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萨姆又来到奥达·梅的招魂馆。 这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居然顾客盈门。昏暗的房间里坐满了人,就像在等候 发放圣餐的门徒。空气有些污浊,廉价的香水味和着人汗的臭气弥漫在这不大的空 间里,使人窒息。但在这些上门求助的客户中间,似乎没有人对这样的环境有一丝 的抱怨,他们诚惶诚恐地坐在那里,就像在医院的候诊室里排队,等候着奥达·梅 的传见走进里层,萨姆看见奥达·梅正面对着一个黑人妇女在“作法”。几日不见, 奥达·梅已经没有当初那种骗子所惯有的虚劲了,她此时俨然是一个大师级的人物, 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自信的力量。她的脸上放着光,鼻尖上已经冒出汗来了。其 认真的程度令人对她的职业道德不得不加以褒奖,尽管没有任何监督机制,但此时 的奥达·梅足可以使任何一个行业首脑相形见细。不知为什么,萨姆突然觉得奥达 ·梅这会儿就像一个大权在握的女皇,坐在那里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而她的两位 胖妹妹站在身后简直就是一对弄臣,一面拼命讨好自己的皇上,同时又滥用着手中 的权力……只是奥达·梅那件金光闪闪的长袍以及屋子里俗不可耐的摆设与她所扮 演的角色不大相衬——当然,这也只是萨姆的看法,奥达·梅自己感觉良好,她此 时就像一名资深的导演,在指导着初登舞台的演员:“……你要全神贯注!因为只 有全神贯注,你才可唤醒他。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奥兰多。” “奥兰多!奥兰多!这儿有叫奥兰多的吗?”奥达·梅开始装神弄鬼。萨姆不 知道她这样究竟骗了多少人。当然,她也不全是骗人,起码说,她确实可以和幽灵 通话,这一点萨姆就可以证明。现在,不知道她将如何打发眼前这拨客人。 “我在这儿!”一个胖胖的男人应答着。 萨姆大吃一惊,这人竞然真是一个鬼魂。而且,他发现这些顾客竟有多一半都 是鬼魂。他赶紧拉住那位名叫奥兰多的鬼,自己抢光来到桌旁。 “你要按顺序!”奥兰多抗议了。 可萨姆不管那么多。 “奥达·梅!” “萨姆?”奥达·梅居然立即听出萨姆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奥兰多,你得到那边排队!”奥兰多已经等了半天了。即使是 鬼,也得讲个道理嘛!但萨姆根本不理睬他。毕竟萨姆在灵媒这儿还应算是老顾客。 “你也能听见他们说话?”萨姆指了指那些等候的鬼魂。说完,才想起奥达· 梅不但看不见那些鬼魂,连自己指手的动作也看不见。 奥达·梅明白他的意思:“我当然听得见了,早上,晚上,连洗澡时都听得见, 这全是你做的宣传吧?现在连新泽西的鬼魂都找我,事业发展得这样迅速,真让人 不敢相信。” “难以置信!你真的做灵媒了?” “当然,你喜欢吗?” “你可以快一点吗?”其他顾客不干了。 “哦,别急,别急。”奥达·梅看来也想尽快结束与萨姆的对话,只是她不大 敢得罪这个会唱歌的幽灵。 萨姆实在没想到.幽灵们居然消息这么灵通,而且能找到这里也是颇费一番功 夫的。他们当然都很想马上与家人通话,而萨姆也并非一个不讲理的人,可事情紧 急,他没时间等候,他需要马上行动。 “告达·梅,我需要你帮助我、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办。”萨姆转入正题。但 奥达·梅绝不想卷入一场谋杀案中,这可不是小罪名,更何况还牵扯进一个鬼魂! 不,她不于!“不,萨姆,我什么也不会跟你去做的。听我说,你不必纠缠着一个 不再要你的生命。那个生命不要你了!”奥达·梅坚决地说:“萨姆,我看,你放 弃吧!就当一个鬼魂吧。” “你是在跟我说吗?”坐在她对面的一个黑人妇女、奥兰多的妻子,不解地问。 奥达·梅一肚子气全向她撒了出来:“这像跟你说话吗?我要跟你说话你会知 道的!你该全神贯注、集中意志!”她换了个口气,继续劝阻萨姆说:“萨姆,你 最好离开这儿,我很忙。” 萨姆不能放弃,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走不走随你。”奥达·梅转向那个红头发的黑人妇女:“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萨姆还想说服奥达·梅:“奥达·梅,你听我说,我现在得跟你谈谈了。我有 个计划,你瞧,我已经把这事想好了,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只要咱们……” 这时,等在一旁的奥二多鬼魂己急不可待了,他猛地扑在奥达·梅身卜只见奥 达·梅的衣服无风自动,并涨了起来。奥兰多的身形不见了。 萨姆惊讶地注视着奥达·梅,只见她仿佛吃了什么东西被噎住了似的,目瞪口 呆,萨姆觉得不大对头了:“奥达·梅?你怎么了?” 奥达·梅的妹妹也惊讶地看着姐姐的表情,她们自从知道姐姐有特异功能后, 对所有的怪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今天这一幕却是她们第一次看见,所以有些 不知所措。 奥达·梅的嗓音突然变粗了,她睁大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妇女问:“奥提森?‘” “奥兰多?是你吗?”那个名叫奥提森的妇女惊喜地叫起来。 萨姆这才明白,奥二多的灵魂钻进奥达·梅的躯体内了。他以前听说过借尸还 魂,但当他亲眼看见时,仍不免大吃一惊。 “奥提森,你在哪儿,我看不清楚。”奥达·梅发出男人的声音,显得十分诡 异。 “在这里,我在你的对面。”奥提森理了理头发:“我就在这里。” “该死!宝贝儿,你把头发怎么了?”奥兰多首先问到的是阳问妻子的发型为 什么变了。 “噢,奥兰多,你喜欢吗?这叫秋日晨曦型。”奥提森搔首弄姿。 萨姆不明闩好不容易见面的一对“阴阳”夫妻,见面时却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实在让人费解。 这时,只见奥达·梅的身体又在扭动,仿佛正在挣脱什么,突然奥兰多的灵魂 被挤出了奥达·梅的躯体。