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世上那些可怕的诱惑 是消耗力气的, 向诱惑屈服的力气和勇气。 ——奥斯卡·王尔德 汉娜付了钱,离开了咖啡屋,乘17点的火车回家。她正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整理自己的思绪。首先,那个魔影“J”现在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真人,汉娜明白了, 这就是她长久以来要认真对付的敌手。她极其冷静和客观地对比了自己和对手的条 件,最终承认,她是不可能赢得这场战斗的。 汉娜对比了自己的茅草般的短发和尤丽叶丝绸般的发辫,尤丽叶鲜桃般的皮肤 和自己的紫癍,尤丽叶柔软的腰身和自己僵硬的四肢。她衡量了尤丽叶的青春和自 己的年迈,认识到阿图尔的立场是明确而可以理解的。 现在的问题是尤丽叶的立场。 尤丽叶年轻貌美,才华横溢。在职业上看来也卓有成就,除此以外还在业余爱 好上达到了一种第二职业的水平。她有像亨利这样的朋友,和她同样年轻,而且和 她相匹配,显然当阿图尔拼命为给她买住房和休假旅行挣钱的时候,她是和这些人 在一起度过时光的。汉娜冷静地确信,尤丽叶不会愚蠢到坐等富人桌子上掉下来的 残羹剩饭,而是自己要成为富人。为了占有,她不会希望财富从天而降。为了占有, 她必然会冷酷地从占有者手中去夺。 汉娜感到,她的惊愕开始升温成仇恨的火焰。她靠在列车包厢角落,望着窗外 飞逝而过的11月的景色,制定着自己的计划。 要让尤丽叶得到她所渴求的东西:阿图尔。但她不能白白地得到他!她对汉娜 的伤害,必须受到惩罚。而汉娜所能想出的最大的惩罚就是:把尤丽叶周日的男人, 变成每日的男人。 她想,让尤丽叶做到每天总是7点起床,点着灶上的炉子,塞满洗衣机,给不说 话的阿图尔端上早点。让她穿着破了底的拖鞋站到冰冷的厨房瓷砖地上,给菲塔搅 拌菜粥。 让她去准备菲塔渴望已久的80岁诞辰,请来十位善于挑剔的女士,观察尤丽叶 是否能够不知疲倦地为她们服务,是否能够表现出她们所需要的热情。她们将把她 和汉娜加以比较,而汉娜的影子在房子里将无所不在,将嬉笑着望着这一切。一个 离开这座房子的人的影子,将具有比这个人更大的威力。尤丽叶不论如何卖力,她 的精力将随着时间而消耗殆尽,和她的前任走向同样的归宿,她不认识这个前任, 也无法仿效她。尤丽叶丝绸般的头发会变得粗糙,鲜桃般的面孔会长出丑陋的紫癍。 到那时,阿图尔就会再换一个情人,何况阿图尔是没有足够的想象力,把白天 的女管家变成晚上的情人的。尤丽叶或许也还为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不再受他的骚 扰,因为她精疲力竭,刚好用这个时间拿烧酒擦拭自己酸痛的肩背。她不是利用这 个时间和阿图尔在床上翻滚做爱,而是躺在床上无眠地思考她坠入的这个陷阱。 汉娜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但现在她正在策划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次交易行动。 她镇静地决定,去找尤丽叶,把阿图尔当作一个毒饵和她进行交换:用阿图尔 加上别墅交换她的住房和生活费。阿图尔迄今对尤丽叶的投资,今后一律转汇给汉 娜,阿图尔如果经费不足,尤丽叶还可以赚钱弥补。 她或许无法在泉城当一名外事记者,但到了晚上,把菲塔安顿以后,阿图尔回 到书房以后,她还可以干两个小时的护理工作。 当汉娜从车站经过疗养院公园踏上回家的山坡时,天已经全黑了。她自然而然 地看到了二楼右侧和一楼左侧房间的灯光。菲塔和阿图尔都已进入了常态,都在等 待着第三盏灯的开启——厨房的灯光。 汉娜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不得不停下脚步,休息一下。从门外的台阶上,她望 了一眼山坡下的城市。目光横扫着公园、医院和养老院,一直到火车站。 她这一生错过了很多东西。她不像有些妇女,站在街垒上大声疾呼,去捍卫她 们被承认的权利和有报酬的劳动。她清扫着阿图尔的别墅,学会了现在已经很少看 到的女人的德性,从男人的眼中找出他们的愿望。但发挥主动进攻精神的力量,被 她保存了下来,用于个人的小战争,目的:消灭尤丽叶。 汉娜把僵硬的双手从栏杆上拿下来,准备登上最后的台阶。她准备明年夏天实 现她的计划。因为,她想为她的接班人把“房子整顿好”,也就是说,她要做些准 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