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温布尔顿 望着车外不断敲打着窗玻璃的雨点,玛丽莎叹了口气,把头靠在车窗上。她的 心情糟透了,就像拥挤的伦敦街道上空低垂的乌云一般阴郁。 “别没精打采的,振作一点!”她暗暗地责骂自己道。“你现在是在伦敦,一 个你从未到过的地方——你该兴奋才对。你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纽约到伦敦 10 小时的飞行太漫长、太乏味了;也许是因为后座上尼克和莉碧像一对情侣在忘 情地说笑,令她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和凄凉;也许是因为又要见到该死的卡尔了,而 且,她非但不能在麦克斯或尼克面前显露对他的厌恶和痛恨,反而得继续装作与他 相处得还不错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别再想了,”玛丽莎对自己严厉地说道。 “全是些无端的猜测。我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折磨自己了。”突然,麦克斯握 住玛丽莎的手,把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抬起头,望着坐在前面的麦克斯。“你 怎么不说话,宝贝儿?”“我不知道。大概是路上累了吧。”麦克斯对玛丽莎笑笑。 “吃一顿热饭,再美美睡一个晚上,时差症很快就会好的。”“我当然希望这样,” 玛丽莎答道,“因为温布尔顿网球赛明天就要开始了,我和莉碧还有许多事要干。 对了,你看过比赛名单了吗?尼克怎么样?”麦克斯皱了皱眉头。“尼克是第12 号种子选手,而卡尔还不是种子选手。从他们俩的情形来看,能通过第一轮比赛就 算运气了。”“哎呀,麦克斯叔叔,可别这么说。”“见鬼,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事实如此嘛!你知道,泥地网球手在温布尔顿的草地上是打不好的。我有时在想, 我们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来参加这次比赛!”“是因为温布尔顿的网球传统,”玛丽 莎回答说。“我想,任何人只要有机会参加温布尔顿的网球赛,都会感到激动和自 豪的。”“网球传统?——呸!如果你名落孙山,即使参加过,又算个屁!”红灯 亮了,麦克斯急忙刹住车。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他边上,他无意中向这辆车里瞥了 一眼。他注意到后座上只有一名乘客,是个矮小、瘦削的男人,半张脸被一顶黑色 的大软呢帽遮住了。麦克斯突然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便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清楚。可 偏不凑巧,绿灯亮了,出租车向前冲去,一下子就汇入了浩瀚的车流之中。跟在麦 克斯汽车后面的司机不耐烦了,按着喇叭提醒他朝前行驶。玛丽莎看出了麦克斯的 表情变化,好奇地问:“你认得出租车里的那个人吗,麦克斯叔叔?”“噢,我想 很早以前就认得他了,不过也许我看错了。”麦克斯希望是他看错了。他上回看到 这个人已是17 年前的事了。17 年前,一场灾难无情地降临在他和他所爱的每一 个人的身上。 星期一依旧下了一天蒙蒙细雨,有几场比赛只好延期举行。然而,星期二早晨, 太阳冲出云层,普照大地,把伦敦的寒冷空气也照得暖和起来。 莉碧和玛丽莎忙里偷闲,来到了第12 号场地;尼克的第一轮比赛将在这儿举 行。她们俩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对伦敦的初步印象,但当尼克和他的对手开始走进赛 场时,莉碧便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了。尼克的目光也在观众中搜寻着;一见 莉碧,他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这一切都被玛丽莎看在眼里,她觉得十分有趣。再 看看莉碧,她正朝尼克报以会心的微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玛丽莎轻轻吹了声口 哨,说道:“尼克看上去像个坠入情网的男人。”一丝爱意悄悄爬上了莉碧的脸庞, 但她马上坚定地回答说:“别开玩笑了。尼克对我说过多次,网球才是他唯一的爱。 为什么你认为他变了?”“哦,得了。你又不是瞎子,还看不出他这几个月来的变 化吗?”玛丽莎说道。“我了解尼克,我能看出来。他对你是非常认真的。”莉碧 不快地摇了摇头。在玛丽莎目光的逼视下,她再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了。“嗯,也 许他是认真的,可这一切对我来说太快了。尼克要我现在答应他,可我还没这个心 理准备呢。”玛丽莎看出莉碧的困惑,立刻猜到了原因。“还是因为你和伊斯特兰 参议员的事吧?你告诉过尼克吗?”“噢,我告诉他,我刚跟一个男人分手。不过, 具体情况还没说。”“那你也没把你要去华盛顿的事告诉他?”“没有,我想找个 适当的时候,”莉碧答道。“如果尼克知道我要花那么多时间去报道一个刚刚分手 的旧情人,不知反应会怎么样。”“他不会高兴的。”“我知道,可我又有什么办 法呢?”莉碧叹息道。