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爸爸一起历险(1)
10 与爸爸一起历险 爸爸是个热力四射、经验老到的水手。在海军的那段年
月里,他一有空就会去航行,带着他的母亲驾着帆船出海,让她透透海上健康的空
气。当爸爸认为我们长大到能够享受巡航的乐趣时,决定在1932年夏天带我们去度
一个特殊的假期。
那时意大利终于取消了黑名单,爸爸可以安全地回归他的“旧日领地”,他大
半生都称那里是他的家。他计划沿着亚得里亚海海岸航行,给我们介绍那片土地,
他的童年时代和海军生涯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爸爸决定为这次航行租用的船种叫双桅船。那是当地一种原始的货船,可以追
溯到遥远的古代,造得很结实,船舱的上半部分装饰颜色明亮的条纹图案。巨大的
帆大部分是鲜红色,橙色,或黄色。黑黑的船舱内部空间很大。在温暖的夏日,一
些双桅船改装成旅游观光艇,可以不定期限地租用。爸爸租了阿基米德号,连同一
整套说意大利语的船员班子,包括一个船长、一个水手和一个厨子。我们叫那个厨
子“科戈”,他还兼任水手的职责。
我们以极大的热情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假期。那似乎会是一个美妙的夏天,充满
了历险和美景。我们计划在的里雅斯特登上阿基米德号,沿着海岸向南航行,在威
尼斯稍作停留,再返回的里雅斯特。我们要在那里坐火车去普拉,在某个小岛上露
营几个星期,然后回家。
罗斯玛丽和洛丽两个小不点儿留在家里由保姆照看,这样母亲就能和我们一起
去了。年轻姑娘雷娜特·罗斯是家里的一位朋友,她和一个名叫彼得·汉斯·鲍姆
加特纳的十七岁的男孩子也受到了邀请。爸爸很高兴在已经很庞大的家庭以外再添
上他们两位,我们总共十一个人了。彼得的父亲是萨尔茨堡音乐学院的院长。彼得
在学校学习了意大利语,他父亲希望这次旅行能给他机会练习新近学会的语言。彼
得肤色白皙,出奇得又高又瘦。为了避免被阳光灼伤,他戴着一顶白色的尼龙帽,
帽沿宽得非同寻常。他的性格很好,可相当笨手笨脚。他仿佛还没办法使他那瘦长
的手臂和腿脚协调起来。我们私下里叫他“做祈祷的螳螂”。
亚得里亚海的夏天温暖且会有一些小雨,所以我们不需要带很多衣物。我们打
点了睡袋、吊床、厨具、折叠船 ,以及观光和去教堂时穿的替换衣服。我们背着
自己的背包,出发去火车站,其实那就在我们艾根家的对面而已。
火车带着我们到了的里雅斯特,在那儿上了阿基米德号。我们的历险就这样开
始了。红色的帆升起来,展开了指挥官骄傲的标志。回想起来,这些标志让我想起
了宾夕法尼亚的“六角徽章”。船慢慢地离开码头,我们朝大海驶去。船员们和我
们一一见了面,他们在整个旅途中都对我们——他们的乘客——和蔼可亲,像父亲
一般呵护备至。我们被带到又大又空的船舱里去看下面的“卧室”。我们挂起吊床,
把背包放在床下,可根本没有在那儿睡过觉。女孩子们换上了训练服,那是深蓝色
的棉质针织宽松长裤和同样质地的长袖有领上衣。这些装束和今天的运动服相似。
男孩子们穿着短裤和白衬衫,那是他们夏天的常规衣着。
船的甲板很宽阔。我们一弄清楚各种绳索,就被允许把自己的睡袋放在任何自
己想放的地方了,并可以随意地在船上走动。起先,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看这
儿,看那儿,看每一个地方。我们朝南航行,大陆在我们的左边,大海在我们的右
边。几个小渔村进入我们的视野,我们听到从大陆飘来了细微的声音。对我来说,
在敞开的船上驶过水面是一种新鲜的感受,这里比我曾经做的任何一艘船都要宽广。
空气清新,纯净,带着大海的气味。
