想起了这句话:“当渔人捉螃蟹时,螃蟹总是企图夹住渔人的手指,而棕红色 头发的男孩就好像是牡蜊。把两扇硬壳合上就以为十分安全,真荒唐!” 奇普过了1 小时10分才回到旅馆,因为没有估计到要打架。 “有人给您来过电话,奇普先生,”看门人递给他一张纸。“您离开后半小时 就来电话,再过半小时又来电话,因为您回来有点晚……” 奇普点点头,在写字台上留下两美元,拿起字条。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在房内 脱下新靴子和上衣,打开字条:“亚历山大。西顿”。他正朝电话机伸过手去,电 话铃声响了。 “是我。” “弗吉尔吗?” “是。” “我是亚历山大,你好!” 奇普用另一只手倒了点橙汁,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回小桌上。 “你好,亚历山大,我能帮你什么忙?要知道,我今天上午开始休假。你是知 道的。” “知道。但有人请求我……我给你挂了两次电话……” “是的,看门人告诉我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弗吉尔,你明白吗?有人请求我……对不起。有人请求我,因为我是你的朋 友……今天早上,你妹妹朱迪特在堪萨斯城被害。” 奇普不知为什么笨拙地转了一下身子,把小桌上的茶杯和放满烟头的烟灰缸碰 到了地下。 “你说……” “手没有发抖。”当他拿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着时,突然这样想。 “阿力!” “尸体是清早在奥弗兰公园附近的公路旁找到的。这是堪萨斯市郊。是刀伤。” “你在堪萨斯市有自己人吗?” “请记下吧:哈罗德。奥布赖恩,电话号码是……” “等等,”奇普歪歪扭扭地把电话号码写到烟盒上。“我将给你打电话。以后 再说。” “我理解,请接受我的……” 奇普挂上听筒,压紧太阳穴,呆呆地凝视深绿色的地毯,那上面散落着玻璃杯 的碎片、烟头和烟灰。 奇普在默默地思索:“人离开尘世后所留下的一切,甚至烟灰,都显得那样孤 寂。” 他拿起听筒,给看门人打电话。 “我需要一辆出租汽车到机场,结账。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好,10分钟后就办妥,奇普先生。” “朱迪特生前在旧金山工作。但他知道,他不会见到她。因为有人在电话中回 答他说,她去堪萨斯城几天,然而他不知道,他再也见不到她活着了,永远见不到 了。” 他换上衣服,把外出用品放人手提箱,朝着楼下走去。 “出租汽车在等您,这是账单,”看门人知道,发生了某种事情。“欢迎您再 来,奇普先生。” 奇普瞥了看门人一眼,看门人看见,房客的左眼皮在抽搐。 奇普把钱放到账桌上。 “再见!” 40分钟后他到达机场。再过20分钟坐上飞机飞往堪萨斯城的“波音—727 ”。 吸烟舱的机票没有了,所以他同意和不能忍受烟味的乘客坐在一起。 他一坐好,没等到灯光信号盘的提示便扣上安全带,朝舷窗扭过脸去。水泥板, 不慌不忙地在飞机周围走来走去的机场人员…… 女服务员指着与弗吉尔。奇普同一排的位置,对一位胖女人说:“这是您的座 位。” 那女人在过道旁边坐下,在自己和奇普之间留下一个空坐位。她把一只手提包 放到膝盖上,拿出一小瓶药片,吞下其中的一片。然后按相反顺序做同样动作:合 上瓶子,放回手提包。之后,转身对奇普说:“旧金山太美了!” 奇普在对方的短衫上看到一枚纪念章,上面写有“我把心留给了旧金山”的字 样。他立即弄清楚了情况:“初次来加利福尼亚度假。如果和她交谈,就得一直谈 到堪萨斯城。” “您说得对。但是对不起,我要做点事。” 奇普示威式地取出公文包,拿出纸夹和自来水笔。 在“美妙的旧金山”曾有人通过电话谈论弗吉尔。奇普。奇普刚一要到机场的 出租汽车,看门人就叫来辆汽车并再次打了电话。 “比尔。这是我。” “有新消息吗?” 这时,一群意大利旅游者涌进了“瓦加邦德”旅馆的休息大厅——房间已经预 订,旅馆得接待他们,结果看门人已无法向自己的交谈者报告什么了。 “我再给您去电话。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欢迎!请坐。”他指着休息大厅 的沙发椅说,并发给他们卡片,房客们开始认真填写。他很快地给他们分发钥匙, 又拿起了听筒。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在弗吉尔。奇普结账和交还房间钥匙之时,看门人的脸 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仅仅过了20分钟,比尔又在电话听筒中听到了看门人的话曰“是的,有新消息。 他收拾东西离开了。” “离开很久了吗?” “5 分钟。” “我们觉得,由于工作不力,本月你将得不到补加费。” “比尔,你听我说……” 当电话线另一端的人扔下听筒时,看门人满可以生气地扔下自己的听筒,但他 没有这样做,而是谨慎地把它放下。 “是比尔吗?我是杰克。” “是从飞机上来的电话?飞机上安装了自动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 派人向我解释一下?” “比尔,那么是醉鬼冲进我的汽车,可我的汽车……” “联邦调查局的汽车不能够带着被撞坏的背箱驶达机场吗?” “……我的汽车由于受到撞击而扎到了卡车上。散热器泄流了,警察5 分钟后 来,前面公路出现了大堵塞。我不能把我们的‘手推车’连同它装的东西扔在路上 呀!” “戈登,我是比尔。你的航空站是否有个人想乘最近一次航班到堪萨斯城并紧 紧地缠住一个休假者?” “怎么能这样问?!清说出姓名和特征。” “你最好告诉我,到堪萨斯城的最近一次航班何时起飞。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 “好,让我看看。啊,半小时以后,‘描述’一下那个人吧!” “上次航班是什么时候飞离的?” “让我看看,请等等。1 分40秒之前起飞。” “再见,戈登。没事了。” 比尔向后仰靠在沙发椅上,把早已变凉了的塑料杯里的咖啡喝完。 明天他将要听到上司最爱说的一句话:“事总是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就是在 别的什么地方,比如说,在妓院里当个门房。” 比尔想,在妓院里当个门房倒也不错,不过只要在联邦调查局做过事,就别想 到那里找到什么差事。他一直想把这一点禀告自己的上司,但到时又忍住不说了。 比尔把沙发椅转向放着打字机的小桌子,开始打字。 “根据所接到之命令对来到旧金山的国际关系局人员弗吉尔。奇普进行了监视, 监视在其飞抵本市之时至来到‘瓦加邦德’旅馆这段时间实行。领到行李后,奇普 未给任何人打电话,在航空站也未同任何人交谈。” 比尔在这里打上了句号,便寻思起来。荒唐!奇普在旧金山只认识自己的妹妹, 况且此刻她又不在本市,他能给谁打电话?又能和谁谈心?去他的吧!他们想得到 “像样的”文件,他们将得到它。“他们”是谁,比尔知道。“文件”将立即从他 的顶头上司那里往上送,然后送到华盛顿的同事那里,其实联邦调查局对这个奇普 并不感兴趣…… 此人一到达旅馆,监视即行撤消,和事先估计的那样,奇普去了渔夫码头。按 着指示,在“瓦加邦德”旅馆附近对他施加了点压力。 比尔想,谁能知道他会替这个棕红色头发男孩呜不平呢?小伙子们反正会找到 他并给他点颜色看看的。他们每人得50美元,一个个都非常高兴。只是谁也没有料 到,像他们这种人弗吉尔。奇普能对付10来个。当然,他们只是想吓唬一下,“修 理”一下,在警察从墙角那边过来之前,给他打上一两处青伤罢了。既然计划给50 美元,他们只能得50美元,但却给了100.“在‘渔洞’餐厅我们的工作人员冒充下 班后喝得有些醉意的殡仪馆代理人,坐到他的旁边代表公司向他提供服务。” “他真的是有点醉了,”比尔喃喃地说。“深入这种角色并不难。” “此后,奇普回到了旅馆,这一点‘鸭嘴兽’已向我们作了汇报。我给华盛顿 挂了电话,过一分钟奇特就得到了信息。按着原来方案,奇普将在旅馆过夜,而警 察根据告发(贩卖毒品)对他进行搜查,但与此相反,奇普却要了一辆出租汽车, 立即到机场。” 汇报停顿了。比尔在沙发椅上转悠了一阵,接着拿起了听筒。 “戈登吗?” “比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把我蒙在鼓里了!” “对不起。”比尔是很少对部下这样说的,他知道,这句话将对他们产生什么 作用。“请检查一下,在我们漏掉的那架飞机的乘务组中,是否有某个你认识的女 乘务员?不过请不要说‘我们马上查一下’,你只需要回忆就行。” “我记得。有。”戈登用一种随便的口气说。这位肌肉强健的美男子是由比尔 事先派往机场的,所以比尔一听就全都明白了。 “很好。她是我们的人吧?” “我的,我们的,不是一样吗?” “那么立即设法给飞机拍。就拍给她。我正在‘描述’特征……” 比尔放下听筒,朝打字机转过身去,急忙地按动键盘:“鉴于奇普飞往旧金山 的航班是半空着的,我决定把机上的监视任务交给我们的编外侦探……” 他又在沙发椅上转动身子。 “……根据一个月前签字与我们合作的外号叫‘喷气式’女士的报告……。她 的报告我于明天递上。” ……“戈登吗?” “一切顺利,他在飞机上,她正在监视。” “你干得不错,不过她回来时,让她签字。” “什么?” “不,我对你评价过高了。让她用书面形式对联邦调查局局长表示爱戴。日期 不必写上。还需要工作报告。” 没等到回答,比尔便放下听筒并在打好字的纸上签字。 “是啊,连乘客室里的门房都已经安插人了。”他想。 女乘务员已经按着乘客们的口味和意愿把饮料分发给他们了。对“美妙的旧金 山”称赞不已的那位女乘客喝了点掺苏打水的威士忌,现在更加兴奋地向呆板地连 连点头的邻座证明,世界上没有什么城市能比得上旧金山了。 “当然,我只到过加拿大,但是我敢说……” “对不起,夫人,”邻座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 匆匆地朝机尾走去。 “准是去要降落伞了,”奇普想,随即闭上了眼睛。 眼睛闹得实在及时,因为这位喋喋不休的旅游女士喝了一口饮料便朝他转过身 去。奇普感到了她的目光并极力装成进入了睡眠状态的样子。 他突然感到了另一种目光。奇普在一瞬间微微打开眼睛,看见了女乘务员。她 站在乘客室人口并聚精会神地在审视他。 “这并不是随便看看,”奇普这样判定,因为措手不及的女乘务员没有面露笑 意,没有像她本身的工作所要求的那样,对其他乘客也细心关照,而是猛然地转过 身去,走开了。 “为给对象施加心理压力而进行露骨的监视。”奇普熟悉这种手法。现在全天 的事件已经成了一条链条。从旧金山航空站到旅馆。奇普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现 在不相信简直是愚蠢的了。而打架呢?不像是。殡仪馆呢?如果是,那也不错。旁 边的空位置呢?女乘务员呢? 他仍然放在膝盖上的那夹空白纸掉到了地上。他拣起那夹纸,在第一张纸上看 到了“朱迪特”三个字。 ……当他快要大学毕业时,朱迪特刚升人二年级,那年父母亲突然去世。父母 亲之死,实在不合情理。天下的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儿女的,既然如此,对女儿来说, 父母亲的那种死亡怎会是合情理的呢? 父母亲一起外出去钓鱼,回来时发生车祸身亡。 在生活中朱迪特只剩下亲爱的哥哥,而奇普只剩下亲爱的妹妹。他们知道,这 种情况是很少有的。他们知道,一般来说,中学毕业后兄妹们就会分道扬镳,各奔 东西,然后只是偶尔通过邮局向亲人道贺。所以父母亲之死迫使他们兄妹生活在一 起,但是这种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快乐。 朱迪特属于这样一种人,这种人不会在众人面前用牙齿咬咬银币,看看是真是 假,她对99%的其余“全美财P383”都持不信任的、怀疑的态度。朱迪特在寻找答 案。 越南战争——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同龄人在越南死去,而她的大学同学则去参加抗议游行并烧掉入伍 通知书? 在富裕国家中并不是大家都富裕——为什么? 为什么有挨饿的孩子和故意限制饮食的百万富翁? 她试图向哥哥提出的问题是极其粗浅的,而哥哥则总是回避这类交谈。结果, 他们不是一起去某个朋友家做客,就是到一家饭菜便宜的餐馆去吃晚饭。 糟糕的是,既然得不到哥哥的答复,朱迪特就试图自己去“搞个水落石出”。 到一年级快结束时,她早就想向其表示爱情,但最终还是不敢如此行动的杰克。皮 特森对她说:“你已经‘有点赤化’了。朱迪特。没有必要,有人已经在怀疑你了。 最好去问问所有自己的朋友,大学棒球队都取得了哪些胜利。” 她一切都明白了! 朱迪特逐字逐句地把皮特森的忠告告诉了哥哥。于是他们进行了第一次,也是 人生最后一次严肃的谈话。 哥哥问:“你想要什么?” 哥哥接着说:“不知道。你想比别人聪明些?那么说,他们都是傻瓜?你生活 得不好?父母并没有给别人留下遗产呀!到底是什么使你如此苦恼?你想重写宪法? 想让穷人变富,富人变穷?或者想让大家都变富?” 奇普记得,她是怎样哭泣的,但他想谈话进行到底。 “妹妹,真理在哪里?真理在于我们现在在生活、学习,将来要工作。我们的 儿孙也是这样。对所有的问题都已经有了现成的答案,不要问我你自己知道的问题, 也不要去寻找新的问题。” 朱迪特擦干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奇普在她后面大声说:一我到拳击部去, 然后到朋友家。今天可能不回来了。“ 他的确是在第二天晚上才回来,家里空无一人,在前厅电话机旁放着一张字条 :“亲爱的哥哥:当然,你是对的。你永远是对的。所以我才离开家。我打算进另 一所大学,不再提出问题了。或者不再上大学了,我不敢说。当我安排妥当并做出 最后决定时,我将给你写信,请你来做客。” 吻你。朱迪特又及:要永远记住:一切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 ……弗吉尔。奇普从坐座上站起来,向女邻座道过歉,径直向重新出现在座舱 的金发女郎乘务员走去。 “对不起,”他对她说,“我没有买到吸烟者座舱的机票。请您看一下,那里 是否有空座位。” “好,先生,请等等。”她转过身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她笑眯眯地回来。 “请!” 奇普跟在她的后面。 她停住了脚步,朝他转过脸去说:“您知道,当我激动时,我自己也吸烟,所 以我很理解您的痛苦。” 此时,正好奇普撞上了她。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 她又莞尔一笑。 “我正好负责这个座舱的服务。所以如果您想喝点什么,我马上给您送来。 “不了,”奇普也向对方送去一个职业的微笑,这种微笑早就有个美名,叫 “社交微笑”,露出了一口漂亮的牙齿。 “请坐在这里。”她给他指了指空座位,“您有东西留在那个座舱吗?” “公文包。” “我马上拿来。”说罢就走开了,顺手又把某个乘客的空杯子拿走。 “是您的吧?” “您太客气了。”奇普把公文包放到地板上,向衬衫的胸前衣兜伸手去取香烟。 他不知为什么久久地不能取出香烟,而且一直向女乘务员显示戴手镯的右手腕,手 镯上压有:“弗吉尔。奇普”几个字。 “休息吧,奇普先生。”她说,又笑了一下,走开了。 奇普也以微笑相送,其实她像“环球航空公司”的大多数女乘务员一样,是非 常非常讨人喜欢的。甚至穿着不带任何斑点的白色制服衬衫和黑色制服裙子的时候, 她也是显得落落大方,萧洒自然,好像是在准备迎接自己的崇拜者似的。奇普觉得, 她推一的缺点就是她的盯梢本领还不到功夫,不过她才二十五六岁,会学会的,只 要她有这种愿望就行,看来,她是有此种愿望的。 ……朱迪特过两个月寄来了一封信,是从旧金山寄来的。她决定下一年才进大 学,暂时给“自由艺术家”当新闻记者,比她大三岁的凯文。罗森达尔当秘书。她 写道,当秘书纯属偶然,但她没有说,这个偶然是什么意思。她请哥哥去做客。奇 普当然给她写了回信,而且当然答应来做客。但是他们仍然没有见面。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凯文。罗森达尔突然出了名。他文笔简洁并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出了许 多优雅的修辞性的问语。关于越南,关于在远离祖国的地方死去的人和在祖国的大 地上举行抗议示威的人,关于挨饿的儿童和力图减肥的富翁。 这一年,奇普也突然当上了新闻记者。也成了“自由艺术家”。但他从来不像 罗森达尔那样,挥泪疾书。他写得很少,但是所有他写的东西都由美国的两家主要 报纸刊登,一家是共和党人的支柱,另一家是各地民主党人的骄傲。弗吉尔。奇普 不提出修辞性的问题,而是回答问题。 过了一年,凯文。罗森达尔在自己的人中间得到了“温和的自由派”的名声。 在文章中他有时甚至提到了朱迪特的名字,说她是他的助手,为他搜集了非常珍贵, 非常需要的材料。在这段时间,弗吉尔。奇普成了美国多少有点权威的国家机关的 “自己人”。 罗森达尔在自己的文章中进行思考或者装出进行思考的样子。 奇普从在大学四年级就招募他的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那里得到“经过消毒 的”情报。关于这点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当然不会提及。 那一年,奇普收到了妹妹的四张祝贺性的名信片。他给朱迪特寄出了五张。 四张是祝贺性的,他在第五张说,他一定要到旧金山来找她。什么时候,另行 通知,但是她没有很快地到那里去。 ……弗吉尔。奇普拿出一张厚厚的黄纸,并在自己妹妹的名字下面,用大字写 上:“凯文。罗森达尔”几个字。把纸对折起来,放进公文包,锁上锁,拨好数码。 “您喜欢吃带辣味的菜,因为在菜单中您要了匈牙利红烧牛肉块。您大概还喜 欢某种强烈刺激感。”奇普觉得,女乘务员的话音中流露出挑逗的口气。 “您知道我把什么算作刺激感吗?”奇普装作边想边喃喃自语。“我的一个朋 友在报上读到一则殡仪馆通告,为隆重安葬心爱的家畜提供服务。他给殡仪馆打去 电话,问道;‘安葬今天早上死去的我心爱的非洲象需要多少费用’,立即与盛情 待人的殡仪馆主任接通了电话,对方说:一个象棺材需10000 美元。但是因为我的 朋友是殡仪馆的有利主顾,他们答应给打折扣:如果公象和母象双双殡葬,因而需 要要两个棺材,那么就不需要20000 美元,而是18000 美元即可。” 女乘务员惊奇地问:“他在什么地方饲养这只象呢?” “他压根儿就没有象,连一个家畜也没有。当他得知埋葬一只象如此昂贵,就 去了那个殡仪馆当挖土工人。” 乘客在呼唤女乘务员。不耐烦的乘客们渴望得到自己的一份红烧牛肉块、小灌 肠、冰激凌、苹果馅大烤饼,所以提醒她,奇普并不是飞机上惟一的乘客。不过他 却是女乘务员必须监视的惟一乘客。 吃完红烧牛肉块之后,弗吉尔。奇普又拿起《华盛顿邮报》并在广告栏中找到 了关于出售汽车的广告。和大多数美国人一样,奇普喜欢好汽车,他理解的好汽车 是他不久前花30000 美元买的“德洛伦”。不锈钢做的运动式双座位汽车,不适于 家庭使用,但是弗吉尔。奇普没有家。第二个座位他总能找到人坐。“德洛伦”牌 子很响,是速度和力量的体现。 从前,弗吉尔。奇普认为汽车罩下都有个发动机,牌子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他 从不看有关出售汽车的广告。拥有高级汽车以来他逐渐地成了经常看广告并把钱存 入银行账户的习惯。这样就不致为了“艰难日子”担忧。奇普认为他一生中的所有 艰难日子都已经过去。至少从他开始在中央情报局工作之时起,艰难的日子已经过 去。再不如意,也不过是日子过得平淡无奇罢了。 头顶上方响起了话音:“该系上安全带了,奇普先生。” 女乘务员在身旁站着,悄悄地俯倾着身子。 “10分钟后我们就到旧金山了。” “当然到旧金山,”奇普回答,“还能到什么地方呢?至少我的机票是到那里 的,您呢?” 她耸了耸肩。 “我周游全美国,从未受过乐队和仪仗队的欢迎。” 奇普心想:“我不会受到乐队和仪仗队的欢迎,不过却有护送队跟踪。” 飞机着陆后15分钟,弗吉尔。奇普就已经把钥匙插进从“阿维斯”公司租来的 红色“费尔贝德”的点火锁了。他驱车到具有潘兴。鲁德建筑风格的“克劳恩。森 特”大旅馆。不过,奇普不大懂建筑艺术,只不过是这家旅馆的舒适博得了他的偏 爱罢了,但它却由于价格昂贵和在第一楼设有众多的使人容易花钱的商店而吓跑了 许多旅游者。 他离开航空站约500 公里左右,就发现背后有一匹灰“野马”,里面坐着两个 人。 奇普准确地计算了时间和距离:绿色信号已被黄色信号代替时,他开到了交通 信号灯跟前,并猛烈地加大油门。 “费尔贝德”闯过红灯,飞驰过去,灰“野马”也冲上交叉口,紧跟其后,勉 强地躲开了运载新汽车的巨大的双层拖车。 奇普掏出一只香烟,点着,打开收音机,“……罪犯已被警察抓获,侦查已经 开始。亲爱的听众,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阿尔维斯。普雷斯利,回忆他那难忘的《 昼夜摇摆舞》!” 奇普加大了音量,看见右前方有一辆汽车以每小时30英里的速度行驶。他减慢 速度,加入了闪闪发光的镀铬的“丰田”车群。“是个新手”,在他们以整齐的纵 列(前面是黄色的“丰田”,后面是驾驶红色“费尔贝德”的奇普和两个乘坐灰 “野马”的人)在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一公里之后,奇普这样判定。 奇普落在“丰田”后面约3 公里,他没有开动左转弯指示器,便猛然地超过 “丰田”,重新加入右边的车队。他将车速减至30英里。车队继续行进,不过位置 变了,现在是红色的、黄色的和灰色的。奇普把烟头直接扔到路上,闭上挡风玻璃, 用力踩踏制动器。外胎发出吱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在原地打着空轮,因为奇普 霎时间放开了制动器,同样急剧地蹬了一下加速踏板。 一切都按他预计的发生了。那个新手惊煌失措地刹车,那“野马”便朝“丰田” 一头扎去。