“采访这次大会的事在我和杰克分手以前就定下来了,现在 总不能说退出就退出吧!再说,真要退出我还不愿意呢!是我帮助杰克制定了印第 安纳州的禁毒方案,我们为这项计划辛苦了好几个月。现在,他的努力得到了总统 的赞赏,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玛丽莎锐利的目光久久停在莉碧的脸上,然 后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还爱着杰克吗?”“不,但我不能否认我对他留有几分 感情。我们毕竟在一起生活过将近两年的时光,而且差一点就订婚了。这样的感情 是无法轻易割舍的。”“那尼克是怎么打进来的呢?”“这也是我最近一直在问自 己的问题。尼克对我来说,是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惊喜。我对他的感情甚至比以前对 杰克的还要深得多,为此我感到很害怕。”“为什么?”玛丽莎问道。“为什么爱 尼克会让你感到害怕呢?他是个很好的男人,爱你又爱得那么疯狂,你该觉得幸运 才是呀!”“我知道,”莉碧承认道。“可是,我在尼克身上看到了一些性格特点, 而正是这些同样的性格特点迫使我离开了杰克。”“但尼克决不会像参议员那样大 男子主义的,他不会干涉你的事业。”莉碧怀疑地扬扬眉毛。“那很难说。杰克要 我放弃事业,变成一位专职的参议员夫人。我想,尼克有同样的要求也不是不可思 议的。”莉碧打住话头,看着尼克做完热身运动。“过去我没有为杰克放弃我的事 业,现在我同样也不会为尼克放弃它的。”星期三吃晚饭的时候,麦克斯和卡尔在 讨论卡尔在第二轮比赛中的失利。尼克和莉碧一起出门了,玛丽莎则在自己屋里冲 洗照片,这就给了麦克斯和卡尔一个极好的机会分析研究一下失利的原因。 “这次比赛我对你的期望并不高,可是,见鬼,卡尔,你怎么会连那个家伙都 赢不了?为什么不按我教你的方法去打?”麦克斯责怪道。 “我不喜欢打网前球,”卡尔辩解说。“我不习惯那种打法。你知道,我是一 贯打底线球的。你总不能强人所难吧。”“那好,我告诉你,这样你将永远不会进 步。难道你希望这样吗?”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说,如果你希望这样, 还要我这个教练干吗?”麦克斯继续说道。 卡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回答说:“你知道我需要你做我的教练。”“好, 那你就得听我的。毕竟,我干这行比你多几年经验。”麦克斯对卡尔笑笑,又继续 说下去。“你先天条件不错,但也得努力发掘利用才行。目前看来,你打底线球比 打网前球赢的把握大一些,但从长远来看,按我的方法对你的发展更有利,你会成 为更好的全能网球选手的。”“好的,麦克斯,我明白了。下次我会努力照你说的 做,即使我认为你的办法难以奏效。”“这条老狗在干什么,卡尔?他想改变你的 打法吗?”随着一个粗哑的带挑衅口气的声音,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包厢的角落。 麦克斯转过身,怒视着安森·斯奈德克尔。“见鬼,你来这儿干什么,斯奈德克尔? 你是不是每次比赛都跟着我们?”“别臭美了,麦克斯老弟。我只是在这儿物 色新的培养对象。”他转向卡尔,接着说道:“我看了你今天的比赛,小伙子。如 果麦克斯就是这么教你打网球的,我想你还不如跟着我呢。”卡尔直视安森的眼睛, 不甘示弱地说:“等着瞧吧,安森。到了明年的温布尔顿锦标赛,你会收回这句话 的。”安森嘲讽地大笑起来。“我说,麦克斯,卡尔跟着你,别的没学会,倒是学 会了自我标榜。”说完他掉头就走了。 卡尔与麦克斯对视了片刻。接着,麦克斯举起酒杯,对卡尔咧嘴一笑,致意道 :“敬你一杯,卡尔。我没想到你有胆量顶撞斯奈德克尔。”卡尔一饮而尽,对麦 克斯得意地笑笑。“如果我被逼急了,什么你没想到的事我都能干出来。”门卫为 一个矮小的男人打开了沉重的镀金大门,那人一头冲进旅馆。他停下来抖抖伞上的 雨水,然后小心地收好放进伞套里。在收伞时,他透过窗子向昏暗的餐厅里扫了一 眼,很快便发现了一边吃饭一边侃侃而谈的麦克斯和一个年轻人。 机会来了。正好麦克斯现在有事,也许他可以找玛丽莎单独见见面了。他摘下 软呢帽子,快步走进电梯。当他顺着走廊去401 房间时,他的心一直在狂跳不止。 为了使自己镇定些,他在一个饮水龙头旁驻足,喝了一口水,把两星期前索妮娅所 说的又琢磨了一遍。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能相信她吗?从他最后一次见到索妮娅以来,她有了很大的改变,不知是否 还可以相信她。然而,索妮娅骗他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耸耸肩膀,似乎抖掉了他所有的疑虑,强迫自己朝前走去。他深深吸了一口 气,便开始敲门。他听见门内传来了保险链被拉上的响声,接着门开了一道缝。 “有事吗?”玛丽莎迟疑地问道。 “你好,玛丽莎,”这人笑着回答说。“你可能不认得我了,是吗?”玛丽莎 把门开大了一点,望着这位陌生人。“是有点面熟。不过,很抱歉,我想不起你是 谁。”他从容地笑道:“是啊,这不奇怪,我们已经有17 年没见面了。我是阿恩· 维伦坎普,你父亲的兄弟。”“哦,我的天,是阿恩叔叔!”她立即合上门,抽下保 险链,一下子把门打开。“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快请进。”