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巴黎 当飞机向巴黎徐徐降落时,天空中月亮刚刚升起,暮霭中隐约可见典雅美丽的 凯旋门。尼克很快就向玛丽莎和莉碧指出了穿过凯旋门中心的12 条灯火辉煌的大 道。他们的目光在寻找埃菲尔铁塔;当他们看到铁塔时,那种直入云天的庄严之美 令他们叹为观止。 他们下了飞机,办完了例行手续,便直接去将要下榻的格朗饭店。 这不仅是个一流的旅馆,更难得的是,它离法国网球公开赛的场地——罗兰加 罗体育场很近。因为大家都在飞机上用过餐了,麦克斯建议早点休息,为以后几天 里满满的日程安排养精蓄锐。尼克和卡尔整个星期五和星期六几乎都是在训练场上 度过的。在麦克斯的严格监督下,他们耐着性子,在红泥场地上,一局接一局地对 练着。 莉碧和玛丽莎对于三位男士不常在身边没太在意,因为到法国的头几天她们同 样也很忙碌。她们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体育场里,收集背景信息,拍摄场地布置和 比赛场馆。对于星期六晚上被邀请参加大赛官员举办的一年一度的记者宴会,她们 感到十分高兴。 卡尔在戴维斯杯网球赛中的几个伙伴这次也来巴黎参赛了,于是他决定晚上去 同他们聚会。这样,麦克斯和尼克也可以好好放纵自己一个晚上了。“你知道什么 事咱们好久没干了,我的朋友?”麦克斯在两人喝完餐后白兰地后问道。 “是什么?”“去我们最喜欢的那家赌场玩21 点呀!”“对,我们似乎很久 都没正正经经地赌过了,”尼克赞同道。麦克斯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烟,脸上闪过一 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舒心的样子就像个刚放暑假的小学生。“是呀,我们得好好利 用一下今晚的空闲。我开始觉得自己就像那两个姑娘的保姆了。”“还有卡尔,” 尼克笑着说。 “真见鬼,我老是费尽心思哄他们开心,成天围着他们转,有时甚至忘了我来 这儿是为了打网球的。”“没错,只有你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才轻松多了,” 麦克斯强调道。 尼克举起酒杯致意。“为了过去的好日子,干杯,”他说。麦克斯也举起酒杯, 补充道:“为我们今晚能再创辉煌干杯。”“21 点。庄家又输了,”发牌人惊呼 道,同时把一叠色彩斑斓的筹码又加进了麦克斯赢来的一大堆筹码中。 “你今晚可真是太走运了,”尼克有感而发地说。 麦克斯一面示意侍者再上饮料,一面答道:“我很久不走运了,这回总算补偿 了一点。”“这下你时来运转了,恐怕你会天天拉我来这儿的,”尼克笑着说。 麦克斯微微一笑,但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牌上。赌注下得越来越大,麦克斯 和尼克只顾全神贯注地盯着牌局,根本没有发觉身后来了一个灰白头发的高个男人, 正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午夜时分,麦克斯开始倒运了,于是他很快也就见好就 收了。正当他们收拢筹码准备离开时,那个男人走上前来,把手搭在麦克斯的肩上 说:“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马克西米利安——富人更富,穷人更穷。”麦克斯立 即转过身来。“见鬼,你来这儿干什么?”安森·斯奈德克尔猛吸了一口雪茄烟, 平静地答道:“我的目的恐怕跟你一样,也是来碰碰运气的。”说着,他向尼克伸 出手来说,“好久不见了,尼克。”两人握了握手,安森又向四周望了望。“咦, 你们的新‘小组’中的第三个成员,就是你们从我鼻子底下挖去的那个混小子,他 哪儿去了?”“挖走?屁话!”麦克斯吼道。“卡尔是个职业运动员。是你自己太 蠢了,没和他签约,别怪在我头上。”“当然不是喽,”安森带着讥讽的口气说, “我们伟大的马克西米利安·布兰特纳先生从来不会接受任何指责的。就像20 年 前,你没有——”“闭嘴,你这蠢货!”麦克斯怒斥道。“我才不愿意站在这儿听 你胡扯过去的事呢。”“不想听?想想多年前我是怎么帮你的——”麦克斯把他的 筹码朝旁边的桌上一撂,揪住安森的衣领,咆哮着说: “狗杂种!你什么也没为我做,只是带来灾难。尽管你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但 你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饶恕的。