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少比没有好!” ——尤丽叶 “少是不够的!” ——阿图尔 回来以后,阿图尔又开始发挥他最在行的财务能力,解决尤丽叶的住房问题。 现有的住房退掉了,步行街的新住房五月初就可以迁人。尤丽叶不得不放弃她原来 一半的家具,其中包括她最喜欢的几件。但新住房的确很漂亮,而且最重要的是, 阿图尔感到很舒适。他确实感觉在新房子里比旧房子舒服得多:首先,是因为它位 于内城,而且是在一座商业楼里面,这是个容易逃逸的地方[尤丽叶以前住的那座 房子,是在一个荒凉的菜田区,他走在那里总觉得自己像一只几公里以外都会被人 看见的兔子];其次,因为这套住房归他所有。他今后来看尤丽叶的时候,会始终 感到自己像一位古代富有的伯爵,到城里来和他的小妾幽会——区别只是在于,不 是他而是他的小妾支付一切开支。看到这一点,阿图尔不得不再次承认,现代化的 时代也确有它的优点。 尤丽叶按房间平方米的面积支付房租,一分钱都不少。 当她看到阿图尔拿给她的价目表时,阿图尔当然不想搞突然袭击,尤丽叶不由 打起嗝来,但没有让阿图尔发觉,反正她也不想让人白送这套房子,更不愿阿图尔 送给她,她只是出于爱而不是别的原因,才委身于他的。她所以打嗝,是因为这套 小住房,所要支付的租金要比原来大得多的住房高出三分之一。阿图尔给她解释说, 当今的住房关键不在大小,而在于内部装修,在这一点上,它确实没有节省钱。 卫生设施、厨房和全铺地毯,都是一流的质量。阿图尔每次来,都要对尤丽叶 提到这些,并满意地指出,她最终是很合算的,没有花冤枉钱。 尤丽叶也勇敢地看到,这是她的运气,不再有一个生面孔的房东,一切都得惟 他是从,而且肯定会提出更高的房租,或许还会不时地前来检查,看她是不是一切 都守规矩。此外,还有一个思想占据了她的头脑,就是终于和阿图尔有了共同的东 西,甚至为此产生一种幸福自豪的感觉。 只有两个人参加的乔迁之喜晚会上,尤丽叶专门准备了一瓶冰镇香槟,而且在 花边紧身乳罩上洒了法国莎纳香水。一条花边丝袜可惜没有经得住阿图尔的冲动激 情,而被撕破了,她只好再买来一双新的,这次是紫色的,更野了一些。 阿图尔很温柔很体贴,但在初次角斗中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火爆,尤丽叶从不 放过自己的观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产生了不安。尽管如此,这一夜还是很美好 的。第二天早上,他们甚至到步行街的回廊共同散步,尤丽叶想,她现在每天一个 小时的乘车时间,已经被这种周六漫步所弥补。 然后,尤丽叶又在漂亮的厨房里,为两人准备了早餐。新住房的最大优点,就 是厨房和起居室间的隔墙,只有半人高,她做饭时,仍然可以隔着一个酒台和阿图 尔保持联系。这是些无忧无虑的、身心都感到温暖的时光,尤丽叶有生第一次鲜明 地感到一种压抑着的渴望:作冯斯坦的妻子是多么美好! “佳德湖那边情况怎么样?”尤丽叶第二天早上问道,又咬了一口刚出炉的小 面包。阿图尔穿着睡衣坐在她的对面,正在向杯里倒咖啡,他的动作是那么文雅和 可爱,更增强了尤丽叶的猜测,作冯斯坦的妻子肯定是美好的。阿图尔做出了一个 不值一提的手势。就是用这个手势,他当时同样把汉娜提出的关于如何旅行的问题, 一下子扼杀在萌芽状态。 “真可怕!那个地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非常失望。虽然只是假前时期,但 却到处挤满了人!” 他亲切地看着她:“我担心,到了盛夏情况会更糟。” “我们可以到别处去度假。” “我正想提这个建议。你休假的事怎么样?” “我已经按计划在公司登记了。” “整整四个星期?” “是的!” “嗯,”阿图尔沉思着凝视窗外,然后他转过身来,朝着尤丽叶。 “或许,我们是过于着急了,亲爱的。超过14天,对我是不可能的。这时正好 有一个培训班,是我无法拒绝的。