阿恩随玛丽莎进 了屋,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你以前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玛丽莎,现在长 成个大美人了。我看,你有许多地方很像你妈妈。”玛丽莎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了 淡淡的红晕。“听你这么说真让人高兴。我多希望自己能多记得一些我妈妈的事, 还有我爸爸。”“是啊,他们俩那么年轻就双双去世,太悲惨了,”阿恩附和道。 “紧接着你也走了,从此杳无音信。为什么,阿恩叔叔?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阿恩目不转睛地瞧着玛丽莎说:“麦克斯没向你作过任何解释吗?”“没有。一提 到此事,总会惹他烦恼。看来还是不提的好。”“你父母去世那年,发生了许多事 情。也许麦克斯说得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阿恩握住玛丽莎的手,接着说道, “不过,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以前的事。玛丽莎,有一件事我需要同你谈谈。”这 时,门开了,尼克和莉碧一面走进来,一面为刚才的一个笑话开怀大笑。当他们俩 发现玛丽莎和一个陌生人坐在一起时,猛地停住脚步,用期待的目光望着玛丽莎。 玛丽莎赶紧站起来,把他们拉进屋,说道:“呵,你们俩回来了,我真高兴。 我要你们见一个人。”阿恩站起身来。尽管他心里极不乐意被他们打断了谈话,但 他还是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阿恩叔叔,这两位是尼克·沃纳和莉碧·金凯德。尼克,莉碧,这是我叔叔 阿恩·维伦坎普,”玛丽莎微笑着介绍道。阿恩对莉碧笑笑,向尼克伸出手来说: “你一定就是马克西米利安的那位高徒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的名气可不小啊!” “彼此彼此,”尼克冷冰冰地回答说。 阿恩发出一阵干笑,说道:“噢,我明白了,麦克斯肯定和你常常谈起我。” “正相反,麦克斯极少提到你,”尼克回答说。“不过,人人都知道你们俩不和。” “很遗憾,你说得不错,”阿恩承认道。 “好了,既然你来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玛丽莎高兴地说。 “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阿恩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可是,亲爱的玛丽 莎,我这次来是为了你我能进一步互相了解。我们俩能一起吃顿饭吗?”“我很乐 意。可这两天我的工作排得满满的,好在这个周末我能有点空余的时间。”“很好,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阿恩在玛丽莎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冲尼克和莉碧点点头, 接着快步走出门去。 星期四早晨,他们五人一起在旅馆的餐厅里吃早饭。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 样子。 “如果下雨的话,尼克,你今天的比赛就得延期了,”麦克斯一面浏览着晨报, 一面说道。 “是啊,希望雨别落下来,这样今天就能打成几场比赛。否则,下星期我可真 要超负荷运转了。”“不过,如果他们能装上灯举行夜间比赛的话,我们就不用这 么担心下雨了。”尼克噗嗤一笑。”要想这些古板的英国佬打破传统为比赛装灯的 话,除非地狱先结成冰。”“这些狗屁传统简直是烦透了,”麦克斯的牢骚脱口而 出。“它只会给每个参赛者带来许多麻烦。真见鬼,记得1968 年,我和弗里茨在 这儿参加双打和单打时,雨也是下个不停,害得我们后来一天连打了4 场球。” “显然,这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因为那年你们俩夺得了双打冠军,”卡尔插话道。 麦克斯转过头,惊讶地望着卡尔。“没想到你对我的情况知道得还不少呢,小 伙子。”卡尔脸微微一红,说道:“嗯,以前跟着安森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许多 你们过去的事。”“嗨,对了,麦克斯,”尼克插进来说,“阿恩在这儿又露面了, 你怎么看?”麦克斯朝尼克晃着他那结实的身躯,粗声粗气地问:“你究竟在说什 么?”尼克迅速瞥了玛丽莎一眼,带着责备的口气说:“你还没告诉他吗?”“告 诉我什么?”麦克斯问道。 玛丽莎迟疑了片刻,说道:“阿恩叔叔来伦敦了。昨晚他到我房间里来看过我。” 麦克斯的思绪立刻回到了抵达伦敦的第一天。当时,他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出租车里 的那个人是阿恩。而现在,阿恩果然又出现在玛丽莎的生活里了。原先的预感得到 了证实,麦克斯顿时如五雷轰顶,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来。他摸出一支烟,哆哆嗦 嗦地用打火机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最后,麦克斯用克制的声音说:“玛丽莎, 我告诉你不知多少次了,别跟那个人有任何来往。如果下次他再来的话,马上通知 我,我来收拾他。”