奇普甚至连后玻璃也不看一眼。在摇摆舞乐曲的伴奏下,心满意足地回 到“克劳恩。森特”大旅馆。他打算在路途辛劳之后洗一下淋浴,并立即给哈罗德。 奥布赖恩打电话。 查尔斯。威克这一天第二次去找总统。副局长威尔伯。鲁宾逊利用自己上司这 种经常性的暂时离开来不慌不忙地解决最紧迫的问题。办公桌中央放着一个公文夹, 上面写着“弗雷德。沃纳。尼尔(弗吉尔。奇普)”。 鲁宾逊知道这件事的细节,现在只需他采取决定。加利福尼亚克莱蒙市教授弗 雷德。尼尔打算到南斯拉夫科学讨论会去,此时国际关系局人员给他打了电话。尼 尔曾多次响应国际关系局的请求,并乐于执行这种请求。其内容为就美国的生活方 式问题发表公开演讲。 临出发到南斯拉夫前,尼尔向国际关系局报告了自己的这次旅行,并有礼貌地 提出这样的问题:“我能够做什么?”对方向他表示感谢,过了一段时间,从华盛 顿来了电话。国际关系局人员问:“尼尔教授是否将作支持行政当局对外政策的报 告?” 教授被激怒了。他试图向国际关系局的人员解释,他迄今为止尚不知道这个政 策为何物。而国际关系局人员听完了激烈言论之后,冷冰冰地告诉他:“目前有一 条规矩:不派不支持行政当局的对外政策的人出国。” 鲁宾逊想,要是那位爱说话的教授不把这次谈话的细节告知《纽约时报》就好 了。但他却在自己的一篇短文中绘影绘声地叙述了自己对“行政当局的对外政策” 和国际关系局的行为的愤慨。国际关系局的这个笨拙的工作人员就是鲁宾逊事先派 去休假的弗吉尔。奇普。鲁宾逊本来可以不派他去休假,但他认为,弗吉尔。奇普 是国际关系局中一个精力充沛的能很好完成任务的人,虽然算不上最能随机应变的 人。此刻他要决定这个奇普的命运了。 他最好不要落人性急的局长手中。不管怎样,“弗吉尔。奇普案件”涉及到总 统本人。“再给他两天时间,”鲁宾逊想,“然后派他出差,可能一切都能忘掉的。 那就好了。” 他拿起听筒。 “我们需要一个人到莫斯科出差?就是他。两天后到华盛顾。第三天起飞。弗 吉尔。奇普。对,对。是弗吉尔。奇普。” 哈罗德。奥布赖恩坐在沙发椅上,手中拿着他一直爱不释手的玩艺。他把大部 分空闲时间都花在玩“自动扑克”上。今天,他一边等待弗吉尔。奇普来堪萨斯城, 一边兴致勃勃地按按钮并聚精会神地细听机器发出的嗡嗡声。他好像开始走运了: 他已“抓住了”转盘上的三个爱司和一个“鬼”,现在他无论如何想在小窗口就要 跳出黑头爱司的时刻,按一下按钮。但是电一话铃声淹没了机器的嗡嗡声。奥布赖 思接了一下左边的按钮,小窗口出现了大牌——红桃三。他伸手去拿听筒,“怎么 样,赢了吗?”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差不多了,威廉,”奥布赖恩对着麦克风善意地回答。“无论如何没有输。” “哈罗德,他已经来到了。” “我知道,比尔。小伙子们按计划试图送他到旅馆,而他也按计划试图摆脱他 们。” “结果呢?” “比尔,我的故事只讲两分钟,不要打断我。让我好好回忆杰克和麦克跟着他。 麦克开车。他们按计划带领着汽车,然后把它‘放走’。但是我们的那位朋友躲到 了新‘丰田’的后面并笨拙地刹车。总之,一切都像我们估计的那样。我们正好需 要报废这部老‘野马’,所以小伙子们便认真地向那辆日本小玩艺扎去,不过麦克 过于认真了,结果把对方狠狠地撞了一下。你想想看,是谁驾驶那辆日本新车?请 你好好想想!反正你猜不着!是他的前妻,两星期前离婚的。汽车是她的新追求者 给她买的: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大叠像枕头那么厚的现款。她驾驶这部‘丰田’只有 两天。就这样,他们满不在乎地向她冲去,她走下车,真是冤家路窄……可怜的麦 克只好扔下杰克和那辆破‘野马’,横穿公路逃跑,好在未被过路的汽车压死。” 听筒的扬声器发出了哼哼声,接着对方说:“要努力使计划的余下部分顺利实 现,不要出什么乱子了。好,再见。不然的话,我们的那位朋友看来就无法给你打 通电话了。等待你的消息。” 哈罗德。奥布赖特刚把听筒放下,电话铃声又想了起来。 “喂!” “我能同哈罗德。奥布赖恩先生说几句话吗?我是弗吉尔。奇普,从华盛顿来。” “弗吉尔,我就是哈罗德。你住在哪里?” “当然住在‘克劳恩。森特’,你们这里比较像样的旅馆。去年7 月‘希亚特。 里詹西’旅馆的两个阳台倒塌,正好砸到来参加舞会的人,你记得吗,哈罗德。几 乎砸死100 人。” “我很少参加舞会。我们在什么地方见面,弗吉尔?” “在你方便的地方。” “我过半小时后到旅馆。你住在哪个房间?” 弗吉尔。奇普空出了半个小时的时间。30分钟后哈罗德。奥布赖恩将来到他住 的旅馆房间,他们将立即到陈尸所:认领被杀害的妹妹的尸体。奇普打开皮包,取 出上面写有“威廉”字样的小药瓶,倒出一片吞下。 弗吉尔。奇普点着香烟,两眼呆呆地看着那香烟散发出来的青色烟雾。他甚至 没有发现,奥布赖恩已经轻轻地悄悄地放下挡风玻璃。 “到分局去,弗吉尔。你可以同发现你妹妹尸体的警察谈谈。” 没等到对方回答,哈罗德。奥布赖恩便启动汽车,车开得十分平稳,甚至没有 震掉奇普的香烟上的烟灰。 “我事先通知了中士,让他在这里等候。”奥布赖思朝停在警察分局门口的黑 白两色的汽车点了点头。 “哈里,认识一下。这位是弗吉尔。奇普先生。” 一个30来岁,有点驼背的高个子从堆满公文的桌子旁边站起来。他快步走到弗 吉尔。奇普跟前,小声地说:“请接受我深切的同情,奇普先生。我很遗憾……” 弗吉尔。奇普朝奥布赖思转过头去说道:“哈里,我有些事想问你。” “我走啦,弗吉尔。我在车上等你。”奥布赖恩匆忙地说,没等到回答便走出 警察分局。哈罗德。奥布赖恩在公务车上的手套箱里放有第二副“自动扑克”。 “哈里,我只是想问问。不要以为我因为不相信警察就想搞什么私人侦查。我 是相信你们的,况且我确实也没有侦察员的才能。只问几个问题,因为我什么也不 明白。” 奇普没有得到房主的许可便吸起烟来。 “现在不少人都在搞私人侦查,奇普先生。大家都认为自己比警察聪明,因为 他们读了不少私人侦探小说。而我们在做自己的工作。好也罢,坏也罢,总是在做。 总之……我是在离杜鲁门体育中心不远的地方发现您妹妹死去的。离‘克劳恩。森 特’旅馆很近。您大概在那里住吧?我看了一下,是从背后被刀扎的。接着就是做 了应做的事情:报告警察,警察通知医生……半小时后,在那个体育中心附近见到 了一个我认识的小伙子。还很年轻,今年才18岁。一个月前我的伙计们,小伙子买 了一把刀。一把大刀。自动的,他拿着刀到处乱扎。不仅是在家里打打扎扎,开开 罐头,而且在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我见到了他,和他谈了谈。不过他的刀 已经不见了。而且自从我们交谈之后,他就失踪了。我想,这样也好,可两天前又 见到了他。一看,小伙子在漫无目的地闲逛。我走到他跟前,他连我也不看。现在 他们在堪萨斯服用那些便宜货,您知道吗,奇普先生,叫‘基果鲁彼’,服两片, 花10美元,就过瘤了。其作用像海洛因。当然,我没有亲自尝过,不过尝过的人都 说很好。‘证件’——我问他。他有点猜到了,便把手伸进后裤兜,哗啦一声。刀 子掉了下来。我把他抓住,塞上车带到这里。现在他已经清醒过来了,等一会儿再 审理他。奇普先生,看来他们没拿您妹妹的任何东西,绝对没有。没有翻提包,这 点我敢说。甚至手上的金表也没动,您知道吗,叫‘柯隆”金表,用金元做的。“ “知道。这是我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那时,我们还在父亲的屋里住。” 这时,哈里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嗡嗡作响,中士按了一下按钮,一个男子的声 音,懒洋洋地说:“喂,哈里,你那位软骨头不打算活了。这些吸毒者总是这样: 给他一间像样的国房,他一恢复知觉,头脑就糊涂起来……他用刮脸刀照自己的太 阳穴……整个国房都溅满了血。再见,你处理吧!” 哈里朝弗吉尔。奇普转过身来。此时奇普手拿烟头,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中士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被埋在一大堆公文纸里。 “奇普先生,杰夫。阿南自杀了。” “杰夫。阿南?是谁?” “就是我在离凶杀地点不远连人带刀抓住的那个人。”中士从纸堆里找出烟灰 缸递给弗吉尔。 奇普看了看烟灰缸,然后抬头看看哈里,把烟头掉到了地上。 “奇普先生,”哈里在话音中流露出歉意,“他们都是些疯子……” 奇普从桌旁站起来,晃晃悠悠,慢慢腾腾地朝门口走去。 “奇普先生,”哈里在他背后大声说,“这不属于谋财害命,是别的什么问题。 要知道,她是个新闻记者,认识很多人奇普甚至没有转过身来。于是哈里从地上拣 起烟头,小心地扔进烟灰缸。他自己不抽烟。他完全信奉美国卫生部印在每包烟上 的忠告:”吸烟会损害您的健康。“ 接着,他走到桌子跟前,又用手指按了一下内部电话的一个按钮。 “是我,是哈里。死者的哥哥刚刚离开我这里。就是为她而逮捕杰夫的那个女 记者。他的情况怎么样,没有照看好?” “正是,疏忽了!”内部电话又响起了那个懒洋洋的人的声音。“有人塞给他 那两片讨厌的药片,然后送他保险刀片。大概也把刀片的用处告诉那个饭桶了。” “那个人是谁?” “有人呗,反正不是我,”对方回答。“你知道,我用的是电动刮脸刀!” 接着内部电话里响起了轻轻的笑声。哈里按了一下按钮,笑声才停止。 第二天,弗吉尔。奇普安葬自己的妹妹。有10来个人参加葬礼,其中有《堪萨 斯城时报》、《堪萨斯城明星报》和一些其他小报的记者。弗吉尔。奇普根本不认 识他们,不过看来他们和他的妹妹很熟。哈罗德。奥布赖恩也来到墓地并负责操办 葬礼。 弗吉尔。奇普一个人留在墓地出口。记者们再一次地表示哀悼之后,便向停车 场走去。哈罗德。奥布赖恩也走向停车场。 “您是奇普先生吗?” 弗吉尔。奇普转过身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男子,他身披灰色斗篷,头戴一顶 同样平常的灰色帽子,大、小胡子修整得整整齐齐。 “是” “我不会说出我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告诉您我在哪家报社工作。这些大概您不 敢兴趣。奇普先生,虽然今天我不敢冒昧来参加葬礼,但,我和您已故的妹妹是好 朋友。我这样做是有特殊原因的。您不必知道这些原因,但您一定要读完这封信。” 那男子从夹克内兜取出一个白色的小信封并快速地递给了奇普。 “拿走,得快拿走。请立即收藏起来。请不要告诉任何人,说您收到了您已故 的妹妹在遇害前三小时写的信。” 男子看见了哈罗德。奥布赖恩的汽车从停车场出来,便镇静地背朝奇普转过身 去并同样镇静地迈步走开。当弗吉尔。奇普钻进大众牌小汽车时,奥布赖恩马上问 :“这是谁?是报社的?” “是报社的,”弗吉尔。奇普回答。“他参加葬礼来迟了,不过还是赶得上和 我握手。” 弗吉尔。奇普在旅馆门前和奥布赖恩分手。告别时,奥布赖恩请奇普晚上到他 家做客,并给了他地址。于是他们就分手了。 奇普回到房间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信,坐到椅子上开始阅读。 “亲爱的哥哥:我感觉到,这封信是我的遗书,而我的感觉从来都是很灵验的。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但我还是能想象出你的观点,我根本不相信你了解我对生活的 看法和我对美国新闻界的见解。如果你对这些感觉趣的话,请你读完这封短信吧! 我从来不是共产党人或者‘左派’。当然,如果不把‘思维健全’这一概念包 括进‘左派’这个术语中去的话。我所知道的关于我国新闻界的东西仅仅是数年前 向读者报导的那种事件的继续。弗吉尔,你大概猜到了,在中央情报局承认自己曾 利用新闻记者干情报国的这一丑闻之后,什么也没有变。新闻间谍仍然“有。还出 现新的,我不打算说出他们的名字,我只说出首字母P 、B 、、K 、A 、f.足够了 吧?他们都属于‘揭露者’。如果不加以制止,过一两年,他们就会成为各大报纸 的主要记者,我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 请正确理解我:如果现在的社会舆论受中央情报局的金钱和该局总部制定的计 划所左右,那我们的民族会出现什么情况啊?中央情报局建立了这样一种场所,它 在其中像细心的农场主在自己的农场上培育玉米那样努力培养自己的新闻记者。这 些新闻记者正在用中央情报局主编人员编造的‘揭发性的经历’来骗取我们的信任, 而一旦我们开始信任他们,他们就授意我们需要什么和怎样思考。 也许不必再说了吧?我决心不再说了。因为我不希望我们‘高尚的家’出现不 和。不然的话,亲爱的哥哥,你的光明前途就会大受影响。这一点使我未敢去找任 何一家‘大报’,把我在凯文。罗森达尔那里工作时所收集的全部资料向他们和盘 托出。所以我来到堪萨斯城,以便和我最要好的朋友商量一下。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大概也永远无法知道。我完全相信他,也相信凯文。罗森达尔。但是很明显,我是 白来了:在堪萨斯城对我进行了监视,我好容易才得以‘离开’。我收集的文件是 不会消失的,不过我不知道这些文件在什么地方和以何种形式出现。你的名誉仍将 是清白的,因为说出真情的将不是我。我只是了解真情,我还要和另一个人会面。 他能够帮助我。再见!你的妹妹朱迪特。 又及:我的思想总是紊乱的,但表达得言简意赅,对吗? 朱“ 弗吉尔。奇普的房间响起了电话铃声。……—……二……三……奇普抬头看电 话机。第四次铃声……奇普拿起了听筒。 哈罗德。奥布赖恩回到家,吻了吻妻子,更换衣裳,坐到电话机旁。依次做这 三个动作早已成了他的一种生活方式。 “亲爱的,你的电话。是位叫奇普的先生打来的,”奥布赖恩说罢从房门口朝 厨房快步走去。 “是,弗吉尔,是吗?马上去华盛顿?他们甚至不让你弄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是呀,你不能来做客很遗憾。派车送你到机场好吗?已经上车了?对不起,弗吉 尔,我们俩还来不及详谈。向首都致意!” 妻子又走进房间。 “亲爱的,我们要来客人,可你不先说一声。你又对着电话大喊大叫,我在厨 房都听到了…… “我们不会来什么客人。” “如果奇普先生不紧急被召到华盛顿,那么……” “你丈夫的直觉非常发达,他知道奇普先生一定被叫走,而且正是被叫到华盛 顿……我没有请来什么客人!” 前厅响起了电话铃声。 “你瞧,”夫人着急了,“他还是抽空来了。” “亲爱的,”哈罗德没有听妻子说话,“去给杰克开门吧,他不是客人。他是 我的同事,快去吧!” 如果弗吉尔。奇普看见这个胡子剪得整整齐齐的人,他立即就会认出,他就是 把妹妹的信交给他的朱迪特的神秘朋友,但是奇普已经在前往机场路上。 “怎么样,杰克?” “没什么,”对方回答,说罢坐到沙发椅上,抱起奥布赖恩家那只毛色棕红的 小猫。“根据最新统计,我们美国有3400万只家猫。” “你说什么呀?有那么多吗?但是当你把信偷偷塞给‘委任人’时,它们不挠 破你的手吗?” “那里根本没有猫。信是他从我手中夺走的,差点儿把信封撕破了。而朱迪特 的朋友,我们让他从旅馆回家了。一切干得干净利落。” “但是在旅馆里……” “‘豪华’号房间,除他以外,那里还有两个人。一个为他排放抽水马桶里的 水,另一个总是在说,靠近窗户是有害的。因为这样会得肺炎。我们当然在房间里 吃饭,不过旅馆经理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立即要求撤掉电话。” “怎么?他不知道谁应该在他们那里做客?” “知道的那个人病了,但却没有把我们的要求转告别人。反正是他把电话撤掉 了,而且还说‘对不起,对不起。’” “很好,杰克。信他立刻在旅馆里读了吗?” “连斗篷也没脱。” “是什么时间从他房间打电话的?” “当他刚一把信塞进皮夹子的时候。” 神态端庄的边防军人把护照还给他并举行了告别礼。奇普神色慌张地环视着谢 列梅捷沃机场的大厅,但是一个熟人也没见到。 迪克。麦考密克不知从什么地方踏着轻盈的步履跑了出来,他以西班牙斗牛士 的优美动作在人群中迂回穿行,最后终于紧紧地搂住奇普的脖子。 “老朋友,老伙计,”迪克低声说,用有力的双手紧紧拥抱奇普。接着拿起公 文包、手提箱,穿过人群。 “我们到哪儿去,迪克?”奇普问,看了看旁边那块白色的出口路标。 “往前走,弗吉尔!在机场相会,不喝两杯庆贺庆贺……那样不行……” “我不喝酒,迪克,我不喝酒。” “怎么,老朋友相会也不喝?” 奇普微微一笑。多少年过去了,可迪克。麦考密克一点没变。他们通过铺有松 软的长条地毯的,好像洗刷得特别干净的高架桥,走进了餐厅。 “光临此地有何贵干,老伙计?要知道,没有要事是不会惊动你的。听说,你 现在在国际关系局?” “还有几个人同我一起来。局里是这样决定的。‘真理’行动。所以就忙活起 来了。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真理?”’迪克反问一句。“呆的时间长吗?” “两星期。” 麦考密克微微一笑。 “这种安排够阔气的,先生!为这点小事在莫斯科果两星期。你中签啦?” “你误解了。这项计划是很严肃的。” “去你的!我们都是自己人。你最好说说,你的威克十分需要拨款,所以你们 就把各种无所不包的计划塞给国会。国会相信你们,所以就给拨款。正如我们已故 的多诺万①所说,纸的不要紧,是钱就行。” “关于这个,以后再说吧。” “好,我们的老近卫军在哪里?‘行动组’的琼斯在哪里?” “琼斯去爬富士山了。” “桑迪。曼格尔和罗伊斯呢?” “桑迪在萨尔瓦多,曼格尔在南非。罗伊斯下落不明……” 奇普不乐意回答,所以话音有点呆板。迪克是以主人自居,言谈举止处处都流 露出无所顾忌的神情,再加上他对奇普为工作付出了不少精力的事业做了不好的评 价,这就使奇普感到恼怒。他环顾四周,看见服务员无声地走动。在相邻的桌子旁, 飞行员们在懒洋洋地喝啤酒,一位老夫人穿着担胸露背的古怪短上衣在喝咖啡…… 奇普呆呆地看着桌布上的一个小污点,沿着桌子慢慢地移动酒杯…… “你大概累了吧?一点也没喝。”他又听到了迪克的声音。 “果汁,只喝果汁。走吧?” 麦考密克懊丧地点点头,默默地把奇普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叫钱别时饮的最后一杯酒!”他不无歉意地说。 “可以吧?”奇普问。 “哈!在这里我们可以,”迪克哈哈大笑。“在这里人们都知道尊重我们。” ……汽车超过“伏尔加”、“日古利”、卡车和公共汽车,驶上了直线。奇普 舒舒服服地坐在后座,心不在焉地看着道路两旁。 “差点儿忘记了,”他说,从公文包取出专门从华盛顿给老朋友带来的一本书。 “是上司的回忆录吗?”迪克接过书,问道。 “不,这不是凯西写的。是约瑟夫。珀西科写的。《潜入第三帝国》。但只是 关于凯西的,谈到我们的上司如何在希特勒后方进行了103 次行动。总统曾亲自提 到了这本书。” “真有这回事吗?潜人?” “你成了昔尼克学派啦,迪克?” “不如说是实用主义者。你说,希望得到我的帮助。那么你想知道一点真实情 况吗?只在我们两人之间谈,好吗?” “快说吧!” “好吧,老伙计。你们的计划和我们在这里得到的小册子只对头脑简单的人有 用,或者说只对椭圆形办公室有用。在那里可以随意议论这个国家,但只是空谈。 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以便了解,这里的人希望生活,而且希望过好生活。几 乎每个家庭都在怀念在战争年代死去的亲人。当然,可以谈俄国人的侵略……” “你在这里很不好受吧?工作多吗?有不愉快的事吗?” “还可以。如果没有这些使人啼笑皆非的任务就好了。而且又都是紧急任务。 那里总以为我们是在洪都拉斯!其实我们在这里却到处碰壁!” “迪克,是火气太大,还是酒太少?” 麦考密克沉默不语,奇普在镜子中只看见他疲乏和发呆的眼睛。 “你希望得到我的帮助。除了我这个老战友之外,谁也不对你说真话。我希望 你记住,你既然已经成了威克的重要人物,大概要采取什么决定施加影响,那就不 要自找苦头吃了,不要做白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在着手执行‘真理’行动时,必须抽出些时间翻一翻俄国历史 教科书和了解俄罗斯性格:来自外部的攻击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团结这个民族。所有 关于苏联威胁它的核威力不断增长的谈论,所有的制裁和禁运都无济于事,这些都 行不通。可以认为,白宫有他的‘鼹鼠’,而这只鼹鼠很会挖洞,而且从来不会冬 眠。” “言过其实了,迪克。” “一点也不,在这里人们懂得和记得自己的历史。他们懂得和记得三个世纪的 沉重压迫,画有十字勋章的坦克上的浅色头发的骗子。威胁无法吓倒他们。十字军 远征也没用。他们已习惯于吃大苦和耐大劳。在战争中得到了锻炼。需要的不是用 双脚去踩踏他们,而是双脚踏上他们为我们开辟的通向他们的友谊之路。” “试过了,但是行不通。不过,他们也有不满意分子呀!” “这里管这种人叫脱离社会的人,大树林里的小木片。我们越和这些人打交道, 俄国人就能越快地清扫树林。” “但这是我们的菜园呀!我们种菜我们收,这是总部对我们说的。有时相当成 功。我们的记者在莫斯科……” “可笑极了!”迪克打断他的话头。“你们在兰利陶醉于描写‘饿死者’的不 幸,可我们在这里却面对以下事实捧腹大笑:”你们的新闻记者把他们弃于死亡的 深渊‘不管,急忙奔向自己的电传打字机,这些’饿死者‘就开怀畅饮用’小白桦 ‘酿制的法国白兰地和饱餐红鱼子。你最好看看这些挨饿者冰箱里放着什么,简直 是黄金国!富足得很!“ “你成了赤色分子啦?开始用他们的目光来看待世界?” “不,老朋友,我们是曾服役于绿色贝雷帽的那个人,不过和许多人一样,随 着年华的流逝,能看得远些罢了。老朋友。我看得更远,更透彻,而且更善于思考 了。” 麦考密克不再作声了。汽车很有把握地加大到120 ,遇到公路的凹处,微微地 摇晃。 奇普问:“你对所有的人都如此坦率吗?迪克?” “只对你如此。把我们连结起来的东西太多了。想说个痛快。对大使,尤其对 我们的间谍头头,我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我不是阿纳贝拉。