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要求少的人, 什么都得不到。 ——民间格言 佳德湖的天气阴雨连绵,而且这个季节也过于寒冷。但小旅店的房间仍然住得 满满的,主要是有一个旅游团住在这里,大多是老年妇女,只有几个老年男人穿梭 在体态肥胖和精力充沛的女人当中。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王冠,已经把权杖传 给了他们威严十足的夫人。由于外面不停地下雨,所以休假活动也只能完全在室内 进行,汉娜和阿图尔的活动空间局限在床铺和餐桌之间。 楼下的大厅里有一个报摊,每天早上阿图尔都到这里购买他一天的读物。这样 一来,汉娜后来回忆这次休假时,只还记得满床乱扔的报纸和旅店大厅里那棵装饰 着几只复活兔的果树枝于了。 离开的那天早上,天空突然放晴,汉娜抓紧时间从汽车的后窗观赏了一次外面 美丽的景色,这一眼凝成了她记忆中的一张色彩斑斓的风景明信片。 “天气变得这么好,我们或许能在慕尼黑停留几个小时。”她信口提出这个建 议,所以是信口,因为她觉得这是应该允许的,她的了三周休假别墅”变成了“三 天旅店”,何况阿图尔复活节期间本来就是休息。所以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到家,应 该是无所谓的。 “我也有这个想法。”阿图尔说,汉娜纯洁的童心充满了欢乐的期望。“我想 先带你参观一下这座城市,然后找一家老字号饭馆品尝一下白泥肠,或许你还是喜 欢去一家讲究一点的餐厅?” “白泥肠正合我的心意……” “然后……”阿图尔停顿了一下,严肃地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就不得不分手 了,亲爱的。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个老同学,他就住在附近。我想在这 里过夜,所以你最好乘火车先回家。8点左右你能看到菲塔。我要到复活节第一天晚 上才能回去。” 这次汉娜没有出现心悸。但却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一个冰冷的铅块沉 到了她的胃中。“但在这之前,”阿图尔又露出了他那可怜而虚伪的微笑,“我们 要好好看看慕尼黑,我至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汉娜的希望没有落空,在她遭到了打击之后,又立即得到了这个好心的建议, 让她舒服了一些。 两个半小时以后,汉娜坐在城间特快列车宽敞的包厢里,观望着窗外。五个白 泥肠,甜甜的芥末,一升啤酒,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一起向她的胃囊袭来, 但她仍能勇敢地努力,积极评价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阿图尔还是实现了 这次旅行的许诺,尽管时间很短,至于说佳德湖那里下了雨,那不是阿图尔的罪过。 在慕尼黑几个小时的欢快经历,补偿了旅店中的无聊时光。阳光很温暖,这个 城市以其复活节前的节日气氛向她微笑致意。 在“宫廷啤酒馆”他们刚好得到一张空桌,而且阿图尔的情绪也特别好。他甚 至开始讲起他的大学生活来,并为自己和汉娜要了一大罐啤酒,劝她一定要干杯。 汉娜觉得这啤酒不错,她也笑了起来,感受到了她周围一片温馨的气氛。可惜 的是,正当她想把这种温暖的心情加以扩大的时候,又出现了那可怕的看手表的动 作。阿图尔甚至没有时间叫女招待来收费,而是急急忙忙地往餐桌上放了一张钞票, 就把汉娜拉到了外面。在他的催促下,汉娜甚至赶上了一班比事先计划要早开的列 车,所以告别的时间也就相应大大地缩短了。 汉娜坐在包厢的一角,突然感到自己衰老和虚弱了,尽管不久前在“宫廷啤酒 馆”还觉得自己是那么年轻和有魅力。 “我最近情绪波动很大,”她想,刚刚度过了那么美妙的时光,而现在却又感 到了无望的不满。“其实,阿图尔和我相处也真不容易。” 告别时,他拥抱了她。“呐,这次休假可惜不够丰富多彩,但你终究是出来了 一次。” 对此她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列车还没有离开慕尼黑城区,阿图尔的汽车已经开在通往辛德封根的高速公路 上了。卡琳给他详细描写了他们幽会的场所,而且严格指示他应把汽车停在什么地 方,以防止引起偶尔过往行人的注意。这种精密的安排很使阿图尔欣赏。他也喜欢 这种隐秘性,他和卡琳每次幽会都是这样。他认识的女人中,卡琳是惟一不带他去 见她的朋友的女人,而且也是告别时从不落泪的女人。 卡琳没有必要在告别时落泪和带着惧怕问下次幽会的时间。她需要的是纯粹的 性爱,不带丝毫感情因素,而且她可以得到它。卡琳总是想知道,女人们到底想要 什么,总是对男人吹毛求疵,要求一些无法定义的东西,而男人却无法给她们,因 为他们没有这些东西。 卡琳爱男人,就爱他们的原始状态和他们所原有的东西,那才是最美好的,这 种东西他们身上有很多,而且也是他们自己同样需要的。 毫不奇怪,阿图尔终于可以再度和一个女人,不带情感纠葛地度过美好的时光 了。整个周末,他都感觉很舒畅,因为他所表现出来的,是一个绝对完好的,而不 是有精神缺陷的半个男人。他这次没有产生这种缺陷,也根本没有想到会使女人不 安的这种缺陷,否则她们就会殷勤地以令你尴尬的方式,帮助你去排除。连尤丽叶 都开始了这样,在他睡熟以后,不安地去观察去研究,看他是不是精神上出了什么 问题,是不是应该自我反省一下。他决不是不喜欢尤丽叶,他很喜欢她,但有些事 情在他们的关系中必须改变,立即改变! 阿图尔的情绪极好。当他于复活节第二天在高速公路上回家时,在汽车里他大 笑了起来。他发现,他是第一次也是自愿地考虑这个纯属女人的艳词: “关系!” 女人们日夜都在想着这个词,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使女人感兴趣了。她们的全 部幸福看来就是依附于和一个男人的关系。阿图尔在想这个对其含义不甚了了的词 时,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拽到了什么地方,一个他不愿意去的角落, 在那里他无事可做,只能等待他作为男人的天赋的权利,或者他的整个男性特征被 剥夺殆尽。他立刻联想到粗壮而原始的大树,被砍去枝头种到马路两旁,最后可怜 地被阉割,圈到了墙里,任凭人们的攀援和采摘。 阿图尔甩掉头脑中这个不祥的题目,用几乎是温存的感觉去想卡琳。 卡琳是个真正的女人,她理解不是男人和女人联结起来的“关系”,而是什么 其他东西,才是最令人动心的。那就是最简单最自然的东西。 他计划今后要常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