“哦,麦克斯叔叔,别不近情理。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毕竟还 是我叔叔嘛。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什么过节,可这一切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 根本不了解情况。”“好啊,那告诉我呀?”玛丽莎毫不示弱地对麦克斯说道。麦 克斯掐灭香烟,看看桌边的其他三人,目光又回到玛丽莎脸上,严峻地说: “此时此地讨论这个问题不合适。但请你相信我的判断,别再见那个人了。” 接着他转向尼克,突然说道:“我们得去准备比赛了。走吧!”说完,麦克斯站起 身来,把餐巾一扔,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尼克耸耸肩膀,轻轻吻了吻莉碧的脸颊, 跟在麦克斯后面出去了。“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尔问玛丽莎。 “唉,我也不知道。自我记事起,麦克斯叔叔和阿恩叔叔之间就有了某种仇怨。 每次我一问麦克斯叔叔这事,他总是这么回答我。安森向你说起过什么吗?”卡尔 点点头说:“我只知道,多年以前他们三个和你父亲是最要好的朋友。后来,显然 是出了什么事才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安森从来没向我透露过是什么事。”玛 丽莎望着莉碧说道:“你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吗?四个大男人像不懂事的孩子般互 相赌气。很可能开头只是一些小矛盾,后来却越闹越大,弄得不可收拾。”莉碧也 不解地望着玛丽莎,轻轻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清楚,玛丽莎。不过,根据我 对麦克斯的那点了解来看,他生那么大的气一定有什么事比这严重得多。你能肯定 这些事与你父母的死没有关系吗,玛丽莎?我肯定当时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烦躁, 争吵一触即发。”玛丽莎耸耸肩,卡尔马上接过话头说:“是啊,就在玛丽莎父母 刚死不久,他们的友情就破裂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卡尔?”玛丽莎警觉地问 道。“你肯定你没对我们保留什么?”“没有,没有,”卡尔否认道。“大概是安 森无意中向我提到过这件事。我知道的真的不比你们多。”“不过,如果他们三人 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话,我想问题不会解决不了的,”玛丽莎说。“实际上我已经想 到一个主意,对呀,看来是个绝妙的主意。我们把他们三个人约到一块儿吃饭,怎 么样?”“你在开玩笑吧,玛丽莎,”莉碧说道。“你好好想想,麦克斯是决不会 答应的。”玛丽莎沉思了片刻,又说:“好,那就事先不告诉他,你们看怎么样? 其实,他们三个人事先都不必知道这个安排。我分别请麦克斯叔叔和阿恩叔叔星期 六和我一起吃饭。卡尔,你去请安森。”“哟,我可说不准,玛丽莎,”卡尔推辞 道。“我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卡尔说得对,”莉碧说。“你根本就不 了解他们之间的事。记住麦克斯的话,也许你还是不卷进去为好。”“哎呀,别太 危言耸听了,莉碧。”说完,玛丽莎又向卡尔请求道: “求你了,卡尔,这事对我太重要了。”卡尔叹了口气,温柔地望着玛丽莎说 :“好吧,如果你真的要我这么做,我去。”玛丽莎对他报以微笑,说道:“太好 了。那我们就约他们三个人星期六晚上7 点在旅馆餐厅会面。我肯定这将是他们永 远难忘的一夜!”尼克在雨落下之前打完了第二轮比赛,轻而易举地分别以6 —1 、 6—2、6 —0 的比分击败了一名年轻的德国选手。麦克斯感到欣慰,至少有一个徒 弟是争气的。很显然,尼克对自己的个人生活十分满意,把轻松愉快的心情带进了 网球场,为他赢得比赛助了一臂之力。 麦克斯通常不赞成自己的徒弟对女人动真情,害怕他们会因此而分散精力。然 而,尼克与莉碧的关系却给尼克的网球事业注入了新的生机,这一点麦克斯不得不 承认。尼克的网球生涯已经夕阳西下,在这最后一个阶段里,不管是任何人、任何 事,只要能增加他的赢球机会,麦克斯都没意见。毕竟,尼克赢得的钱越多,麦克 斯分到的那一份也就越多。 况且,钱对于捉襟见肘的麦克斯来说是永远不会嫌多的。 在教练室里,麦克斯看见尼克正在做赛后按摩。他上前在尼克的光脊梁上重重 地拍了一下,然后叉开两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你今天打得棒极了,尼 克。如果保持这个水平,你会很容易进入四分之一决赛,甚至半决赛的。”尼克笑 着说:“不是所有的比赛都会像今天这么顺利的。我总不会每次都遇到第一回参加 大赛、还没上场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17 岁的小家伙吧!”麦克斯咯咯地笑起来 了,点上一支烟。“是啊,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怯场的新手了。那个瘦长的小伙子使 我想起了弗里茨,好像全是腿,没身子似的。我告诉过你他第一次参加温布尔顿网 球赛的事吗?