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给我们大家带来的伤害。” 麦克斯的目光深深刺进安森那乌黑的眼中。 “住手,二位,”尼克忙把麦克斯从安森身边拉开,“大家都看着你们呢!” 麦克斯狠狠瞪了安森一眼,捡起他的筹码走了。 “顺便告诉你一声,麦克斯,”安森刻薄地说,“上星期我见到索妮娅了,她 还向你问好呢!”麦克斯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大步穿过人群,出了赌场。“去把 这些筹码兑成现金,”麦克斯向尼克吩咐道。“我在车里等你。”尼克出来时,麦 克斯已经坐在他的梅赛德斯牌汽车里,发动了引擎。他进了汽车,在客座上刚坐稳, 麦克斯就马上加大了油门,像是在逃避现实,又像是在逃避过去。然而,尼克却不 愿意被蒙在鼓里。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过去的事了,最好永远成为过去。可安森这个 蠢货却又要把它挖出来烦我。”“那么,谁是索妮娅?”尼克仍在刨根问底。“她 属于你的现在,还是属于你那不愉快的过去?”麦克斯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苦涩地说:“很不幸,两者兼有。”玛丽莎在睡梦中不安地翻来覆去。潜意识里, 她知道那个可怕的梦又快开始了;在最近的几星期里,这恶梦一直缠绕着她,令她 无法摆脱。 她无可奈何地任它过电影似的在脑海中重现,直到演完丑恶的最后一幕。 其实,开始时的梦境倒总是很愉快的。在梦中,温馨的房间里轻柔地回荡着拉 丁桑巴舞曲,月光通过阳台的门直泻屋内;她和卡尔随着音乐轻移舞步。玛丽莎从 卡尔的眼睛里看到了爱与温情,不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刹那间,卡尔的脸一下子 变得狰狞起来,表现出愤怒和仇恨。 玛丽莎惊恐地往门外逃,卡尔一把抓住她,并开始撕她的衣服。他手中拿着她 和尼克合影的相框。每次她都梦见卡尔扬起手臂,要把相框向她砸过来。这时,墙 角会突然出现一个黑影。不知为什么,这个黑影甚至比面目狰狞的卡尔更让她害怕。 玛丽莎突然惊醒了,浑身颤栗,汗水湿透了睡衣。她坐起来,赶紧瞧了瞧对面床上 的莉碧。还好,莉碧睡得很安稳,总算没让自己的惊恐不安把她给吵醒。今晚又是 这个恶梦。 玛丽莎重又在床上躺下,竭力使自己放松下来。她告诉自己,遭到强奸以后做 恶梦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梦中不断出现的那个黑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令她 如此恐惧?莉碧在旅馆的阳台上享受了一会儿巴黎的温暖阳光,然后下来对玛丽莎 说:“今天早上我可是吃不下了,我们昨晚吃的还没消化呢!”“可不是吗,”玛 丽莎赞同道。“我还想连今天的早饭和午饭也一并免了呢!不过,那样的话,麦克 斯叔叔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她梳了梳她那褐色的长发,用一个与她的马夹裙相配 的青绿色蝴蝶结把它扎在脑后。“你认为三位男士今天下午会和我们一起去观光吗?” “很难说。昨天我向尼克提起过,可他说他们得在明天比赛开始前抓紧时间训练。” “很好,那我们自己去,”玛丽莎说。“我一直想看看卢浮宫,想死了。你知道这 些男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了那份美的。”“不错,”莉碧笑着赞同道, “尼克心目中的伟大艺术不过是关于好狗斯诺皮和伍德斯托克摇滚音乐节的卡通片 而已。”这下轮到玛丽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对尼克是越来越了解了,莉碧。” “是吗?这我可不知道,”莉碧笑着把玛丽莎的手提包递给她,“可我知道,如果 再不走的话,我们就要迟到了。”她们俩发现电梯正要往下开,便赶紧冲了进去。 快到餐厅时,她们看见尼克和卡尔正迎面走来,而麦克斯在服务台取报纸。尼克瞧 见莉碧和玛丽莎已经到了,马上靠在卡尔的肩膀上,故意大声说:“快扶我一把, 卡尔。看见二位姑娘破天荒这么守时,我激动得都快晕了。”莉碧亲昵地推了尼克 一下,说道:“你还没从上次的落水中学乖是吗,沃纳?”“我学东西向来是很慢 的,”他一边回答,一边笑着和莉碧一起走向餐桌。 玛丽莎和卡尔跟随其后。卡尔问道:“昨晚的记者宴会怎么样,玛丽莎?” “挺好的,”她冷冰冰地回答说。