夜晚温暖宜人,我们钻在睡袋里躺在甲板上,并没有待在下面散发着霉味的船
舱里。在甲板上,我们能看到南方暗色的天空中星星亮闪闪地眨着眼睛。月光笼罩
着整个天地。我听得见细碎的海浪轻拍着船舷,演奏着它们自己的音乐。
早晨来临,科戈拿出加了糖和浓缩牛奶的热咖啡和压缩饼干。新的一天开始了,
母亲找出地图、小册子和书,查阅我们能去参观的名胜、古建筑和博物馆。她觉得
这个假期应该是我们教育的一个补充。就个人来说,我知道自己很高兴能亲眼看看
在高中里学过的那些古罗马文化遗迹。
我们每次上岸,母亲总要去买水果和好吃的新鲜意大利面包给我们改善伙食。
当母亲忙着买东西的时候,彼得·汉斯就试着用学校里学到的意大利语和船员们交
流。他非常惊奇地发现他们根本不懂他的意思,因为他们讲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见
过的某种意大利方言。
一个美丽的夏日午后,我们站在甲板上,观赏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突然
有人大喊,“有人落海啦!”我们看见彼得·汉斯的白帽子漂浮在船后很远的地方。
爸爸叫船长调转船头,因为有人落海了。可船长不知道该如何拐这个弯,于是爸爸
马上接管船只,用满帆调转船头,向白帽子驶去。彼得·汉斯被拽上甲板,得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落了水。他一直带着那顶大帽沿的白帽子真是件好事情。
这一次,它救了他的命。
救起彼得·汉斯不久,我们在扎拉的海港抛了锚,那是爸爸出生的地方。下面
是我的妹妹玛丽亚回忆录中的一段,讲述了在那儿发生的事情:
我们看到岸边有一所白色的小房子。房子前面,码头挡住了大海,护着一艘小
小的游艇安安全全地躺在里面。母亲的脑袋里有了一个绝好的主意。“我们为什么
不租下这所房子,来过冬天呢?”她说,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不是出租呐。于是爸爸
和母亲从阿基米德号上拿了救生艇,向那房子划去。他们敲了敲门,应门的老妇人
看到两个陌生人非常奇怪。爸爸懂意大利语,就问是否能租用那房子过冬。这把老
妇人惊呆了,她回答说,“噢,对不起,这房子不出租的。”我不大清楚后来谈话
的具体细节,不过母亲可能施展了她的魅力。妇人和家里人商量过后走了出来,告
诉爸爸说,“好吧,我们决定了,您可以租这所房子过冬。”于是,我们在那年九
月份又回到了这里。
接着,我们离开扎拉港,继续向南航行。当天晚些时候,我们统统站在甲板上,
爸爸发现远处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事物。那是一艘向南行驶的折叠舟,两个男人划着
短桨。爸爸知道他们正在自找麻烦;如果他们继续朝那个方向前进,穿过了阿尔巴
尼亚边界,那就可能会被当成间谍遭到逮捕和关押。另一个危险就是这条海岸有尖
锐的岩石,某些就潜藏在水面下。折叠舟非常容易被刺破。
爸爸打手势让他们把小舟靠向我们的船。他们看懂了,驾着船靠过来,爸爸邀
请他们上船。他发现他们是英国牛津大学的学生,正要去希腊旅行。他们认为驾折
叠舟比较经济,而且很有情趣。他们对等待着自己的危险毫无概念。爸爸发现他们
一点儿都不会希腊语,也不懂向南旅行需要用到的其他语言。他们告诉爸爸说,
“如果你把英语说得清楚明白,那么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人听懂你的意思。”这种错
误的概念从此变成了我们家里的一个保留笑话。爸爸招呼他们把折叠舟弄上阿基米
德号的甲板,邀请他们顺路和我们一道去威尼斯。他们非常感谢地接受了邀请。现
在,我们的乘客队伍增加到十三个了!