当时他紧张得要命,我坐在第10 排都能听见他腿抖的声音。”尼克 噗嗤一笑。“是吗?那样的话,弗里茨倒是与你们其他三个人不大相同了。我听说, 你、安森和阿恩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影响自己的比赛情绪的。”麦克斯 的脸忽地沉了下来。他咆哮道:“别提那畜生的名字。我简直不相信,过了这么多 年他居然还敢来露面!如果我知道他在哪儿,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你还是别知道他在哪儿的好,”尼克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恨不得把 他给杀了!”“那也是他活该,”麦克斯咕哝道,深深吸了一口烟。“好家伙,你 们这些老顽固当时一定吵得很凶。都这么多年了,仇还这么深。”“我永远不会原 谅这两个人对我们做过的事,”麦克斯怒吼道。“他们曾经毁了我的生活,现在, 我决不能坐视他们再来害我。”经过一天漫长而紧张的采访和摄影,莉碧和玛丽莎 很高兴能在她们的房间里度过一个安静的晚上,完成关于温布尔顿网球赛的第一篇 报道的定稿。干完活已近午夜,因为太累了,两人都很快进入了梦乡。黎明时分, 玛丽莎的恶梦又开始了。梦境都和以前一样:舞步和柔情刹那间变成了奔逃和恐惧。 接着,那个黑影出现了,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影子,一步一步逼近玛丽莎。 他那双魔爪向她抓来,要揪住她、撕扯她的衣服。玛丽莎惊恐地挣扎着往后退,意 识到这个人要伤害她。当那人恶狠狠地向她压过来时,玛丽莎猛地抬起头,竭力想 看清他的脸。他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吓得尖叫起来:“妈妈,妈妈……” 玛丽莎突然惊醒过来,发觉自己在恐惧中紧握拳头,身体僵直。那张脸,这回她终 于看清了那张脸!然而,这却使她越发害怕和不安了,因为那个黑影竟然是阿恩· 维伦坎普! 玛丽莎把她的珍珠项链戴在脖子上时,双手颤抖不已。她看了看钟,才6 点, 离她去接麦克斯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呢。她开始重新考虑为这三个人安排星期六晚 上会面的事了。开头,她觉得这似乎是个好主意,但自从星期四认出了恶梦中的黑 影是阿恩后,她便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听从麦克斯的警告而离阿恩远点了。 昨天,她还为阿恩在她恶梦中出现轻易找到了一个说得通的理由。 毕竟他刚刚在她的生活中重现,显然她在潜意识里一直想着他,所以梦中有他 也是很自然的。虽然这种解释有点牵强,但至少玛丽莎能这样说服自己。要说她的 阿恩叔叔会伤害她,这毕竟是难以想象的。 而现在,随着他们三人会面时间的临近,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听麦克斯的话了。 他并不是一个言过其实的人,也很少无端诋毁他人。他对阿恩的看法一定是正确的, 如果当初听他的话就好了。 “别胡思乱想了,”玛丽莎责骂自己道,“你真不开窍。世上无难事,只怕有 心人。你把他们三个人聚到一块儿,给他们一个机会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尽释前嫌, 重续多年的友情,这没有什么不对呀!”玛丽莎梳妆完毕,抓起她的小包,径直朝 麦克斯的房间走去。她敲了敲门,发现门是半开着的,于是探进头去。麦克斯正在 打电话,招手叫她进去。玛丽莎进屋,在麦克斯办公桌对面的粗呢沙发上坐了下来。 麦克斯身穿黑色的细条子西服和雪白的衬衫,又配上一条红色真丝领带和红丝 帕,看上去十分潇洒。玛丽莎惊奇地发现他那一头浓密、整齐的黑发中已经出现了 花白。然而,在她看来,这反而使麦克斯更具魅力。 麦克斯一直都在四处奔波,辛苦忙碌;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早就未老先衰了。 但他却有办法让自己的生活方式有益健康,看上去总是那么年轻、俊美、朝气蓬勃。 麦克斯挂上电话,轻轻吹了声口哨。“宝贝儿,你今晚美极了。我们一起出去吃晚 饭,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希望晚餐结束时,你也能像现在一样高兴,”玛丽莎 答道。“你是什么意思,姑娘?”“噢,没什么。来吧,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 出发吧,”玛丽莎一边说着,一边拽起麦克斯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我已经在餐厅预定了阳台上的桌子,麦克斯叔叔。你总有那么多的朋友,连 吃饭也不得安宁,所以我想这样也许会让你清静一会儿。”“你今晚想得真是太周 到了,不是吗?”麦克斯笑道。两人到了餐厅,侍者领班将他们领到了预订的位子。 麦克斯照例为自己要了一杯马丁尼酒,而为玛丽莎要了一杯葡萄酒。然后,两人便 开始谈论关于玛丽莎报道温布尔顿网球赛的工作情况。阿恩刚刚到达餐厅大堂,正 在等着侍者引路。这时,安森和卡尔也进来了。两个老家伙一打照面顿时惊呆了, 仿佛时光又倒转到17 年前,他们俩立刻想起了在弗里茨和奥尔加夫妇墓前的最后 一次会面。 安森先发话了:“见鬼,你来这儿干什么?”“得了,得了,难道你就这样问 候一个17 年未见面的朋友吗?”阿恩冷笑道。 “朋友?狗屁!