比尤克,一下子就被解 雇了。他们需要‘有用的’意见,即使是胡说八道。” 过了一会儿,迪克又说。 “你记得我们的野斑鱼在那里奸淫掳掠的越南小村庄吗?” “这是不可避免的,迪克,是战争的规律。” “不可避免?也许是这样……但是我们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得多,老朋友。今天 他们把我们引向何方?向后引向猿猴时代?引向麦卡锡?沿着朝下的梯子爬去? “不是向后,而是引向一旁,重新引上威力和强大之路。” “是助跑侧跳。”麦考密克冷冷地一笑。 奇普激动地说:“我们换个话题吧,迪克。” “好,你知道,我有时觉得,在总统的送次更换中我们失掉了民族智慧。比如 说,以前的宣传任务是确保我们对外政策行动计划的实施。这一点是成功地做到了。 结果宣传的声音是如此响亮,以致淹没了合理的呼声。政治的女仆成了主人。如今 这个女仆置合理的呼声于不顾,亲自迫使政治接受自己的决定。这就是今天的真理! 并不像你们在《真理》第一期上若有其事地描述的那样。” “这是一种特殊的看法,迪克。所谓旁观者清。但你并不是旁观者呀!”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希望你们的和我们的行动计划少些愚蠢之举!请你看 看,我们情报分析处的小伙子都在写一些何等笨拙的短论啊!比如,就能源问题所 写的短论。还有中央情报局的报告!已经向全世界散布了。结果呢?我们的记者彻 底否定了那份报告。” “但是我们都在混水中摸了一些鱼。” “啊!”麦考密克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跟你说有什么用啊!你仍然和从前那 样,还是中央情报局的夜哨和骑士!应首先给你树碑立传。” 奇普说:“老伙计,要不是我太喜欢你,我一定会生气的。” “你还是听听我这个忠实的朋友对你说些什么,然后在你从内部对自己的行动 计划进行估计时,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吧!这一点我有切身体会。继续往下说吗?” “那么你就说吧!”奇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虽然他明白,迪克的话不无合理 之处。但由于旅途辛劳,他不想深入探究了。以后还会有时间做到这一点。 “问题在于我们的无知。”麦考密克继续说。“记得在临出发来莫斯科之前, 我研究了总部对俄国人科学研究能力的分析材料。好像这些俄国人只是刚刚被发现 的野蛮部族,其智力应由情报机关来规定似的。在分析中提到了四个每个苏联小学 生都熟悉的名字,就像我们熟悉富兰克林和爱迪生那样。可我们的人居然搞错了两 个人的姓名,甚至韦伯斯特词典也谈到他发现了周期律的门捷列夫竟变成了门捷列 维奇,而伟大的科学家罗蒙诺索夫成了罗蒙诺索夫斯基。” “这是偶然疏忽吧?” “是偶然疏忽就好了。我手头就有这份分析材料,如果这是40—50年代写的, 还情有可原。但这份材料竟是我们的鉴定专家在1973年写的。几乎十年过去了,而 我们的分析专家仍停留在穴居时代。真令人遗憾。弗吉尔,为我们这个大国感到遗 憾。我们还在自己的通报中攻击俄国人,说什么莫斯科支持国际恐怖主义。这种做 法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不该由我们谈论这个问题。如果他们在这里无 所作为,那也好,但他们却推出你们的行动计划,还要事实和文件。这些都落到我 们头上。其中一个论据在这里的国际新闻工作者协会代表大会上是人人皆知的。法 国代表提醒说,在战争年代法西斯分子把抵抗运动的参加者叫做恐怖主义者。我想, 我们又何必接过这个术语呢?” “你不相信俄国人在世界上支持这种变化吗?” “这一点他们自己也不讳言。他们的旗帜上就写有‘民族自决’字样!而你们 却把早已过时的东西当做自己的新发明!真是一派胡言乱语!我们又是怎样爱上‘ 尼加拉瓜的恐怖主义者’的呢?我们把他推到新闻记者面前,而他却声明说,他与 尼加拉瓜没有任何联系,这都是美国国务院和中央情报局搞的,是美国人逼迫他诽 谤尼加拉瓜的。结果全部内幕暴露无遗。” 奇普默默地听着麦考密克的讲述。他能说什么呢?奇普想,说真的,为什么我 们如此失算? 1982年。尼加拉瓜。马那瓜,“什瓦尔茨”。起义行动之协调与宣传。目的: “弃婴”行动。任务:动摇桑地那政权。 ——摘自政治协调局人员、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弗吉尔。 奇普之工作履历表他持奥地利记者的护照在马那瓜居住已经12天了。一切似乎 按计划进行,这个计划于一个月前在迈阿密的一幢秘密别墅里同负责泛美事务助理 国务鲫托马斯。恩德斯也进行了详细讨论。记得当时有个中间人,负责他们与“共 同委托人”的联系。 已经和委内瑞拉驻马那瓜大使馆参赞奥斯阿尼瓦尔。帕拉西奥斯、埃德加。埃 斯科瓦尔、穆尼奥斯以及萨尔瓦多的武官爱德华多。阿维拉进行了会晤。桑地诺保 卫革命委员会领导人莱蒂西亚。埃德拉的命运已经决定了:谋杀他的计划已经详细 制定了。 最后,“共同委托人罗穆洛”——威廉。巴尔托达诺(在兰利做了仔细策划的 阴谋的领导人之一)也于1 月1 日带着由洪都拉斯陆军大尉埃尔南德斯提供的假证 件来到了马那瓜。 按预定计划,他和委内瑞拉大使馆武官佩德罗。桑切斯。里维罗以及他在尼加 拉瓜的代理人、西班牙胡利奥。冈萨雷斯。费龙一起躲藏在委内瑞拉外交使团的楼 房里。他们三人最后协调了爆炸水泥厂和石油加工厂的计划。在中央情报局的指示 中反复强调,而且汤姆本人他一再坚持,这一行动的任务是给桑地诺分子以沉重打 击。 一切似乎都准备停当了。奇普的人只等待一发出信号,便可在报界开展反对桑 地诺主义者的强大行动。但此时巴尔托达诺突然被尼加拉瓜国家安全局逮捕。 最令人不愉快的事发生在1 月16日。会议厅挤得满满的,加强了警卫,弧光灯 把大厅照得通明,新闻记者的磁带录音机也都已经打开。在主席台就坐的有尼加拉 瓜内务部长博尔哈和国家安全局局长赛尔纳。他们直接宣称,不少中美洲的外交官 和军人参与策划尼加拉瓜有战略意义的工厂的怠工活动,而且这仅仅是反对革命的 国际大阴谋的一部分。 记得起初这一切只被理解为桑地诺分子的一般宣传手法。但是情况很快就突然 恶化了:“共同委托人罗慕洛”即威廉。巴尔托达诺本人被带进大厅。在中央情报 局的秘密行动系列中,在他身上下的赌注也许最大。 奇普痛苦地皱皱眉头,擦擦前额。在给国际关系局和兰利的报告中,现在他能 写什么呢?还能做出什么“结论”和提出什么“建议”呢“他往后仰靠在沙发椅上, 透过牙缝喝着带小冰块的酸汁。现在他能够写什么呢? “大阴谋家”在沉寂下来的大厅里,列数着各种名字、地址和款项。在这次阴 谋活动的头目中,他指出了尼加拉瓜民主运动的头目阿方索。罗维洛,社会民主党 比尔弗雷多。蒙诺尔万、比森特。拉帕奇奥利以及领导“尼加拉瓜民主同盟”和 “尼加拉瓜革命武装力量”的费尔南多兄弟和埃德孟多。查莫罗。他谈到,他是怎 样和从哪里领到经费和武器的,怎样去过美国、委内瑞拉、阿根廷、哥伦比亚、智 利和洪都拉斯。谈到在阿根廷武装力量总参谋部与巴利将军和他的副官马里奥。达 文科上校的会见,副官请他“行动起来”并把“共同事业”所需的经费交给他。他 还报告了领到属于洪都拉斯国家安全特种部队的武器,在该国南方为索摩查的近卫 军建立训练营地和有关美国教官的情况。这位“共同委托人罗穆洛”对一切都供认 不讳:策划暗杀、在具有战略意义的工厂开展破坏活动。一切都记得一清二楚,其 中包括在迈阿密和白宫工作人员的会晤。 奇普记得,当巴尔托达诺注视着大厅,,等到新闻记者提问时,他缩起脖子, 好像一个干出了恶作剧的小孩,企图躲藏到某个大人的背后。奇普觉得,“共同委 托人”马上就要用手指把他招呼过来并对着麦克风大声说:“这就是中央情报局派 来的奇普先生。他当时也在迈阿密。您好,奇普先生!” 原来,巴尔托达诺一进入这个国家,就引起了尼加拉瓜移民局的注意。此后对 他进行了经常的监视。就是说,移民局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共同委托人”尚 未来得及供出东西。因此,奇普惶恐不安地想,他们对我也一清二楚。必须离开这 里。他们的内务部长说了些什么?被揭露的外部官,四个中有三个被驱逐出境,而 第四个将在尼加拉瓜受到监禁。 ……从立体磁带录音机里突然响起了陌生乐团的声音。 “这是什么音乐?” “啊,睡醒啦?是‘时代的机器’,”麦考密克回答说,“俄国乐团。顺便说 一句,乐团对我们的流行音乐很敏感。这上哪儿去找啊。这是我的见解。” 汽车闯过了红灯,差点儿撞着了已经刹车的一辆“日吉利”车。交叉路上的民 警有分寸地转过身去,司机意味深长地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比划几下。 “上路吧,迪克,”奇普笑了一下,“不然的话,我们两人就要在排水沟里寻 找真理了。” 出现了多层楼房和众多的行人。 “到莫斯科了,”迪克说,并减慢了车速。 奇普抬头一看。啊,这就是他实际上并不了解,但他的生存、工作和生活与之 间接、直接相联的国家。现在他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失去了朱迪特,失去了 信任的,永远在寻求自己的某种真理,而且不断地和他争论,但毕竟是最可亲可爱 的妹妹。 奇普住进了旅馆。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的忠告,尤其不需要别人对他的行动进 行监视。 即使在老朋友面前他也没感到有不方便的地方,尽管对方想极力把他拉到自己 一边。谁知道俄国反间谍机关掌握了麦考密克的什么情况?至于说到奇普,他并不 想在这里“显示才华”。特别是考虑到离开莫斯科之前他还得完成中央情报局行动 处的一系列任务,尤其重要。迪克没有必要知道早已筹划的这次旅行的细节。 当奇普向麦考密克谈到此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时,他并没有昧心说话。临来前, 威克指示他,需要看一下,“真理”的起点是什么,需要做什么修改。威克对如下 一点十分感兴趣:查清在大使馆、代表处、银行和公司、记者站以及其他机关的名 誉下进行活动的所有美国主管部门对国际关系局这一行动计划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或者最好说,为什么不起任何作用。威克不厌其烦地反复说,要拓宽思路。只有一 种提纲,不管你怎样把它改头换面,都是不行的。需要对思想、行动计划和意图注 入新内容,就像做任何生意一样。 关于将同谁进行交谈这一点看来奇普是知道的,尽管当面没有告诉他。在总部 时,他翻阅了不少专案文件,有时还高兴地会见了一些熟人。奇普当然希望得到这 些人的帮助,尤其是新闻记者的帮助。新闻记得的地位本身使他们成了消息灵通人 士,并使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参加绝非新闻记者的活动。你根本无法证明,他们对 某个问题感兴趣,完全不是出于新闻记者的职业需要!而且这些人大概有最可靠、 最权威的信息源。奇普决定在开始时只同这些人打交道,吃过便饭和洗过淋浴之后 便拿起听筒。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他的到来。 “啊依一哎依一凯依的同事们已经向我们报告了您的到来。”陆军情报中心哎 依一皮依一西依办公室这样回答他。 “竞争单位原来信息更加灵通?” “这是一件罕见和可惋惜的事,奇普先生,放下听筒吧。利斯一回来,我就转 告她。” 奇普走到窗前,他突然惊呆了。眼前的景色使他心中感到无限惆怅。阳光洒满 了大教堂那金色的圆顶,瓦西里。勃拉仁教堂的镶嵌艺术在炫示自己的风采,深红 色的古老墙砖上红光闪耀,塔楼上的红星闪闪发光。 电话铃声中断了他的观察。 “是弗吉尔吗?真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我是利斯。沃尔科特。哈哈!你 住在哪个房间?我马上去!” 他像一股旋风冲进来,接着便向他扑去,拥抱他的脖子。 奇普轻轻地推开她,并开了一句玩笑说:“都30岁了,还那么精力充沛!” 沃尔科特翻了翻白眼,吃惊地眨着睛睛,完全是一位张惶失措的腼腆姑娘。 奇普搂住她腰,轻轻地把她推到沙发椅上。利斯跷起二郎腿,晃动着那只擦得 不甚干净的船式小鞋。 “的确没有变,”奇普想。“仍然和在纽约时那样,时髦、迷人,但有点邋遢。” 短发式,稍微肿起的眼皮,蒜头鼻加上令人陶醉的微笑,匀称的体型和很不错 的演员才能——这一切使利斯成了“自己的小伙子”。和她相处总是很随便的。甚 至在第一次因公出差到苏联之前,奇普教这位新闻记者情报工作的基本知识时,也 是如此。 不知她是否知道,当初是他弗吉尔曾建议不派她到莫斯科来,因为作为一个新 闻记者她显得过于轻佻,没有认真分析问题的才能。她之所以被派到这里要归功于 她多少懂得点俄语,也许还有陆军情报中心副主任鲍勃。奎斯廷的干预,不少人都 暗示鲍勃对利斯的特别关照。至少在上司会见奎斯廷之后,便悄悄地对奇普说: “给她办手续吧……” 他很快得知,利斯在莫斯科干得不错,已经取代了吉姆。尼毛威尔。奇普后来 知道,为了她吉姆抛弃了妻子儿女。结果,吉姆带着虚弱的身体和紊乱模糊的神经 回到了美国并被陆军情报中心解雇。 关于利斯和大使馆可尊敬的家长们之间的风流韵事的传闻悄悄地传到了华盛顿, 因此她不止一次地几乎灾难临头。但是“公司”庇护了她,而且谁也不愿意和这个 “公司”发生争吵。使奇普感到惊奇的是,麦考密克本人按着自己的标准对她的评 价却相当的好:“这个小姐大腿柔软细腻,但肘部粗硬,脑袋糊涂。”这句话是一 句恭维话。弗吉尔知道,利斯在自己的文章中无耻地曲解苏联报刊上小品文的内容, 编造出一大堆错误的、粗糙的、粗暴地夸大的东西,并从赫德里克。史密斯《俄国 人》一书的章节中抄来的东西加以补充。 利斯这方面的生活很少使奇普感到不安。她在她的单位扮演的是另一个角色。 单位里的人说,一装扮傻姑娘“可以出色地掩盖更为重要的活动。按着利斯在这里 的监督人的意见,她在这里是必不可少的。这位露着白牙微笑的,喜欢”真正快乐 “的快活姑娘,正如被派去充当美国驻罗马大使馆政治秘书的雪莉史密斯一样,在 情报行政处的专案文件中注明是一名相当能干的”性欲激发“专家。 奇普说:“麦克。福尼向你问好。” “哈哈!他还记得我!如果让他来,就让他来这里旅游好了,”利斯放声大笑。 “不过他可以不来。没有他我们也一样过。” 奇普以老朋友的身份问:“跟谁过?” “这里有个可爱的小伙子!而且还有个人出差来这里。”和往常一样,利斯直 言不讳。 “那结婚呢?和那商人怎么办?” 她神色阴郁。 “啊……去他的!”她摆了摆手,拿起了一支香烟。 奇普沉默不语。他知道,利斯有这种名声,她并不打算真正结婚。既然他和他 的单位在这方面起不到决定作用,奇普宁愿改变话题。 “听说,你在信息源方面遇到了困难?” “胡扯!陆军情报中心所需要的东西中央市场和切列穆什金市场都向我提供, 因为那里几乎所有的白菜售货员都认识我,并把我看做是自己人,而且都很喜欢我。” “信息并不多。” “你大概对别的信息感兴趣吧?”利斯严肃地问。此时笑声没有了,她的目光 显得冷淡无情。“走,去好好谈谈。你请客。” 带着记者号码的汽车急剧地转了一个弯,汇人了车流,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库图 佐夫大街。 “听着,弗吉尔,”利斯猛然地回过头来,烟灰因此掉到了裙子上,她掸掉烟 灰,留下了灰色的痕迹。“我不喜欢把别人的生意强加给我。” “我不懂……” “你,后来还有麦克都说过,我的任务首先是传递材料。材料准确地通过我们 大使馆的‘M 信箱’送出,我通过自己的渠道在这里出色地实现了这个传递。但是 却硬要我到什么新的建筑工地去,硬要我拍摄方位物、通路、水泥柱、厕所、砖头 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可能很不妙。我们在纽约交谈时,你说保证我绝对 安全。可秘密通道以及其他等等,难道我应该干这些事吗?” 奇普安慰她说:“我和大家说说。” “我认为,我的俄语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利斯没有罢休。“在这里俄国人把 我看做是波罗的海岸的人,我能够混到人群中去。” 奇普先生重复地说:“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汽车开到了“乌克兰”旅馆附近的美食店。利斯把一只柔软的皮包塞给奇普。 奇普莫名奇妙地看了看她。利斯向他使了个眼色。 “喝完到我住处去,咱们到那里再讨论。” 奇普想,反抗是没有用的。况且前面还有整整两个星期,总的来说不算复杂的 事情。 ……但是,生活起了变化,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变化。第二天晚上,利斯的汽车 超过了莫斯科所允许的速度,撞倒了一对年轻人并造成了不幸的结局。 需耗费不少神经的案件开始审理了。当局向利斯和美国正式代表申明,在审判 前利斯不能离开莫斯科。 前途未卜使她心情沉重。奇普火急地和中央情报局的法律顾问联系。法律顾问 认为,当局完全有权对利斯起诉并根据俄罗斯联邦刑法追究她的责任。法律顾问说 :“不过我认为,也不必过于激动。这是一般的常见案件。通过苦干外交努力是可 以了结的,例如给亲属一笔可观的赔偿费。” 但是奇普意识到,兰利与莫斯科的看法并不完全一致。利斯歇斯底里地发作起 来。 被指定照料利斯的情报局医生以及“朋友们”曾企图解除她的这种极级情绪, 但很快就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他们认为,利斯已经处于自我揭发的边缘。她竭力想 到民警局去“坦白交待”,免受法院追诉,而她觉得,这种追诉会使她的新闻职业 变得毫无希望。 经过了相当高级的磋商和交换意见,决定找某种借口把利斯送回美国,吸收了 三名可靠的外交官及其夫人参加间谍机关驻外部的行动。买好了几张机票,利斯很 快便在本国护送兵的保护下前往谢列梅捷沃机场。 但是准备工作结果都徒劳无益,在航空站登记处,有人要求利斯交出机票,因 为根据当局的决定,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这个国家。航空站有礼貌地向她的其他同路 人提供服务,但后者拒绝了这种服务。景况相当尴尬。 总部决定改变奇普的计划。情报估计处的若于智囊人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 定出的苏联粮食纲要调查表只好分成若干部分,把奇普的任务转托给若干记者去完 成。总部把利斯交给奇普。奇普高兴地接受了任务的变动,他认为,他为中央情报 局紧张而忠实地效力多年,所以完全应当稍作休息。现在他可以好好看一下莫斯科 了。但是就连这种愿望也完全无法实现。还(有一件事给他带来了新的麻烦;由于 粗暴破坏了外国记者的地位,《明星周刊》记者科索夫斯基被取消报刊局的采访资 格。此人是奇普单位的寄予厚望的人物之一。 俄国人得到了确凿的证据,证明科索夫斯基在前往沃洛格达期间,在和《北方 边区报》编辑交换了名片之后,利用别人的名片冒充苏联记者,以达到进一步收集 情报的目的。 奇普大发雷霆,怒形于色。 “笨蛋,难道就是这样教他的吗?” “没有什么可怕的,”麦考密克安慰他。“你想想看,科索夫斯基!难道除他 就没有别人了吗?没有他,可以找别人。这种人有的是。” “可是得再找一个波兰出身的,懂俄语的人。” 麦考密克对这一切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有必要对他进行开导。不久前他按着兰 利的指示从莫斯科到了波兰。总部在任务中指出,他们必须在情报机关中制造的事 件中,帮助中央情报局的当地驻外部。 “利斯,你精通俄语,开导开导我这个俄语盲吧,”奇普故作姿态。“有一句 提基铺的谚语。怎么说来着?是什么意思?” “‘菜园里有根接骨木,基铺有位叔叔。’表示两件互不相干的东西,但是你 的交谈者却硬想把它们搞在一起。明白吗?相当于‘旧金山有太平洋,华盛顿有位 威克经理’。” “你把我搞糊涂了。我是想把这句谚语用在别的场合。” “不过你不要哭,我们已经来到了新闻中心,民警是不会让哭丧着脸的人进去 的。” “你可以领我进去。” 离人口处两米利斯的脸庞便露出迷人的笑容。当奇普彬彬有礼地打开玻璃门让 她先行时,她娇媚地在年轻的民警面前摇晃自己的采访证。民警等到对方停止摇晃 之后,接过证明,认真地,从容不迫地察看。归还证明,以疑问的目光看了一下利 斯的同路人。 “这是我来自美国的朋友,”利斯再次莞尔一笑。门卫得体地点了点头,便放 他们进去。 他们在前厅脱下外套,从布告牌经过。奇普瞥了一眼布告牌,但上面没有任何 即将举行新闻发布会和进行会晤的通知。“现在是周末,”他想。“选择工作紧张 进行的日子前来就好了。” 他沿着小小的大理石梯往上走,迈步向电梯走去。 “不!”利斯阻止他。“那里是办公室。” 奇普环视了一下四周。还有一个大理石楼梯。左边的宽阔壁龛里默默地坐着一 位苏联国际旅行社的女工作人员。大厅人口处静静地放着两台加盖的电传打字机。 “那边就是会议厅,”利斯用手指朝自己的背后那边指了指。“记者招待会, 新闻发布会,电影招待会。” 奇普又环视了一下大厅,来到放着一些小册子的桌子跟前,拿起一本,又拿起 一本,翻了翻,又放回原处。 他们踏着晶莹的大理石,跨过两段护栏之间的两个空处,朝上走去,来到一条 长长的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酒吧间。举止文雅、穿着洁静、服务周到的服务员 以及笑容可亲的和蔼的酒吧间女老板好像早就在等候似的。顾客还来不及从众多的 空桌中挑选一张,服务员就来到旁边,微微地低着头部,等候顾客吩咐。 利斯负责向服务员说明,很快就给奇普送来了橙汁、咖啡和核桃,给利斯拿来 蒙上水气的一杯柠檬酒。服务员离去了。 “好地方。”奇普边察看酒吧间,边说。此时彩色电视机显示了几个镜头,但 听不到声音。在昏暗的酒吧间,在点着的,流淌着一根根奇妙的硬脂钟乳的蜡烛的 照映下,人们狂热地跳着“轻摇摆舞”。 “这里很方便。可以谈谈。