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每年和亲属在一起吃一顿饭,就足够了。 ——奥斯卡·王尔德 像一艘一直平稳行驶的航船,突然遇上了漩涡,阿图尔也面临着急迫的危机。 “没有时间”过去始终是阿图尔逃避某些讨厌的义务的有效借口,而现在却突然成 了一个真正的问题。 他惊诧地发现,他周围的女人,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偷窃他的时间,扰 乱他的神经。 为了他的航船不至于完全搁浅,他得为尤丽叶设计一场费钱费时的争夺战。就 在这时,索菲娅打来了电话。那是星期六的早上,正是阿图尔读报的时间。 “你好吗?”阿图尔问,他仍然期待着女儿的回答是个“好”字,然后有礼貌 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让他安静下来。 “不好。”她却说。 我的天呀!阿图尔把眼睛从股票广告栏转到了天花板,好像从那里能得到救援。 但一如既往,那里没有救援。 “我打算和波多分手!” 阿图尔立即想到了可怕的开支如雪崩一样即将来临,它将和来自尤丽叶方向的 “雪崩”并发,向他滚滚压来。 “千万不要急于这样!”他警告说。 “你指的是什么?” “就像我说的那样。” 索菲娅不说话了,她受到了伤害。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同盟者!”她最后说。 如果仔细听,可以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阿图尔从不习惯于仔细听别人说 话。 “我当然是你的同盟者。”他低声说,同时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些孩子在房子里 胡闹的场面。他们大声喧嚣,而且不停地喊着“外公,外公!” “但这种事情一定要考虑周全。” “我一切都考虑好了!” 阿图尔感到脑后一阵刺痛。 “那么……房子你们要放弃了?” “呐,我大概不会留下它的。而且我在这个小匣子里也无法学习!” 索菲娅和她的孩子们不仅将带来财政上的负担,还将带来占据空间的危险。 阿图尔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问: “那你住在哪儿呢?” 他知道,提出这个问题就会暴露他自私的真实面貌来,但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 主义者,他宁肯当一个有安静环境的自私者,也不愿意当一个神经破碎的义士。 决不能给索菲娅任何希望,可以回到父母家来住。 “我不会到你们那里去的,你放心。”索菲娅有些刻薄地说。“只不过,母亲 有时要帮一帮忙!在我有难处的时候。”她又补充说。 “以后的难处大概很多吧:孩子的难处。” “难处就是难处。” “呐,我看,留在波多那里,是最简单的办法!” 阿图尔试图笑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话的时候,阿图尔的目光又落到了写字台上打开的“正式”日程表。那些用 小叉叉标出的私下幽会日期,都深深埋在了他的心底。 他干咳一声,想打破索菲娅长时间的沉默。他试图用父亲温和的声调,对他最 喜欢的女儿说话。 “对不起,孩子,我今天确实很疲劳。”索菲娅还是没有说话,他又补充说: “我说过,我们要帮助你,我们会帮助你的。你什么时候搬出来?” “夏天。” 好,多亏还不是明天。 “波多知道你的计划吗?” “我们已经几个星期不说话了!” “那就继续保持下去。先是沉默,然后进攻!” 这是一名老战士的经验之谈。 索菲娅微微地笑了一声。 “我今天只是想问一问,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散步?” 阿图尔压下一声叹气。圣诞节前的空闲时间,都为和尤丽叶散步占满了。辛德 封根的卡琳也得照顾到,尽管她——这时他感到了一股温柔的暖流——从来也不想 散步。 汉娜和菲塔看来好像也着了魔:她们最近也提出了散步的要求。他翻阅着日程 表。索菲娅从电话里也可以听到翻纸的簌簌声。 “孩子,圣诞节前时间很紧。过年时肯定可以。我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索菲娅说,“我也只是想看看日程安排如何。” 听起来有些失望。 这一点阿图尔也听了出来。 索菲娅是一个女人;她们会很快欺骗自己,她们也会很快失望。 为了使谈话换一个题目,他问起爱丽萨。 “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到爱丽萨的消息了。”有些担心的阿图尔这样说。 “过节时,我们能有机会见她一个小时吗?” “我妹妹已经二十三岁了,她有能力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听起来很尖刻。 她把对波多的讥讽,撒到了阿图尔身上。索菲娅确实有些激动。 “我想,她圣诞节期间要去雪区度假。这位小姐很久以来就从无微不至的父母 那里得到特殊的支持!” 索菲娅的声音已经面临哭泣的边缘。 “这我可不知道。”阿图尔微笑着说。他觉得妒嫉心强的女人总是很可爱的。 “那你问问母亲。我现在得放下电话了。下次再谈。” “无论如何,我都祝你好运,孩子。”阿图尔说,并试图在声音中注入尽可能 多的温暖。 索菲娅放下了电话,又呆望了它很久。 她会找到途径和方法,把孩子送到海涅大街的。她身体不好,如果还想在职业 上有所作为的话,那就别无其他选择。 她想这样做。而且一定要做到! 阿图尔也长时间沉思地呆望着电话机。然后他突然想起索菲娅所说的爱丽萨得 到的特殊的支持,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站起身来,去找汉娜。 但汉娜不在,近一个时期总是这样。 他喊菲塔。也没有回音! “这必须改变,而且要尽快。”阿图尔想,此时此刻他有些感到丧失了勇气, 因为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他突然想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是他可以利用的一个机会。 他回到书房,打电话给尤丽叶。 尤丽叶不在家。 他又拨了卡琳的号码。 卡琳电话只是录音机的声音。 阿图尔生气了。所有的人都在世界上游荡,只有他一个愚蠢地留在家里。 他忿忿地坐到沙发里,看着电视中的股票消息。 他的股票又跌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