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新家(1)
7 萨尔茨堡近郊,我们的新家 妈妈安葬后,我们从匈牙利回来了,回到这个
空荡荡的家。是的,家具都在,还是老样子;仆人也在,弗雷克曼小姐也度假回来
了。施蒂格勒一家也在。和过去一样,花匠古斯特尔和他的帮手奥斯卡还在照料着
花园和果园。康妮婶婶和我们一起从匈牙利回来帮助爸爸打理家事。但感觉这房子
仍是空荡荡的;它的魂走了,妈妈,曾是这个家无处不在的甜蜜身影消失了,家具
上落着灰。我陷入沉思。妈妈曾给我做示范怎样掸灰:“把家具上的东西一样一样
地拿开——书,小零碎,小雕像,像框——擦掉上面的灰,把东西放回原处,摆放
得和先前你没拿开时一样。”我们在楼上上课的时候,她一定是在起居室和餐厅里
亲自掸灰。再没人会去收拾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到处都落着灰。
爸爸在屋外找活干。我相信,他无法忍受妈妈的离去所带来的空虚。他必须找
点事情分分心。经过努力他在奥地利仅剩的一个海军机构,多瑙河轮船公司找到一
份工作。但很快他就不做了,因为他发现,“这公司太腐败了”,我记得他就是这
么说的。
博比舅舅邀请他回匈牙利,玩玩打猎这种有意思的事情。在那里,他见到了他
的朋友卡尔·奥尔施佩格和妈妈的二哥弗兰克·怀特黑德。他还去拜访了外婆的妹
妹内斯蒂姨婆,同姨婆商量了些事。
每次他从匈牙利回来,我们都会热烈地欢迎他。我们从宽大的旋转楼梯上冲下
来,跳进他的怀里。他可没那么多手来拥抱七个孩子,但他总把我们一个一个亲吻
过来。
妈妈去世后,爸爸希望我们能多接触外面的世界。有天晚上,爸爸和康妮婶婶
带着四个大孩子,鲁珀特、玛丽亚、沃纳还有我,到维也纳去看歌剧《汉塞尔和格
蕾特尔》。剧中有一段是那个继母把一锅鸡蛋放到炉子上,又跑到一边自顾自唱咏
叹调去了。这段咏叹调对于当时六岁的沃纳来说未免长了点,他就一门心思地盯着
那只炉子。突然,他从包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下面的舞台喊,“炒蛋要焦了!”
爸爸很尴尬,而康妮婶婶却只是笑了笑,叫他安静,跟他解释说鸡蛋不是真的。我
猜想,对于沃纳出的洋相她一定在偷偷地乐,因为她自己就很幽默。
爸爸还带我们上维也纳看马戏,那里有大象演杂技,狮子和老虎钻圆环什么的。
不过,我不爱看马戏。我很同情那些动物,因为它们被关着,没有自由。还有一次,
他带我们到维也纳那座世界闻名的普拉特游乐场去玩,我们在那里坐了费里斯转轮 。
从头坐到尾整整需要一小时。转到最高点时,整座城市还有多瑙河沿岸的乡村尽收
眼底。
当爸爸看到他的几个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必须得送他们上当地学校的时候,
生活便有了大变化。鲁珀特与我必须参加正规的考试才能进中学。那所学校有男生
也有女生,年龄从十二岁到十八岁。男生的教室在楼上,女生的在楼下。我们都通
过了考试,但我被告知,在入中学之前我还得再读一年小学,因为我年龄太小。还
要跟着弗雷克曼小姐读一年小学!我很沮丧,但又无可奈何。又过了一年,我第二
次通过了考试。从那时起,我便与鲁珀特一起上学了。海德薇格则进了附近的一所
小学。
沃纳和玛丽亚被送到施蒂夫斯切利,上了一所天主教小学。沃纳这之前从没有
与他同龄的男孩玩过;在家里,他只有一个哥哥,其余的都是姐姐妹妹。他不知道
如何同别的小男孩交朋友,于是,他自己编造了一个朋友,给他取名叫泽韦林。他
和这个朋友说话,还老在人面前提到这个朋友,但我们从未见过这个泽韦林。假如
爸爸知道沃纳那么渴望有个朋友,我相信他一定会从学校邀请一个男孩过来和沃纳
一起玩的。没过多久我们便知道了,这个朋友是假想中的一个人。
弗雷克曼小姐把我们每门功课都教得很好。但是,从一对一得授课到老师带着
一个三十五人的班级,她没能让我们对这种转换有所准备,而那些老师又想当然地