谁也不会像在记者之家那样,用一些恭维话来纠缠 你。我们基本上不到那里去。” “这是官方指示?这样做的吗?” “可以认为是这样。” “结果是你们自己回避交际,还诉苦说情报不够。” “考虑到莫斯科市场,对这一点我没有怨言……你最好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明日的天气怎样?” “你怎能出什么事呢?时代在变,而且已经变了。从前你被迫离开莫斯科会给 你造成不少麻烦,如今你可以勇敢地说,好像并不是你开车撞了人,而是有人向你 挑衅把这两个无辜的人送到你的车轮下。现在,”奇普特别强调“现在”这个词, “现在大家都相信你,同情你,因为他们想相信《关于这些俄国人》一书中所说的 一切。” 利斯问:“那我们的案子呢?” 奇普安慰她,说:“他们没有当场抓住你呀,他们从前对你也并不客气。你回 想一下因在这里从事间谍活动而垮台的老‘战家’吧。” 利斯反对说:“得了吧,他们现在只是指出谁是什么人,就让这个人收拾行李 走。” “算你们走运!一切都悄悄地、平静地处理。我们在国际关系局可以为你们‘ 洗尘’并指控俄国人进行挑衅。这样对你们更好。” “也许是,”利斯表示同意,但又立即反对说:“而且因诽谤罪在这里受审的 派珀和威特尼呢?这意味着事业的破产。谁还雇佣戴着诽谤者帽子的人呢?” “这两个人是自己找没趣。这是他们的问题。” “好像不是你们的问题?” “亲爱的,我们的问题已经过去了。当时你们到处说我们‘编辑部’的闲话… …” 利斯打断对方的话,说:“你指的是‘共同编辑部’吗?” “正是。局长关于共同编辑部的指示以及向报界‘走漏’情报所负责任的法律 使你们受到了某些约束。姑娘,现在你们自己会跑到我们这里来要材料的并以满意 和感激的心情刊登我们认为应当刊登的东西。我们现在已经牢牢地坐在一条船上, 一起漂浮。” “可以认为我已经漂到了目的地。你知道,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莫斯 科并登上协会领导人职位的,当然离不开你们的帮助,就像这里的许多人一样。他 们虽然自命不凡,但是只要你们弹一下手指,他们就会趴下求饶。” “你这是在说挖苦话,利斯。不必这样。” “我怎样配合你们的计划,弗吉尔?” 奇普朝着坐在邻近桌子旁边的三个年轻人点了点头,说:“一切自有安排,亲 爱的,一切自有安排,不过,以后再说吧……” 她两眼望着天花板,说:“这是新闻局的工作人员,我们到餐厅去,躲开他们。” 直到餐厅关门前不久,他们才离开新闻中心。他们披上外衣,从民警身边走了 过去,在内院里站了一会儿。 奇普说:“这里很好。安静、舒适、有吃有喝……” 在汽车里他忽然地想起:需要把利斯所谈的因诽谤罪而面对派珀和威特尼的诉 讼写进工作报告中去。这是否意味着,俄国人打算积极地利用自己的法律?如果他 们对我们中的某个人诉诸禁止宣传战争的法律,那会怎样呢? 奇普瑟缩起来。他知道,在一系列他必须在国际关系局的掩盖下加以执行的中 央情报局的秘密行动,不是一两个“新闻记者”在制造“苏联威胁”越来越严重的 舆论。这种人就像“夜间警卫”那样,在为他们卖力。 “明天好好考虑,”奇普自言自语,他认出了加里宁大街的灯火和闪闪发光的 巨大的地球仪。 “利斯,到‘俄罗斯’旅馆去,”他果断地说。“我还得干点事,然后我送你 到航空站,好吗?” 迪克所说的朋友非正式会晤是在下午四点,是在一个近日即将回美国度假的美 国记者的房间里开始的。 这种会晤被认为是随便给一位同事送行,虽然被邀请者知道,要举行某种指导 性会议或者有国际关系局高级人员参加的情况介绍会。这种“自己人的”会晤往往 在大使馆举行。但是这一次决定,使这种会晤具有私人性质更为方便,因为被邀请 的还有两位西德人、两个法国人和几个斯堪的纳维亚人。 不出所料,奇普希望见到的人都来了。还向他介绍了另外几个人,但他始终没 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端上了开胃酒、家常奶油鸡蛋饼和咖啡。气氛显得十分随便。奇普一边仔细观 察,一边倾听着女主人的评论。 她懂得很多。根据谈吐,她不大赏识今天来到她家的人。 大家喧嚷起来,发出一阵阵大笑。 “先生们,”麦考密克抬高嗓门,大家顿时沉寂下来,“我现在向诸位介绍查 尔斯。威克的好友,国际关系局的弗吉尔。奇普先生。他腾出宝贵的时间,光临我 们的聚会。如果需要,还乐于回答诸位的问题。我想在这里提醒一点,我们的会晤 属私人性质,所以请不要引用奇普先生的任何谈话。如果诸位能对国际关系局的行 动计划提出批评意见和建议性意见,奇普先生将非常感激。” “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随便叫我弗吉尔好了。我们都是自己人。当然,来到 我们这些新闻界的巨星中间,我是有些胆怯的,希望诸位多多包涵。” 全场响起了一片表示赞许的喧哗声。 “好吧,”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大声说。“就是说,我们可以直截了当地谈问 题,而不必像白宫新闻秘书那样躲躲闪闪,有很多保留罗?首先,请问行动计划的 实质是什么?我叫汤姆。” “好,汤姆!可以认为,迪克。麦考密克专门请求您提出这个问题,因为我非 常偶然地事先准备了答案,就像总统在新闻发布会上一样。” 一阵哄堂大笑。大家很清楚笑什么。因为在记者招待会上来得及向总统提出问 题的是白宫新闻供稿处或者其他主管部门准备好答案的那些新闻记者。 “关于行动计划的许多内容,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这只是国际关系局工作的 一部分。我们正在将苏联的宣传进行过滤,想从中找出最重要的,对我们来说具有 潜在爆炸性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及时地通报诸位并正确地正式做出自己的评 价。” 一个长着淡红褐色头发的人说:“听说,您的通报往往过时。” “您这是什么意思?” “请正确理解我的话。我根本不是要说,您的工作无关紧要,”他说,“我考 虑的是另一个问题。关于我们的窘境。” “您的意思是……” “我们经常对苏联报刊进行评述,而迪克和他使馆的一班人把评述材料拿走, 并进行综合整理,把综合材料寄到美国给你们。而你们在美国加上按语和类似‘据 《消息报》的看法’等语。扉页上盖上国际关系局的图形标志,就引发下去。也发 到莫斯科给我们。我们当然把发来的材料认真地装订起来。毋庸置疑,将来会有用 的。但是这一切看来是花了不少钱吧?据最新资料,你们的年度预算达数亿美元。 这当然靠纳税人掏腰包。不过不要算出来,免得他们伤心难过。” “您所谈的数目,不仅用于‘真理’行动。我们在126 个国家里设有200 多个 文化中心和情报中心,还有‘美国之音’,还为第三国举行讲习班,还为将要在本 国担任要职的年轻的外国学者提供实习机会。仅仅汉弗莱基金会就用了450 万。300 万用于散发书籍。此外,还得收买那些把我们的思想传输到本国的大众信息手段的 人。我们还向那些能在本国形成社会舆论的人送去现成的材料、特写、电视和广播 节目。例如,我们在某个国家每周播出一次有政治理论家参加的节目。他们是不会 白干的。扩放结束后得给他们每人100 美元,叫做交通费。但是主要经费用于收集 送往危机地区的情报……” “顺便说一句,弗吉尔,”一个英国人打断他的话,对危机地区的事最好考虑 一下广播,你们广播电台的感染取决于这项工作。“ “考虑什么?” “1980年2 月我的《时报》同事罗伯特。菲克斯在喀布尔。他在旅馆里听到了 ‘美国之音’,上面报导说,此刻在喀布尔市中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他在阳 台上看市中心看得一清二楚。那里既没有硝烟、炮火,也没有冲锋枪的哒哒声和爆 炸声。贝拉。希萨尔要塞静悄悄的。惟一的一个阿富汗士兵坐在那里喝茶。于是菲 克斯打电话到伦敦说,‘美国之音’在胡说八道。” “同年6 月,”一直保持沉默的西德人说,“你们的广播电台,还有英国广播 公司说,好像有个阿富汗领导人在革命委员会会议上的枪战中中弹身亡。过了三天, 我们汉堡《KOHKpeT 》报的记者对他进行了采访。他还活着,而且平安无事。” “这种事不仅我们有,”奇普反驳说。“请您回答一下不久前《纽约时报杂志 》所发生的事吧。该杂志刊登了本刊记者明显的伪造材料,似乎他参加了对‘红色 高棉’的一次袭击。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西班牙,这一切都是他臆造的。” “他最好不谈这件事,”麦考密克想,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另一个记者便插 话说:“我觉得,这也属于你们在危机地区的工作。至少被你们的人寻根问底地盘 问的那位记者,对于是谁叫他搞出这种材料这一点守口如瓶。” “不要算老账了,”奇普说,“但是说实在的,新闻界的信誉到处都在下降。 当然罗,完全不是我们迫使《华盛顿邮报》的詹尼特。库克想出她的‘激昂的好采 访’这样一篇描写8 岁的吸毒者的文章,她因此获得了普利策奖金。8 岁的吸毒者 并没有,但奖金却到手了。” “有什么可说的!”长着淡红褐色头发的人对弗吉尔。奇普表示支持。“如果 说在影片《总统的队伍》中把我们描写成英雄的话,那么在不久前我看到的另一部 影片《并无恶意》中,我们已经被描写成残酷无情、不负责任的人了。” “这也许就是混进好莱坞的俄国人的恶意,”一个法国人毫不掩饰地讥笑, “但是关于这一点在您的关于苏联宣传的告诫中却只字未提。” 奇普很不自在。他发现,对他的到来似乎表示热烈欢迎的人不知为什么却听不 进他的话。不少人根本就不参加交谈,而是聚集到酒吧间附近。奇普走向厨房请女 主人再来一杯咖啡。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在走廊里迎住了他。 “请别生气,奇普先生,”他小声对奇普说。“对任何行动计划提出批评是新 闻自由的特权。小伙子们不怎么喜欢某个政府部门如此明显地对他们施加压力。他 们会反抗的,虽然最终还是按要求的去做。这点咱们都知道。” 当奇普回到房间时,一个美国人问:“据我理解,弗吉尔,你们的行动计划不 仅需要官方的,大家都能收集到的情报,而且更需要非官方的情报,包括谣传、流 言蜚语和趣闻,对吧?” 迪克替他回答说:“也需要这样的征兆,根据它可以判定必然到来的趋向及预 测其发展。灭火不生烟嘛。那些倾向于我们,把我们看做是新闻自由的代表的人所 提供的情报尤为重要。” 奇普接着说:“那当然。比如突然来电话,请求会晤……” 大家顿时活跃起来。 “打电话,请求……往往打电话到我们的《纽约时报》,特别是那些与当局发 生冲突或者想迁居外国的人。你根本无法向他们解释说,这不是新闻记者的任务而 拒绝他们!” “我认识所有这些木偶剧院的小木偶。他们也求过我。不知为什么给我们打电 话的人只愿意在那里见面,好像我们也是木偶似的。”一个德国人打断他的话。 “主要的是,”美国人继续说,“我们再冒风险。往往遇到这样的情况:要求 见面的是一个胡搅蛮缠的疯子。一次,一位搞科学研究的小姐简直是用恐怖手段威 吓我,她发明了一种通过电话怀孕的方法。由于她的科学发明,在苏联没有获得专 利,这当然是由于有某种阴谋。她无论如何希望通过我把自己的成果转到西方。她 当然要求得到重大奖赏。我尽快结束谈话,免得她由于我而身怀六甲……” 笑声中断了谈话者的话。当重新安静下来时,有个人问:“您是怎样脱身的呢? 妇科学家先生?” “当然,我能够做的就是让她到新闻联合会去找我的同事。她相信这个想法一 定使他们感到兴趣……” 又是一阵大笑,他最后说:“现在我高兴地看到。她是怎样用恐怖手段威吓我 的竞争者的。” 奇普明白,无法进行严肃的交谈。正如迪克所说,每个人都想在同事面前摆摆 架子或耍耍威风。 他们在这里又呆了两三个小时,虽然奇普知道,这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当他和迪克坐电梯下楼时,奇普说,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戴眼镜的小伙 子。面部很熟。 “大概在‘农场’……” 奇普反问:“是在皮里营?” 他想起了这个小伙子在走廊里悄悄对他说的关于新闻自由的特权、新闻界对政 府部门施加压力的反抗,但又准备做要它做的事情的那些话。 奇普想,这小伙子逐字逐句地重复了他三年前在弗吉尼亚州威廉堡附近代号为 “农场”的培训学校里给中央情报局行动人员所做报告的中心思想。 奇普想,这小伙子这么快就混熟了。 麦考密克惊奇地把总部发来的简单而又暂时无法理解的电报重读一遍。不知为 什么电报由中央情报局安全处处长罗伯特。汉比诺署名。 “麦克亲阅。 请确保弗吉尔。奇普带着同样掩蔽任务从莫斯科直飞德里。把执行情况直接报 告我。关于次的飞离日期我们将电告我们的德里站。“ 迪克把电报握在手中然后翻了几下,好像电报的背面因此会显出秘密电文似的。 他困惑莫解地吭了一声,把电报放进了急事夹。 首先考虑到的是奇普的计划。奇普希望在结束这次紧急的莫斯科出差之后,请 一个星期的假到旧金山朱迪特为其工作过的那位记者那里。可现在他却要到印度去。 这个命令是不会合他的心意的。就是说,他会感到不满。而迪克不希望他们的老交 情因这种小事而蒙上阴影。但是毕竟得把这个决定告诉他。迪克一想到这点,就愁 眉不展。 为什么汉比诺对奇普感兴趣呢?迪克突然感到很不痛快。在国外的情报人员都 不怎么喜欢安全处,但都很害怕它。只要它对谁产生怀疑,此人的前途就完了。当 然脊梁骨不会被打断,但精神会受到折磨。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一大堆不幸和不快突 然从哪儿落到他的头上。可怜的弗吉尔呀,对你真是爱莫能助! 迪克突然警觉起来。重新拿出电报,再读一读。迪克想,这一次太机密了。他 懂得,字里行间隐藏着某种严重的东西。上司不直接出面,一切都通过正常渠道进 行就好了。 都是因为朱迪特奇怪之死。不管他怎么不理解,奇普是大大地变了。从迪克认 识他时起,他是那样一个心直口快的小伙子,现在变成了一个守口如瓶的人,甚至 在和他交往时也如此。不喝酒了。迪克觉得,奇普在这里的谈吐中,也有某种自相 矛盾的东西,甚至是模棱两可的东西。 迪克对自己发起脾气来:自己也跑不了啦,左一个“老朋友”,右一个“老伙 计”地叫他。当时真是神经紊乱了,竟对他说出了心里话……您瞧,没有人可以推 心置腹地谈呀。如果对他说了真话。这下可好了,如果现在对他下手,他对我会毫 不留情的,首先会把我供出来,以便洗刷自己。而且还会看在“老交情”的份上, 再添上某种自己的东西—…。 迪克决定,得想点办法。 迪克用了两天时间为奇普办理手续。当奇普的机票已经到手时,便打电话到旅 馆。 “喂”他心灰意懒地说,“上头指示,你立即飞往德里。” “到哪里。” “我说了,到德里。” “我在那里丢失了什么吗?” “带着国际关系局的同样任务。其他情况到那里就知道了。” “你的话当真?” “完全当真。票已经买好了。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你可以到领事馆去办签证。 需要给你买点什么上路吗?买纪念品,木偶玩具?” “木偶你留着自己用吧!” “得到坏消息的人总要惩罚消息的传递者。一点也不错。” “请原谅,好朋友,我并不想这样。” “没什么,我理解。” 迪克放下听筒,打开保险柜,取出个密码簿,打开自来水笔,写道:“詹姆斯 亲阅:此人于今天飞离。 兹秘密报告如下:对于您已知悉之掩扩计划本人深表怀疑。他所谈之思想足以 对计划之实施产生消极影响。对其就计划所发表的言论、简短速记记录将通过邮局 寄去。 迪克。“ 迪克认真地重读了一遍所写的内容。他本想删掉最后一句话,还改变了主意。 没什么。没什么,速记记录他可以准备。这件事值得一干。 电报就在他送奇普到航空站,友好地说着逗乐的话,并塞给对方一盒木偶玩具 的当天发往兰利。 当飞机开始降落时,奇普睁开了眼睛。他刚才所处的状态很难说是梦,叫做打 个吨倒更为确切。处于半睡状态时,他潜意识地注意同机舱的乘客和女服务员的行 动,断断续续的话语、某个人的笑声。他淡漠地发现,一个对喜马拉雅山山峰的景 色惊叹不已的加拿大人表现出在他看来很不自然的喜悦。他又陷入了半睡状态,只 有飞机的盘旋才使他摆脱这种状态。 很难想象,在高空看到的那一群似乎用粘土筑成的平房就是古老的、神话般的 印度的首都……飞机轻轻地震动,发动机倒转了一下,发出了轰鸣声,大型客机停 住了。 昨天,迪克在谢列梅捷沃机场和他告别时说:“驻德里的大使馆和国际关系局 代表处都知道你的到来。他们将像欢迎土耳其的高级军政长官或者像欢迎约翰。菲 兹吉拉德。肯尼迪本人那样来欢迎你。” 奇普说:“我不反对,只要利。哈维。奥斯瓦德不在场就行。” 迪克指的是约翰。肯尼迪在国外受到了“热烈”欢迎,但结果这种热烈变成了 使人啼笑皆非的笑话。此后,他们两人在海关的柜台前难堪而又默默地站着,最后 冷冷地、呆板地握了握手。奇普以为,他不慎说出了某种过头的话,得罪了为使他 的印度之行精彩结束,更主要是很快结束而做了不少工作的迪克。迪克则感到十分 尴尬,而且被这段对话搞得不知所措。他怀疑奇普开始猜到了被兰利的某个爱取笑 的人叫做“穿梭扇”的行动。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在移民局的柜台前,奇普立即看出了明显地在等待某个人的美国人。他的双眼 迅速地从一个走进来的旅客身上转向另一个旅客身上。可以十分有把握地断定,此 人是来迎接他的。果然,他们的目光相遇时,柜台前的美国人不知是点头还是鞠躬, 脸部动了一下,双唇紧合,近似微笑。他踏着坚定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朝着奇普走 去。“真是职业间谍!”弗吉尔肃然起敬,也向来者报以微笑。 国际关系局代表处社会舆论顾问,中央情报局德里站有发展前途的工作人员罗 伯特。麦克拉弗林那天夜里睡得不好,安眠药也无济于事。这并非因为他害怕睡过 了头,来不及去迎接从国际关系局总部乘飞机前来的大人物。使他不安的是,他始 终无法决定,该怎么对待这个人物。当电传打字电报员给他送来通报某个弗吉尔。 奇普即将到来的电报时,罗伯特明白:华盛顿的领导要检查驻外机关的工作。但后 来又出现了他无法理解的情况。 上午,他被紧急地召到大使馆。伯恩斯大使让麦克拉弗林相信“奇普先生的使 命极为重要”,不仅必须汇报工作,而且必须汇报“我们这里的生活环境”,汇报 整个国家。大使最后说。“奇普先生呆在我们这里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和华盛顿就 越好,您明白吗?”罗伯特装出一切都明白的样子。 中央情报局德里站站长伯特伦。丹恩打来了“第二次电话”,站长直截了当地 告诉麦克拉弗林:“奇普先生的使命”成功与否,惟他是问。这个使命不仅具有, 罗伯特理解为以其说具有宣传性质,不如说具有反间谍性质。据说,问题涉及到揭 露“鼹鼠”——深藏在中央情报局总部内的敌方奸细。 分析了这两次谈话之后,罗伯特明白,一方面,大使看来并不知道“奇普先生 的使命”的真正目的,但却猜到了这种使命的特殊性质;另方面,上司暗示发现了 深藏的俄国奸细。有趣的是。不知是奇普来这里弄清问题,引“鼠”出洞呢,还是 奇普先生被放逐到远离华盛顿的印度,以便在这里和哥伦比亚特区同时进行足以使 “奇普先生”身败名裂的侦察? 当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快速朝奇普走去时,他依然未能解决这个难题。 办完了简短的手续之后,这两个美国人便坐上雪佛莱牌汽车离开航空站,向城 里疾驰而去。经过了航空客站的忙乱和喧闹之后,奇普坐在车的后座上向背后仰着 身子,稍作休息。罗伯特默默地开着车。“讲究的服装,优雅的风度,自信而又随 和——典型的西点军校学生,”弗吉尔在想。 为了打破沉默,他问:“你为我起得那么早吗?” “我常常早上来这给自己的人挂自动电话。城里的电话很少,只在加油站、餐 厅和旅馆里才有。只要你一打电话,一定有某个”仆役“、堂馆或者看门人竖起耳 朵走过来。在这个国家简直无法工作。” “是啊,这里不是古老而友好的欧洲,这里是亚洲。” “真没办法。连和侦探会面的地点也没有。五家没有像样餐厅的旅馆,两个俱 乐部,再没有别的地方了。这里有自己的特殊性,只好更多地依靠公开活动:在招 待会上,在文化中心和美国图书馆里,或者到城外,那里有很好的旅馆。夜里你到 秘密藏所去取材料,把手伸入某个缝隙,突然里面跑出一条蛇、蝎子或者某种令人 讨厌的东西,被它咬一下可就糟了!……” “这类神话我听说过,”奇普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寒热病、麻风病,能把毒 液喷到50米远的大蛇。我们一出国,就开始诉苦,夸大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以便突 出自己的价值。对吗?” 罗伯特没有回答,只是哼了一声。很明显,他不打算以牙还牙。他沉默了一会 儿,但后来忍不住,说:“请看街道交通:这里有自行车、摩托人力车和反应迟缓 的慢慢悠悠走着的行人,在旧德里还有神牛,不知为什么这些神牛很喜欢在通行车 辆的地方休息。一不注意,就会出现车祸。” “印度人常在您的背后做些小动作吧?” “对您盯梢,那还用说?你夜间一外出,就有汽车跟上。兜两三圈也甩不掉, 于是只好离开路线,到某个同事家或者拐到‘奥伯罗伊’旅馆去。刚一物色好一条 小街以后,一看,过了一星期那里已经有个印度人在卖香蕉了。刚一找好一条便于 发现盯梢的通道,下次你就会在那里碰到一条深沟或者那里已经埋上了杆子——通 道已经不通了。总之,他们不会让你感到寂寞的。” “我们到哪儿去?” 在奇普的话音中,麦克拉弗林感到一种矜持的语气,于是冷冰冰地回答:“大 使先生在等您。” 雪佛莱静悄悄地驶进使馆大院。 伯恩斯大使非常热情。他紧紧握住奇普的手,打着手势请对方就坐,对来自华 盛顿的客人毕恭毕敬。 “奇普先生,我在这块美国领土的小岛上对您表示欢迎。请坐。我们大致了解 您的使命并准备给予全力配合。我希望,这个国家将会给您留下美好的印象,现在 是一年当中最愉快的季节,天气不热,东方水果已大量上市。” “他很想了解我带着什么任务,为什么来到德里,”弗吉尔想,“但他不知道 从何着手。