玛丽莎不理会卡尔为她拉出来的椅子,故意绕过 餐桌到莉碧身旁坐下。麦克斯过来了,他那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坐在玛丽莎旁边的椅 子上。 “早上好,小姐们。你们昨晚的盛宴怎么样?”“棒极了,麦克斯叔叔。非常 开心。”“法国人招待记者确实有一套,”莉碧赞同道。“在美国是不可能见到这 么大的排场的。”点完菜后,玛丽莎转过脸问麦克斯:“那么,昨晚你们俩是怎么 过的?”“噢,我和尼克去了我们最爱去的那家赌场,过了一回小瘾,”麦克斯含 糊地说道。 “小瘾?”尼克反驳道。“问问你叔叔昨晚他赢了多少,玛丽莎。”她用询问 的目光望着麦克斯,麦克斯脸上渐渐露出一种让人不易觉察的狡黠笑容。“嗳,你 觉得22000 美元怎么样?”“22000 美元!”玛丽莎尖叫起来。“你赢了22000 美 元?太棒了!”她扑过去在麦克斯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嘘,宝贝儿,”麦克斯笑容满面地说。“没必要让整个旅馆都知道吧。” “那么,你怎么样?”莉碧问尼克道。 “恐怕连麦克斯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看来昨晚我的运气不佳。”“好了,总 不能你们两个都发财吧——要不然,银行就得破产了,”卡尔打趣地插进来说。接 着,他又对麦克斯说道,“赢了这么多钱,一定非常开心吧?”麦克斯盯着卡尔, 慢条斯理地回答说:“是非常开心。可后来你的一位老相识却冒了出来,破坏了我 的兴致。”“我的老相识?”卡尔问道。 “不错,是安森·斯奈德克尔。他居然厚着脸皮走到我面前,指责我把你从他 那儿挖走。”听了麦克斯的话,卡尔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天,被双方都看中的滋 味真美!”麦克斯仍然怒气未消,紧皱眉头。“别开玩笑,帕里什。我现在就警告 你,离那个笨蛋远点!如果我看见你距他10 码以内,我就一脚把你踢到中国去, 然后再弹回来。”尼克赶紧插嘴说:“消消气,麦克斯。卡尔是知道怎样好自为之 的。 再说,他已经和我们签了约,没有必要再会理会安森。”“他最好这样,”麦 克斯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咕哝着。“如果有什么我不能容忍的话,那就是背叛。你 明白吗,小伙子?”他对卡尔说道。 “是的,先生。当然,先生,”卡尔赶紧回答说。 麦克斯似乎满意了,低头继续看他的报纸。然而,麦克斯大发雷霆之时,玛丽 莎一直在仔细观察卡尔的反应。她注意到,甚至在卡尔对麦克斯的要求唯唯诺诺时, 他眼中也闪动着愤怒和藐视。玛丽莎想起在意大利卡尔占有她的那个晚上,他目光 中明显流露着的也是这样的藐视,不禁暗暗发抖。就在那个可怕的晚上,玛丽莎了 解了卡尔鲜为人知的一面。他并不是一只可以让麦克斯任意塑造的单纯的、彬彬有 礼的小绵羊,而是一个冷酷、刚强、工于心计的人,必要时会不择手段以达到自己 的目的。卡尔是一座活火山,她希望麦克斯别把他逼得太紧。否则,火山一旦爆发, 必将不可收拾。吃完饭,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轻松了。莉碧和玛丽莎马上叫了辆出 租车,直奔卢浮宫。三位男士回房换上网球运动服,约定半小时后在训练场上见。 麦克斯提前10 分钟离开房间,匆匆下楼去大厅找前台服务员。 他拿出一个封口的信封,说道:“首先,我要电汇一些钱到德国去。”“当然 可以,布兰特纳先生。你想汇多少?”“5000 美元吧。”“收款人?”“索妮娅· 施赖尔。地址是戈斯拉尔市东卡尔布大街152 号。”“好的。要附言吗?”麦克斯 想了想,答道:“是的。请附上:‘给亚历山大的额外抚养费,M.B 。’”等服务 员办完手续后,麦克斯又说:“还有,再汇2500 美元到纽约的第一国民银行。” “也要附言吗,布兰特纳先生?”“存到尼古拉斯·沃纳的帐号上,帐号是J4273 。” “好的。我们马上就办。”麦克斯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他感到大大松了一口 气,终于把自己暗中从尼克帐号上挪用的那笔款子给补上了,这样尼克就不会发现 问题了。有了从卡尔身上获得的这笔额外收入,他就能做到每月收支平衡,尤其是 能够承担对亚历山大的抚养义务了。他觉得这5000 美元至少是他欠亚历山大的。 麦克斯出了门,看见卡尔和尼克已经在等他了,于是三人一同前往训练场。 