英国学生上船之后,我们继续向卡塔罗河口进发,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奥
地利最南端的海港。夜晚,我们抛了锚,准备第二天早上去威尼斯。我盼望着见到
这著名的城市。
我们朝威尼斯前进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雨。风紧了,阿基米德号的船头聚着白色
的泡沫,船身随着波涛颠簸起伏。这是我们航行中遇到的第一场暴风雨。日落的时
候,我们接近了威尼斯,城市的建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透过一层薄薄的面纱,
我们看见了塔尖、拱顶和其他建筑。这种景象立刻就把我带进了仙境。
我们到达威尼斯时有点脚步虚浮却并无大碍。虽然我们做好了再次踏上坚实大
地的准备,可这并不容易,因为威尼斯土地很少,街道基本上就是河道。阿基米德
号躺在码头上,因为海浪的缘故松松地拴着。海浪涌向岸,它便朝码头靠近些。海
浪退开去,它便也跟着漾开些。它不停地按着节奏进退摇摆。要离船上岸,你必须
从甲板的边沿径直跨到码头上。你一定得判断好恰当的时机,在船漾开码头前跨出
去。
我低下头,看得见水面。这水一点儿也不像阿尔卑斯山中的湖泊,却如同一个
垃圾沟一般,到处是瓜皮果壳之类被随手抛弃在那里的东西。轮到我从船上跳到岸
上了,可就慢了那么一秒钟,当然,我没能站在码头上,却落到了垃圾沟里!我发
现自己落在船身和码头岸墙的深处。漂亮的礼服和鞋子被气味难闻的脏水浸湿了,
我不能这副样子上岸。船员把我拉上来,我得换过衣饰,重新跳到码头上去。这一
次,我成功了!
在威尼斯,无论你去那儿都要乘凤尾船。舟子站在后面,用一支长桨摇着,很
有技巧地把握着小船。他知道每一条运河。他为威尼斯而自豪,当起本城的代表,
讲述它的历史。
在威尼斯观光真的很有价值。我迷上了那些真正站在水中的独特建筑。我们看
到了著名的圣马可大教堂,在教堂前面的广场上喂了鸽子。广场的四周围绕着各式
各样的小店,招引观光客去购买一两件纪念品。穆拉诺岛上的玻璃工厂给我的印象
最为深刻。我眼看着工人采用已有千百年悠久历史的古老方法把玻璃吹了起来。
暮色刚刚降临,城市的模样就变了。运河上出现了一道道光线。你可以听到音
乐,凤尾船上的舟子在呼朋引伴。你会忘记瓜皮果壳,忘记污秽的河水。你能感受
到的只有那种弥漫着整个傍晚时分的神秘意境。那时候的威尼斯成了一个充满着歌
声、浪漫和诗意的地方。
观光结束,我们和英格兰来的朋友们分手,最后一次登上了阿基米德号。学生
们从英格兰给我们寄过一封美好的感谢信。我们在的里雅斯特和船员们道了别,乘
坐火车去普拉,露营的装备已经在当地的货运站等着我们了。剩下的暑假过得飞快。
我们在韦鲁达岛上露营了几个礼拜,然后带着许多终生不会忘怀的美好回忆回到了
艾根家中。
我们回到家和两个小不点儿团聚,雇了两个老师和一个保姆,有足够的时间为
当年九月的扎拉之行做准备,我们要回到爸爸租下的那所白色的房子过冬。在这里,
我要引用妹妹玛丽亚详细记下的一段经历。下面这次历险发生在1932年12月间:
那艘名叫阿尔巴玛丽丝的小游艇是连同扎拉的那所房子一道租来的。游艇上只
能睡四个人,所以爸爸把我们分了组,分别带我们出海。我被选上和爸爸、母亲和
马丁娜一组。我们下午离家,到达一处美丽的海湾过夜。马丁娜那时十一岁,给当
地的景色画了速写。第二天一早,我们起锚升帆,期待着新的一天带给我们收获。
没过多久,一艘南斯拉夫巡逻船发现我们,驶了过来。巡逻船开到阿尔巴玛丽丝旁
边,南斯拉夫巡逻官上船要我们出示护照。他们还问了许多问题。那时候,扎拉是
为南斯拉夫领土包围的意大利自由港,周围的海域一部分是意大利的,另一部分是
南斯拉夫领海。我们已经进入了南斯拉夫海域,所以这些军官有权对我们进行检查。
当军官们听我们说德语的时候,变得非常友好。可是,他们一看到我们的意大利护
照就立刻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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