好吧,不必跟他捉迷藏了。” “大使先生,在华盛顿据我所知,我这次旅行的目的是到各地了解您知道的‘ 真理行动计划’的执行情况,国际关系局代表机关在这一计划中的活动效果如何, 如果遇到问题的话,都是些什么问题,我们代表机关的材料是否找到了肥沃的土壤, 为了进一步深入到印度人的心,需要采取什么措施。” “明白了,奇普先生,这个问题无疑是很重要的。在我们这个核时代,美国不 能允许别人在思想领域里实行统治。这个计划的进攻性质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您可 以转告华盛顿:我们理解总统赋予我们的任务的重要性。我们将全力以赴。我们就 应该赢得这场同俄国人的思想战斗。我们认为……” 弗吉尔想:“如果不打断他的话,他会不停地说下去的。” “大使先生,这个国家能在多大的程度上有助于我们开展活动?” 啊,情况正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变化。这个国家正在向国际外汇基金会借债, 这样,它就得承担一定的义务,或者说受到一定的限制。我们的阵地无疑会得到巩 固。现在,当局在采取什么措施来反我们之前,它应该三思,免得加剧本国本来已 经很糟糕的经济状况。所以您的任务会顺利完成的。“ “我认为……”弗吉尔稍稍放慢说话速度,“用五天时间来了解美国中心的情 况就足够了。” “奇普先生,您这番话真使我受委屈了。作为我的客人在来到的当天就考虑离 开?不,我们不会让您走的。第一,参观下一德里,然后去孟买、马德拉斯和加尔 各答。现在不去,你什么时候有机会去?况且您也应该带点东西离开这里。要知道, 这是一个具有奇风异俗的国度……” “关于采购东西我还没有考虑过。” “我指的是另一种东西:华盛顿理所当然地十分重视的想法、建议、评价和意 见。关于您离开的日期先不谈吧。当您像浮士德那样说‘暂停!’时,我们就把您 送上飞机,行吗?” “行。”奇普没有别的选择。 大使站了起来,说:“那就好,其他问题请您找罗俄特。麦克拉弗林解决吧。 他很能干。别忘了,今天晚上我为您举行招待会。” 伯恩斯久久地望着奇普随手关上的门,然后叫来助手,向他口授了一份简短的 电文并叫他用个密码发出:“人已在此间。一切顺利。伯恩斯。” 中央情报局德里站站长兼大使馆政治专员伯特伦。丹恩看着他面前的密码电报。 他在中央情报局工作30年来,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对很多事情都早已习以为常。西 弗吉尼亚大学一毕业,他就来到了情报机关。当他第一次作为“美军训练中心”的 工作人员被派往巴基斯坦时,他对国外情报机关的各种阴谋和变故尚知之不多。后 来被派到尼泊尔,把武器运往西藏,招募中国人。一切都进行得极为顺利,但是尼 泊尔人突然请他离开这个山地天国,后来又在阿富汗、印度、埃塞俄比亚干过。他 变得更加聪明、狡猾和自信。如今他已经是德里站的站长了。儿女们已不知不觉地 长大成人,他自己也在仆仆风尘中度过了五十寿辰。 同龄人中,有人做生意发了大财,有人在政坛上叱咤风云。大约有三分之一的 人退出了竞赛,上西天仙游去了,而他这位永远的漂泊者,依然在路上终日奔波。 伯特伦突然发现自己用第三人称谈自己。“这是衰老的初步征候啊!”他在想。 丹恩再次朝印有“绝密”二字的三封电报扫了一眼。他已习惯不相信电报上写 的内容,而是在琢磨字里行间的意思。电报是由中央情报局对外反间谍处处长署名 这一点已经使他警觉起来,虽然初看起来电文很一般。第一封,处长通报了自己的 代理人——国际关系局掩护人员弗吉尔。希普的到来,并请求对其使命的完成给予 协助;第二封,(丹恩心领神会地冷笑一下)号召保护奇普的生命,因为此人似乎 受到所有东西的威胁:从气候条件到极端主义者,从汽车车祸到打猎时可能发生的 不幸事件。因此,丹恩奉命亲自监督奇普的一切行动和意图,并及时报告华盛顿; 第三封电报指示:在“奇普先生的使命”顺利完成之后,奇普应该飞到巴基斯坦, 而丹恩须亲自监督贵客的离开。但奇普离开的当天应当知道这一切。 “伯特,”听筒里麦克拉弗林的声音十分宏亮,“奇普先生等候接见。” “好,你们两个过五分钟来吧!” 丹恩收起电报,清理桌面。 “奇普先生,”他慢条斯理地选择词语,“我同意伯恩斯大使认为您的使命极 为重要的意见,我们这里十分理解总统的新计划,而且已经做了一些工作,可能做 得不够,不过这要由您来评论,而不是我们。据我们这里理解,‘真理行动计划’ 就是在我们正在顺利开展战斗的战线向俄国人发动进攻,吵吵嚷嚷的宣传我最不感 兴趣,我期待您提出意见和建议,当然,是在您了解了情况之后,在争取人心,特 别是争取印度人心的斗争中,我们暂时处于守势,俄国人正在胜过我们。” “另方面,”丹恩停了一下,借以强调他要说的话的重要性,“我们需要您帮 助实现某些计划,总之,如果能用新鲜的眼光来观察一下我们的行动,那是很好的。 如果必要,请予指正,向我们指出最佳的执行方案。以您的工作经验……” “请听着,丹恩,”弗吉尔脱口而出,“关于这个问题,在华盛顿从未谈过。 我没有权力干予你们的事务。我提不出什么意见和建议,你们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 一个初到这个国家而且只打算呆一个星期的人能提出什么建议?谢谢您的好意,但 是坦率地说,我不想谈论您的事,也不想评论您的被保护人。因此,不要请求了。” 丹恩心平气和地回答:“这不是我的请求。” 他打开公文夹,把第一封电报递给奇普。 “请自己看吧!” 奇普很快地读了一下电报,呆呆地问:“其他电报说什么?” “各种问题。”站长冷冷地回答,啪的一声合上皮夹。 “好吧,请吩咐吧!” “不,我不能命令您。只能说我们是同事。我们一起来解决这些老大难问题。 好吗?” “从何着手?”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有时间谈。您旅途辛劳,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晚上请来 找我。安德烈娅渴望见到来自华盛顿的贵客并想说一会儿闲话。” 麦克拉弗林说:“伯恩斯已经邀请奇普先生参加晚宴了。” “是吗?”丹恩十分自然地表示惊讶。“那好吧,就在这位妄自尊大而又多嘴 多舌的狮尾那里见面吧。奇普,总之我们认为有责任向您介绍印度的情况。这是一 个很有趣的国家。邱吉尔曾建议摩洛哥国王只用马拉凯什城来交换它。我没有到过 马拉凯什,但在认识了印度之后,我认为,决不拿印度去交换,哪怕是换个天堂也 不干。当人们谈论说,印度是个贫穷的国家时,贾瓦哈拉尔。尼赫鲁说得对:”印 度是个富裕的国家,只是印度人民贫穷罢了。‘请您不必急于回到堆满公文的华盛 顿去。时间还来得及。在印度之后,我曾到埃塞俄比亚工作。您瞧,还怪想德里呢。 您参观一下德里吧,到孟买去走走吧……“ 弗吉尔打断了丹恩的独白,说:“然后去马德拉斯和加尔各答。” 麦克拉弗林说:“伯恩斯已经提议奇普到那里去。” “那好,我不告别了,晚上见。晚上见,奇普,”丹恩重复说,“您会对这次 旅行感到满意的。华盛顿也会感到满意。”当交谈者已经走到门外时,他又说了一 句。 接着叫来密码译员组长,口授如下简短电报:‘穿梭扇’行动,人已抵此间。 一切顺利。丹恩。“ 奇普被安排在“奥伯罗伊”旅馆。“绝妙的饭菜,还有个出色的游泳池,”麦 克拉弗林这样对他叙述,“房间设有空调,旅馆位于优雅的地区,有上乘的服务, 极好的商店。”两天前在同站长研究安排弗吉尔。奇普的方案时,他们逐一考虑了 所有的好旅馆,最后才选择了“奥伯罗伊”。罗伯特建议安排在离大使馆较近的 “阿育工”旅馆或者“孔雀王朝”旅馆。“那么谁能确保我们对他的房间进行监视 呢?”站长发问。无法再反对了。只有一个人能安装窃听器。即“奥伯罗伊”旅馆 经理雷伊。他曾在外宾登记局工作,当时我们美国人就看中了他。雷伊被认为是个 很有价值的代理人,和站长经常有联系。后来大概是印度人发现了什么(关于这一 点没有向兰利报告),雷伊便失去了在外宾登记局工作的美差。 从房间乃至整个旅馆奇普都很喜欢:洁净、凉爽、舒适、豪华。弗吉尔走到窗 前。窗下是碧水生辉、清澈见底的游泳池。房客们有的躺在躺椅上,有的在碧绿色 的水中游泳,有的在帆布篷下慢悠悠地吸着冷饮。“健康俱乐部”——弗吉尔看到 了玻璃门上的字样。 “这两个人真不错,”他想起了罗伯特和伯特伦,“给我安排在这块人间天堂, 和巴哈马有什么两样?和他们在一起干十天倒也不错,况且兰利方面也是这样要求 的。” 奇普的背后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奇普回过头来。 “奇普先生,我代表旅馆经理部对您表示热烈欢迎。我们的每位房客不仅是位 客户,而且是‘奥伯罗伊’的朋友,我们将努力猜测并满足贵客的每项要求,即使 是难于满足的要求。我叫雷伊,旅馆主管人。” 瘦削的身段,自信、精明、开朗,剪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这一切说明,他 是个军人。 “您是位退休将军吧?” “哪里,哪里,先生。只升到少校、都因这讨厌的溃疡。” “当过参谋?” “差不多,先生。军需官,先生,这好像命运。我生是军需官,死也是军需官。 儿孙也都是同一条路……先生,对房间、室内陈设、窗外景色是否满意?是否需要 罩单的颜色或者再拿条被子和方格毛毯来?先生,夜里是很凉爽的。” “谢谢,一切都很好。我倒想到你们碧波荡漾的游泳池里游草地旁边,麦克拉 弗林和两男子就站在那里。 “喂,麦克拉弗林,”大使显出困惑莫解的样子,“我怎么没见到你们站长。 伯特伦在什么地方耽搁了?这不仅是对我本人,而且是对奇普先生的不尊重。” “先生,他马上就来。公务缠身呀!”、“我知道你们的公务。以你们的站长 为首,全都在寻花问柳。奇普,您就和这些最愉快的先生在一起吧。”说罢,伯恩 斯便在客人之间躲闪着,回到自己的妻子身边。 奇普问:“伯恩斯和丹恩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和?” “丹恩在埃塞俄比亚和一个叫朱迪特。奇泽姆的美国女人有不少风流韵事。” 罗伯特回答说。“大使知道了并且不放过机会在某种谈话中提醒一下。从此,丹恩 就十分讨厌‘这位爱多嘴多舌的狮尾’。”罗伯特说最后这句话时,特意模仿丹恩 的声音,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弗吉尔,我来给你介绍我的同事,这位是罗伯特。斯拉马,科技顾问;这位 是特奥多。里卡迪,文化顾问。我和罗伯特在印度东北地区新闻记者联谊会的印度 记者中间进行工作,特奥多在研究将来要成为记者的大学生。我们这样前后配合… …” “我们明天再谈工作吧。我倒想同每个人单独谈谈。我现在想吃东西!” 特奥多叫住了一个端着大托盘从身边走过的仆人,托盘上堆满了焦黄色的馅饼 和烤羊肉串。 “你知道吗,弗吉尔,”里卡迪吃完一个馅饼,另一个放在碟子上,“我们现 在处在奇妙的国家。印度人说什么也不吃牛肉,因为牛是神圣的动物,而穆斯林即 使你用枪口对准他,也不吃猪肉,因为猪是最肮脏的东西。结果我们这些罪人只好 填补这个真空了。” “而且又是这样卖力。” “那当然,做得不错嘛。” “伯特伦好像来了。” 的确,丹恩带着夫人朝小草地走来。跟在后面的是“奥伯罗依”旅馆经理。 “原来如此,”奇普自言自语。“就是说,这个‘军需官’是丹恩的爪牙,我以前 怎么没有想到。有趣的是,是什么东西使他们耽搁那么久?”丹恩显得愁眉苦脸, 闷闷不乐。半小时前他向兰利发去了一份电报:“穿梭扇‘行动”。 此人不做笔记。笔记本的照相复印本通过邮局寄上。 丹恩。“ “安德烈哑,这是我们的客人奇普先生。”伯特伦说。 “认识您很高兴,丹恩太太。” “十分荣幸。伯特伦经常谈到您。华盛顿怎样?有什么新闻?很想知道。” “我离开首都已经一个月了。包括休假和这次突然安排的旅行。先是莫斯科, 现在又到德里。” “伯特伦,亲爱的,”安德烈娅拉着奇普的手,“我想请这位客人离开这群讨 厌的家伙,到我们的别墅去。弗吉尔,您不反对吧?” “还来得及,亲爱的。你知道,那个多嘴多舌的狮尾会感到委屈的。顺便问一 问,奇普,他大概已经介绍你和大家彼此认识了吧?” “是的,认识了十来个记者,我似乎觉得他们都长着同一样的脸谱。” “起初是这样。现在我介绍你认识贾加特。梅达。”丹恩领奇普朝小草地远处 的一个角落走去。“印度外交部前外交事务秘书,是仅次于外交部长的第二号人物, 和这种人交往不错吧?你说呢?” “妙极了,丹恩。” “就是嘛。多少年来我们不仅知道德里有什么打算,而且能够通过他设法影响 这个国家的对外政策。值得同这个人谈谈您的‘真理行动计划’,连华盛顿也注意 听取他的意见。” “那么他为何离职不干了?” “倾轧,我的朋友。但是我们没有在他倒霉时抛弃他。还授予他伍德罗。威尔 逊奖金,请他到美国讲学,他在美国写了一份学术性的专题评介报告:《在被分裂 的世界中的相互依存:印度的作用》。大致是这个意思。现在他应我的请求来到德 里,将帮助我们和他的朋友建立接触。他的朋友一般都在关键的职位上。瞧,这就 是他。” “梅达先生,请允许我给您介绍我的朋友,我们的贵客奇普先生。” “在下贾加特。梅达。生活如意吧,先生?” “谢谢,您呢?” “可以想象,来自华盛顿的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会感到奇怪。” “亲爱的朋友们,我得走啦,不然的话,我的安德烈姬会生气的。”伯特伦拍 拍奇普的肩膀便走了。 “梅达先生,我的任务是开展‘真理行动计划’。我想听听权威人士对计划的 整个想法,及其优缺点的意见。” “奇普先生,我努力做到对您坦诚相见。关于计划的整个想法,在下不敢议论, 这是贵国总统的权利。大概是有此必要。至于计划的执行,我倒可以说点意见。我 有幸读到头几期简报《注意,苏联的宣传》。其中逐字逐句地转述了俄国人的宣传 提纲,而你们的插语‘他们认为’,‘他们觉得’,‘按着他们的意见’,丝毫没 有改变所谈内容的意思。如果说从前俄国人通过新闻社向国外传播自己的主张的话, 那么现在是国际关系局在这方面帮助了他们。是不是这样?” 奇普被馅饼呛了一下,咳了几声。 “请您明天看一下这几份简报。我想您会同意我的意见的。再见。” 奇普久久地咳嗽不止。 麦克拉弗林开车把奇普送到了国际关系局的别墅。麦克拉弗林是快8 点时到达 旅馆的。他叫醒奇普,和他一起吃了早饭。一路上奇普心不在焉地朝着汽车窗外望 去,一言不发。在美国中心大院受到了罗伯特。斯特马和特奥多。里卡迪的欢迎。 奇普坐到麦克拉弗林的沙发椅上,尽管以模不关心的态度问道:“你们在这里是干 什么的?请向我介绍一下好吗?” “利用国际关系局开展工作,能使我们更好地和印度的政治活动家和本地记者 建立联系,”麦克拉弗林开始解释。“我现在领导着由我们建立的印度东北地区新 闻记者联谊会。参加联谊会的有我们可靠的代理人,例如普兰。萨巴尔瓦尔。我们 每月给他们每人支付4000卢比,领到钱后他们工作非常认真:收集情报,采访报纸 编辑部,指导未来的新闻记者,发表自己写的抨击俄国人的文章。总之,他们很可 靠。” “我和麦克拉弗林经常到各大学新闻系,”里卡迪接着说,“以便和大学生们 建立接触‘为未来’工作,至于谈到给印度记者的报酬,我们是通过较隐蔽的鼓励 方式实现的。由本地商人,即美国公司的伙伴给予资助。有时是收购部分印数或者 免费发行出版物。” “现在我们减少了邀请印度记者到美国旅行的次数,而且仔细挑选候选人,” 罗伯特。斯特马插话说。“‘奈尔事件够我们受的了。” “什么事件?” “我们根据国际访问计划邀请了《马特鲁胡米》周刊主编瓦苏迪万。奈尔到美 国。这家伙不但不感激,反而在自己的周刊上刊登一组批评美国生活方式的特写。 后来还出了特写专辑。现在我们寄希望于巩固先前的,经过检验的接触和对印度新 闻界施加影响的渠道。您已经在招待会上和其中几个人见了面,例如新闻协会的钱 查尔。萨卡尔。和他同事是十分愉快的。 “奇普,可以坦率地说,”麦克拉弗林的话音充满了自豪,“我们在《甘露市 场报》、《政治家报》、《印度教徒报》、《经济时报》和《印度斯坦旗报》有一 定的影响。这是一些强大的操纵杆。像雷迪和巴诺查里雅这样的人是我们的先遣支 队,是美国在印度报刊的别动队。” 奇普放声哈哈大笑,说:“你说哪儿去啦,罗伯特,又在做广告?这些言听计 从的人对谁更卖力?对公司还是对国际关系局?” “别吹毛求疵了,奇普。我们都是美国情报机关的,对这些记者来说,为谁出 力都一样,只要按时给他们支付就行。请相信,一我们国际关系局的常客从来不问 卢比是谁给的,是国际关系局还是中央情报局?他们甚至安于这种糊涂状态。” “奇普先生,”里卡迪随着说起来,“我给您举个小小的例子,我们和印度的 左派报刊的影响进行了斗争。麦克拉弗林出于谦虚没有谈及罢了,不过这真是一场 战斗。全国印度记者协会的人按着我们的要求尽了一切努力,使《闪电》周刊的左 派记者拉哈万在记者联盟主席的选举中失败。结果,拉奥当上了印度记者联盟主席。” “是啊,弗吉尔,那是使人提心吊胆的日子,”麦克拉弗林说。“全国记者协 会主席卡皮尔。瓦尔马是亲我们的。顺便说一句,英国间谍机关的德里同事正在积 极利用他的哥哥普拉卡什。钱德拉,但是普拉卡什也乐于向我们领取100 卢比的津 贴。总之,两兄弟都靠津贴生活。” 斯特马说:“我们也在科学界扩大接触。” 里卡迪说:“现在我们正努力强化对一系列报刊的资助,资助他们创办宣传我 们的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刊物。已和西尔维拉达成了关于在国际关系局的赞助下创办 《新杂志》的协议,该杂志每两周出一次……” “这都很好,但要注意保密。因为国际关系局按规定是绝对禁止资助其他国家 的宣传活动的,”奇普转动着桌子上的烟缸。“所有的接触是怎样统计的?有没有 配音译制?对所有企图骗取我们及英国人钱财的人是否了解?” “大使馆建立了对‘纯粹的’外交官和我们公司的工作人员的统计制度。个人 接触,和对方的书信来往,礼节性拜访都做了登记,对于我们向其赠送新闻简报、 书籍和贺信的本地人也进行登记。” “他说的都是真话,奇普先生,”里卡迪稍稍向前探出身子,“怎么,华盛顿 准备把我们的‘家’叫做美国新闻署?” “是的,”弗吉尔点着烟。“别人把国际关系局和中央情报局混为一谈的情况 太多了,因为它们的缩写词很相似,不少国家把国际关系局看做是推销电话机的公 司。今我们必需更换招牌和公文用纸。现在谈一下,‘真理行动计划’,”奇普从 桌旁站起来,走到窗前。“我想,掩护任务你们已经明白了。正如国际关系局局长 查尔斯。威克所说的那样,-‘真理’是针对俄国人攻击美国和美国政策的一种有 效的消毒剂。我认为,你们大家对国际关系局的《全球范围的美苏关系》这一方针 有很好的研究。这是我们的行动计划、但是对我们这些公司的工作人员来说,这是 不够的。我们应当预料到俄国人的做法,弄清他们的特殊行动并做出反应。你们正 应该让自己在印度报刊的‘别动队’朝这方面努力。必须使印度人和俄国人发生争 吵,让印度感到自己是世界大洋中的一叶扁舟,它拯救自己的惟一方法是驶向有自 由女神欢迎它的彼岸。” 奇普离开窗边,打算坐下,但又改变了主意。 “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们要更加顽强和机敏。我还有时间认识你们的朋友, 现在让我们一起讨论我们的下一步行动。麦克拉弗林,你有《注意苏联的宣传》的 最近几期简报吧。我想拿回旅馆读读。谢谢,明天还你。罗伯特,我们到旅馆喝咖 啡去!” “奇普,我把你送到‘奥伯罗伊’旅馆后,还得到大使馆去。伯特伦叫我找他 一下。” 奇普在房间里洗了淋浴,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他把国际关系局的简报扔到地 板上,胡乱地拿起一份。“难道这个印度人说得对?”他边回忆着和贾加特。梅达 的谈话,边想。于是开始逐份阅读。“讽刺性的语气确实无济于事,这就是俄国人 的宣传提纲啊!这下子华盛顿可有议论的话题了。” 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真见鬼,要进就进来吧!” 一个高个子的印度人胆怯地挤开门,站在门口欲进又止。 “先生,我叫斯瓦米。哈里纳姆。辛格。我是手相术士,我的办公室在旅馆的 二楼。我能预卜未来,揭示现在的奥秘和评论过去。‘奥伯罗伊’的每个房客都认 为,到我那里一趟是一种荣幸。300 卢比完全不贵。您瞧,先生,我现在用一张小 纸写好并把纸放到枕头下。请伸出您的手。现在请说出1 到10的任何一个数字。7 ? 好。请您看一下枕头下面的纸条。 “7.” “对吧,先生。” “好,被你说服了,”奇普对来访者感到可笑。“不过有个条件:我把你的预 言用磁带录音机录好。如果过了100 年不应验,我就登上二楼找到你,让你听听录 音,以便回忆一下,你是怎样既骗了300 卢比,又拿别人开心的。” “先生不相信,”斯瓦米。辛格愁眉不展,“让我再把另一个数字写到小纸上 并且……” “你的魔术我已经领略过了。你会得到300 卢比的。”弗吉尔打开手提式盒式 磁带录音机。“我准备好了,开始讲你的神话故事吧!” “先生,我不习惯使用磁带录音机,很不方便。500 卢比也许能帮助我克服在 现代技术面前的恐惧心理。” “同意。” “好吧,先生。伸出您的右手。” “为何不伸左手?” “先生,左手的纹路表明您生就了什么天赋,用科学的语言说,就是在基因中 有什么,也就是说有什么机能和能力。而右手的纹路则表明,您在暂短的一生中如 何使这种机能和能力变为现实。先生,您有很好的手。生命纹路和智慧纹路都出于 一个点,就是说,您是一个稳健而又聪明的人,您不会患神经病,您瞧,健康纹路 何等清晰啊,上帝赐给您健康的身体。请弯曲手腕,这样,好极了,上帝保证您活 到90岁!维纳斯的隆凸部分说明,先生对女性比较动情,但是心脏纹路的末端没有 分叉,就是说,先生是独身或者是鳏夫。现在我们来看看掌助。虽然如此。先生未 婚,没有孩子,恐怕不再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家庭。您的手掌宽大,像把小铲,就是 说,先生非常勤劳,把全身心献给自己心爱的事业。让我看看您的大拇指好吗?您 看,上指骨比下指骨长,就是说,先生是一位意志坚强的人,是理智而不是心灵指 导着您的行动,对不对?” “也许是这样。” “先生,您的命运纹路不均匀,可见,您的生活道路并不轻松。先生不辞劳苦 经常来回奔波于其他国家,常常遇到各种危险。但是,这是什么?是蝎子在撕咬着 您的心。