法国网球公开赛的第一轮比赛于星期一上午11 点钟开始。尼克和卡尔以他们 在泥地网球场上的经验,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对赛场不甚适应的对手,赢得了头几场。 其实,在欧洲松软的红泥场地进行网球比赛,需要一定的诀窍。掌握如何在接球击 球时灵活地滑步、充分利用赛场的特点是至关重要的。大多数的欧洲球员都是在这 种场地上成长起来的,很早就掌握了这种技巧。因此,与那些在硬地球场上长大的、 从来没有真正在泥地上训练过的美国选手相比,他们具有很大的优势。 星期六,卡尔这位非种子选手迎战的是第13 号种子选手弗朗西斯科·瓦尔加 斯——本星期他遇到的最强对手。这是一场扣人心弦的典型的底线技术较量。卡尔 拿下了第一盘和第三盘。但比赛进行到关键的第五盘时,瓦尔加斯在技艺与经验方 面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以10—8 最终取胜。 卡尔换好衣服,接受完采访,便回到更衣室,这时麦克斯大步走了进来。“见 鬼,你怎么好端端地输了这场比赛?”他大声质问道。“你有那么多大好的机会, 根本不该输!”卡尔疲惫地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垂头丧气地望着他的球拍。“我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来告诉我——你是我的教练。”麦克斯意识到,卡尔失败后 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决定给他打点气。 多年来的经验表明,对于一个刚刚遭受挫折的选手,晓之以理比严厉的训斥效 果要好得多。 “好啦,”麦克斯说,“我认为你失败的原因是精神太紧张了。当第五盘8 — 8 的时候,瓦尔加斯从心底里坚信自己能赢,而你却没有信心。 我说得对吗,卡尔?”卡尔默默地想了片刻,答道:“是的,我想你说得不错, 我不相信我能一直打好,所以到后来最紧张的关键时刻,反而越来越没把握,本来 能够争取的机会都白白丢失了。我想等他失误,可他没有。很傻,是不是?”“是 傻了点,不过也不算特别傻,”麦克斯说道,狡诈地咧嘴一笑。“别灰心。明年这 个时候,你将成为种子选手;到那时,你会像瓦尔加斯打败你一样去打败别人的。” “但愿你说得不错,”卡尔边说边收好东西朝门口走去。“要记住,”麦克斯又补 充道,“只要你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失败未尝不是件好事。”“玛丽莎,我回来了。 你在吗?”莉碧一进屋就喊道。“我正在洗照片,马上就出来,”卫生间传出闷闷 的回答声。莉碧把公文箱往红木茶几上一放,便一下子倒在长毛绒沙发上,踢掉高 跟鞋,舒了口气。茶几上有一叠玛丽莎才冲洗完的照片,她便拿起来细细观看。她 发现玛丽莎摄影中所捕捉到的法国网球公开赛的某些特点与她用文字想描绘的居然 不谋而合,心中十分高兴。她的文章配上玛丽莎拍摄的照片,显然相得益彰。尽管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合作,但莉碧确信她们俩已成为最佳拍档了。玛丽莎从卫生间出 来,看见莉碧手里拿着这些照片,不禁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她知道照片拍得不错, 但不能肯定是否符合莉碧一贯的高标准。 “那只是第一卷,”玛丽莎忙说。“如果你一张都看不中的话,还有一些我正 在冲洗呢。”莉碧抬头望着玛丽莎,高兴地笑了。“看不中?别开玩笑了。这些照 片棒极了!”“真的?”“当然是真的,”莉碧强调道。“放松点,玛丽莎,你干 得很出色!”玛丽莎对莉碧感激地笑笑,问道:“今天对大赛总裁的采访怎么样?” “很成功。我记下了一些很有趣的话,肯定会大有写头的。”这时,一阵敲门声打 断了她们的谈话。莉碧一开门,见是尼克,顿时笑容满面。 “嗨,宝贝儿,”他调皮地说,“今晚是周末,我准备去逛逛。想跟我一起去 吗?”莉碧笑着用拳头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你疯了,尼古拉斯。”“是为你才疯 的,”尼克说着一把抱住她,低头在她的脖子上吻起来。 莉碧轻轻拍着尼克的肩膀,笑道:“别太过分了,亲爱的,这里还有人呢!” 尼克抬起头,正碰上玛丽莎含笑而赞许的目光。 “别管我,你们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今晚我反正是卖给暗室了,”玛丽莎说 着便向卫生间走去。 “等等,玛丽莎,”尼克忙说。“我本来想,今晚我们三人可以一块儿去吃晚 饭的。”“恐怕刚才你脑子里还没想到三个人一起去吧,”玛丽莎打趣道。 “你们俩走吧!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干呢。”“哦,好了,玛丽莎,我们真的希 望你一块儿去,”莉碧也说道。 “最近你工作太辛苦了,放松一个晚上对你会大有好处的。”玛丽莎摇摇头说 :“不了,谢谢。我真的不太饿,吃了也是浪费。”莉碧皱起了眉头。“我真不明 白,这星期以来你吃得那么少,居然还能撑得住。”“你不舒服吗,宝贝儿?”尼 克关切地问道。 听见尼克叫她“宝贝儿”,玛丽莎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 上,卡尔带着嘲弄的口吻也这样叫过她。她转过身去,摆弄着那些照片。“我很好, 真的。现在你们俩是不是可以走了,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尼克用询问的目光看 看莉碧,而她也不解地耸耸肩膀。他指指卫生间的门,朝莉碧使了个眼色,她便会 意地对玛丽莎说:“好吧,让我进去化一下妆,我们就走。”尼克朝玛丽莎走过去, 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怎么了,玛丽莎,出了什么事?”“没事儿,”玛丽莎忙说。 她想挣脱开,但却被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尼克把她的脸扳过来,柔声说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玛 丽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尼克的;一旦她透露一丁点,全部丑事 就会抖出来,这势必会影响每个人的生活,尤其是麦克斯的生活。望着尼克疑惑的 眼睛,玛丽莎抑制住道出真相的冲动,回答说:“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不过, 我真的挺好。”“可你看上去并不挺好,”尼克坚持道。“我们好几个星期都没好 好谈过了。每次我一接近你,你就躲开了。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请告诉我。” 玛丽莎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她一下子扑进尼克的怀里,尼克紧紧地抱着她。 “不,你当然没有,尼克。不是你。”尼克抚慰地摸着玛丽莎的头发,过了一 会儿又说:“也不是卡尔,对吗?”一听到卡尔的名字,玛丽莎立刻不自觉地僵住 了。尽管她想隐瞒,但她的反应还是给了尼克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么,是卡尔。是他让你这么难过的。”玛丽莎望着尼克,以为他不知从哪 儿知道了她被强奸的事,一时感到很害怕。但从他后来的话语之中,她明白他并不 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我早知道同卡尔合作会引起你这么大的不快,我是决不会同意的。”玛 丽莎恢复了镇定,说道:“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试图取代你,我心里感到很不好 受。”“我知道,我也不好受,可这是生活。我们只能接受它,继续干下去。我决 心不让这事改变我的整个生活。我要继续干我的网球事业,在剩下的这几年中竭尽 全力。”“我知道你是对的,尼克,可是——”“没什么可是,宝贝儿。我不想让 你再为我担心了。我已经接受了卡尔,现在你也该接受他。”虽然玛丽莎知道自己 是永远也不可能接受卡尔的,但为了避免再引起猜疑,她只得答应尼克。 “还有一点,”尼克笑着补充说,“从现在起,如果你碰到什么问题,我要你 来找我。好朋友就该派这个用处嘛。”“好的,”玛丽莎说道,对他也报以微笑。 莉碧走出卫生间,发现气氛已经缓和,不禁大大松了口气。“我已经准备好了,” 莉碧对尼克说。 “最后再问一遍,玛丽莎,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尼克问道。 “不,谢谢,”玛丽莎回答说。“你们俩走吧,祝你们玩得痛快。”尼克和莉 碧才走了不一会儿,又响起了敲门声。玛丽莎以为是莉碧忘了什么东西,便打开了 门。