奥达·梅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就破口大骂:“狗娘养的! 离开我的躯体!快滚!你以后别再这样对待我!” “我已经动不了了。”奥兰多被摔得够呛。 另一个鬼魂笑道:“附在别人身上太费力气。” 奥提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一秒钟前对面的灵媒还是奥兰多的声音,但 是现在又变了。她最关心的事是死者的保险单。费了这么大劲,结果只说了一句关 于发型的废话,正题却没说,这真让她急坏了。她拼命冲奥达·梅喊:“你的保险 单在哪儿?” 奥达·梅指着奥提森大吼:“你给我滚!聋了吗?滚!滚!滚!都给我滚!” 奥提森不知所措。只得站起来走了。 “我说所有的人都出去!你们听见没有。所有的!” 在奥达·梅的要求下,人、鬼都从屋门或墙壁上出去了。 萨姆正想向奥达·梅说自己的想法,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你 给我滚!”奥达·梅又吼起来。 可来人根本不理睬她的吼叫,那双阴沉的眼睛令人心寒。和他的目光一对,奥 达·梅吓得把要骂的话咽了回去。 “你是灵媒?”来人的声音比奥达·梅的还要难听,让人有一种要反胃的感觉。 “你是谁?”奥达·海小心地问。她久闯江湖,很了解什么时候该对什么人用 什么语气说话。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来人毗出一副黄牙,他的笑容 令人不寒而栗。 “作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个奥达·梅看出未人不善,她绞尽脑汁在想着在什么地 方见过这副尊容。 她的记忆很好,可以肯定,她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是萨姆认识来人,他不仅认识,而且刻骨铭心! “威利!” 萨姆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就是那个凶手威利·洛佩兹! 奥达·梅听见了萨姆的声音大吃一惊,她一下子明白了:“你是普斯派的威利!” “快跑!”萨姆大叫。奥达·梅的动作更快,话音未落,她已经窜出屋子。 威利此次来这里就是要杀奥达·梅。这倒不必卡尔提醒,他自己明白,多一个 知情人就多一分危险,这可是不容忽视的事!对于威利这样一个职业杀手来说,在 布鲁克林区杀个黑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根本不必担心警察。他们即使赶来, 那也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因此,他用不着费事,只要找对了人,杀了就是。奥达 ·梅主动说出了威利的名字,等于告诉杀手自己的身份。在来之前,威利对居然有 一个黑女人知道他的名字和所干的事持怀疑态度——杀手最大的特点就是神秘。没 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的住所、他所于的事……这样才不会把警察惹来。他在以前 所有的买卖里没有失过手,就在于他干得于净、利落,绝没有落人任何人的眼里, 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所以,至今警方没有他的任何案底。可是今天,他连对方是 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地址以及这次做案的情况就被人家摸得清清楚楚,这实 在太可怕、也太离奇了。他不能相信这种事。这事唯一的知情者是卡尔。他是不是 自己紧张过度,做梦梦见这样一个人?为了安全起见,威利决定还是来一趟,先弄 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才犯不上胡里胡涂地乱开杀戒,以防在警察局落下案底。按规 矩,他与被杀的对象不到迫不得已是不应该照面的,因为对方万一没被杀死的话, 自己的形象就暴露了。这不同于仇杀,那是要在杀死对方时出一口气,让对方死个 明白。而这是生意,只要能把生意做成,事情干得越隐蔽、越不留痕迹就越高明。 可是现在他面对的难题是为保自己去灭口。他没有见过对方,连一张认人的照片都 没有,更为难的是,对方是否真的知道他的底细,他也没有话,这次灭口值不值得 动手他还在犹豫。要是奥达·梅没有喊出威利名宇,恐怕他还真不好下手,因为这 样于要冒暴露身份的危险,可当眼前这位灵媒一下叫出自己名字时,她必死的决定 就已经做出了威利毫不犹豫,举枪就打,照理说一个职业杀手的枪法应该不差,可 是,萨姆的提醒使奥达·梅有了准备,加上刚一见面时奥达·梅对威利表现出的绝 对的陌生感,使得威利甚至要放弃动手的念头。当奥达·梅突然喊出威利名字时, 她已经同时跑开了。威利再掏枪、射击,自然迟了一步。萨姆这时恰好挡在威利的 面前,枪声一响,子弹全部击在萨姆身上,被子弹打中心脏的感觉可能没有活人能 体会得如此深刻,但是刹那间的惊惧,是可以从活人在遇到突然危险后的叙述中了 解到的。萨姆此时的感觉,就像一个活人被打中时的那种感觉——本能地一震,但 是却没有丝毫的疼痛。其实,所说的感觉也只是心理上的感觉惯性,而非生理上的 实际感觉,因为子弹对幽灵毫无作用。子弹穿过萨姆的身体,击在门上。此时,奥 达·梅已经没影了。当然,威利根本看不见萨姆,他只是向奥达·梅开枪。枪打空 了。枪声一响,引起外面一片混乱。人们四散奔跑,阻止了威利的行动。杀手只要 一击不中,就会立即退走。威利也不例外,他转了一下,见一时找不到目标,警察 很快就会赶来,他只好懊恼地撤走了。 这场枪击事件把奥达·梅吓得魂飞魄散,她和不少人打过架,可还没有动枪的。 现在,居然有杀手来对付她,光这件事就够她紧张一段时间了。现在,当她确信威 利已经走了后,才放下心来,一个人蹲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来。 她的两个妹妹虽然极胖,但在逃命时却出奇的灵活。枪一响,她们俩就已经钻 到桌底下了。等人们一乱,她们又急忙爬出门外躲得远远的。现在见闪手跑了,估 计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这才急忙跑回来看望姐姐。 “我没事。”奥达·梅惊魂稍定,她无法解释这件事,更不想再扩大影响,最 好的办法是不见人,她把妹妹们拦在外面想独自待会儿。 “咱们都得被他打死。”萨姆在旁边看着奥达·梅狼狈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 着风凉话。 “什么叫‘咱们’呀,咱们是谁?你已经死了!他是想杀死我。”奥达·梅倒 还没有被吓糊涂,她居然还能挑出萨姆用词不当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他还会再来的。” 奥达·梅越不爱听什么,萨姆就越说什么。这更使得奥达·梅心烦。自从这个 倒霉的鬼魂找上她,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了。现在居然有人要她的命!这样下去用不 了多久,她自己也得找灵媒为她传达信息了。 “你干嘛不找一栋房子做祟去?或者写点便条去吓吓他们?何必非缠着我呢?” 奥达‘梅几乎要央求他了。她想不通,鬼是无所不能的,起码说,就没有人可以看 得见他们,就这一条足以使威利害怕。为什么非得缠着她? “你听我说,我有一个实用的计划。但是,得用你那些伪造的身份证了……” 奥达·梅大吃一惊,她实在想不到这个鬼竟有如此大的神通,居然知道她曾做 过这类勾当。看起来幽冥界也有非法买卖,不然的话,这些玩意儿他们是如何懂得 的呢? 但是奥达·梅明白,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这类事有没有人管,但是在人世间, 警察可笃定要管,而且管起来还挺狠。要是让他们逮到了,再加上她的“底儿潮”, 再蹲几年牢那是没跑的了。到时候鬼魂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她可没地方逃遁。 就是在法庭上指证是萨姆的唆使也没有用,没人会相信这种事,还会给她扣上一个 藐视法庭的罪名。 “如果你说这件事,那一切免谈。”她干脆一口回绝。 “我保证,办了这件事,我就再也不打扰你了。” 奥达·梅犹豫了。她还真怕这个鬼死缠着她。对于脑子灵活的这位职业骗子来 说,换个思维方式并不难。她马上又打起小算盘来了:照理说,警察是不会也不敢 和鬼打交道的。更不可能查鬼的身份证,实际上也没地方去查。伪造的东西只要不 使用就永远不会出漏子。至于自己使用,只要谨慎一点儿,一般说还不至于“穿帮”。 再说了,不也就这一次嘛,然后就洗手永远不于了!但这样就可以把这个鬼彻底摆 脱。不然的话,鬼知道他还会带来什么新的麻烦? 说到麻烦,奥达·梅又想到眼前刚刚发生的这个问题,必须尽快有个了结,不 然的话,随时有生命之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还活得有滋有味的,可不想与萨姆 为伍。 看出奥达·梅被不再骚扰她的承诺打动了,萨姆又加了法码:“我以童子军的 荣誉保证!” 当了多年骗子的奥达·梅才不会相信这种保证,即使以自己爹妈在天之灵保证 也可以反悔,爹妈还是向着儿女的。更何况一个孤魂野鬼能有什么可供担保的东西 呢,就是有也没法去找呀! “好吧!我该做什么?”奥达·梅做出一副相信了童子军荣誉的样子。 “你有一套像样的衣服吗?”萨姆为难地看着灵媒这身不伦不类的服装。 曼哈顿区。 世界贸易中心和其他的高楼鳞次栉比,由于楼层高,阳光被遮挡,所以并不十 分宽阔的大街在楼房的阴影里更显得狭窄。 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 萨姆带着身穿紫红上衣,头戴紫红小帽的奥达·梅来到银行。 对于美国人来说,一个人的穿戴纯粹是个人的事,没有人关心甚至连多看一眼 都不会。因此,尽管奥达·梅这样的打扮,在马路上依旧不会引人注R 。可是这只 对大街而言,要是到了银行,尤其是这种国家级的大银行,就不那么方便了。因为 对有身份的人来说,穿戴决不是等闲之事。而到这种大银行的人绝对是有一定身份 的人,哪有这样像小丑打扮的呢?萨姆担心他们这次行动要倒霉在奥达·梅这身打 扮上。但是,他不可能在几个小时里给这样一位长在布鲁克林区的黑人灵媒,传授 服装色彩搭配或美容化妆之类的学问。更何况他也并不精通,只是比奥达·梅见识 多一点儿吧。 “我的衣服有什么不好?”奥达·梅挺得意自己的审美情趣,现在被萨姆一说, 她有点儿不高兴了。 “挺好的,我只是说着玩儿的。”已经到了这里,萨姆可不想再惹这位喜怒无 常的人物生气了。他急忙为刚才那句未经仔细斟酌的话找台阶。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要出问题,我们还是回去吧。”奥达·梅要打退堂鼓了。 这可把萨姆吓了一跳,他急忙劝阻:“那怎么可能呢!没问题的。” “听着,我紧张死了!” “我知道你紧张,我会帮助你过关的。”萨姆为了缓解奥达·梅的紧张,便把 话题转开:“嘿,你伪造的那张假的驾驶执照逼真极了。” 这倒不是拍马屁,因为像萨姆这样规矩的人真没有见过什么是伪造品。他不知 道,这玩意要是到了警察局,马上就会露出破绽。奥达·梅对这种恭维也没当真, 她早就盘算了:这是到银行,而且就去一下,还有这样一个“鬼银行家”跟着,一 般来说是不会出差儿的。实际上她做的这东西要用仪器一测,可就全露馅了。她不 知道大银行是否会对她所做的赝品进行验证,这正是她担心的原因。萨姆本想宽慰 她,哪知正扎到她的伤口上。“我紧张的就是这个!”奥达·梅没好气地回答。说 着,两个人来到银行大厅。 “萨姆,我想我不该这么做。”奥达·梅还是有些怕。 “你不用怕,往前走。楼梯口处,那里有一个牌了上写着《新帐户》……” 奥达·梅急忙声明:“我可不打算存钱。” 萨姆不理睬她。 上了楼梯,萨姆嘱咐道:“照我的话做,多余的话不要说。” 前面就是新帐户的柜台,一位中年女士在柜台后坐着。 “告诉她,你是来为你的新帐户在签名卡上签名的。”萨姆指点着奥达·梅。 所谓签名卡就是要存款人留下自己的笔迹。因为在取款时,除了其他必要的手 续外,还需要核对一下个人签名的笔迹。因此在开帐户时就必须有这样一个步骤。 美国人生性不受拘束,在签名上五花八门,在他们看来,名字无非是一个代表自己 的符号,因此写下去龙飞凤舞,极尽个性表现之能事。要是没有点真功夫,想模仿 得惟妙惟肖还真不大容易。