您内心万分痛苦,虽然您在极力地掩盖这种痛苦。您无法理解,无力解决, 不知从何着手的东西,像只蝎子,在撕咬您的心灵。” “这种描述更像蜘蛛而不是蝎子。” “您瞧,蜘蛛不仅缠住您的心,而且触及命运的纹路。看来,这是某种个人的 悲剧。这会是什么呢?” “是我妹妹,我惟一的亲人之死。这种谋杀是荒谬的,令人费解的。关于这点, 纹路是如何显示的,未卜先知的先生?” “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您同自己的妹妹吵过嘴。后来她突然地死去了,于是 您诅咒自己,因为您可能是她的死因。您内心充满了同情,您的心在寻找,企图找 到杀害您的亲人的人,但是有人在阻止您这样做。” “您说得好,我想找到他。但这个人是谁?眼下还不知道。不过我公务缠身, 暂时还不允许……” “先生,我能说出,在这件艰巨的事情上,谁阻碍您,谁帮助您。在这只手掌 口我看到了字母‘& ’和‘# ’。这个字母对您不利,但是字母”‘和个’却是您 的同盟者。但是现在不是采取行动的最佳时刻。您看见从命运纹路分出来的纹路吗? 就是说,您要当心,您的寻找工作可能会毁掉您的前途,乃至生命。请注意生命纹 路的断裂处。它意味着死亡。“ “真是令人不解。我没看见手掌上有什么字母。您是怎么看到的?断裂处倒有 ……”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我对您说的已经超过我想说的了。” “好吧,那么我寻找的最佳时刻什么时候到来呢?” “先生,我心里正从命运纹路分出来的纹路到生命纹路画一个弧形。等等。您 这次旅行带着崇高的使命。您瞧,纹路在向分叉点接近,这就意味着……只有您完 成了这次使命之后,苍天才向您提供回答血的呼唤和惩罚罪犯的广泛可能。只有在 完成公务之后,才能卸下公务的包袱,理智地集中精力,放心寻找。” 当手相术士走出房间,随手关上门之后,奇普还久久地凝视自己的手掌。真是 莫名其妙,他倒了一下录音带,打开磁带录音机,响起了手相术士悦耳的声音: “先生,我不习惯使用磁带录音机,很不方便。”奇普决定:“明天早上趁头脑清 醒时从头至尾听一遍,”说罢按了一下“停”键。 斯瓦米。辛格经楼梯来旅馆前厅后,朝电话间走去:“伯特伦吗?是我。一切 都进行得很好。‘姑娘’像夜莺一样,唱完了自己的故事。我的肚皮被情报撑得快 要爆炸啦!” “老骗子,是啤酒快把你的肚皮撑炸。马上给我叫出租汽车,20分钟后我到‘ 克拉里志’旅馆。到那里再谈。” “听着,这家伙把我的谈话录了下来,无法拒绝。我真不希望万——……” “我想,为此你已收他200 卢比以示惩罚吧?”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好吧。快到‘克拉里志’去,不然的话,你的肚皮会在路上被情报撑炸的。” 丹恩放下听筒,皱皱眉头,好像喝了泻盐似的。斯瓦米。哈里纳姆。辛格是被 他从马利根那里“继承”过来的,而马利根则从他的前辈格里姆斯利继承过来,而 格里姆斯利又从自己的……辛格充当中央情报局德里站的侦探已经有十多年了。这 位于相术士巧妙地骗得过许多人的信任,从中吸取了各种信息:履历资料、物质状 况、长处和短处、爱好,这就有为美国人提供线索,以便他们去了解他们感兴趣的 人。丹恩把他看做是一个招摇撞骗的人,是个无赖,但他却带来不少好处,这点不 能不加以考虑。 丹恩又拿起听筒。 “雷伊吗?我是丹恩。‘姑娘’有部磁带录音机。” “一个不值钱的盒式录音机和一盒磁带。还有一个‘菲力普斯’口述录音机。” “必须让那盒磁带永远消失。‘菲力普斯’不要动它。” “这样会产生怀疑的。‘姑娘’不是傻瓜。不如磁带录音机连同磁带一起丢失。 旅馆经理部向他道歉,我们赔偿损失,解雇该层楼的值班员或女服务员,事情就解 决了。” “磁带明天必须放在我的桌子上,明白吗?” “那盒式录音机怎么处理?我有个来自潘塔的朋友……” “好吧,你就做点让你自己和‘来自潘塔的朋友’高兴的事吧,不过磁带得给 我。” “明白,伯特伦。你就像科威特族长那样慷慨大方。明天见!” 晚上,丹恩又发出了一封电报:‘穿梭扇’行动。 此人企图追根究底。 丹恩。“ 伯特伦只邀请自己的人出席鸡尾酒会。酒会上奇普认识了副站长威廉。杜格拉 斯和几位主要的“上场选手”,约翰。本德、弗朗西斯。谢弗和阿卜杜拉赫。塞勒 姆。精力充沛的安德烈娅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 大家很快就感到无拘无束了,于是开始互相交谈。 奇普首先自己发话:“伯特伦,你为什么不邀请‘这个多嘴多舌的狮尾狒’呢?”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不用了。各种礼节性应酬他已经够多了。” 罗伯特。斯特马说:“虽然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诸位,我们对这里的公司和 生意人的工作开展得毕竟不怎么好。” 丹恩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说:“你是这样看的吗?朋友,你忘了《环球航空 公司》、《泛美航空公司》、《费斯特花旗银行》、《美洲银行》的办事处……还 有不少很有分量的办事处都深深地隐藏着我们的人,是谁的工作开展得不好?是你!” 本德又倒满自己的酒杯,说:“伯特伦说得对,就拿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的地分 公司来说吧,很多印度职在政治团体或政府机关中都有自己的亲戚或朋友。其他人 我们是不会让这家公司录用的。” 奇普明白,这些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以便让他有机会时向上面报告,他们这 些人是怎样在热带地区挥汗工作的。 “不管怎么说,像克劳斯。舒曼这样机灵的小伙子还得找来。德国人工作起来 都很认真、讲究,而且轻松自如。我建议你们的新人员向他学习。这非常必要,对 不?”伯特伦的最后两句话是针对斯特马说的。 弗吉尔把多汁的芒果放到一边,说:“这是不是本地的詹姆斯。邦德?” “我们的西德联邦情报局同事把这个小机灵租给我们,”很明显,伯特伦不大 想吐露真情。“他的‘后台’很硬——印度一西德贸易局局长。联系很广。我们想 利用他来对付俄国人。此人机智、聪明,善于钻营,能了解任何人的心思。不过在 同俄国人打交道方面暂时还没有什么结果。我担心俄国人了解他的底细,避免同他 见面。” “我们这里正努力从另一方面‘够着’这些俄国人,”塞勒姆又活跃起来, “我们正力图叫这里的阿富汗侨民去反对他们。德里的阿富汗侨民协会的头头塔孔 德是我们的人。我们在他的帮助下建立了‘阿富汗之友’和‘民主志士’等组织。 你瞧,他们时而张贴标语,时而在俄国人的大使馆附近示威游行。这些人真不甘寂 寞啊!” “诸位,趁安德烈娅出去……”本德鬼鬼祟祟地靠近奇普。“这些伪君子真使 我惊讶。在公开场合一个个道貌岸然。一旦和他们见面,又是喝威士忌,又是要女 人。‘你们什么都能做到,你们有的是钱。难道不能为忠实的朋友叫个姑娘过夜吗? ’为了照顾关系,只好将一个‘女朋友’送到他床上。而且还要年轻一点,亲热一 点的!可第二天早上他们每个人都一口咬定,他们的脑子里没有任何邪念!” 麦拉克弗林也想说点有伤大雅的东西,但这时安德烈妞走了进来。 “突然不出声啦?明白了。一个个都像个小男孩子。如果能做到的话,请看看 自己的秃顶,量一下自己的腰身吧……” 伯特伦用手抚摩着腹部,说:“安德烈姬,亲爱的,我肚子里有一团东西压着 似的。” “去报告大使馆的医生吧?” 大家一齐大笑起来,开始告别。 安德烈哑对奇普说:“我送送你。” 在院子里,她偎依了一会儿奇普。丹恩在门口和客人告别。 “伯特伦,亲爱的,把汽车钥匙给我,我把我们的贵客送到‘奥伯罗伊’旅馆。 别说了,你不能送。你喝醉了。在你们把房间搞得烟雾弥漫之后,我得补充两加仑 的氧气。就这样吧,一小时后回来,好吗?亲爱的?” “可不要在别的地方耽搁了。已经很晚了。”丹恩无精打采地回答,拖着步子 慢慢地走回屋里。 汽车在夜阑人静的街道上飞驰不久,安德烈姬刹住汽车,拥抱奇普“弗吉尔, 想想学生时代吧。你瞧,后座多么宽畅,周围又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奇普吻了吻她。 “我早已不是学生了,而是‘奥伯罗伊’旅馆一间豪华房间的主人,房间里又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奇普重复着她的话说,“走吧!” “奥伯罗伊”旅馆依然灯火辉煌。餐厅充满了一片欢乐和喧闹,乐队在演奏。 谁也没有注意奇普和安德烈妞。奇普向酒吧间侍者要了一瓶杜松子酒、一瓶果汁、 一盒烟,便领着安德烈娅向楼上房间走去…… 电话铃声迫使雷伊放下心爱的活计。他叹了口气,放下小镜子,拿起听筒。 “是,拉尔,这还未睡?” “先生,奇普带着个女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没有看错吗?” “没有看错,先生,5 分钟前回来的。那女人以前来过,好像是丹恩先生的人。” “这很有意思。好吧,拉尔,解除警报至明天早上。晚安!” “晚安,先生。” 雷伊打开奇普房间的窃听装置,按了一下磁带录音机的按钮。听到了安德烈娅 的声音。 “亲爱的……” 雷伊听出了话音。他揉着双手在办公室来回走动。“好极了。这份录音对伯特 伦来说价值不止一千卢比。” “伯特伦吗?早晨好。我是雷伊。今天早晨真美啊,是不是?” “早晨好,雷伊,为何如此多情善感呀?” “我们的‘姑娘’在你那里表现怎样?” “昨晚‘姑娘’喝多了。安德烈娅送他回‘奥伯罗伊’,你想想看,他在汽车 上睡着了。可怜的安德烈姬只好在夜里开车压马路,直到这家伙睡醒为止……” “她开车压马路的时间很久吗?” “安德烈娅午夜三点才回来,现在还在睡觉。你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一份很有趣的录音……十分有趣,与我们的‘姑娘’有关。”‘“好,快 到’克拉里志‘旅馆,我带上录音机。” “最好到啊姆巴萨多尔‘旅馆,换换地方嘛。” “回头见!” 他们在窗户朝可汗市场的闷热的房间里已经呆上一个小时了。丹思第二次听了 刚放的录音磁带。雷伊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打开录音机后,他们一言不发—…。 伯特伦弯着腰,凝视着地板。要知道,雷伊会嘲笑他的啊!当然,这是安德烈娅对 他在埃塞俄比亚的风流韵事的报复。磁带可以销毁,但是怎样应付大使馆的监控窃 听中心呢?监控人员想必已经把情侣们的窃窃私语录制下来。事情必定会传到“多 嘴多舌的狮尾狒”那里。这对他正中下怀。不,奇普,你得付出高昂的代价。 “好吧,雷伊,这盘磁带和保持沉默需要多少?” “一共5000,先生。这是个很小的数字。”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吗?不能有任何暗示,特别是安德烈娅在场的 时候。” “怎样处理‘姑娘’?这个胡作非为的家伙,得惩罚一下……” “我会惩罚的,雷伊。自豪感和尊严……”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在大使馆,丹恩给监控窃听中心值班员打了电话,要求他把夜班的盒式磁带拿 来。伯特伦到楼下业务技术部,打开了强大的交流电磁体,在磁场上转动磁带,把 全部录音洗了。半小时后,他又训斥了值班员一番,因为夜间窃听人员看来是忘记 使磁带录音机处于录音状态,所以磁带上没有录上一句话,“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吗?”他申斥可怜的值班员。“这意味着怠工和破坏。您会受到严厉惩罚的。今天 我就向兰利方面报告。我在德里不再需要您了。您走吧!” 悲痛欲绝的值班员走了。 奇普醒来时,精神饱满。令人神爽的晨泳,美妙绝伦的咖啡,洒满阳光的清晨, 这一切都预示着今天会一切顺利。“这是研究这座城市的最佳时间,”他想,“三 个小时即可乘车走遍整个首都和物色检查线路。既然丹恩决定让他带着重要资料参 加工作。就得认真准备。向他要辆车吗?他又会重复那一套关系保密的说教了,又 会教训人说,不必炫耀自己与大使馆的关系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桌上的旅馆经理的名片上。 “雷伊先生吗?” “是,奇普先生,‘奥伯罗伊’旅馆和我雷伊本人听候您的吩咐。我能为您做 点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坐汽车在市内兜一两个钟头,行吗?” “很遗憾,奇普先生,我的所有汽车都出车了。您知道,管理一家高级旅馆, 事情真不少。可没有司机……不要忘了,先生,我们这里是靠左行驶。” “雷伊,我需要车子,只开两三个小时。我有驾驶证,不用司机,怎么样?” “如果日本1974年产的‘丰田’牌汽车可以的话,那么半小时后汽车将在旅馆 大门恭候。祝您旅行愉快。” “谢谢,雷伊,多谢您了。” “旅馆经理部时刻愿为您效力,先生,”雷伊放下听筒,照了照镜子,用手指 摩摩胡须,叫来拉尔:“拉尔,你的高级轿车准备好了吗?‘姑娘’想周游全市。” “准备好了,先生。普通装配,前轮圆盘上的螺丝只上两圈,制动装置上的液 力加力器渗漏,还有两件礼物。” “悄悄地把车开到大门口。你坐低座小摩托车尾随他,不必躲藏。从未来的事 故地点立即给我打电话。行动吧!” 雷伊从抽屉里取出剪刀和梳子,然后在门外把手挂上“请勿打搅”的牌子—— 就是说,来访者请耐心等待。 雷伊犹豫了一下,拿起听筒:“伯特伦吗?‘姑娘’已经进城。是,一个人。 一切都按您说好的办。拉尔尾随着他。当然,我会立即给您打电话的。” 奇普驱车到马特胡拉路。他决定首先再走一次他和麦克拉弗林从大使馆到旅馆 的线路。他的视觉发现他的记忆一向没出过问题。当然,方向盘在右边这一点不大 方便,而且换档杆又装在操纵柱上,不过奇普希望很快就会习惯的。“这里附近应 向左拐。大概是驶过去了。好吧,开到下一个转弯再说。”前面是一座铁路高架桥, 桥后的右边是报社大楼。 “这是印度的车队大街,”他想。“啊,这个围着黑色缠头巾的印度人在旅馆 附近就坐着低座小摩托车紧紧跟着我。得检查一下。” 奇普拐进附近的胡同。绿色的小摩托车紧跟不丢。“这小子白费力啦,”奇普 想,并向左拐弯儿。这里交通拥挤:有载重汽车、小汽车、自行车和同样的低座小 汽车。他驶进保险公司大厦,再向右拐。这里汇集着一车车香蕉,简直无法通行。 “看来,我来到了老城区了,”奇普想。 “‘总统’旅馆”——前面远处闪现着大块招牌。车队又把他带到“车队大街”。 宽阔的大街使他能够加大车速。 随后的一切就在一刹那功夫发生了,虽然奇普觉得好像是一幕幕快速拍摄的镜 头:他看了看反光镜,想检查一下那个围着黑色缠头的印度人是否还尾随着他。然 后看了一下前面的交叉路口。那里有一辆巨大的绿色汽车在慢慢腾腾地向左拐,可 奇普已经来到交叉路口了。他的脚紧急蹬制动板,但是制动板却轻轻地落到地板上。 奇普再蹬制动板——汽车没有停住。奇普发现一个印度青年,大概是个大学生,从 汽车的后踏板猛然跳下来。大学生瞪着大大的眼睛已经贴近散热器了,那脸庞在绿 色汽车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他惊叫一声,紧接着是低沉的撞击声和玻璃的碎裂 声——眼前一片黑暗。 “先生,我是拉尔。” “怎么样?” “‘姑娘’撞到汽车上,保险杠撞倒一个大学生,汽车被撞坏……” “在什么地方?‘姑娘’怎样?快说!” “在这里,就在旁边。‘姑娘’一动不动,有人想从后车门把他拽出来。我担 心‘姑娘’会摆脱我们。怎么办?先生?” “注意跟踪,看看这些人把他和大学生送进哪家医院。警察已经到了吗?” “到了,先生,是检查员夏尔马。” “好!一打听清楚,就立即到旅馆来。” 雷伊用手指关节扣击了几下桌子,用手翻动着不久前还属于奇普的磁带录音机, 把它放进抽屉。然后再给丹恩挂电话:“我现在就去‘克拉里志’旅馆。” “‘姑娘’那边怎样?” “见面再说。” 晚上丹恩向兰利发了一封电报。他废弃了五次电文。他最后决定采用第六种电 文。电文是:“穿梭扇‘行动。 发生了车祸。此人伤势严重。 撞倒了当地公民。后果尚难预测。 情况在监视之下。 丹恩。“ 在最后一刻奇普本能地沿着汽车座位往下滑。这一滑救了他一命。他被颠簸了 两次。第一次是当“丰田”撞击大汽车的时候,第二次是“丰田”被撞得调转过来, 大汽车的尾部撞击后保险杠的时候。 石灰酸的令人不快的强烈气味使奇普醒过来。灰暗的墙壁、天花板、人、滴管、 用拉杆吊起的某个人的腿,好像是他自己的腿。窗外又是夜色茫茫了。奇普感到一 阵虚弱、头晕、干渴。 奇普低声说:“喝水。” 一个白点向他垂下,但白点很快有了清晰的轮廊,这是医生。 奇普又发出低微的声音:“大夫,喝水。” “您听见我说话了吗?看见我了吗?奇普先生?我是萨赫涅医生。谢天谢地, 危险期过去了。您感到不舒服、难受、恶心吗?不要紧,一切都会过去的。可以说, 您已经逃离死神的魔爪了。” “我在什么地方?” “在急救部。我马上报告你们大使馆。伯恩斯阁下和丹恩先生的电话简直把我 搞苦了。我这就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大夫,已经是晚上了吗?” “我的朋友,对您来说,已经是在这个房间第14个晚上了。你总算幸免了。现 在需要的是安静、休息,不能喝水。要严格遵守作息制度,明天见吧!我明天10点 查房,睡觉吧。” 奇普闭上眼睛,很快地便进入了梦乡。 一星期后,第一批人被允许来探望他。 “请多多保重,祝您早日康复。一切都会好的。”伯恩斯多此一举地理了理床 单的边缘,“您要记住,您是在美国国旗的保护之下。” 伯特伦坐在椅子上说:“您好!弗吉尔,非常抱歉。真想不到。不过你的脸色 很好。你什么也别想,一切有我安排。咱们还得到哈里亚纳的湖泊去打猎呢,那里 的野鸭多极了,那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安德烈妞也和我们一起去。你也去吧?亲 爱的?” 安德烈娅焦躁不安地说:“当然,弗吉尔!大夫说,过两个星期你就能跳舞了。 我首先请你跳舞,好吗?” “生活怎么样,伯特伦?” “伙计们都在奔忙,工作。他们都问到你,为你感到难过。‘编辑部’要求报 告你的身体情况。‘副总编辑们’都在注视你的病情。所以现在你已经是名人了。” “我不是问这个。那个大学生怎么样?伤到什么地方?有危险吗?” “不用操心,一切都很好。有几处轻伤。” 罗伯特。麦克拉弗林晚上来访。 “老伙计,我为你高兴。一切都过去了。要多保重。主要是活下去,其他的见 鬼去!会解决的。” “你是说宣传自己寿命长?你说的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门外坐着一个警察。你知道你已经被捕了吗?那个大学 生……他当场被压死了。弗吉尔,你把他撞得血溅满汽车。” “怎么会这样呢!可伯特伦说……” “伯特伦有很多情况没告诉你,他也不会告诉你的。弗吉尔,我相信你的为人, 我信任你。我想把某些情况告诉你。请原谅,奇普,你往后最好睁大眼睛走路,因 为这大概是你一生中最艰难的岁月……” “鲍勃,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向你保证,永远不对任何人……我想告诉你是因为……” “我不是商贩,鲍勃。” “弗吉尔,总部有人认为你是‘鼹鼠’,或者说把你看做这种人对某人有利… …你是自己人,又好像是外人,你一个人,大家都在反对你。一个人,你想想看看? 伯恩斯和丹恩都想瞒过你。你周围都是无聊的人。好像……不要相信你周围的人… …” “连你也不相信。” “连我。我是这部机器的一个螺丝钉,我必须按命令生活和行事。” “我呢?谢谢,罗伯特。你放心,这个信息永远深藏在我心中。看来,上帝为 我选择了一副沉重的十字架,我想把它戴到生命的终结。向什么人表白我不是‘鼹 鼠’是愚蠢的。罗伯特,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得考虑考虑。多谢你了,朋友。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交谈过,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到。我们就这样一口咬定, 即使用测谎器检查你也这么说。” 只剩下奇普一个人。 “这就样,一次谋杀导致了另一次谋杀。难怪《圣经》教导我们说:不要杀害 自己的亲人。世界的一切是何等靠不住啊?我以国际关系局负责官员的身份,带着 广泛的权力来到德里,可现在却成了杀人者,囚犯,成了被告。这里的人已经迎来 了‘鼹鼠’,并把他当做‘鼹鼠’来对待,其他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伯恩斯、丹恩、 麦克拉弗林、里卡迪、斯特马、雷伊都是些不说话的配角。有趣的是,是谁在华盛 顿散布关于‘鼹鼠’的谣言?是国际关系局还是中央情报局?是国际关系局反对他 奇普呢还是中央情报局反对他呢?那个手相术士说,反对我的是字母‘$ ’和‘& ’,就是说、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反对我一个奇普。反对者太多了。而帮助奇 普的是……让我好好想想,对,是字母‘M ’和‘T ’。‘M ’大概就是麦克拉弗 林,而‘T ’——得好好想一下并找到他。” 一星期后,奇普被送到大使馆。伯恩斯推说工作忙没有接见他。丹恩冷冰冰地 说明了情况:大学生已死,正在调查,奇普必须火速离开这个国家。兰利方面建议 他去伊斯兰堡,可以在休养圣地马里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完成国际关系局的使 命。总部已为奇普给中央情报局伊斯兰堡站发了专门指示。 “很遗憾,奇普先生,出了这种事,”丹恩朝一边望去。“希望您不会忘记在 德里度过的日子,不会忘记我们这些最真诚的朋友。” “当然,伯特伦,这是十分愉快的日子。我能够和同事们告别吗?” “没时间了,弗吉尔,飞机已经在航空站等候您了。我送您。” 路上,他们一言不发。 伯特伦立即回到大使馆。值班职员说,大使叫他立即前去。 