当她发现来者竟是卡尔时,笑容顿时从脸上消失了。她毫不犹豫地想把门关上, 而卡尔却似乎料到她会这样做,用脚一下子抵住了门,这样玛丽莎就赶不走他了。 他又把门推开了一点,但玛丽莎不甘示弱地堵在门口。 “别这样,玛丽莎,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你还有脸到这儿来?更别指望我 会听你说什么。”“玛丽莎,求你了,”卡尔心情沉重地说,“我比赛输了,需要 找个人聊聊。”玛丽莎对卡尔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你是想让我同情你吗?我看, 你失去的比网球场上的失败要多得多了。”“唉,玛丽莎,别这样说。你不明白,” 卡尔说道,目光由于痛苦而黯淡下来。 “哼,我很明白,”玛丽莎激烈地打断了他。“你三星期前强奸了我,现在却 要我原谅你,忘掉这一切。我告诉你,卡尔·帕里什,我不会忘记,也永远不会原 谅你对我所做的事!”卡尔对她的怒火感到吃惊,窘迫地说:“好吧,我并不奢望 你这么快就忘掉它。不过,在我看来,你似乎开始有点原谅我了……”“别做梦了, 蠢货,”玛丽莎鄙夷地对他嘘道。“我那只是演戏罢了。我装作接受你全是为了麦 克斯叔叔的缘故。他异想天开,竟想要把你培养成第二个尼克·沃纳。哈!真是荒 谬!其实,无论场内场外,你是永远都无法和尼克相比的。”面对玛丽莎的奚落, 卡尔退缩了,但这次他总算控制住了自己。 “我知道我深深伤害了你,玛丽莎。如果有什么能够弥补我那天晚上对你所做 的事,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可是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只是对你说,我深深地爱你。 那天晚上,我一定疯了,因为爱你,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才伤害了你。对不起, 玛丽莎,真对不起,”卡尔强忍住泪水咕哝道。他猛地转过身,急忙回到自己的房 间里去。玛丽莎默默地关上门,颤抖着靠在门上。卡尔对她爱的表白同他的粗暴行 为一样令她害怕,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卡尔那复杂的性格。一会儿他粗暴狂躁,随心 所欲;一会儿他又变得冷静、敏感,甚至心甘情愿地把她置于他自己之上。 既然他如此善变,弄不清他到底属于哪种性格,她又怎么知道该如何对付他呢? 服务台的值班员递给麦克斯一封信,他一眼就认出了是索妮娅的笔迹。“还有 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布兰特纳先生?”“噢,有的。麻烦你去餐厅给我叫一份上好 的牛排,要嫩点的,再来点烤土豆、酸牛奶,送到我房里来。”他给了小伙子一大 笔小费,便径直走向电梯。麦克斯摸弄着他的打火机,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真是 漫长乏味的一天!卡尔的失败给麦克斯出了难题,他只好把晚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 了与那些赞助商们的周旋上。他试图使他们相信卡尔确实是块前10 名的料,他们 在卡尔身上投资是值得的。要说服这些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他觉得他已经 为几份重要的赞助合同的签订打下了基础。而此刻,他的全部思想都集中到了这封 信——索妮娅的来信上。他已经好多年没收到她的信了,希望不是出了什么事。他 回到房间,倒了杯他爱喝的马丁尼酒,咽下一大口,又点了支烟,这才把信拆开。 马克西米利安: 很久没给你写信了。以前你寄支票来,从不问及亚历山大,因此我不知道你是 否还关心他。然而,这个月你很慷慨,寄来的钱超过了你应付的月抚养费,所以, 我决定把他的治疗状况告诉你。 我们的儿子正在康复,情况令人满意。疗养院的医生没有改变原先的估测,认 为他的精神状态不会再有好转。亚历山大已经是21 岁的成人了,但心智只相当于 5岁的儿童。我想,这将是永远难以改变的事实了。不过,请放心,他并不感到痛苦。 或许,马克西米利安,这么多年来你见不到儿子真难为你了。但我猜想,你之 所以不与我们通信,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你对他的情况知道得越少, 对见不到也就越无所谓。可你必须相信,这样再好不过了。