认为鲁珀特和我是接受过普通小学教育的。我们不得不做出艰难的调整。
等我到了十二岁,弗雷克曼小姐为我和鲁珀特准备了我们的第一次圣餐。这是
她回德国之前为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我们上了学,家里便不需要家庭教师了。
为了这次圣餐,在教堂地下室里安排了一场特别的弥撒。弥撒由一位奥古斯丁神父
主持,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出席了。这是一场美丽的庆典,我迷失在对耶稣的深深敬
爱之中。
妈妈去世后,一直是康妮婶婶照顾三个小的——海德薇格、约翰娜和马丁娜。
而后她去维也纳陪伴外婆了,一次大战的时候,外婆对她是那么好。日子一天天过
去,外婆也需要个作伴的,需要有人来照看她的房子。康妮宝宝也一块跟着去了。
爸爸随后便雇了一个冯·克林巴赫尔太太当管家,还为几个年幼的孩子请了个保姆。
一天,爸爸把我和鲁珀特叫到餐厅说话。他告诉我们,当年他乘着萨伊达二号
周游世界的时候,曾游历过一些美丽的岛屿。在那些太平洋群岛上,到处都生长着
可可豆和香蕉,四季如夏。他给我们生动描绘了一幅那些岛屿的美丽图景,他说他
想买条帆船,要大得能装下我们一家子,带着我们到那儿去,如果我们想去的话。
鲁珀特和我面面相觑,接着他说,“不,我们不想到那儿去。”我也同意,于是事
情到此结束。爸爸也没再坚持。后来我问鲁珀特为什么他要对爸爸说我们不想去,
他说,“因为那里没有基督教堂,而我们星期天是要上教堂的。”
很快,爸爸又有了个新主意。“你们想住到萨尔茨堡去吗?我有两个海军里的
战友住在那里:雨果·塞费蒂兹和欧文·沃纳姨父。”( 还记得吗,欧文娶了洛琳·
奥尔施佩格阿姨。) 这个计划得到了热烈的响应,这倒不是因为爸爸有朋友住在那
里,而是我们记得曾和妈妈一起去过这座城市;在埃尔霍夫的时候,她带我们到萨
尔茨堡看过牙医。那次,我们住在奥地利旅馆。我们住的房间有个阳台,从那里可
以俯看旅馆前面的那个小广场,还能观察大街上的车来人往。广场中央停着一辆红
色出租车。鲁珀特就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出租车一有动静,他就报告一声。
如今,妈妈去世已三年了,爸爸想搬到这个名叫萨尔茨堡的美丽地方去住。大
家很兴奋,希望快点动身。但我们必须等待,先得找到房子,再是有没有钱去买。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因为内斯蒂姨婆买下了妈妈在阜姆的一部分地产,所以爸爸才
买得起萨尔茨堡的这所房子。至于爸爸是怎么找到这所大得足够容纳我们一家,还
有仆人和施蒂格勒一家的房子,我不清楚,总之他找到了,而且还根据我们的需要
重建了一番。房子坐落在艾根,萨尔茨堡郊外一处宜人的居住区。
我们新家的地理位置是有讲究的。我相信是天意让我们选中了这个位置。1938
年,战争爆发后,当我们被迫离开奥地利时,我们只能在花园远远的那一头,从一
扇小门出来,穿过铁轨,走进车站,为的是登上南下的火车,越过边境去意大利。
这次搬家不在冬天,而是在夏天,爸爸把我们一帮孩子送到戈德艾格,我们的
朋友和亲戚奥尔施佩格一家住在那里。在那里,我们玩槌球和别的游戏,可来劲了。
告别戈德艾格,我们来到一个装饰一新的家,这次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我们
喜欢它!
房子周围是一个非常大的园子,苍天的大树,茂密的灌木,还有小小的草坪。
没什么功课的时候,我们就在园子里玩耍,有时走得离家非常远。有人叫我们都听
不见,水手长的哨子便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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