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爸爸一起历险(3)
第二天,水面平静,我们大半天都在划短桨。到了下午晚些时候,我们到达下
一个小镇,海边一个小小的度假胜地洛夫拉诺。去小镇的路上,我看见一群年轻人
正从陡峭的岩石上纵身跃入下面的深海之中。他们跳水之前先划一个十字。这给我
的印象很深。爸爸买了补给,同时决定继续前进,因为傍晚很暖和,大海也依旧平
静。
我们在海滩上遇见两个德国学生,他们主动提出把我们拖到深水区。他们有一
艘带舷外发动机的摩托艇,也正准备着离港。爸爸左思右想:可以相信这些年轻人
吗?也许他们是第五纵队呢?(那年早些时候,阿道夫·希特勒当上了德国总理。
年轻的支持者们经常会被分成小组派遣出去,煽动人们支持纳粹党。他们就是出名
的“第五纵队”。)他犹豫了一下,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一眨眼,我们就离开海岸
半英里了。我们向他们挥手致谢,继续航行。
天色已经暗下来,傍晚的天空下出现了剪影一般的凯尔索岛。大海仍旧平静,
空气温和宜人。不久,一轮满月升起来,星星一个接一个地现了身。我们可以听见
远处渔船上传来的歌声,他们点起火炬,准备夜间捕鱼。一群海豚挨着船的两侧陪
伴着我们。它们似乎很喜欢与我们同行。它们既不想掀翻我们的小船,也没有从船
上面腾跃过去。也许它们以为我们的船也是某种体形较大的海豚呢。
风大了些。覆盖在船表面的帆布开始颤动起来。风是从后面刮来的,我们的船
仿佛冲浪一般在波涛上飞驰。后来,风轻了,我们挂起帆。我们开始唱歌,把两条
船靠近一些使步调更加一致。凌晨两点,我们到达一座小岛,岛主是爸爸的朋友。
现在就去打扰主人时间太早了,于是我们把船弄上岸,在码头上钻进睡袋睡觉,直
到太阳叫我们起床。
大约早上八点,我们爬上仄仄的小道,去爸爸的朋友家。吃早饭的时候,他告
诉我们岛上唯一的另一户居民是一家克罗地亚农民,他们照管着羊群和果园。他们
似乎都很满足于居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美妙地方,远离所有的文明。
下午,他把我们介绍给了那户农家。他们相当友好,邀请我们去他们家玩。根
据古老传统,这些人过着与他们的祖先一千年前相同的生活,并以同样的方式安排
屋里的一切。牲口住在楼下,一家老小则住在牲口棚的上面,通过一个原始的梯子
连接起来。牲口棚里的热气从地板的缝隙里腾上来。
农家妈妈带我们看了他们唯一的一间房间,放着床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其中一
个橱子收存着他们节日的盛装。她拿了两个女儿的衣服,给我们欣赏复杂精细的刺
绣,那是她们闲暇时间做的。然后,她坚持要我们试穿这些衣物。这似乎是她们礼
待客人的风俗。当然,海德薇格和我没有办法,只好穿上这些漂亮的衣服了。它们
包括一条黑色的百褶长裙和白色的亚麻布衬衣,宽大的衣袖和领口上绣着花边。衬
衣外面是一件厚重的刺绣背心。衣服上每一寸都洁净无暇。妇人很高兴看着我们穿
上她的女儿的衣服。然后,我们把衣服还给她。
她给了我们一些叫“布伊纳”的特别的山羊奶酪。我们拿着奶酪回到爸爸朋友
的家里。他坚持我们应该尝一尝,说它的味道非常棒,又甜又软,质地非常细致,
有点坚果味儿。爸爸、沃纳和海德薇格都毫不费力地享受起这道特产来。为了让主
人高兴,我吃了一小口。我一般不喜欢奶酪!可我立刻就改了口味。它的味道确实
很好。我能把它与奶油相媲美,只是味道稍重了一点而已。爸爸的朋友还给了我们
果园里出产的桃子、梨子和葡萄。
天变了,风强劲起来,波浪上聚起了泡沫。爸爸原打算继续朝卢辛皮科罗岛航
行,那个小岛上住了一位前海军军官的遗孀西莫尼奇太太,经营一间小膳宿公寓度
日。但是,爸爸和他的朋友看着海浪越来越大,觉得我们此时出海继续航行很不安
全。爸爸的朋友邀请我们在他的岛上一直住到雨过天晴。爸爸知道我们拖后了进度,
想和母亲联系,通知她我们的位置。他发了一个电报回普拉,以为会有人把它投递
到韦鲁达岛我们露营的地方,母亲和家里其他人都在那儿。
我们花了两天等待风平浪静,第三天,风终于停了。接着,我们航行了一晚,
一大早到达西莫尼奇膳宿公寓的码头。我们想在那儿补几个小时的觉。可两个意大