关于这一点,医生已向 我说过多次。如果你们父子见面,亚历山大就会在感情上依恋你,而你总是四处奔 波,根本不可能给他安定的生活。目前这种安排对我们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祝万事如意。 索妮娅麦克斯深深吸了一口烟。当烟圈从他鼻孔里喷出来时,他感到心中涌起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他猛地把信揉成一团,往废纸篓扔去。他大步走到酒柜前, 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时他发觉刚才那封信并未扔进篓里,而是落在旁边的地板 上。于是,他俯身将它捡起,可当他准备再往篓里扔时,突然犹豫了。 “真他妈的,”他咕哝着,把这封讨厌的信重新又放到桌上。然后,他把信摊 开抹平,小心折好,放进了公文箱。 尼克发现离香榭丽舍大道仅半英里处有一家古雅的法国式小酒店。 他相信,那是他和莉碧度过这个浪漫之夜的绝好去处。于是,他们俩去那儿吃 了一顿可口的晚餐,然后手挽手在这条宽阔的著名大街上散步,尽情浏览着丰富多 彩的巴黎露天市场。他们逛着逛着,看见一个矮小的老妇人正在自豪地展示一些奇 异的珠宝首饰。莉碧似乎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抚摸着其中几条美丽的项链,居然不 忍离去。 忽然,她发现了一个可挂在项链下装相片的小金盒。这小玩意呈椭圆形,镶着 珍珠,周围是别具匠心排列成心形的金丝饰物。莉碧惊诧于它的精美,几乎屏住了 呼吸。 “看中了什么吗?”尼克走到她身后问道。 “呵,这小金盒多漂亮!正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那就买下吧,”尼克认 真地说。 “买下?”莉碧笑道。“就靠一个记者的薪水?我想我买不起这么奢侈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把它放回原处,准备离开。尼克又将它捧起来,逗她说:“我说,也 许一个穷记者是买不起,可一个世界级网球明星肯定是买得起的。”“不,尼克,” 莉碧拒绝道。“别误会,我可没有要你为我买的意思。”“我知道你没有,但我想 这么做。”“可是——”“别说了,女士。我来跟她讨价还价,你等着吧!”莉碧 站在一旁,惊奇地看着尼克和那老妇人用法语热烈地交谈,咿哩哇啦地不知说些什 么。直到尼克突然咧嘴一笑,掏出钱包,付给那老妇人一些钱,她才知道成交了。 不一会儿,尼克就将这崭新、美丽的小金盒挂在了她的脖子上。“生日快乐,伊丽 莎白,”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可我的生日两个月前就过了,”莉碧笑道。 “唉,人人都说我总是比别人慢一拍,”尼克顽皮地说。接着,他拉起莉碧的 手,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尼克,你真的不该这么做,”莉碧说道。 “为什么不?我高兴。”“可这一定很贵,”她坚持道。 “别放在心上。”“那让我怎么谢你呢?”尼克突然停下脚步,把莉碧的脸转 过来对着自己。望着她的眼睛,他柔声说:“只要你答应:无论什么时候戴上它, 你都会想起我们俩这个特别的夜晚。”莉碧对尼克莞尔一笑,说道:“你有本事把 每个夜晚都变成特别的夜晚。”她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给了他一 个温柔的吻。 巴黎的夜晚暖洋洋的,他们俩沐浴着灯光,聆听着市音,又继续逛了一会儿。 最后,两人上了尼克的车回旅馆。 “说起来你会觉得有点陈腐,可我还是想说:希望今晚永远不要结束,”当他 们顺着走廊回房间时,莉碧对尼克这样说道。尼克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下,用有力的 臂膀把莉碧整个搂在怀里。“没有必要结束,”他一面说,一面捧起她的脸,久久 地、深情地吻着。 莉碧迎合着,但过了一会儿,她便试图从他那有力的臂膀中挣脱出来。 “尼克,我们不能。”尼克的体内燃烧着欲望,但他耐心地说道:“为什么不 能?我喜欢你,我需要你。我想你对我也一样,是吗?”“是的,”莉碧认真地说。 “可我刚刚结束了一段陷得很深的情缘,现在还没有情绪建立新的关系。”尼克凝 视着她的脸庞,从她的眸子里依稀可见旧日的心灵创伤。“那么,让我们慢慢来吧。 这种关系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决不能让它受到伤害。”