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你现在还活着,算你运气。”阿恩发出 一阵讥讽的笑声。“看来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种盛气凌人的讨厌样子。 不过,我曾经一度治过你的坏脾气,不是吗?”“好啊,你这个臭……”安森咆哮 着向阿恩扑过去。卡尔见状立即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好了,好了,先生们,”他息事宁人地说,“别忘了我们是在公共餐厅里。” “见鬼,你是谁?”阿恩气势汹汹地问道。 “我是卡尔·帕里什。”阿恩瞧瞧卡尔。“噢,对了,原来是马克西米利安新 收养的一条小走狗。”卡尔两眼闪着怒火,冷冷地回敬道:“我不是任何人的走狗。” 就在这时,侍者领班过来了,听了他们的名字后说:“噢,你们都到了,维伦坎普 预订的桌子在那边。”“你一定弄错了,”安森说道,并看看卡尔。“应该有为斯 奈德克尔预订的桌子。”“没错。先生们,请跟我来,”他不容置疑地说。 “这里到底在搞什么鬼?”阿恩向卡尔厉声问道。 卡尔诡秘地一笑。“跟这个人走,然后你可以去问问你那可爱的小侄女。” “玛丽莎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哎呀,你还不知道?今晚这次盛大的聚会全是她 一手策划的。”“我不想呆在这儿听你的鬼话,”安森咆哮道。他刚转身想离开, 卡尔铁钳般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哦,你得好好呆着。既然我答应玛丽莎把你带到,就一定不能食言。快走吧!” 由于卡尔挡住了道,他们俩别无选择,只得跟着领班拾级来到阳台上。 玛丽莎是面对台阶坐着的,一见到他们三人,便立即起身将他们拉了进去。 麦克斯从椅子上转过身来,见状顿时目瞪口呆,默默地怒视着来者,脸都气白 了。过了片刻,他又面无表情地望望玛丽莎,那冰冷的目光使原本沉着而坚定的玛 丽莎一下子慌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玛丽莎?”麦克斯站起身来厉声问道。玛丽莎使劲咽了口唾 沫,结结巴巴地说:“噢,麦克斯叔叔,我知道你们三人过去曾是好朋友,后来由 于发生了一些事,才分道扬镳的。所以我想,要是我能把你们约在一起好好聊聊, 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正好现在你们三人都在这个城市里,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够了!”麦克斯怒吼道。“你这个天真的傻姑娘,真是多管闲事。 我曾警告过你别插手,可我早该料到你是不会不来掺和的!”玛丽莎窘红了脸, 几乎要掉下泪来。卡尔上前搂住她,厉声说:“别冲她吼叫。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助你们三人把话谈开,重归于好。她没想到,麦克斯,你 遇到麻烦居然只会逃避,真是个懦夫!”卡尔望着玛丽莎说道: “来吧,宝贝儿,我们走。让这三个傻瓜有本事自己去解决问题吧!”还没等 有人答话,卡尔就拉起玛丽莎的手,带她走下了台阶。阿恩顿时扯开嗓门,大笑不 止。他在桌旁坐下,说道:“我说,看来你还没完全把卡尔驯服,麦克斯。刚才我 还骂他是你新收养的一条小走狗呢! 可这回他用行动证明我错了。”“这小伙子还得调教,”麦克斯冷冷地说。 “但你也同样需要调教。 还记得我对你的警告吗?如果你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哦,行了,麦克斯,那都是17 年前的事了。你该不会认为我到现在还怕你的威 胁吧?再说,我这次来是有极充分的理由的。”“那就说来听听,”麦克斯厉声说 道。 阿恩微微一笑,狡诈地说:“是该告诉你了,麦克斯。是时候了。 不过,既然我们亲爱的玛丽莎费尽心思把我们约到了一起,何不就此机会好好 回忆一下过去的好时光呢?”安森叉腿坐在身边的椅子上,咆哮道:“见鬼,你把 那段日子叫做‘好时光’?亏你说得出口!看来你神经真有毛病!”“哟,可别说 你已经忘记我们四个人一起打网球的日子了,”阿恩说。“那时我们是非常开心的。” “不错,那时我们二十刚出头,整天乐乐呵呵的,”麦克斯承认道。 “那些日子我们抱成一团,形影不离。可是后来,你这条蠢驴居然毁了这一切!” “哼,阿恩简直是个害人的行家,”安森吼道。“他夺去了我生命中三年的大好时 光。”“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斯奈德克尔。是你自己没胆量把你制定的计划执行 到底的,”阿恩也不甘示弱地说。 “你们俩在说什么?”麦克斯粗声粗气地问道。 安森并不理会麦克斯的话,用眼睛瞪着阿恩,冷冷地反驳说:“你很清楚,如 果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去冒坐牢的危险的。”“我告诉过你,如果想封 住我的嘴,就要舍得花钱。”“你很清楚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安森恨恨地说道。 “有志者事竟成,”阿恩反驳说。“就看你急不急着出国了。”麦克斯用拳头捶着 桌子,终于引起了这两个人的注意。