伯恩斯官腔十足地说;“请进,丹恩先生。怎么样?送走了吗?你们又捅了漏 子。不能这样匆忙嘛。您知道,德里和华盛顿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我想象不出您 这次怎样脱身。” “发生了什么事,大使先生,我能知道吗?” “我被召到外交部。他们悄悄地要求我不动声色地把你们的本德、谢弗和塞勒 姆从德里弄走,并答应不把这件事诉诸报端。情况不妙,丹恩先生。您走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丹恩明白,命运使他遇到了良机。既然兰利方面相信有 “鼹鼠”,那么“鼹鼠”就成了撵走中央情报局德里站人员的原因。这是一个绝妙 的主意。 他逐字逐句地进行斟酌之后,写成了如下电文:“穿梭扇‘行动。 此人已前往巴基斯坦。本人亲自送行。 我提请注意,只有在此人离开之后,印度人才能着手驱逐我们的人。看来此人 疏忽了。这是‘鼹鼠’的笔迹。我们将制止可能的不良后果的蔓延。 丹恩。“ 奇普在山地疗养城度过的两周带来了好处。他晒黑了,忧郁症也好了,在德里 发生的事情也显得十分遥远,它像一场梦,一场恶梦,一种莫名其妙的现象。星期 天一早,伊斯兰堡站的利昂。卡恩就来了。 “向幸运儿致意!”他还未下车就高声呼喊。“站长在等您,奇普先生,明天 要到白沙瓦去。哈特亲自送您,他想顺便解决自己的问题。” 在拐弯处,当马里的小住宅消失之后,奇普问;“白沙瓦的情况怎么样?有战 斗、密集的射击、夜间巡逻吗?” “白沙瓦是座后方城市。难怪毛拉和高级僧侣们都在那里躲避,而那些为他们 火中取栗的人却呆在西北边境省份和俾路支省山口上。” “我听说他们的装备很差。” “奇普先生,您也相信那些新闻记者?他们现在什么武器都有,从带有光学瞄 准器的自动步枪、重型机枪、大炮,到反坦克火箭和防空火箭。所有这些关于斧头, 刀箭和猎枪的神话都出自我们特别行动组的手笔。是专为新闻界而编造的。” “我们的技术装备呢?” “这是我们间谍机关驻外部最主要的任务之一,也是最主要的功绩之一。白宫 的决定,都是叫我们这些人去执行。总统决定把阿富汗变热点,所以我们全力支持 阿富汗游击队,还有埃及、中国以及波斯湾的若干产油国都支持。游击队有的是钱。” “地方当局呢?” “这方面情况比较复杂。伊斯兰堡似乎对阿富汗起义者采取‘严格中立’的政 策。在这方面对那位将军是可以谅解的。近300 万阿富汗难民对巴基斯坦的经济来 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而这种负担就像阑尾炎一样,越快割除越好。” “真微妙!” “当然。我们的站长有个隐蔽很深的机灵的小伙子,在伊斯兰堡美国国际学校。 您在白沙瓦会见到他的。他叫克莱格。站长大概是去会见他的。这个小伙子已经当 了一年半的圣战者的武器供应者了。他不慌不忙地在伊斯兰堡航空站领到一箱箱‘ 书’,转送到白沙瓦,再从白沙瓦运到库纳尔省。事情是这样安排的:我给你武器, 你付钱。每次交易之后,克莱格便给我们间谍机关驻外部带回500 万至1000万不等 的卢比。他提取手续费,一部分作为我们驻外部的基金,即所谓风险费,大部分通 过兰利转人我国的武器公司,用于购买下一批‘书’。这是一件非常细致的工作。” “这是自从安哥拉内战结束后第一次同样性质和规模的工作。” “什么?” “《纽约时报》对你们的行动就是这样宣传的,我认为,我没搞错。” “啊,我们特别行动组的人对付新闻界真有一套,为了保守行动的秘密,他们 向报界透露消息。有人不相信,所以不刊登;有人相信,刊登了,但立即忘记了转 到了其他话题。几个月内就把走漏消息的事忘记了。于是,便加足马力大规模开展 行动。” “你们的武器供应工作算不上细致,因为俄国人已经闻到了并大肆宣扬我们干 涉了阿富汗的事务,还得细致一点。” “奇普先生,这是一种微妙的政治游戏,一种大游戏。据我理解,总统并不希 望俄国人离开阿富汗,不希望圣战者进入喀布尔。所以让起义者存在,让他们刺激 俄国人的神经,但无法取胜,对我们是有利的。因为如果圣战者在喀布尔掌权,今 后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如何,还不清楚。例如伊朗……” “是啊,阿富汗起义者正为自己的幻想付出重大代价。结果,我们一开始就出 卖了他们。你们‘亚洲人’的政策真复杂。” “说得对,奇普先生,一个词——亚洲。瞧,我们现在进入首都了。” 来到了使馆大门,汽车开到了中门。晚上,哈特举行了招待会,但弗吉尔推说, 第二开早上还须公出,所以过了半小时便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其中是穿军服的巴基 斯坦人。 他们用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便走完了从伊斯兰堡到白沙瓦的路程。他们是在太阳 一出就登程的。哈特像个地道的向导,解释说:“请注意山上的尖顶,这是英国的 将军纪念碑,这里往左,公路对面是所谓‘大象之路’……这是去佛祖的出生地圣 城塔克西拉的转弯处……我们现在进入哈萨纳布德尔。左边是非常漂亮的红砖大楼, 大楼前是枝叶扶疏的法国梧桐。这是全国著名的军官学校……现在经过拐向瓦赫的 转弯处。瓦赫设有巴基斯坦全国惟一的轻武器工厂……” 奇普打断哈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哈特,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真理行动 计划’以及计划如何结合当地情况等问题您有何想法?” “只以个人身份发表意见,行吗?” “好,我需要的是随意说出的意见。查尔斯。威克非常重视这种意见。” 哈特停了一下,集中一下思想,说:“好吧,我们的计划纯粹是虚张声势。你 们把它标榜为‘真理’,但却不说真话,要是说真话,一切都完了。” “请解释,哈特。” “请回忆一下你们写的关于巴基斯坦和伊朗的东西吧。关于阿富汗,你们时而 用俄国人的坦克,时而用伊朗的石油管道受到威胁来吓唬人。时而又把圣战者理想 化。很遗憾,真理不在这里。” “在哪里?您什么时候成了赤色分子的?” “我现在以个人身份发表意见。你们国际关系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些机器人, 只会说计划在其中储存的内容。你们的机器人对着全世界大喊侵略、占领、起义者、 自由战士、自由、民主。这些都对。但是像鸦片这样的问题,你们却故意避而不谈。” “我不明白,这里和鸦片有什么关系。问题广泛得多,是政治问题!” “同意,是这样。但是大家知道,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一起参加 所谓‘鸦片交叉点’。阿富汗的鸦片质量最好,它含有18%一20%的吗啡。对每个 圣战者来说,‘自由’这一概念就是自由种植。收割、运输和出售鸦片。剥夺了这 个机会就是侵犯他的自由,他就会拿起武器保卫或者夺回自己的鸦片种植场。” “但是我们提供阿富汗难民的武器并不怎样好。” “相当好。足够保护鸦片种植场免受邻居侵犯了。武器的口径不算太大,所以 阿富汗的前鸦片生产者未能侵占巴基斯坦同事的财产,不然的话,弄不好他们会互 相枪杀的,不过圣战者之间也不时发生枪战。关于这些情况,你们却一字不提。” “这与美国何干?” “问题是,在大家知道的阿富汗事件之前,现在的圣战者每年约生产100 吨鸦 片,这些鸦片通过非法渠道运到加利福尼亚、新英格兰等地出售。众多的吸毒者和 青少年为此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乃至生命,不少人为此离婚,饱尝了吸毒之苦。俄国 人进入阿富汗,毒杀美国人生命的鸦片产量便急剧下降。难道我们想重新回到每年 有100 吨鸦片落到我们头上的时代吗?我有两个儿子,我很不希望他们知道什么是 卫生消毒实验室、海洛因、鸦片等等。在这方面我倒要问,谁是美国人生命的真正 威胁?是进入阿富汗的俄国人呢,还是进入喀布尔的圣战者呢?” “哈特,坦率地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这是个别问题。” “也许是。但是很多人没有考虑或者闭目不顾这个问题。为了和俄国人对抗, 为了使起义者处于战斗状态,我们干脆帮助圣战者销售鸦片:撤消了通讯社的所有 毒角扩散监督站。我们的公司向鸦片商提供交通工具,乃至军舰。中央情报局挫败 了国会把我们处理鸦片的活动置于严格的监督之下的企图。结果呢?非法从‘鸦片 交叉点’各国运人美国的鸦片,突然从700 吨增加到1600吨!而销售鸦片所得的款 项则用来购买武器来保卫自己的鸦片种植场和净化工厂免受俄国人占领和破坏。结 果,阿富汗侨民贩卖海洛因以便资助自己的战争机器。”‘自由’行动计划在这种 生意中起什么作用呢?“ “我们现在进入阿塔克市。路的右边是座美丽的白色清真寺,信徒们在上面挂 起五彩缤纷的布条。挺好看的,对不?左边是阿塔克大旅馆……现在经过阿塔克炮 台。现在在里面驻有一支强大的警备队。布托当年在这里审讯了被认为阴谋反对他 的空军军官。请注意这座喀布尔河桥。旁遮普邦的边界就经过这座桥,往下就是这 个西北边境省份了。现在您马上会看到混浊的喀布尔河和碧绿的印度河的汇合点。” 前面出现了警岗和拦路竿。 哈特继续执行着向导的任务,说:“这里是缉私的地方。主要是检查卡车,小 汽车可以通行无阻。” “哈特,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请允许我首先整理一下这些问题:如果阿富汗圣战者都是些危害美国的鸦片 贩子,那么我们是否值得支持他们?我们为什么要向阿富汗逃亡者提供武器?是为 了使他们肆无忌惮地种植鸦片来坑害美国吗?我们为什么要撤消这个地区的通讯社 毒品扩散监督站?美国付出的代价不是太高了吗?犯罪、自杀、吸毒,等等现象增 多了。还可以提出其他许多问题。不如让俄国人留在阿富汗,他们也许能够关闭赫 拉特和卡达哈里的将鸦片加工成吗啡的工厂,阿富汗人也许会把鸦片种植场变成产 小麦的地方,从而使美国免受鸦片之害。我作为个人,作为长辈,什么都说了。但 是这并不妨碍我忠实地执自己的任务……” “当然,哈特,没说的。我打算把这些思想作为自己的想法,偷偷地告诉威克, 不反对吧?” 哈特又充当向导,说:“我们经过了到里萨尔普尔城的拐弯处。到里萨尔普尔 是要受到限制的,因为那里有空军军事学院。这是白沙瓦炮台,在左边的山丘上。 离那里不远是一座大桥和火车站。其实,我们已经到了白沙瓦了。巴基斯坦空军司 令部就设在这里,这是一个军事基地,哈里。鲍尔就是从这里起飞的。有四处名胜 :省长官邸、白沙瓦大学、一家出色的医院和方志博物馆。我建议您去看看。” “我该给博学多识的向导多少?” “两杯啤酒,先生。”哈特大笑起来。 汽车的确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非行政中心的县辖小镇白沙瓦:一条街道,像个圆 圈环绕着剥落的房子。哈特把汽车停放在旅馆附近。旅馆正面显眼地写着:“海贝 尔国际饭店”。 “到了,奇普先生,这就是我们的栖身之所。最好的旅馆,不错,有点贵,500 多卢比一天,但是服务周到、清洁,不收任何小费。对于巴基斯坦的穆斯林来说, 给小费是一种侮辱。” 奇普在填写来客登记卡时,发现经理的柜台上有一叠《纽约时报》和《华盛顿 邮报》。 “是新报纸吗?” “哦,先生,不是。收到时有点晚了。” “让我看看,很久没看报了。” 一请吧,先生。“ “哈特,我想休息个把小时。” “还问什么!两点钟在餐厅吃午饭时见面,别忘记,请我喝两杯啤酒。” “好!” 奇普来到房间,解开领带,躺到床上。他拿起报纸……他找到了,找到了他没 有寻找的东西。 “堪萨斯讯:昨天警察哈里。特龙斯基受了致命伤。当特龙斯基深夜在自己的 家附近走出汽车时,一个陌生人朝他开了两枪。罪犯已经逃走。 据可靠消息,很可能为情杀。 哈里。特龙斯基正在调查朱迪特。奇普小组在十分奇怪的情况下被谋杀一案。 “ 那个能帮助他的人,那个神秘的“T ”,即彬彬有礼的小伙子特龙斯基已经永 远不会说话了。只剩下罗森达尔了。到时候了!告诉哈特?不必,他只会碍事或者 封锁航空站。 奇普走出旅馆。他在进来时看见了出租汽车停车场。 “到伊斯兰堡,”他小声地说。司机通过反光镜看了看他,会意地猛然开动汽 车。 奇普自言自语地说:“够了,该登程去寻找自己的真理了。” 来到伊斯兰堡后,奇普让出租汽车停在离大使馆一个街区的地方。已经是晚上 了。奇普把一叠材料交给值班员,让他以外交邮件发出。这是他用几个小时写就的 最后一次工作报告。报告与其说是写的。倒不如说是汇编和抄来的。奇普有一种经 过锻炼的记忆力,这种记忆力这次也帮了大忙。他的所有三个工作报告都是用同一 个公文语体写的,言简意赅,但枯燥无味,不过报告决不互相重复。 在莫斯科他做了如下归纳:“行动计划”暂时尚未受到我们驻苏人员之欢迎。 不过,除上述若干批评意见外,本人尚未听到任何建设性的建议。这可能是因为, 新闻记者、外交官以及美国其他驻莫斯科代表首先关心的是完成各自的活动任务, 而“行动计划”,按他们的话说,暂时尚难引起他们的兴趣。 为提高“行动计划”之效果,看来应考虑:是否将国务院及“智囊团”之新编 宣传材料在《注意苏联的威胁》简报上刊出? 奇普两次用“暂时”一词,是想冲淡他在报告的开头不得不提到的对国际关系 局活动的强烈意见。“暂时尚未受到欢迎!”和“暂时尚难引起他们的兴趣”,听 起来是相当乐观的。 “从印度的情况看,当地报刊确实反对我们的宣传,对世界的主要事件,包括 美国的对外政治活动的反应,都相当干练与成熟。 要改变大多数印度报刊的方针,实际上又不可能。应尝试一下印度记者是否接 受‘以打击回答打击’的策略。对我们来说,此种方法在许多情况下,乃是惟一明 智的选择:首先的问题用电传机发出一两篇简短报导,电台播出同样篇数的评论, 接着按累计数开展密集的宣传攻势。实践证明,约一星期后,我们提出的所有其他 问题将不知不觉地被他们所接受。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将他们的反宣传缩小为‘出 于自卫’而写的几篇短评。 他们应当:(1 )或者不理会我们的说法,进行反击和制定自己的思想;(2 ) 或者天天沉溺于写谁也不需要的反驳文章,以便证明,白的决不是黑的;(3 )或 者在自己的反美宣传中使用对我们十分有利的调子。 第二和第三方案完全符合‘行动计划’的目的。大多数印度报刊目前采用的第 一方案,极不理想。“ 奇普在德里的短期出差期间始终弄不清楚,第二和第三方案是否能实现,但是 他无法提出别的意见。这些方案曾经过多次试验,确实100 次中有50次取得国际关 系局所希望的成功。 “根据大使馆大多数工作人员、新闻记者以及伊斯兰堡政界权威人士意见,必 须尽快地找到‘行动计划’的新方向。此间认为,最成功的方式之一让美国记者和 在巴基斯坦武装起来的起义者一起到哨所那边的阿富汗。唐。拉塞尔及其他几位采 访记者的此类旅行获得了良好的评价。 既然我们的工作,由于无人知道的原因已与国际关系局的活动结合起来,国际 关系局能否将组织此类旅行的工作加以监护?“ 用问号结束了发自巴基斯坦的最后一份工作报告之后,奇普明白,他完成了自 己的工作。他收集了必要的意见,尽管不算很多。奇普把否定意见首先归咎于新闻 记者和外交人员习惯抱有的对国际关系局的恶感,更具体地说,归咎于对“总统私 人朋友”办公室的外来检查员的恶感。 使馆值班员告诉奇普:“外交邮件今晚即可发出,奇普先生!” “好,如果有人问到我,您就说我回白沙瓦了。我避开我的朋友哈特的人,以 便更快地结束自己的使命。” 说罢便走了出去。 他用了10分钟时间来估计一下情况。他弯着腰坐在小长凳上,两眼望着地面。 金发女郎服务员不是中央情报局的人,而是联邦调查局的“套鞋”。但是,是 谁向他们发布命令呢? 他对奥布赖思只字未提的他在堪萨斯城时的“尾巴”——还弄不清楚。或者是 那些人,或者是别人。 ,至少奥布赖恩是光明正大的。他的帮助可以说是善意的同情,他可以同样顺 利地在出售不动产事务所里工作。可见职业并不能改变人的本性。 在莫斯科他“明哲保身”,还有幸遇上了自己的朋友。德里?当然倒霉多了。 在伊斯兰堡也一切顺利。 啊,还有一封信。从信中可以弄清很多情况。只有一点:是谁杀害了朱迪特? 他无法找到凶手,甚至不打算去寻找他。奇普本人毫无办法。除非和朱迪特为其工 作过的凯文。罗森达尔谈谈。他本想立即从堪萨斯城飞到旧金山去找他。但是却飞 到了华盛顿,接着就到莫斯科。他必须离开伊斯兰堡。奇普感到,上面可能注意到 他的下一步去向,那时他就无法去“换票”了。 他必须毫不迟疑地离开。 他站起来,走到人行道的边缘。他一挥手,出租汽车就停下来了。奇普甚至没 有朝离身后100 米远的旅馆转过身去,尽管旅馆门口也有一长列同样空着的出租汽 车。 “上哪儿去?先生!” “航空站。” 付款之后,奇普走进了航空站大厦。巴黎、伦敦、马德里、罗马、东京对他都 一样。只是东京方便些。飞过太平洋立即就到旧金山了。 巴黎——两个小时后起航,伦敦——正在放人上机,马德里——晚上起航,罗 马——推迟起飞,东京——飞机在半小时前刚刚飞离航空站的跑道。 “奇普先生,您在逃离我们?” 奇普尽可能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一个身穿巴基斯坦将军服装的人。 “奇普先生,昨天在招待会上您答应过在我们这里再呆上一个星期,可现在?” 这是真诚的遗憾呢还是暗含的挖苦,奇普不明白,尽管他一向能出色地感觉到 交谈者的意味。是一向,但不是现在。 “啊,是这样……我不想说,但我有个妹妹被杀害了……” “奇普先生……” “谢谢您的同情。我想飞到东京,从那里飞往旧金山。” 奇普已经平静下来。 “奇普先生,我想说,您的妹妹早就不在了。” 将军现在像审视犯有过失的下属一样,用冷酷的目光看着他。 “您自己知道,这与我无关,完全与我无关。我非常遗憾……” “再次对您的深切同情表示感谢。” “我很遗憾,飞往东京的航班早已起飞了。不过,我正好要飞往那里。军队没 有空军能行吗?” “您有自己的飞机?” “当然不是自己的。是小型‘切斯纳’。但十分舒适和可靠。不过没有服务员。” “一个位置要多少钱?” “位置任您挑选——五。”“五……” “我是说5000美元。您大概还不习惯用巴基斯坦卢比来计数吧?而我一生就懂 事以来都用美元来估计我周围的事物。” “我们一到东京降落,我就给您开曼哈顿——大银行的支票。” “支票最好现在就开,飞机降落时可能颠簸。我说过5000,您的行李呢?” “行李随身带了。” 将军会意地微微一笑。 “对不起,我应该说‘8000’。” 奇普拿出支票簿,很快填好一张绿色票据,撕了下来。 “8000. ” ……他们起飞后,将军没看着奇普,说道:“请勿见怪,我是在运送走私货物, 非常值钱。”。 奇普气呼呼地回答:“我不怀疑。” “我现在是在运送您走,我的朋友。当有人向我报告,说大使馆想把您留在巴 基斯坦,然后送往伦敦时,我什么也不明白。您身居高位,工作出色,大家对您的 印象也很好。您并没有失宠被黜,可突然要把您流放到很远的地方?当您谈到自己 的妹妹时,我明白了。您埋葬了她,但您不明白她为什么被害。现在您急于回到美 国,但有人想把您留在离美国很远的地方。您知道吗?这样看问题更好。” 奇普拉住将军的袖子,问:“您从哪儿知道的……您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的朋友,我忘记说了,我是个将军,是巴基斯坦情报机关的将军,是你们 的人努力地教育了我。您看怎样,教会了吗?” “教会了。”奇普小声地说,两腿顿时发软了,放开了将军的袖子。 将军耸耸肩。 “我到驾驶舱去,我很喜欢驾驶飞机。” 奇普对着烟头点燃了支烟,把烟灰撒到了裤子上。 “我去见凯文。罗森达尔。这有什么?之后,我要飞到华盛顿并检讨自己的错 误。是的,我做了命令我做的一切,而且做得很出色。但我毕竟是人。我妹妹被害, 而且刚让我把她埋葬,就派我到远方出差。怎么?不能派别人吗?当然,我有经验, 善于听取和记住交谈者的思想。我还有工作,别的工作。要知道,我从来没离开过 兰利,除了换了‘屋顶’……发生了什么事……谁向我解释?威克?……他会解释, 为什么派人盯我的梢,把我送往遥远的地方……他会嘲笑我并建议我去找医生…… 我在兰利的弟兄们呢?……谁也不会说的……审查我吗?为什么?为尼加拉瓜?… …为在莫斯科的挫折?……朱迪特?!” 飞机陷入了气潭,奇普失去了知觉。 他听到将军的声音:“您躺在坐椅旁边,您不舒服吗?” 奇普吃力地说:“没什么,偶然现象,我刚出院不久。” 将军仔细地观察奇普的脸庞,说:“您的脸色很不好,比我们在航空站见面前 时难看多了。给您点镇静药好吗?” 奇普伸手到裤后兜拿手帕,说:“好……” 将军说:“不用拿支票簿了。药免费。把药吞下就睡着了。为了更快睡着,一 闭上眼睛就数小绵羊。” 驾驶员从座舱里喊道:“指挥官,我们在泰国要装多少邮件?” “50公斤。”将军看了看奇普,补充说:“对了,朋友,我们既然运送一种禁 运品,干脆也运第二种。这次是海洛因。” “您是专程去取海洛因的……” “奇普先生,您以为不是吗?”将军从身旁的沙发椅上拿起一条方格毛毯,扔 到他的膝盖上。“盖上好好睡吧。一只小绵羊,两只小绵羊……” 驾驶员突然喊了一声:“朱迪!” 奇普站了起来:说:“什么?!” 将军把他推回到沙发椅上,说:“又说话了,睡吧!在我们的飞行行动中‘朱 迪’表示‘我见到目标’。驾驶员看见了有人在那里等候我们的着陆场。别乱动了, 特别是我们就要着陆的时候。” 将军走到驾驶舱,戴上驾驶员递来的耳机。 “‘朱迪’,‘朱迪’!我是‘飞锅’!”他对着麦克风喊话,然后关上它, 等待回答,回答看来很简短。他取下耳机,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着陆!” 他回到了乘客室。沙发椅上躺一个人,他脸色苍白,眼眶下有浓重的黑圈儿。 身边扔着一串钥匙、一盒香烟和一个信封——当奇普失去知觉,被抛出沙发椅时, 所有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将军弯下腰,拿起信封。抽出一张折成两半的纸,读后再把信放回信封,扔到 了地板上。 “什么你也不懂,地道的爱国主义者。你害怕弄懂它。” 奇普在梦中动了一下。 “数到多少只小绵羊啦?” 奇普闭着眼睛回答:“很多,但不是小绵羊。闭着眼睛数数比较容易。