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一个男人不一定非英俊不可。 ——民间格言 阿图尔很吃惊,汉娜对他要对外表下些功夫的表示竟表现了如此的热情。28年 来,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汉娜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始终自豪地欣赏着他,而且 完完全全把他看成是与她一体的。她周到地替他掌管着全部服装,为他的西服通风、 掸尘,寻找着上面的最微小的污迹,阿图尔一直为之感动。同样,为他刷鞋也是她 所喜爱的活动。在阿图尔的头脑里常常出现这样的图像:汉娜每到周六早上,就站 到现已拆掉的阳台上,把所有的鞋都整齐地摆在上面。在旁边的小桌上,则放着各 式各样的鞋油和鞋刷,她开始擦拭每一双鞋,直到它们光亮得令她完全满意为止。 看到她弓着的腰背,弯曲的胳膊,机械地上下擦拭的动作,阿图尔就会感到,家中 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汉娜作为女性的虚荣心,早已在结婚伊始就被扼杀了,只是在阿图尔身上找到 了一个表现的阀门。其他女人在镜子里欣赏自己妩媚的目光,而她是把自己的殷勤 都用到了丈夫的身上,当阿图尔早上快步走向车房时,他已是一位从头到脚的绅士! 法兰绒的灰色西服,整洁如新;牛皮的黑色皮鞋,光亮照人:这就是她的男人! 所以,他感到很吃惊,他对汉娜所做的解释,汉娜甚至都没有好好听完。他本 来想说,大学里来了一些新的年轻的教师。那些教授的穿戴和学生们没有什么区别, 正因为这样,他们更受到学生的欢迎。他穿的那些传统的西服,似乎有些过时了。 其实,这个解释完全没有必要。他刚刚说出打算更装的愿望,汉娜的眼中就已 经闪出了欲望的火花。阿图尔已经决定为自己的外表投资了。这是好事,这样可以 提高他的身价,也减少了他竞争者对他的威胁。在汉娜的严密精确的计划中,一个 不稳定的因素,就是那个在咖啡屋和尤丽叶打得火热的年轻人。 在某些辗转不眠的夜里,她有时会问自己,如果尤丽叶拒绝了她的交易,而 “十分感激地”把阿图尔又还给了她,她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些,她就会感到一阵恐慌,而且越是深想这个问题,她就越是不知所 措。因为,要是这样,她就会像过去一样度过自己的余生,最终还要出现新的对手, 这是肯定要出现的,就像教堂做弥撒时,要说阿门一样。她有生以来惟一的机会已 经来到了!它是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汉娜饶有兴趣地看了阿图尔一眼。阿图尔有些茫然,他在这目光中看到了一种 极其令人不安的光芒,陌生的、神秘的光芒。 他只看到过充满期望和乞求的女人的目光,那是一种渴望恩赐,寻求赞赏的目 光,那是一种哈巴狗的目光,一旦希望落空,它也就会随之熄灭。 因此,他无法解释汉娜眼睛中的这股稀奇的闪亮。 “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现在的这身穿戴是不合时宜的。”汉娜说。 尽管这个反应正是阿图尔想听到的,但他仍觉得这句话刺到了他的痛处。显然, 这些年来,他一直穿着这身包装招摇过市,而其他所有的人早就暗中嗤之以鼻了。 他立即反击,企图得以自救:“和你相比,我还是很时髦的!” 他讥讽地看着汉娜松懈的圆领衬衣,那里更突出了她那已经衰老的脖子。 “这和我没有关系,”汉娜说,微笑着,丝毫没有觉得受到了屈辱。“要出入 社交场合的是你。但你说的当然也对,”汉娜继续说,“我确实是不赶时髦的。我 们最好去问问菲塔,或者更好是去问索菲娅……” 汉娜成功地向索菲娅讲清楚,一家人都是同舟共济的,她所面临的离婚,以及 由此给父母带来的麻烦,都要求她也要为这个家作出微薄的贡献。 汉娜用对女儿的要求,巧妙地转移了人们对真正问题的注意力,而且也减少了 人们对她行为的猜疑。 索菲娅还会长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的,但现在又来了父亲的问题,她不知道为什 么要她也参与父亲的现代化包装。 “和年轻的对手较量,是很难的。学生们早就把他看成是化石了。” 索菲娅计划,最近就把孩子们送到海涅大街来,至少是四个礼拜,她好有时间 去整理她的新房子,所以她答应下一个商店营业的周六回来,这期间她将去找一家 一流的男服装店。 菲塔对阿图尔要彻底改装的主意,也抱着满意的态度。这一切不都在预示着, 他在认真考虑婚姻生活的价值吗?他或许决定今后要维护这个真正的家庭了,把它 建成一个孩子们[想到这她不得不叹一口气]和老人的安乐窝。阿图尔也在改好, 他送给汉娜圣诞礼物的那条项链,就是证明,还有他同意了汉娜关于修饰房子的愿 望。 此外,还必须指出,他现在时或也和汉娜说话了。 总之,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回报:汉娜又开始全心全意料理家务了,想到 什么疗养院做事的胡思乱想也已成为过去。她不再一个人到处闲逛,而是有目的地 外出了:比如墓地,比如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