“我刚才已经问过了,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们 俩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安森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只知道,我是1973 年逃出德国的。可你并不知道,早在1970 年10月, 我就开始计划出逃了。我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根本没有人想到我打算出国。 可就在这时,这只刁猴,”安森指着阿恩说,“不知怎么发现了我的秘密,居然借 此来敲诈我。”“噢,我从来不认为那是敲诈。那只是对我保持沉默的一点报酬罢 了,”阿恩用一种无赖的口气笑着说。 安森厌恶地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击,麦克斯便开口道:“这么说,那些事 都发生在10 月了,是吗?哎呀,阿恩,这可真够你忙的——敲诈大人、猥亵孩子, 全都在一个月里。”阿恩脸涨得通红,大叫道:“这是谎言,马克西米利安,这是 血口喷人!”“屁话,”麦克斯吼道。“就在车祸发生的前一个星期,奥尔加来找 我,说看见你在玛丽莎的房间里,正向她俯下身去,要对她非礼。你强奸奥尔加已 经够缺德的了,可居然还想打她女儿的主意。天哪,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太 没人性了!”“当时你问我时,我就告诉过你,我并没有强奸奥尔加,”阿恩反驳 说。“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总是在我们这些男人面前晃来晃去,戏弄我们、引诱我 们——”“哦,看在上帝的分上,阿恩,奥尔加的性格就是如此,”安森插嘴道。 “但这绝不表明她想被人强奸。弗里茨没发觉此事是你的运气——否则,他会把你 剁成肉酱的!”阿恩惊奇地扬扬眉说:“咦,我还以为只有麦克斯知道这事呢!你 又是怎么知道的?”“是我告诉他的,”麦克斯承认道。“奥尔加哭着来找我,把 什么都说了,还求我千万别告诉弗里茨。她明白,一旦他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强奸了 她,并企图猥亵他的女儿,他肯定会受不了的。当你开始盯上玛丽莎时,她终于忍 无可忍了。她明白,她非得把你赶出她们的生活不可,而这件事能帮她的就只有我 了。”阿恩恍然大悟,点点头说:“怪不得你当时找我问话,马克西米利安。不过, 你并没有对我施以什么压力,我也不愿意放弃那种舒适的生活。再说,我也知道你 永远不会把这事告诉弗里茨——他听了会精神崩溃的。”安森接过话头说道:“麦 克斯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泄气。他把这事告诉了我,问我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你。可 他不知道,当时你也在找我的麻烦。我巴不得同他一起来摆脱你。”“哈!”阿恩 发出一声嗤笑。“真是笑话。你们两个联手也没把我赶出城去。尤其是你,斯奈德 克尔,你总是那么没骨气——只说不干。”安森气得满脸通红,忽地站起身来。 “你要是知道我为除掉你而设的计谋,就不会这么得意了。只是命运对弗里茨和奥 尔加太残酷了,偏偏让他们夫妻俩那天用了你的车!”说完以后,安森马上意识到 自己说得太多了,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 听出了安森的这番话的意思,阿恩惊得目瞪口呆,无以对答。但麦克斯立刻用 低沉、颤抖的声音说:“我内心深处总在怀疑你跟弗里茨和奥尔加的车祸有关。毕 竟,安森,你是我们的家庭机修工,总在摆弄我们的车,把它们保持在最佳状态。 后来车祸发生后,你行为古怪,葬礼一结束,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了。我想肯定 出了什么事,但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我都从不愿承认这件可怕的事是我的 朋友,我们大家的朋友干的。快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我们!”“那又有什么用?” 安森耸耸肩反问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使弗里茨和奥尔 加复活了。”“快告诉我们!”麦克斯愤怒地叫道。“我们有权知道。”安森犹豫 了片刻。然而,望着麦克斯和阿恩一脸的坚决表情,他明白不说对他没有好处。他 开始讲述事情的全过程。“噢,我刚才说到,我为出逃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不料被 阿恩发现了。他借此敲诈我,可他开的价太离谱了,我是怎么也弄不到那么多钱的。 尤其是在我冒着生命危险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我恨不得马上出去,心急如焚。就在 这时,麦克斯来找我,告诉我阿恩强奸奥尔加并且要猥亵玛丽莎的事。我意识到你 阿恩是个残忍、恶毒的人,你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一名侍者 的出现打断了安森的叙述。麦克斯马上给他一大笔小费,并关照说不希望有人打扰。 安森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有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突然间想到了这个 主意。