利警察想把我们当成间谍抓起来!爸爸的当地土话和他与西莫尼奇太太的相识救了
我们,避免了讨厌的时间拖延。
西莫尼奇太太和她的女儿多丽像久无音讯的亲戚般迎接我们,招待了一顿丰盛
的早餐。她的公寓里还有其他客人,其中有三个德国学生和一个说意大利语的年轻
男孩。那三个德国男孩子自信成熟,明显同情纳粹党。
吃过晚饭,他们提议年轻人出去散步,于是沃纳、海德薇格和我跟着意大利男
孩和三个德国人出去了。我们在一片泳滩前止住了脚步。那儿晚上已经关门了,可
德国人却不管锁上的大门,说道,“我们去游泳吧!”我们指出门已经锁上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翻过围栏的,”他们回答。“但我们没带泳衣啊,”我们反对。
“没关系。天黑了,我们可以不穿泳衣就泡到水里去。”没人说话,接着意大利男
孩说话了,“这不符合我们的宗教信仰。”我很感谢那男孩的回答!所有人松了一
口气,走回公寓。
在我们可以启程回韦鲁达岛与家人团聚之前,我们不得不等待风和日丽的天气。
我们带了一些西莫尼奇太太制作的好吃的全麦面包离开了她的家。爸爸知道在卢辛
皮科罗岛和韦鲁达岛之间有一个有灯塔的海岛,于是我们向那里进发。卢辛皮科罗
岛到韦鲁达岛距离太远,一天没有办法到达。我们在一场雷雨正在酝酿的时刻到达
了灯塔。我们刚刚挨上码头,雨点就打下来了。
我们到达的时候,灯塔上的工作人员站在码头上。他们打着手势,用意大利方
言兴奋地说着什么。突然,其中的一个人认出了爸爸,他曾经在爸爸的领导下当过
兵。所有的脸庞焕发出了光采,灯塔的指挥官接纳了我们。直到那时候,爸爸才透
露自己得了肠胃炎,很不舒服。他们给他拿了一些药,带我们去一个空置的弹药库,
我们可以在那儿钻在睡袋里过夜。
第二天早晨,一个工作人员给我们拿来一大罐热咖啡、糖和一小听浓缩牛奶,
还有压缩饼干。一觉醒来,真是舒服。那时候,爸爸感觉好多了,我们也恢复了活
力。暴风雨又肆虐了两天。爸爸给韦鲁达岛去了第二封电报,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
我们平安无事,只是被风雨天气延误了行程。
既然我们得等到天好,便绕着海岛走了一圈。指挥官带着我们从上到下参观了
大灯塔的塔楼,解释了每一个物件。他还允许我们使用他的望远镜,瞭望风雨大作
的海面全景。工作人员竭尽所能招待我们。其中一个人摊开掌心,给我们看一只纤
小的海鸥。他们说我们到达的那天,只看得见船帆,却见不到船身和人影。他们一
下子就想我们可能是间谍。他们看见我们的折叠舟非常惊奇,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船种。
第三天,有人发现一艘渔船正向灯塔驶来,于是就给它打信号。它停靠过来以
后,爸爸用意大利语询问船主能否带我们过海回韦鲁达岛。“好啊,”他说,“不
过要收费的。”我们的船没法放上他的甲板,但可以拖着行驶。把折叠舟系在渔船
上以后,爸爸和沃纳坐上了上去。海德薇格和我被允许待在甲板上坐船回家。
韦鲁达岛终于在望了。可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并没有热切的挥手招呼我们,也没
有兴高采烈的迎接。我们见到家里的其他人,真没法理解那解不开的愁云惨雾,母
亲说:“格奥尔格,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呢?”
爸爸不服气,“可我给你发了两份电报啊!”
电报根本没有递送过来。留守的家人一直在恐惧中颤抖,不知我们的生死。后
来玛丽亚告诉我,当我们没有按期回来的时候,她发疯似的祈祷我们平安。
我们与爸爸一起的历险就这样平平安安结束了。虽然留守的家人为我们担忧,
可这次历险是我能记起的与爸爸共同度过的最美丽的时光之一。它绝妙地介绍了他
所热爱的那片土地。今天,韦鲁达岛是一个时髦的度假胜地,有一间旅馆,还有一
座桥梁连通大陆,可在我们的记忆中,它依旧是沐浴在亚得里亚海阳光下的那个
“睡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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