本来是一个不很有规矩的毛病,现在反倒成了一种识别 真伪的法子了。 在银行里,奥达·梅就显得外行了,她根本就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因为第一, 她在钱的问题上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相信。她明白,自己可以从别人手里把钱骗 来,同样,别人也可以把钱从自己手里骗走。第二,她自己的钱从来也没有达到需 要存到银行的数目。第三,更不会有人来算命给她支票。因此,可以说,她对这种 地方不仅陌生,而且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 但是对于萨姆来说,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办公室,他太了解银行的一切了。只是 由于他天性善良、本分,杏则,凭他对金融界的知识,绝对可以大发不义之财了。 照理说,有萨姆这样的金融专家指点,由奥达·梅这样的职业骗子出面,还有 足以乱真的伪造证件,更何况这一对搭挡中还有一个是鬼魂,可以说这是横扫世界 的诈骗银行的“最佳拍挡”,他们可以此大发洋财。但他们毕竟都是正直善良的人, 不仅从来没有往这儿想,相反就是为了惩罚坏人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我能为你们效劳吗?”女办事员看见有人站在她的柜台前,便笑脸相迎。 “我想给我的新帐户填写签字表格。”奥达·梅照萨姆的话说。 办事员拿出表格:“请在签名卡上签名,您知道您的帐号号码吗?” “92631043”萨姆马上说了出来。 “926 ——”奥达·梅边说边坐下,等着萨姆重复一下。 “——31043 ”萨姆又说了一遍。 “——31043 ”奥达·梅装出想了一下的样子,接着说。 办事员在计算机里输入帐号。 “丽塔·米勒。”萨姆知道下面就要问姓名了,所以他事先提醒奥达·梅。 果然,办事员马上就问:“您的姓名?” 奥达·梅没有听清楚萨姆的话,她转身问:“是谁?” 办事员愣了,不知道奥达·梅的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她,是丽塔·米勒。”萨姆急忙再说一遍。 “噢,丽塔·米勒。” 办事员马上现出一副职业笑脸:“好。请问,你在这里开帐户没有签名吗?” “告诉她,是卡尔·伯纳替你用电话签的。”萨姆说。 “噢,是这样的,是卡尔·伯纳用电话替我开了这个户头,他叫我今天来补签 名。”奥达·梅这时显出她的应变能力了。 “啊,原来是这样。”办事员应了一句,转身在计算机上忙碌起来。 奥达·梅小声问萨姆:“这样对吗?” 萨姆高兴地笑了:“没错!” 办事员递给她一张表格:“请在这卡片的底线上签名。” “我能借用您的笔吗?”奥达·梅顺手就签下了她的名字——奥达·梅·布朗。 “不!错了,是丽塔·米勒!”萨姆突然发现她的这个错误,气得大叫起来。 奥达·梅吓了一跳,把办事员也弄愣了。“”啊……很抱歉。你知道,我得重 签一张,我签错名宇了。“奥达·梅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向办事员再要一张,办事 员有些不满地看着眼前这位爱一惊一诈的黑人妇女,她实在看不上那身艳得耀眼的 服装。说俗不俗,说怪不怪,让人看了扎眼。但是顾客是上帝,这是绝不能得罪的。 所以,办事员只是白了她一眼,还是又给她重办了一份卡片。 这次萨姆盯着她签了名,并告诉她:“你要她立即将这份表格传送到四楼,你 马上要取钱。” 奥达·梅马上郑重地告诉办事员:“请立刻把这份表格传送到四楼,因为我要 去输血。” 办事员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萨姆见她越说越没谱了,干脆快些离开这里为好。 “行了,走吧!” “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奥达·梅站起来,顺手把笔放进自己的日袋: “我能留着这枝笔吗?” 办事员本来伸手要接过笔来,听奥达·梅这样一说,她很尴尬,手伸在那里不 知怎样收回,只好点点头:“是的,当然了。” “多谢你,再见了。”奥达·梅得意地转过身,向萨姆解释:“我最喜欢收集 笔了。‘” 办事员愣愣地看着这位女人,她看不见萨姆,以为还是对自己说话,她也确实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人,竟不知该回答什么了,只是口中喃喃道:“您留着好了, 您留着好了萨姆哭笑不得:”你干嘛老是要……你要这枝笔干嘛?“ 与此同时,卡尔坐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着下午4 :00这个时刻。 4 :00钟,他要将那400 万转人丽塔·米勒的帐户,他的任务就结束了。他就 可以得到那8 万元了。 电话铃响了,“我是卡尔。巴利·史崔伯?” “什么巴利·史崔伯?是我,约翰。” 卡尔竟没有听出来电话的是自己的同事。他急忙道歉:“约翰,约翰,抱歉, 什……什么事?” “我弄到了布雷德利股市的内部消息。” “好的,我一会儿去拿。” “你六点钟以前来吧。” “好的,谢谢。”没等说完,卡尔就急忙挂上了电话,他生怕电话在4 :00时 被占住。 他抬眼向墙上望去,挂钟正指着3 :40分。 在银行里,奥达·梅在萨姆的指引下上电梯去四楼。 “……我想我是无法说服你拿掉那顶帽子了?”萨姆对她的打扮实在有点看不 下去,在这种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奥达·梅对自己的装束情有独钟,一提到她的衣服,她就不高兴:“你要是 再烦我,你就自己来!” 萨姆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到四楼了。他马上提醒她:“你告诉那个警卫,你 要找莱尔·佛格森。” 果然,一个冷着面孔的老警卫迎了过来。 “麻烦你,我要找莱尔·佛格森。”奥达·梅挤出一个笑脸,对她那副尊容来 说,这笑比哭还难看。 警卫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士的衣着,怀疑地扬起了眉头:“你跟他是约好的吗?” 