我估算 了一下:按着美国目前的价格,一克海洛因值695 美元,还有各种零头不算。您运 去50公斤,总共300 多万。钱不是太多了吗?” “而我却过分天真地认为,数数小绵羊比较愉快。”当将军微笑时,他的耳朵 总是微微动弹。他坐到奇普身边的沙发上。“难道有钱就算幸福吗?我不打算高谈 阔论,也不会。举个生活中的例子:您睡觉时,我听了一则极为有趣的广播。在洛 杉矾有个富翁因参与贩卖海洛因而被捕,是富翁中的富翁——汽车公司老板。叫约 翰。德洛伦,您知道这个人吗?” “本来这件事已经使我感到惊奇了,因为我的汽车就叫‘德洛伦’。但是,将 军,今天您使我惊讶不已。”奇普完全睡醒了,看见了地板上的信封。 奇普弯腰拿起信封,然后拿起钥匙,塞进了衣兜。他从一包“本森和赫奇斯” 香烟中抽出支烟。 “奇普先生,您完全清醒过来了。您有恢复精力和精神平衡的惊人本领。真羡 慕您。这很好,因为我们很快就到东京并且互相告别,而且越快越好,我们不会忘 记你们的德洛伦事件的。” 奇普好像没有听到将军讲话,所以他突然问:“您说什么?” 对方镇静自若地回答:“一封有趣的信。您知道吗?美国的新闻记者真使我开 心。今天他们揭露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五角大楼、国会、白宫、甚至黑手党。 乍一看,他们真是毫不留情。再仔细一看,一切正常,包括新闻记者和你们神圣的 政权机关。前华盛顿国会议员的前妻的奇遇成了头号新闻。还有苦难的女圣徒,出 身贞洁的传教土里塔。詹雷特。《花花公子》杂志刊登了十幅彩色照片和引人人胜 的短篇小说,报导一个身为有妇之夫国会议员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国会大厦的 台阶上对这位圣徒表示钟情。” 奇普皱皱眉头,说:“我们的报刊在显示自己的新闻自由,不过并不总是很顺 利能成功的。” “我从不怀疑你们的自由,也不打算侵犯这种自由。我当然同您一样,为美国 的新闻记者感到高兴。请原谅我的失礼!怎么样?您妹妹的信和詹雷特的日记一样 刊登出来吗?或者说,已经刊出了?” 奇普费劲地寻找最中立的字眼,以便不致玷污妹妹在天之灵,说:“朱迪特… …她想错了。” 在将军的语音中流露出一种认为就是最高真理的化身的腔调:“她是对的,奇 普先生!在她的信中我没有看到任何不体面的事情。我曾为中央情报局效力,需要 如此,将来也需要如此。您自己在国际关系局工作?仅仅在国家关系局吗?请大胆 回答。请大胆些,连里塔。詹雷特女士也敢于对着物镜脱光衣服,何况您?只要您 说:”是的,我只在国际关系局效力‘,我就饶恕您的罪过。但是我不相信。“ 奇普话音嘶哑:“我今天不做仟侮,况且您也没带来长巾,对不起,我累了。” 他又一次走运了,因为驾驶员喊道;“开始降落!” “我有理由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告诉您:在您飞离伊斯兰堡之前一小时, 克莱格在同一个航空站被捕了,他偷运武器。您认识他吗?您一定听到过他。他当 然会被释放的。这是我们海关干的蠢事,但是是谁向海关‘示意’的?这是个问题。 是偶然不知情?”将军没等到回答,便走进驾驶舱,留下奇普一个人倚着舷窗。 “到东京。”奇普解开衬衫的上钮扣,松开领带结。“到东京,然后到旧金山。” “切斯纳”着陆后一小时,兰利方面收到了中央情报局日本站的密码电报: “此人已精疲力竭。‘中士’已将其赶入死角。下一步行动尚难预料,但首先与‘ 长毛人’会晤。今日飞往旧金山。” 中央情报局总部给伊斯兰堡站站长的电报(“切斯纳”着陆后两小时译出)称 :“很干练,谢谢。已出色完成任务。‘中士’应嘉奖。” 弗吉尔。奇普站在挂有“凯文。罗森达尔,记者”牌子的门前。门铃响过一会 儿,奇普听到有人朝门口走去。门打开了,门槛上站着一个秃头男子。30来岁,圆 圆的脸蛋上戴有圆圆的眼镜,穿一件被弄皱的方格翻领衬衫和白色牛仔裤,脚上踏 着一双拖鞋。 “您好,我叫弗吉尔。奇普。您就是凯文。罗森达尔?” 房主人用鼻子抽了一下气:“是,是,请进……凯文就是我,先生叫……” “不,我叫弗吉尔。” “弗吉尔,我估计你要来的,我甚至往华盛顿给你挂了电话。那么说,你已经 公出了。” “我被召回来了,凯文。我想谈谈。” “弗吉尔,请进,请进。过这边来,这里是我的办公室。” “弗吉尔,这里可以说是伯德拉姆,杂乱无章。你知道什么是伯德拉姆吗?15 世纪伦敦有个以伯利恒的圣母玛丽亚命名的梦游病患者栖身之所。后来伯利恒成了 ‘伯德拉姆’……我尊重我们祖先的传统。”罗森达尔一边像炒爆豆子般地说话, 一边把椅子拉到坐着奇普的沙发椅跟前,烟灰缸放在上面。“伯德拉姆……” 奇普沉默不语。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奇普。凡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奇普摇摇头,表示否定。 “不,我想问你别的事。我已经把妹妹埋葬了,我不需要关于她生前如何如何 好的动人故事。请相信,这方面我比你清楚。” “那么我就不……” “我来解释。有人递给我一封朱迪特死前几小时写的信,而且她还写着,她可 能被害。” “我的天呐!” “她写道,她在你这里工作时,认识了几个为中央情报局效力的新闻记者。她 认识的不是眼瞎的小狗,而且就要咬人的豺狼。对吧?” “弗吉尔,你说的对。请相信,我为把他们叫做同事而感到难过。中央情报局 保证他们能够飞黄腾达。她早就被编人程序了,只是没有被输人计算机罢了。一个 大学生,一个初出茅庐的记者成了头号明星。这你知道,新闻界所发生的事不是由 人的能力决定,而是由愿意不愿意和中央情报局合作决定的。有什么好说的呢,去 年他们在兰利实际上已经公开声称:他们将邀请那些到国外工作并愿意以后‘履行 义务’的记者出席新闻发布会……” 罗森达尔看着奇普,希望他打断他的话,但来客默不作声。 “你认识安德森吗?” “那个‘伟大的评论家’吗?不。” “我收集了有关他的大量专案文件。感兴趣吗?” 奇普稍停了一会儿,点点头。得让罗森达尔平静下来。让他以为,奇普对安德 森的故事感兴趣。罗森达尔从柜子里了取出一个厚厚的公文夹。 “这都是新鲜材料,我不打算深入去研究。不过,1975年的《时代》周刊上有 篇短文,有人想毒死杰克。安德森。你知道是谁吗?是中央情报局。因为他追求真 理。你瞧,一切都做得干净利落:他们决定往他的汽车的方向盘上涂些毒药或者把 毒药撒人他要服用的药中……最可笑的是,他们后来想往他的鸡尾酒撒上毒药。谁 知安德森不喝酒。真妙极了!一批蠢货,对吧?虽然他们知道他的一切情况,但不 知道他不喝酒! “你以为怎样,弗吉尔?是谁指使《时代》周刊刊登这种伪造的东西?杰克得 知有人根据行政当局的命令打算毒死他时‘感到十分震惊’。你知道,果然起作用 了:后来,全世界不少报刊都援引安德森的话。他已经是不仅扒开垃圾堆,而且充 挖土机…… 罗森达尔看着奇普,希望他打断他的话,但来客默不作声。 “你认识安德森吗?” “那个‘伟大的评论家’吗?不。” “我收集了有关他的大量专案文件。感兴趣吗?” 奇普稍停了一会儿,点点头。得让罗森达尔平静下来。让他以为,奇普对安德 森的故事感兴趣。罗森达尔从柜子里了取出一个厚厚的公文夹。 “这都是新鲜材料,我不打算深入去研究。不过,1975年的《时代》周刊上有 篇短文,有人想毒死杰克。安德森。你知道是谁吗?是中央情报局。因为他追求真 理。你瞧,一切都做得干净利落:他们决定往他的汽车的方向盘上涂些毒药或者把 毒药撒人他要服用的药中……最可笑的是,他们后来想往他的鸡尾酒撒上毒药。谁 知安德森不喝酒。真妙极了!一批蠢货,对吧?虽然他们知道他的一切情况,但不 知道他不喝酒! “你以为怎样,弗吉尔?是谁指使《时代》周刊刊登这种伪造的东西?杰克得 知有人根据行政当局的命令打算毒死他时‘感到十分震惊’。你知道,果然起作用 了:后来,全世界不少报刊都援引安德森的话。他已经是不仅扒开垃圾堆,而且充 挖土机…… “胡说八道!1981年杰克还成功地制造了‘利比亚阴谋’。你瞧,同年春天又 出现了一篇署名杰克的文章,当然刊登在《华盛顿邮报》上。题目为《中央情报局 想干掉穆阿迈德。卡托菲。请制止中央情报局的阴谋!》,第二天又有一篇。兰利 立即进行反驳:我们局甚至不知道利比亚在什么地方。” “……10月8 日,杰克报告《纽约时报》说,根据国家安全局的情报,卡扎菲 计划谋杀罗纳德。里根并派来了一批恐怖主义者。10月13日,杰克告诉华盛顿邮报 》:”利比亚独裁者物色了重要的谋杀对象——罗纳德。里根。他是在8 月和埃塞 俄比亚独裁者门格斯图。海尔。马里亚姆通电话时向对方承认的。11月5 日,利比 亚人报告说,我们正在利比亚边界附近准备举行军事大演习并准备进攻利比亚。可 以为自己的行动辩解了吧?“ 奇普耸耸肩:“那又怎么样?你想对我说什么?” “只想对你说我说过的……” “到时候了,”奇普决定。于是很客气地问:“我不十分理解你的话。我来是 想跟你谈谈我的妹妹,可你却谈起了安德森。” “要知道,你向我问到了中央情报局和新闻记者,所以我以为……还有。供你 参考。杰克是个什么人?他是在弗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叫做‘撒谎成性的人’德鲁。 皮尔逊那里开始在新闻界向上爬的。经过20年实际工作之后,安德森就从这个以虚 伪报导行骗的人那里夺取了自己上司的位置并立即诽谤当时的总统助手,后来当了 国防部长的拉姆斯弗德。他指控他窃取国家补助金。拉姆斯弗德当时是中央情报局 的眼中钉。但没有成功。当大家揭发杰克撒谎时,他当众表示仟侮并承认是谎言。 这样他就免受审判。过了三年,他又低三下四地请求宽恕的谎言。这次是向参议员 伊格尔顿请求宽恕,因他同样肆无忌惮地诽谤过他。这是偶然现象吗?决不是!1974 年5 月,前中央情报局局长科尔比以情报机关的名誉专门写信感谢杰克‘不久前的 合作’。这就是安德森其人。其他无足轻重的人物还用说吗?” “你这样提出问题?凯文,在你的谈话中很少有愤恨和蔑视的意思。” “什么?”罗森达尔把杯子送到嘴边,突然颤抖了一下,洒脏了自己雪白的牛 仔裤。“弗吉尔,向所有的人证明同一个问题我已经感到厌烦了。如果兰利方面给 每个‘自己的’新闻记者发一朵鲜花以示感谢的话,那么华盛顿和纽约早就变成花 坛了。还不算不得不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把一篮鲜花大量送往国外。” 奇普十分严肃地说:“非常形象。他为什么要白白地死去呢?想写就写,不必 当面不敢讲,背后逞威风。新闻界同行没有牢牢地吸附在我们的情报机关身上,所 以发财致富或功成名就。中央情报局没有你们也行!” “弗吉尔……” “我再次申明,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我需要知道,是谁杀害了我的妹妹。 不是如何杀害和你如何带黑纱,而是为什么要杀害她?是因为她了解你的朋友吗?” “你说到哪儿去啦!难道没有告诉你,凶手是个吸毒者吗?” “笑话2 被吸毒者杀害,这个吸毒者又立即决定自杀。是良心发现,凯文?检 查员之死也是良心发现?你一切都了解!只有你知道朱迪特收集的情报。她只对你 一个人说心里话,因为她认为你是志同道合的人!你都告诉谁啦?!是未来的安德 森们认为,炫耀他们离奇的信息还不是时候吗?说呀?” 罗森达尔的叫声十分刺耳:“弗吉尔,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是谁?信中只有姓名的第一个字母!”奇普猛然地站起来,朝房屋的主 人弯下身去。 “弗吉尔,我是个持自由主义观点的记者,我决不会……” “按着职责你今天靠写一些自由主义的短文向上爬,明天你就会挤进万能的爱 吹毛求疵者的队伍并将接替安德森……你已经发现自己在取代他了吧?我们为什么 要兰利豢养这种败类啊!” “弗吉尔……” 奇普一拳把罗森达尔打趴在地上。沙发椅嗡的一声朝他砸去。 当他抬起头,奇普看见对方的下唇淌着鲜血。罗森达尔没有擦拭,而是慢慢悠 悠地说:“你是想知道,是谁杀死了伟大的正义斗士,你的歇斯底里的妹妹,勤学 好问的朱迪特吗?是我们!你寻找凶手,但却找错了地方。找兰利去问问具体的执 行者吧!” 奇普气得全身发抖。 “到走廊去大叫吧:”是谁只因一个中央情报局人员的妹妹,收集了败坏中央 情报局的名誉而把她杀害?!是谁……“‘奇普向门口冲去,后面大喊:”你不是 在寻找真理吗?!那么请你照照镜子!!!尼加拉瓜的失败!我们的人被驱逐出德 里!克莱格被捕!是谁的过错?是你!是你!你是’鼹鼠‘!“ 弗吉尔。奇普站在大门旁,从大门往外冲去,差点儿撞倒了看门人。看门人现 在朝窗外那个衣冠楚楚的怪人望去。那人四面顾盼,想从衣兜取出什么。最后取出 了香烟,立即又将烟盒掉到地下……他双手捂脸,全身摇晃起来,哗啦一声,向后 倒下。“得叫急救车,”看门人盘算了一下,再次看看这个穿戴雅致的躺在台阶上 的人,便去打电话。此刻还有一个人在家拨电话号码,这就是凯文。罗森达尔。等 到对方答话时,他说:“我是‘长毛人’。他来过而且走了。他绝对失去了自制力, 马上会发作,无法预测他将来采取什么行动。” 打完电话,走进浴室,洗擦脸上的血。他脱下衬衣,久久地对着镜子观望…… “急救车”过10分钟到来。弗吉尔。奇普依然呆呆地躺在地上,看门人早已对 所发生的事情失去兴趣,他牢记一个明智人的金科玉律:“明哲保身”,所以漠不 关心透过窗户玻璃观望。 除了急救车外,门口同时停着一辆深蓝色的“布莱塞尔”,一种带着厚厚的卡 车式车轮,具有高度通行能力的汽车。 护理员拿着医疗包从急救车里走出来,朝奇普走去。一个上了年纪的护理员测 量血压,另一个较年轻的,以熟练的动作取出注射器,装上药水,打了一针。量完 血压的那个人说了些什么,他的配手再往注射器装上药水。再次进行了注射。 看门人发现,“布莱塞尔”上的司机和乘客在全神贯注地观察所发生的一切。 看门人一看见司机拿出传声器,对着它喊话,便迅速地离开自己的观测点。 一个护理员将卷起的担架拖到奇普跟前。他们两个人打开担架,动手把病人担 上担架。 坐在“布莱塞尔”方向盘后面的人收起传声器,推了推自己的同伴。后者立即 跳出汽车,护理员尚未来得及担起担架跨出一步,他已经冲到他们跟前。 “你们给他注射了什么?” “海洛因,”走在前边的年纪较大的护理员想回避这个穿着牛仔服的又高又瘦 的小伙子。 “我的提问是认真的。我……” “我的回答是认真的,先生。不要妨碍我们。这个人情况很糟,得抓紧时间。” “等等。”又高又瘦的小伙子从牛仔衣兜里取出证件并出示给第一个护理员。 “你们给他注射了什么?” “第一针是樟脑,第二针是魅药,他的血压‘高上天’了。您还想了解什么, 先生?” “没有了。把他抬上那辆汽车。”小伙子的脑袋朝“布莱塞尔”点了点。“汽 车很大,后座可以放下他。” “我认为,”护理员用抱歉的语气说,“当务之急是让医师诊治。我们不是医 师,只是医师的助手。万一他在你们那里死去呢?‘” “我们正想送他到医院,快点吧!” “先生,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医院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不不可以把他放到急救车 上,跟着你们走?这样更可靠些。” “好就好在你们不知道,不好的是你们想知道。”一阵风吹开了牛仔上衣的左 前襟,护理员发现小伙子的肩上挎着垂到腋下的薄薄的皮带。 “走。”护理员担起担架,朝“布莱塞尔”走去。 当人们把没有活着迹象的奇普平放到后座,并关上车门时,护理员没有回到急 救车那边,而是想看看这辆越野汽车的后面。 “不用看了。”又高又瘦的人坐到了前座,从敞开的车窗朝外说。“佛罗里达 州的车号。难道我们不像迈阿密人吗?” “布莱塞尔”不慌不忙地驶离人行道,到第一个交叉路口上,拐向右边。 给奇普打过针的护理员终于张嘴说道:“他对你说什么,他们是哪个单位的?” “他是精神病院院长,这是他们的病人。” “蒂莫蒂,你为什么察看汽车?” “我很喜欢这种汽车,这种车很少见到。” “对,蒂莫蒂,要是我积攒……” 名叫蒂莫蒂的那个人猛然地转过身来:“我们保持沉默吧。第一,这是错误呼 叫。这个人只是像猪那样,打架打累了,想在马路上休息休息。第二,如果司机问 我们,我们就对他这样说,并补充:”他的朋友偶然坐着你梦寐以求的汽车路经这 里,所以把他带走了。哈哈!不管和谁相处,都要宽恕对方……‘我们宽恕了,现 在回家吧!“ “可是你说是精神病院。难道小伙子不是精神病患者吗?那么我是白给他注射 药罗?” “他处于神经极期,并不是精神病患者。暂时……我希望你什么也不明白并且 保持沉默。” “我的确什么也不明白,蒂莫蒂。” “对于像你这样多嘴的人,这很好,把担架拿走吧,你难道睡着了吗?” 在窗户对着手术室的小小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两者都穿着天蓝色的长衫。其 中一个胖男子不时看看手术室里的护士,把身上的长衫扣子全部扣上。他的又高又 瘦的交谈者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只是把长衫披到被弄皱的牛仔服上。 “您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医生。我们希望您在他身上试一下使他开口说 话的制剂,不过我们经过商量并且认为,我们什么都知道了。但他不应把任何情况 告诉别人,对吧,医生?” “经过特殊手术后,”“医生”回过身来,看了看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他会 变成一张白纸。他将感到幸福并重新撰写自己的历史。” “您是个抒情诗人,医生,”小伙子笑嘻嘻地说,“我们侦察员真是望尘莫及 啊!” “医生”对这种笨拙的奉承感到十分得意。 内部通信联络系统的信号灯闪了一下。“医生”按了一下键。 “教授,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我这就去。不过先把衣袋里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提着一只小包径直走进办公室。 “放在这里吧,开始麻醉。” 护士走出之后,又高又瘦的小伙子打开小包。 “香烟……打火机……钥匙……小件物品……手……梳子……黄色的书签…… ‘粘胶剂’……啊,钱夹子在这里。护照,‘戴纳斯俱乐部’信用卡、‘美国快信 ’,信用卡,驾驶执照……啊,还有信,钱……多少?大约500 ……” “我该走了。”“医生”从沙发椅站起来。 “等等,这是最有趣的!国际关系局的证件!” “医生”耸耸肩,说:“我看不出哪一点有趣。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些 证件他一个也不需要。” ‘医生’,你瞧,这个更有趣。它已经无效了,因为国际关系局又改名为美国 新闻署了!“ “有不少的无效文件。我们来回忆一下好吗?‘任何一个情报机关都不得办理 签订合同或者自己从事在人身上进行试验的科学研究除非根据卫生和社会福利部的 指示进行此种研究。在其身上进行试验的人所表示的同意应按指示要求以文件形式 表示。”’“‘医生’,您是个聪明人,您相信好了!我来读完总统关于情报工作 的指示的第一段就睡着了……”‘医生’,不过我们一切顺利。第一,我们并不进 行什么试验,而且在执行早就做过的工作。第二,躺在手术台的人没有吭声,难道 不是表示同意吗?“ “这点我不怀疑。顺便问一句,我们的‘新人’在什么地方开始写自己的历史?” “就在这里,在旧金山。渔夫码头上的旅游者很喜欢古怪的人:音乐家、艺术 家……和疯子。” “再见。我确实该走了。”“医生”没有和交谈者握手告别,便走出办公室。 “奇普先生!奇普先生!”棕红色头发的男孩,一个少年,从码头朝拖着步子 走路的男子飞跑而来。“奇普先生,您怎么啦,没听到我在叫您?” 当少年跑到离那男子10来步远时,他才抬起眼皮,微微地一笑。少年向后倒退 了一下。 “奇普先生,你不认识我啦?我是您帮他夺回10美元的棕红色头发的杰里。我 答应过再次见到您时,请您喝橙汁,我这就到商店去买,请等等!……”杰里的话 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您怎么啦,奇普先生,您病啦?” 男子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您叫弗吉尔。奇普?我很高兴认识您。我叫… …我叫一月一忘记了。啊。想……” 他看了看自己的上衣折领。杰里看见重叠别在一起的两枚徽章。上面的徽章写 着:“我把心留在旧金山。”第二枚徽章写着:“奖给杰出的小伙子。” “我就是杰出的小伙子。看见您很高兴,奇普先生。” 奇普朝着杰里跨进一步。 在码头捉螃蟹的渔民听到了喊声,都回过头来,看见一个棕红色头发的少年, 离开码头朝前冲去。 一个渔民把里面缠着一只螃蟹的渔网拉出水面,对着身旁的人说:“杰里是个 好孩子。多少年来和我们一起捉螃蟹养家。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太可怜了!” “是啊,”身旁的人喝了一小口啤酒,回答说:“杰里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 道他昨天对我说什么吗?他说,当他长大时,他要当一名著名的新闻记者……真不 走运,下起雨来了,而我却没带雨伞!” 亚历山大。西顿在美国新闻署自己的办公室里,站在美联社的国际自动电报系 统旁边。国际自动电报系统正在高速捕捉“无内容的声音”。 “伊兹密尔市政当局,一旦该市公共厕所卫生状况不佳,将对厕所的老板罚款 6 —60美元。市政府新闻处‘…。’” 西顿朝窗外看了看,和往常一样,没看见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又重新拿起 自动电报带。天气预报开始了。“蒙特利尔——2 —12度,晴;莫斯科——8 —10 度,多云;拿骚——22一28度,多云;新德里——28—32度,晴……;旧金山—— 15一18度,雨……” 西顿决定等到预报结束并撕掉一长段谁也不需要的纸带。天气预报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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