事情很简单——我只要把阿恩车里的制动液抽干就行了,剩下的就让老天爷 去干吧。阿恩的公寓位于一座陡峭的小山顶上,我知道,汽车下坡时,肯定会失控 掉下悬崖的。这样一来,我做过手脚痕迹也就永远消失了。”“于是,第二天早上 我就这么干了。我一直对自己说,我是对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奥尔加和玛丽莎,也是为了弗里茨;只有这样,他才永远 不会得知他弟弟是怎样的一个恶魔。”“还有,这自然也解决了你的问题,”麦克 斯打断他说。“是的,没错,”安森承认道。 “你真蠢,你就不曾想到别人会用我的车吗?”阿恩厉声说。“不过,在这之 前确实没人用过你的车呀,”安森反驳道。“可弗里茨和奥尔加恰恰在那天用了! 由于你的邪恶企图,他们俩死了,玛丽莎成了孤儿,”麦克斯愤怒地说。 “是啊,为这事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安森说道。“这就是为什么葬礼一结 束,我就悄悄走了——这悲剧是我酿成的,我没有脸再面对你们。出逃的事似乎一 下子变得无关紧要了。我回到自己的家,开始承受这一切带给我的自责与不安,毕 竟我还得生活下去!”屋里一阵沉寂。 过了片刻,麦克斯朝桌子走过来,让他庞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矗立在这两个人 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曾把你们俩当作朋友。你们伤 害无辜的时候,我却蒙在鼓里。一想到我的名字曾经跟你们的连在一起,就让我恶 心!今天我们离开此地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中任何一个接近我或我的家人。”麦 克斯正要转身离开,阿恩大声说:“别急着走,马克西米利安。 我刚才说过,我来这儿是有正当理由的。难道你不想听听是什么吗?”“我不 想听你的任何鬼话。”“即使是索妮娅的消息也不想听吗?”麦克斯猛地停住了脚 步。 “噢,看来你还记得你昔日的女朋友啊,麦克斯?”阿恩说。“你是什么时候 见到她的?”“大约一个月以前吧。她打电话来,说急着要见我。她的电话让我感 到莫名其妙,因为已经快20 年没她的消息了。见鬼,我连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真想象不出她要找我谈什么。”阿恩望着麦克斯急于知道下文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故意打住了话头。 不一会儿,麦克斯就嚷道:“行了,接着说吧。她到底想找你干什么?”“当 我到索妮娅家中时,她显然正在回忆往事。她面前摊着贴满我们大家的旧照片的影 集和关于我们网球赛的报道的剪报本。她告诉我,麦克斯,自从你出逃后,她与你 便失去了联系,可她同奥尔加仍然是好朋友。尽管她们俩没能见面,却一直在通信, 因此知道对方的生活情况。”“可这与你到这儿来又有什么关系?”麦克斯不耐烦 地问道。“别着急,马克西米利安。我就要说到了。索妮娅在整理奥尔加的来信时, 无意中拆开一封重读了一遍。以前她看这封信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这回却 觉得内容十分重要,需要找个人说说。于是,她打电话叫我去。”阿恩从胸前的口 袋中掏出一个已经旧得发黄的信封。“索妮娅把这封信给了我。这是奥尔加给她的 最后一封信,看了信就一切都明白了。”“把信给我,”麦克斯吩咐道。 “不行,”阿恩狡诈地说。“我宁可把重要的部分念给你听。”“你念个屁!” 麦克斯骂道,一把抢过奥尔加的信。阿恩刚想抗议,一看麦克斯的脸,便知道这样 做没好处。麦克斯从信封里抽出几张花纹信纸,一眼便认出了奥尔加那娟秀的字迹。 他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亲爱的索妮娅: 很久没给你写信了,因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根本没时间去考虑别的 事。可现在,我觉得必须找个人好好聊聊,否则我真要发疯了。索妮娅,你是我最 好的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因为这事绝不能 让弗里茨知道。5 年前,阿恩·维伦坎普,弗里茨的弟弟,强奸了我。直到现在, 那残忍的一幕还常常在我梦中出现。当时,他强词夺理说那不是他的错,而是我引 诱了他。相信我,索妮娅,我从没给过他任何暗示,说我需要他。我被强奸以后, 他的那些话把我吓住了。我担心,一旦弗里茨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阿恩肯定会歪曲 事实,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的。出于无奈,我只好保持沉默。 就在上个星期,我发现阿恩在玛丽莎的房间里,不住地抚弄她,那下流的样子 不禁使我从心底产生一种恐惧。当我与他面对面时,他目光中燃烧着欲望,这目光 同他强奸我的那天晚上一样。想到这个卑鄙的畜牲猥亵我天真无邪的女儿,我实在 无法忍受了。我已经被他糟蹋了,但我决不能让他再伤害我的女儿。 我警告他离玛丽莎远点,可他却无耻地对我大笑。所以我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