奥达·梅满不在意地说:“噢。不,我是为我的健康而来的。” 警卫愣了。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别乱说!你说你是丽塔·米勒。”萨姆急了。 “啊……告诉莱尔·佛格森,就说是丽塔·米勒来找他就行了。”奥达·梅照 着说了。 “请等候一下。”警卫转身离去。 “你别添油加醋地胡说。”萨姆埋怨道。 “我没有……”奥达·梅大声辩解。不料警卫还没有走远,他以为在对自己说 话,回过头来问:“对不起,您说什么?” 奥达·梅急忙又挤出一个笑脸,向他摆摆手。 警卫走了。 萨姆抓紧时间把莱尔·佛格森的情况介绍一下:“听着!这个佛格森是个笨蛋。 我认识他已经有五年了,他至今仍然认为我的名字叫……” 奥达·梅有些火了:“你干嘛要小声说话?” 萨姆这才想起来,他是鬼魂,他的声音没有人听得见,用不着小声说话,即使 他冲人耳朵大喊也没有人会听见的。 莱尔·佛格森正在听那个警卫说什么,并回头看了看这边。 “……他是个社交圈的低能儿。所以你无须担心……”萨姆看见警卫一个人过 来了,知道莱尔·佛格森不肯见奥达·梅,便又补充道:“你告诉那个警卫,佛格 森认识你,你去年在布鲁斯特家里的圣诞派对上跟他和他太太雪莉聊过。” 萨姆见警卫已经走近,又急忙追问了一句:“你都记卜未了吗?” 警卫已经来到面前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警卫已经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什么?他不记得我了?”奥达·梅此时完全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跟 他和他的太太雪莉去年在圣诞派对上聊过,那个派对真是棒极了!一棵大大的圣诞 树,到处堆着成百上千的礼物……” 萨姆见她越侃越没边,气急了,狠狠地打了她一下。奥达·梅吓得跳了起来。 警卫也吓了一跳。 “噢,我放了一个屁。”奥达·梅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偶尔会放 几个屁,如此而已。” 警卫又转回身去。 奥达·梅马上冲萨姆吼起来:“你别再推我2 ” 警卫回过头来,只见奥达·梅正笑着看着他,他莫明其妙地向佛格森走去。 “你别说得太过火。”萨姆叮嘱她:“听着,接下来很简单,那天,佛格森在 派对上喝得烂醉,就算他与丽塔·米勒谈过话,他也不记得了。” 果然,远处可以看得见警卫说完了话,佛格森用手捏住眉心想了半天,然后站 起来向他们走来。 奥达·梅一面笑着、看着佛格森,一面小声问:“你确定吗?” “要过去了。”萨姆提醒她。 “晦!你好!”佛格森笑着伸出手让坐:“是的……当然了,那是好久以前的 事了!” 奥达·梅在佛格森的对面坐下:“的确是很久了。” 萨姆在旁边提醒她:“问他波比和露琪好吗?” “对了,波比和露琪近来好吗?” “噢,很好很好,谢谢你……谢谢你问候他们。”佛格森最后一点儿疑虑也打 消了:“你的家人也好吧?” 尽管佛格森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与这位奇装异服的女人有过交往,但是从她 对他家情况的了解程度上看,她肯定是个熟人。得罪了朋友传出去可不好听,况且 这种记不得朋友的事在他来说是常有的,因此他也将错就错,保持礼尚往来就行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奥达·梅的回答更妙。她也是一脑袋酱糊,可戏又得继 续演下去。好在她的职业就是把这种随时都会“穿帮”的买卖弄得像真事似的,因 此倒也可以顶上一阵,实在不行了还有一个鬼魂在旁边提词儿。此时她心想,早要 有他这样来帮衬,那她的招魂馆可就买卖兴隆了。 “那好极了。”佛格森其实也是没话找话,现在他除了说这些废话外就没词儿 了。 萨姆可不能让此事冷场,他又提供一个话题:“你说你一直纳闷,他们在直布 罗陀证券的事一直就没有下文了。结果如何呢?” 奥达·梅马上领会了萨姆的意图:“我刚才还在想,你们在直布罗陀的证券买 卖,结果到底如何了呢?” “你说直布罗陀的证券?”佛格森惊奇地看了看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此公是何 许人也,但是看来是有来头的,她知道的事真多。佛格森说:“那回是逢高卖出了, 赚了一些。” “那是肯定的。”萨姆说。 “那是肯定的。”奥达·梅马上鹦鹉学舌,重复一遍。 “那可是个很有用的内线消息。”佛格森觉得对方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了,也 就不想再隐瞒什么。 对于这些搞金融的人来说,内线消息是他们的财源。而一些银行家从贷款的走 向及各条通道上都可以得到大量的信息,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内线消息。这就为证券 的买卖注人很大的保险系数。当然,他们所给出的内线消息只是小小些利,大利是 不会出手的。同样,他们给出的消息是要换回更大的利润。 对于像佛格森这样的人来说,他要想赚一些钱,就只有靠这些银行家的内线消 息。而他掌握的大权则又为其他银行资金周转提供方便,这就是银行之间的相互利 用的关系。 萨姆当然了解这一切,他马上告诉奥达·梅:“多亏了兰迪。” “多亏了兰迪。”萨姆的话奥达·梅一字不差地传达过去,但她又加上了自己 的理解:“没的说,这小伙子脑子真不错!” 这一下,佛格森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是个女的!”萨姆就差打她一顿了。 “是个女人!”奥达·梅也不管这话是否讲得通,反正她更正了。 “对,女人。”佛格森确实是个笨蛋,所以尽管奥达·梅满嘴跑舌头,他却什 么也没听出来。 “那么,今天你来有什么事吗?” “说,我要结束一个户头。”萨姆教给奥达·梅。 “我要结束一个户头。” “好极了,你知道你的账户号码吗?”佛格森的手按在计算机的键盘上,等候 回答。 “什么?是的,是的——”奥达·梅把号码忘了。 “92631043”萨姆马上提醒她。 “9263 1043 ,对吗?”奥达·梅反问了一下萨姆。 “对。”萨姆点点头。 “好。”奥达·梅得意地笑了。 这一切,弄得佛格森莫明其妙。