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婆在一起(3)
从孩提时代开始,外婆就知道一个井然有序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成长在
格拉芬艾格城堡 ,一处巨大的乡村庄园。她母亲与她的仆人料理家事;外婆的父
亲与他的仆人则照料田地。于是,对于自己这处规模更小一点的家业,外婆早已有
了管理上的样板。她知道应该怎样运行,如何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 外婆用她的
智慧与权威掌管着这个大家庭。她管理着她的花园,享受着孙辈们出生与成长的快
乐。她还坐在屋子里画画,画景色各异的风景画和住在那儿的一些人的肖像画。她
还邀请她的邻居,名医霍肯艾格教授到家里来,向他咨询家人的健康问题,并与他
讨论她感兴趣的政治问题。外婆给她许多亲戚写的信也都很长。
外婆从来都不闲着;她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活动安排好了。她每天都会吩咐厨
子、女仆、男管家、花匠做这做那。我还记得他们的回答,“Jawohl Frau Gr?fin”
(好极了,伯爵夫人)。虽然她嫁给了一个平民,只需称自己为“怀特黑德夫人”,
她把伯爵夫人的称谓从她的娘家姓里去掉了,或许是为了她丈夫死后要维护权威的
缘故。外婆对待起仆人来相当稳重。她从不慌张,也不提高嗓门。我从未见她在紧
要关头有过一丝的忙乱与激动。显然,对于如何把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她很有一
手。
外婆在脖子上挂了一块带长链的表。表有个盖子,揿一下边上的一个小按钮就
能打开。那是块金表,盖子上还刻着图案。每当我们走过来对她说,“早上好,外
婆,”她就会取出那块表,举在我们面前,说,“朝它吹口气。”于是我们便吹气,
盖子就会弹开,我们便能看到表面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直以为盖子会打开是
因为我们朝它吹气的缘故!她一定觉得这很有意思,我们也一样。鲁珀特,我们的
科学家,是头一个发现这一神秘事物的玄机的。
外婆深晓自律的重要性,她不仅身体力行,还希望以此来教育我们。厨房的后
面有个菜园,园子周围是一圈红白相间的醋栗丛。醋栗成熟的时候,外婆会打发鲁
珀特和我拎着小篮子去采摘,但她再三告诫我们,摘的时候不准偷吃。那个时候人
们认为,食用未经煮熟的水果是有害健康的。要么或许就是她担心我们吃得太多!
然后她会说,“Tilli (厨子)要做Ribisel Eis (醋栗冰糕)。”于是,我
们就更急着要去摘果子,还比赛看谁在最短的时间里采到的果子最多。这真是一项
令人向往的挑战。奖励便是厨子做的美味冰糕。滑滑的,甜甜的,冰冰的,和着去
了籽的浆果,真是妙不可言!
妈妈热衷园艺。她和她妹妹玛丽在外婆家周围的花坛里没少花心思。花坛里种
着蜀葵,翠雀,舟形乌头,红红白白的福禄考,还有据说是有毒的毛地黄。房子的
进门处装饰着一只花箱,里面满是一种名叫Goldglocken (金钟)的名贵的悬吊杜
鹃花。外婆十分衷爱这种植物,嘱咐人们要好生养护,有时她会亲自浇水。花匠把
园子的土地耙弄得永远是那样完美无缺;不见一根杂草。那里还有开着花的灌木丛,
云杉,高高的落叶松,秋天结红果的白蜡烛树。外婆和她的花匠什么都种,并悉心
照料着它们。
身处这样的自然美景,我们的家庭教师常会带着我们去附近的野地里走走。天
气好的话,作为我们日常活动的一部分,就是沿着湖边的那条土路散步,沿着陡峭
的山路爬上耸立在外婆家后面的那座山。遇上这样的旅行,我们可从不缺席。
贝尔维旅馆有时是我们湖边散步的一站。从旅馆能看到湖对岸白雪皑皑的山头
那令人窒息的美景。对于我们来说,这家旅馆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那里住着一
个黑人门童。黑人在奥地利很少见,这个门童对我那四岁的妹妹玛丽亚很感兴趣。
孩提时代的这种迷恋对她成人后的志向与工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许多年以后,她
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做了一名非神职的传教士,用三十二年的时间帮助当地人民为过
上现代化生活做斗争。
另一条路线是沿着湖边走,然后沿着陡峭的山路上山,来到Honigbauer(养蜂
人)的家。房子就造在山上仅有的一块平地上。他的农庄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一
点:奶牛,好像还有一匹马,鸡,绵羊,还有山羊。除了种地,这个农夫还养蜂,
让蜜蜂为他的果树传授花粉。他种着苹果树,李树,一两棵樱桃树,还有一两棵梨
树。收下来的果实都被装在罐子里或者晒干留在冬天吃。我们到了他家,农夫的妻
子就会笑咪咪地走出来,给“亲爱的小孩子们”每人一片自己烘培的黑麦面包,上
面还抹着层蜜。这可真是爬山后的款待啊!然后,泽内尔小姐就会买罐蜂蜜带回家。
外婆每天都会到湖边散步,有时也带上我们。几只鹅在离岸边不远的水上游着。
外婆走过的时候,它们就从水里出来,伸着脖子朝她走过来,还张着嘴,冲她嘶嘶
叫着。出门总是带把伞的外婆就对着它们飞快地把伞一撑一收,那是在对它们说,
“别冲我嘶嘶乱叫。让我安安静静地散步。”它们懂了,又跑回水里去了。有了这
样的经验,我后来曾向爸爸建议,他可以用阳伞而不是鱼雷吓退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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