他搂着她的腰,把她送到 她的房间门口。当他替她打开房门时,莉碧柔声说道:“谢谢你的理解,尼克。我 无法告诉你这对我有多重要。”尼克轻轻吻着莉碧的嘴唇,微笑着说:“睡个好觉, 亲爱的。”莉碧进了屋,抚摸着那个小金盒,一股幸福的激情顿时涌上心头。她本 来希望玛丽莎还没睡,这样就能和她谈谈今晚的事了。屋里的灯已经熄了,莉碧便 轻手轻脚走向卫生间。当她经过玛丽莎床前时,玛丽莎蠕动了一下,嘴里还低声叫 道:“不,不,请别这样。”莉碧立即明白玛丽莎又在做恶梦了。她坐到玛丽莎的 床边,轻轻摇着她说:“玛丽莎,醒醒。 你只是在做梦!”玛丽莎惊醒了,一下子坐起身来。当她看到莉碧关切的目光 时,她赶紧用双手掩住了脸。莉碧抚慰地捋着玛丽莎的头发,轻声问道:“又做恶 梦了?”玛丽莎默默地点点头。 “一点都记不起来吗?”玛丽莎犹豫了。她明白自己是永远不能告诉莉碧关于 梦的内容的,于是谎称道:“是啊,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每次一醒,梦就消逝得 无影无踪。”“从你的反应来看,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莉碧见玛丽莎没答话, 又敦促说:“不过,你肯定能记起些什么来的。好好想想。梦里有尼克或麦克斯吗?” “不,我想没有。”“那么卡尔呢?他在你梦里吗?”“不,”玛丽莎急忙叫道。 但看到莉碧诧异的神情,她意识到否认得太快了,便马上又接着说:“我告诉过你, 我不记得任何人了。好了,别为我担心。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玛丽莎重又 躺下来。莉碧知道再问也是白问,于是在玛丽莎的面颊上迅速吻了一下,说道: “那好吧,如果需要什么的话,就叫我。”她站起身来,走进卫生间去换上睡袍。 玛丽莎转身侧面躺着,用被子将自己严严裹住,竭力想使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在最近几个星期里,她梦中的那个黑影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今晚,它似乎活生 生地从墙角里冒出来。就在那一刹那,她看见一个男人伸出手来抓她,但还没来得 及看清是谁,莉碧就叫醒了她。一方面,她很感激莉碧及时将她从恶梦中唤醒;另 一方面,她又渴望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想知道他为什么死死缠着她,这样她就可以 解开这个疑团,永远摆脱这个恶梦了。 尼克在星期一他的第四轮比赛中打得很顺手,连续得分,击败了马克·桑普森 ——他一贯的手下败将。然而,接下来星期三的四分之一决赛,他却没能取胜。 埃里克·约翰逊是尼克的老劲敌,曾在今年早些时候德国举行的四分之一决赛中打 败过他。这次,两人拼杀了四盘。约翰逊毕竟年轻力壮,行动敏捷,又一次使得尼 克感到力不从心。最后,约翰逊在第四盘以7 —5 的比分赢得了比赛的胜利。 当天晚上,莉碧和尼克在吃饭的时候聊起了白天的比赛。尼克对待失败的态度 给莉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对此发了一番感慨。 “噢,这事我是这样看的:我并不是四分之一决赛的种子选手,能打进四分之 一决赛,我已经相当满意了。”他喝下一大口啤酒,打量了莉碧片刻,对她露出了 令人极为舒心的微笑,说道:“输球的事倒没什么,可让我难过的是,将有两个星 期见不到你了。”莉碧笑了,对他的话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以后的两个星期,我 和玛丽莎在纽约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在飞回来报道下次的温布尔顿锦标赛之前,先 得把这次法国公开赛的报道整理出来。所以,我肯定时间会很快过去的。”“也许 你觉得快,可我不,”尼克抱怨说,同时抓住她的手。“我会想你的。”“我看麦 克斯会在蒙特卡洛加紧训练你和卡尔,到时候恐怕你连想我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可能。近来,你在我心目中似乎越来越重要了。”尼克把莉碧的手拉到唇边, 轻轻吻着。他深情的目光告诉莉碧,无论何时只要她肯接受,尼克便将属于她。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