他仔细看了一下计算机,不禁大吃一惊——计 算机显示屏上清清楚楚写明:4000000 美金。 佛格森心想,看来没有怠慢她是对了,人真不能以衣帽取人,别看她穿着打扮 不怎么样,可是一提款就是400 万! “丽塔,看来你今天是要从我们这里提出400 万元。”佛格森尽量把话放平和 了说,但是一下提400 万,在这样大的银行里也是极少有的。他不免有些激动。 “400 万?”奥达·梅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她的声音都变了调了。她绝对没 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笔巨大的款项。 “说,是!说呀,说,是!”萨姆急忙提醒她。 “这数目对吗?”佛格森到底是大银行里的,见过世面。提400 万对于他来说 只是惊讶了一下,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钱是人家的,银行只是负责存取保管。 至于客户要怎么支配他们无权过问。现在,他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是的,是的,是的。”奥达·梅一迭声地说:“这个数同没错!” “要怎么样的票?” “什么?” “你要以什么方式提取?” “我……我要10元和20元的小面钞。”奥达·梅只懂得小面钞不会有假币,而 且在她那个地区大面钞没有人能找得开,也没有商店愿意接受。因此,她很自然地 按照她的思维方式处理了。 可这对于大银行来说,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须知400 万10元或20元的 小面钞得好几十万张,先不要说银行里有没有这么多小面额的钞票,光是装就得装 多少麻袋,况且如何运输,如何保存更是问题。 “你说什么?”佛格森疑心自己听错了,他再盯问一句。 “本票,告诉他开张本票。”萨姆知道,只要他不说,这位灵媒大人就不定会 搞出什么麻烦来。但是,他再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要400 万的小面额钞票,这简直把 他气疯了。他急忙教她该怎么说。 “我想还是开一张本票的好。”奥达·梅从对方的惊愕表情和萨姆气急败坏的 语气上估计自己又冒了傻气,所以马L 她就改口了。其实她根本不懂什么本票,银 行的术语和规矩对她来说就等于对牛弹琴。她有的只是市井混混的知识。 “一张本票,好的。”佛格森放下心来,他想,这位女士真会开玩笑,哪儿有 要400 万的小面额钞票的呢? “对不起,你也晓得我们得先核对证件,任何人都不例外的。”佛格森在提款 手续上倒是一丝不苟,尤其这么大的一笔款,要是有个差错,他倾家荡产也无法赔 偿。那只有一辈子在监牢里度过了。 “我明白,这是作业程序,是的,我……”奥达·梅说着,把她的提包打开, 里面装的东西真多,简直就是一个万宝囊,从算命的扑克牌到各种叫不上名来的小 饰物,应有尽有,她干脆把东西全倾倒在桌上,看得佛格森目瞪口呆。 萨姆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把脸扭向一边。 还好,奥达·梅总算把身份证找到了。尽管这是伪造的,但是对于蒙骗眼前这 个笨蛋她还是有信心的。当然,要是碰上一个警方专家,那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快跑。 “谢谢,那么……我就——”佛格森接过奥达·梅的身份证,看了一下:“我 马上就回来。” 佛格森去验证身份证了。 “400 万!”奥达·梅又要叫了,但是萨姆马上制止了她的激动。 卡尔还等在办公室里,他已经六神无主了。那个该死的时钟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这么半天了,它才指到3 :50分。 他终于忍不住拿起了电话。 “喂,是的,请帮我接拿梭的首岛银行……在罗楼戴斯街……” 银行办公室里。 佛格森已经验完了身份证:“我们得请你在这个上面签个名,然后就正式结束 这个账户。这个给你。”说着,他递过一份表格。 萨姆告诉奥达·梅:“现在签上丽塔·米勒。” 奥达·梅龙飞凤舞地写下她这个新名字,边写边念:“丽塔·米勒,这是我的 名宇。”写完还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重复道:“我的名字——丽塔·米勒。” 萨姆还没来得及制止她的废话,突然发现莫莉也来到这个银行的大厅,他大吃 一惊,现在不能让莫莉看见奥达·梅,否则,他们这个骗局就要“穿帮”。 “我要离开一会儿。”萨姆向奥达·梅说了一声,便迎着莫莉走过去…… “请再签一张。”佛格森又递过一张表格。 这下奥达·梅可没时间理萨姆了,她要在另一张表格上签名。 “随便签吗?”奥达·梅好像很熟悉这套程序似的随嘴问了一下。 “噢,不,请签在这儿。”佛格森急忙指明签名的地方。 “好的。” 佛格森看了看奥达·梅签的字,对照了一下她的伪身份证上的签名——完全一 样。 “好。”佛格森拿起支票:“这是支票,这是你的——” 如果这时他要是抬起头,就会惊奇地发现,这位女士激动得有些过分:手在颤 抖,大拇指和食指在不停地搓动,就像要点钞票似的。她的嘴大张着,好像要吃进 什么东西‘…“直到支票拿到手里,她才笑了——由衷地笑了。 另一边,莫莉向一位银行职员打听着什么。 “噢,你要找的人在那边。”那位女职员向这边指了一下。 “好的,谢谢。” 莫莉快步向这边走过来。 绝不能让她看见奥达·梅! 萨姆急中生智,他把莫莉途经的一张桌上放置的顾客填写表格猛地一扫,于是, 在莫莉面前纸片像雪花一样飞舞起来…… 莫莉莫明奇妙,因为即使有风,也应该在她身后,而不会在她身前的。但是她 的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只能是她导致纸片飞起来的,那也只好由她把纸捡起来。她 四下看了看,然后蹲下把纸一张张捡起来。 奥达·梅还在与佛格森胡扯:“……我老妈拿油田所赚的钱全部用来开加油站。 你也知道她是如何开加油站的,每个加油站都有五、六个加油器…”·“她得意地 作了一个鬼脸:”所以油水很足……“ “奥达·梅!”萨姆赶了过来。 “……真是财源滚滚……”奥达·梅正说在兴头上,她根本不管萨姆如何招呼。 “我们得走了,说再见。”萨姆急得要命,他一边盯着远处的莫莉,一边催促 着这位饶舌的灵媒。 “哦……我得走了……”奥达·梅这套瞎话被生生打断了,她有些扫兴,只好 站起来:“跟你做生意很愉快,真的很愉快。”说着又把佛格森的笔拿起来:“我 能留这枝笔吗?” 萨姆气得狠狠地打了她一下,把她吓得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这把佛格森又吓 了一跳。 “噢,替我跟波比和露琪问声好!”奥达·梅倒是没忘这两个跟她毫不相识的 孩子。 佛格森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送走这位怪异的客人,只好于笑着点点头:“再见。” 可是刚才奥达·梅的那声惊叫,已经吸引了安静的大厅里所有的目光,当然, 莫莉也在其中。 萨姆拉着奥达·梅跑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就在关闭前一刹那,莫莉的面 孔出现在电梯门口——“干嘛那么催我?有什么不对吗?”奥达·梅不满地问,她 并没有看见门外的人。 佛格森的桌前。 佛格森还在想刚才那位黑人妇女的表演。他本来智商就不高,对奥达·梅所做 的超乎常理的举止就更不懂了。好在他有他解决难题的方法,即想不明白的事就不 再想,这样倒也心安。当他刚把注意力转到计算机上,莫莉就来到他的面目u 。 “对不起,是莱尔?” “啊,您是——” “莫莉。” “噢。莱丽·莫莉?” “不,是莫莉·詹森。”莫莉知道这位老兄的忘性,她并不想再多提醒对方了, 马上提出她的疑问:“刚刚跟你谈生意的女人……” “怎么啦?”佛格森又想起那个怪女人。 “她找你做什么?我是说,是否与我和萨姆有关?” “萨姆?”佛格森想了一下,总算弄明白了眼前这位女士是谁了:“噢,不, 没有关系。” 莫莉并不敢肯定刚才那个黑人妇女是不是那个灵媒。但是,像她那样怪模怪样 的人不多,应该是不会认错的。尤其在追到电梯时,曾看见她的脸,与找自己的灵 媒一模一样。 “她叫奥达·梅·布朗,对不对?”莫莉想再证实一下。 “不,她叫丽塔·米勒。她是来结束一个账户的。有什么问题吗?” 佛格森的回答使莫莉有些失望,但是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她记起那个 警官的话,这些骗子是可以伪造身份的,也许,这是她的一个假名? 可她为什么又要起名叫丽塔·米勒呢? 这些跳大神的真让人不可理解! “不,没什么,谢谢你!”莫莉告辞了。 佛格森再次把注意力移回到电脑上,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在丽塔·米勒 的名下显示:“帐户已结束”。 卡尔在键盘上敲击的动作仅慢了几分钟——当他调出丽塔·米勒的帐号时,刚 才在银行佛格森的计算机终端上显示的字样又出现在他的显示屏上——“帐户已结 束。” 这一下可把卡尔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次又一次地调出这个帐号,但都是同一结果。 这不可能! 是不是计算机有问题? 一想到这种结果,他马上到另一台计算机上输入帐号,但是,依旧是“帐户已 结束”。 卡尔几乎要哭出来。他已经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并且杀了自己的好朋友,才把 这笔钱重新弄回自己的手里,可是现在居然从银行的帐户里又神秘地消失了!难道 真的有鬼? 他急得用力捶了一下计算机,这个动作使得屋里其他人的视线都转向这里。他 只得尽力掩饰,但是他苍白的脸色和焦急的神情是无法遮掩的。 “卡尔,有什么不对吗?”部门头头的问话里带有明显的不满,“有谁动过电 脑里的资料吗?”卡尔带着哭腔问。 “什么?” “我的一个帐户被结束掉了。” 只要稍有计算机和银行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卡尔所说的情况还然是不可能发生 的,因为调出帐户要有密码,再说要结束一个帐户需要有身份证,本人签字,即使 计算机出了毛病,银行那边也不会自行结束一个帐户,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笔钱呢! 但是部门头头还是表示关心:“那个帐户是怎么了?要我找人来处理吗?” “不,不要紧,我自己能处理,我能处理……” 奥达·梅怀里装着400 万元,心里乐开了花。 现在,她看纽约的任何东西都觉得可爱。以前,这些与她毫不相干,因为那是 属于有钱人享受的,现在,她也是有钱人,甚至是很有钱的人! “400 万!我的天!”这是她从来没敢想过的数字,而这数字后面的单位是美 元。她太爱这个数字了。 “我要买下这栋大楼!”眼前正是华尔街最大的一座大厦。奥达·梅望着这座 大楼,愿望脱口而出,但是马上,她又改变了主意:“不,慢着!我要买下整条街! 我还要让我妹妹去减肥,你知道,她太胖了……” “不,慢着,你要怎么做?”萨姆打断了她的幻想。 “我要买栋大楼啊。”奥达·梅觉得她的想法挺实际。因此,她没有听出萨姆 话里的意思。当然,她不是没有想过萨姆那一份,可是他是一个鬼魂,鬼魂是不用 钱的。他连饭都不用吃!钱是给活人花的。 萨姆其实也没有想过这笔钱该怎么用,确实,现在,钱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任何 意义了,但是他明白,这笔钱留在她手里总是个祸害。 路旁,两个修女正在募捐。在他们来银行时就看见过,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现 在,萨姆一看见这两位修女,立刻就明白钱应该如何处理了。 “等一等,奥达·梅,我有个主意,你把支票拿出来。” 奥达·梅误解了萨姆的意思:“对,你说得对,我应该把支票拿出来,我应该 把它藏到别人拿不到的地方。” “哦,不,你在它背后签上名。” “不,如果我在上面签上名再丢了,会被别人拿走的。”奥达·梅并不糊涂, 她可不想给别人提供方便,这可是400 万呢! “它本来就不是你的钱。”萨姆说。他知道,现在得费不少口舌才能使这个灵 媒按他的意思办:“我自始至终从没说过要把钱给你。这是脏钱,我就是为了这些 钱才被杀的。