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忍耐是驴子的品格。 ——法国谚语 和阿图尔度假后不久,尤丽叶就开始身体不适了,她没有觉得这和度假有什么 直接关系。 开始时是着了凉,得了感冒,而且长期不好,然后转到了喉咙,引起了严重的 吞咽困难。此外,还出现了难受的咳嗽症状,就好像在喉咙里卡住了一个异物,既 无法咳出来,又无法咽下去,成了一个永远存在永远发难的异物。 尤丽叶看了两个医生,服了药物,然后卧床在家,但情况却不见好转。加之又 出现了忧郁症。她生病初期,阿图尔表现很是忧虑,还通过花店给她送来了花束, 但不久,尤丽叶就不得不和汉娜一样接受了一个事实:阿图尔对生病的女人是没有 兴趣的。 阿图尔喜欢的女人,要么能干活,要么有性感。他不喜欢的则是找麻烦的女人, 如果她们用什么不舒服试图引发他的注意,那是他最蔑视的。 他直截了当地向尤丽叶表达了他的不满,办法就是不再常常见面,最后作为惩 罚,甚至有意少打电话。 尤丽叶如果能吞下这个苦果的话,她早就吞下去了。但那个影响她呼吸的异物, 却是越来越大了。 她整日在吃药,卧床不起,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幻觉上:阿图尔和她在博登湖, 肩并肩地漫步在湖畔小路上,问候着共同的朋友:“是的,我丈夫已经出差回来了, 现在我们想有一段安稳的日子……” 作为妻子在阿图尔身旁,她感到是多么温暖和温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 切都是那么美好。 但这种状态却没有延续下来。一切都变得不好了! 尤丽叶用胳膊肘支撑起身子,拿到一只水杯,又吃了一个药丸。她躺回到枕头 上,闭上了眼睛。一切都不好,为了那一点点幸福,所付的代价太高了。每次阿图 尔对她特别温柔和亲切之后,总是要无情地把她推向孤独之中。 “实际上,我在他身上从来没有真正满足过,”她想,“因为,每当我要开始 品尝的时候,他总是要把盘子撤走!”她忍不住涌出了眼泪。 正在她苦苦思索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是阿图尔!即使是只听到了他的声音,尤丽叶的情绪电立即振作了起来。 “你怎么样,亲爱的?” 尤丽叶把一缕头发从潮湿的额头持到脑后,并企图让她的声音能够响亮一些。 “我很好。”她尽量说得轻松一点。 “你还躺在床上吗?” “不,当然不,”她在撒谎,“明天我就要上班了。” “那很好,这样我们周日或许能见面吗?” 就像小鸟在歌唱,就像金色的阳光照进了房间……直接射入了尤丽叶的胸膛! “我真高兴!但你最好中午就来……” 阿图尔不耐烦地打断她。 “晚上之前我是绝不能来的。有一个内部会议,和缪勒有事要谈……我们说定 18点吧,就一个小时。——然后我马上就得走!”为了保险起见,他提出了这个警 告。 天气又变得昏暗了,阳光不见了。 “那好。”尤丽叶尽量不让他察觉。 “让我给你准备饭吗?” 阿图尔暗自满意地笑了。女人都是一样,总是想到她们的刽子手肠胃的需要。 他计划,在卡琳那里度过周末,回来的路上去看尤丽叶一眼。和卡琳在一起的时候, 他也总是习惯于大吃大喝一顿。如果和她吃过午饭,那么再丰富的晚餐,他也无法 下咽了。 “准备些清淡点的,沙拉什么的……我得放下电话了,再见!” 阿图尔这时正坐在他的书房的写字台旁,听到了汉娜从地下室上来的声音,他 放下了电话听筒。 “我刚刚想起来,”他不在乎地转向汉娜说,“周末我有业务上的事情去斯图 加特。星期日晚上才回来。” “几点钟回来?” “这我还说不准。” “我只是因为晚饭才问!” “啊,是这样,”阿图尔勉强压下微笑。他的女人集团总是提吃饭的问题,使 他感到发笑。 “就准备点小吃吧,沙拉什么的……” 汉娜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微笑,又回到了厨房。她坐到了凳子上,开始分析起来: ——阿图尔想在周末到斯图加特出差。 ——这在周末是反常的。 ——问到吃晚饭时,他压下了一丝微笑。 ——为什么? 汉娜决定星期六准确记下汽车的公里数。到星期日她就可以确定,增加的公里 数是不是和斯图加特的路程相吻合。“J”很有可能是住在这个城市。估计他们也 可能利用这个周末去博登湖旅行一次。无论如何,汉娜都要计算一下斯图加特到博 登湖的距离。 只是她又想起了严斯和丹尼斯的生日,一股无助的泪水从脸上流了下来。和 “蒂娜奶奶”相反,他们这次又只能从她这里得到自织的毛衣了,因为她没有那么 多的钱,给他们买其他的礼物。 汉娜用手使劲按着厨房的工作台,指关节都按得有些发白了,她像一尊石像一 般,凝视着前方。过去曾出现但又被她打消的一个想法,重又从她的心底爬上了大 脑,像一个原子球一样不断扩散着:她并不是替自己的晚年节俭。她是在为尤丽叶 小姐的周末旅行在节俭。或者,她又感到喉咙里要冲出的那种歇斯底里的狂笑,为 了尤丽叶小姐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