整个教研室都参加。” 从尤丽叶那张欢喜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阴影,阿图尔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女 人总是爱失望的,不让她们失望,简直就不可能。 “可是,你还有一个星期是空闲的。” “我的小天使,但我可惜结了婚。我有时,不管愿意不愿意,还得为汉娜做点 事情。她也强迫我和她一起去休假8天。这次我是决不能再拒绝了!” “到哪儿去?” “别问我。她已经在瑞士一个什么地方预定了床位。我想,是在卢加诺湖。我 必须乖乖地和她玩完这一轮游戏,当然,”他微笑了,“我时刻想着你。” 尤丽叶的头脑中出现了一位夫人,懒散地披着一件紫貂大衣,在“四季饭店” 前闲散地漫步,并不断埋怨饭店的服务质量是如何不如以前。在这个吸血鬼身旁, 尤丽叶更加感到自己的美丽、单纯和谦逊。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样谦逊,亲爱的!” 阿图尔从菲塔处学会了如何去称赞一个人所希望有的品格,而且运用得恰到好 处。 “我们也不一定去佳德湖,我们可以飞到南边去,希腊……或者葡萄牙!” 这些女人,真是无法把她从她喜欢的话题上拉开。 阿图尔勉强压下了一次叹气。 实际上,阿图尔根本还没有考虑过和尤丽叶共同度假的问题,但这在尤丽叶的 头脑中已经占有很大的分量。但如果共同度假,那他宁肯和她去一个遥远的外国, 也不愿意到附近的什么地方去。另外,在当今的时代,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的危险, 也是很大的。世界变得很小了。甚至在最遥远的非洲,也不排除碰到一位海涅大街 的邻居:“这真是意想不到!”然后嬉笑着问,能不能为他们拍一张纪念相——就 像缪勒最近的遭遇那样。 他感到有些恐怖。为了摆脱这个苦恼的问题,阿图尔故意把尤丽叶的注意力转 向眼前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穿了一件这么惹人的小睡衣,啊?你真想把我弄疯怎么的,你这 个小狐狸精!”他站起身来,来到尤丽叶身后,把手伸进了她的睡衣内。 阿图尔确实过了一个舒服和成功的延长了的周末,但这以后他整整四个星期没 有再露面。他工作也很忙,在家的时候,也要在书房工作几个小时才行。真正的轻 松,是去找一次卡琳。 尤丽叶又陷入了孤独,坐在新房子里,开始积极考虑他们的共同未来。在最无 助的时候,她也会想到同阿图尔分手的可能性,也会计划和另一个男人的共同未来。 可那个人在哪里呢? 如果尤丽叶看看自己的生活,那么除了上班和阿图尔的爱情时光以外,只剩下 了充满期待的空虚。找一个男人成婚是没有希望的,为了度过这等待的时光,她甚 至连几个女友都找不到。当第三个周末,阿图尔仍未露面,因为他又不得不因公外 出,尤丽叶决定要做一件她这些年一直自我严格禁止的事情。她计划去看一看阿图 尔过“另一种生活”的地方,去看一眼海涅大街的那座房子。阿图尔一直把它称之 为“我母亲的老箱子”,这使得尤丽叶感到,他似乎是他母亲别墅中的一名房客, 那肯定是一座古老的建筑,巨大、透风、不舒适,今天看来很难维护的房子。肯定 是那位“紫貂夫人”[尤丽叶很愿意给这位从未见过的冯斯坦夫人起这个绰号]带 着在日内瓦湖畔漫步的怪癖,坚持要维持这座房子的外貌。 在一个周末,正当阿图尔忙了一周工作以后,去辛德封根寻求轻松的时候,尤 丽叶从柜子里找出了汽车交通图,而且突然发现,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开车旅行了。 “我快成残废了,”她想。“我为什么没有能力,周末一个人去什么地方旅行 呢?”她还不知道,答案就在问题当中。 这个“什么地方”,对一个独身女人是一块相当荒凉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