快点在它背面签名!” “但是……”奥达·梅想说什么,可是她没有理由——萨姆确实从来没说过把 这笔钱给她。当初她也没想到要这笔钱。当然,她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一笔大钱。 “什么?” “你打算如何来处理它?”奥达·梅小心地问。 “看看那边!你的左边。” 奥达·梅顺着萨姆指的方向看去,两名修女正在微笑着向来往的行人伸出手… … “什么?你可别指望我会把400 万块钱捐给一群修女!”奥达·梅明白了萨姆 的打算后,叫了起来。 “奥达·梅,你要是不这样做,他们会找上你的!”萨姆郑重地说。奥达·梅 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威利·洛佩兹的枪口随时会指向她的脑袋。 “听我的,唯有将它处理掉,才能够保命。” 奥达·梅可真有些进退两难了。她太爱这些钱了,这是她几辈子加起来也挣不 到的。可要是被威利杀了,她就和萨姆一样,再多的钱也没有用了。 “萨姆,别这样!你会要我命的。这是400 万块呀!”她几乎哀求萨姆了。可 是,她很明白,萨姆说的是实话,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这样想好了,你会上天堂的。”萨姆安慰道。 “我才不要上天堂!我要到银行去兑现这张支票。”奥达·梅虽然嘴里这样说, 可脚却向修女那边移去。 她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修女迎向这位即将向她们捐款的人。 “你们呆会儿会感激我的。”奥达·梅满脸不高兴地说。 修女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好陪着笑点点头。 奥达·梅不情愿地掏出支票和那枝从银行要来的笔,在支票背面签名。 “要签上丽塔·米勒。”萨姆提醒她。 “我知道!”奥达·梅心痛地在支票背面写下她这最后一次使用的名字。 “受款人写上‘圣约瑟救济所’。”萨姆根本不管奥达·梅此时的心情,只是 盯着她,生怕她把字签错,支票一旦签错,像这样大数额的款项肯定会出麻烦的, 到那时,事情就复杂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要我这样做。”奥达·梅边写边嘟哝。这使得两名修 女觉得很好笑,因为她们看不见萨姆,因此对这个自言自语还不时向边上说几句的 黑女人挺感兴趣。彼此不时交换着眼色。在这条街上,她们见过各色人等,但是, 像眼前这样的募捐者倒是头一回。从她的表情看,她一百个不愿意。可募捐是自愿 的,没有任何强迫的。她既然来捐钱,又为什么不高兴?而且面部表情那么丰富, 就好像在演戏。这一切使得两位远离尘世、心境如水的修女也好奇起来。 “现在交给她们。”萨姆看着奥达·梅把一切签好,便催促道。 “我会的,我只是最后一次摸摸它。”奥达·梅真的用手摸着这张从天而降又 骤然离去的宝贝。她真舍不得啊! 萨姆又一次催促她:“把支票给她们!” “我会的。” 修女伸出了手。但奥达·梅还是没有把支票递过去。 “把支票给她!”萨姆有些急了:“你办得到的,把支票给她!” 奥达·梅咬牙切齿地:“我会的。”随即又变成一张笑脸。只是由于变得太快, 脸见得有些变形,这使得笑容显得有些可怕。 但是这些并不影响修女接住递过去的支票。 “祝福你,孩子,祝福你!”修女表示了感谢,奇怪的是支票并没有拿到修女 的手里——这个情况不大好说明白,确切地讲,是由于奥达·梅拿着支票的手指没 有松开,所以,修女接支票的手就只好捏住支票用力拽,两个人好像在用单手拔河, 只是这条“河”的价格是天下最高的,它值400 万美金。 对于这种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修女自然很奇怪,萨姆也吃了一惊。 “交给她!放手!放手!”萨姆真的火了。 “他妈的!”奥达·梅终于松开了手,带之而来的是一句脏话。 “我以你为荣!”萨姆由衷地说。 “你知道吗?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的!从现在起,你离我远点儿!”奥达·梅 气哼哼地说。 回过头去,那两个修女还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这位奇特的募捐人在自言自语。 一看见她们,奥达·梅又火起来:“那两个尼姑要这钱能干什么?她们又不能 拿它去买内衣穿!我恨你,你少来烦我,永远别再来找我!” 奥达·梅快步向前走去。看得出,她真的生气了。 “我认为你很棒,奥达·梅。” 奥达·梅转过身,向他啐了一口。 萨姆笑了。 作为一个银行家,他每天和钱以及拿钱的人打交道,他知道奥达·梅此时的心 情。 400 万,这是一个数字,加上它的单位——美元,也只是一个不小的钱币数字。 这个数字对一个人会有多大的影响,如果只是从概念上讲,它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因为对绝大多数靠工资维持生活的人来说,它毕竟只是一个神话。但是当这个现金 支票已经在你手里握着,你只要到旁边的银行兑现,就可以买下你所需要的任何物 品时,你就会懂得它的可爱。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为 它铤而走险,为它犯罪。几乎可以说,从它诞生的那天起,罪恶就伴随着它。对这 样一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你已经得到手后,却要你抛开它,这得需要多大 的勇气和毅力啊?! 可是,靠骗人过活、生活在贫民区的奥达·梅居然战胜了这个诱惑。 400 万的诱惑! 尽管她交出支票时显得那样困难,交出支票后又是那样怨恨,但这是正常的, 就像一个人超越了体力的极限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脱,但是还会坚强起来的。 现在,奥达·梅已经展现了这种勇气与毅力,她所需要的是用时间来恢复已经 虚脱的身体。 当这400 万的支票在其中一位修女的手上被打开时,她的反应在同伴眼中并不 比刚才那位募捐者更好一些——她惊愕得一下子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