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麦奇思粗暴地回绝了他。他强调,他的婚姻乃是出自真正爱情的婚姻。啊,如 果不是恰好在他们争夺猎物之时去打扰他们,他们就是最善良的人。 (警察局长之歌) 树叶黄了 一天清晨,波莉。皮丘姆——现在是麦奇思夫人——又回娘家来了。尽管是清 晨,她还是弄到了一辆单驾马车。驶过城市公园时,她发现橡树叶已经黄了。 下面商店里一阵乱哄哄,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母亲站在熬夜的缝纫女工们 中间,正在同毕利吵架,对女儿几乎没有留意。某人替桃花把行囊搬到楼上去了, 一会儿又给她端来了早晨咖啡。 人们估计警察会来抄家,七个小时以来一直在清理各种物件。单腿者不能使用 的拐杖,带有可以隐藏两腿的暗格的车子,尤其是那些军服,都被运走了。卡片索 引放到很难进入的地下室去了。 从午夜起,送信人就已上路,通知乞丐们早晨别去上班。 当警察在中午时分进屋时,人们刚好把理发室搬到隔壁楼房内去了。 警察主要来缉捕退伍兵费康比。他没有遵嘱清晨去警察局报到,可现在警察找 不到他。皮丘姆说,费康比因态度蛮横在昨晚被解雇了。 这幢房子,或者说这三幢房子看起来像狐狸洞,比彻如是报告说,它包括一个 木工车间和一个缝纫车间,一切都是为乞丐准备的,一切都具有惊人的规模。 事实上,费康比已经住到一家很小的海港旅店去了,要住上好几天。他不准离 开自己的房间,不过他身边带着他的那一册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他的狗现在由波莉照料。波莉很高兴有事做。直到翌日中午,她才重新见到父 亲。父亲装出的那副模样,就好像女儿从未离开过家似的。 饭后,科克斯来同皮丘姆谈话。谈话结束后,科克斯从办公室出来,波莉正在 走廊里戴上帽子准备外出,他向波莉深度鞠躬致意。 “千真万确,”科克斯加重语气道,“桃花盛开了!南方水土滋养的啊!” 他抓起她的那双玉臂,要求她弹奏一首钢琴曲。 皮丘姆站在她身后的铁皮门前,波莉察见父亲一种乞求的眼神,就默默无言地 同科克斯上楼,弹奏了一曲《修道院的钟声)。 当经纪人科克斯离去,波莉也欲外出时,她瞧见父亲在二楼客厅里默然枯坐, 目光投向不开的假窗。 科克斯通知他,那一笔船舶生意必须在两周后结束。 科克斯第一次暗示他如何办理此事的思路:皮丘姆先筹集全额资金,然后要缔 结婚约对皮丘姆和科克斯二人的事做补充处理。用这种方式,皮丘姆将弥补自己的 损失,科克斯将满足于用那份盈利做波莉的嫁妆。 首先筹集全额资金!多么可怕啊! 皮丘姆夫人回来时,不得不把丈夫弄到床上。丈夫几乎已不能讲话,上不了扶 梯了。当晚,他以为自己要死了。老婆不得不把半瓶阿尼卡助剂倒在他的心脏部位, 他甚至考虑去求医! 次日上午,他疲惫地在院子里溜达,这儿的每块石头都是他购置的,可现在他 要为那些破船而倾家荡产了,那些破玩意儿要他出钱,骗人地油漆一遍。对于干此 勾当的人来说,这真是一大宗买卖啊!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礼帽推到后脑勺,心不在焉地瞅着五步开外的女儿,她正 在两棵树叶已枯黄的畸型小树中间喂狗。 他难道不能从女儿身上做一笔大买卖,避免彻底破产吗?他要是能把女儿许配 给科克斯多好呀!只有用最牢固的家庭纽带把这个道德败坏、卑鄙下流、挺而走险、 播种祸殃的经纪人系牢,他才会同意让他参加这笔生意。这个家伙淫荡好色,令人 恶心,也许正是淫荡会诱使他这样做。也许! 还有那个麦奇思,这家伙宁愿银挡人狱,打一场毫无指望的官司,也不愿交出 猎物。 皮丘姆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如何才能促使这家伙同意离婚呢? 比如,他亲自去对他说:“您知道您是对一个穷光蛋搞抢劫吗?您大概想:哦, 穷光蛋,那岂不更好!想对他怎样就可以怎样。但您想错了,先生!不要低估穷人 的力量!您也许不知,在我们国家,穷人和富人拥有同等权利吗?弱者必须受保护, 否则他会被车轮辗碎的。您想想吧,弱者除了这同等权利就一无所有呀!” 他打这类演讲腹稿长达数小时之久,可是并未找到迫使对方就范的锦囊妙计。 除非实打实的暴力,此外没有什么能使一个还算清醒的人交出他拥有的东西,对此 他心知肚明。 整整一上午,皮丘姆的思想斗争甚为激烈。由于思想痛苦和身体虚弱,他终于 下定决心做出最坏打算:给女婿送钱。 为此,一个来自东区的油滑的小律师以皮丘姆的名义走访了麦奇思。 在说第二句话时,律师就无所顾忌地提出,倘若麦奇思同意离婚,就可望得到 一笔钱。 “多少钱呢?”麦奇思问,疑惑地微笑着。 律师嘴里咕败着数百英镑的数字。 “请转告我岳父,”麦奇思道,一面瞅着律师,像在观看一个有趣的爬行动物, “我对岳父非常敬重,所以不会真的相信他会提出这种建议。我不能相信,我的岳 父会以为,他女儿把心献给了一个男人,而这男人准备以五百英镑的价格把它出卖。” 律师迷茫地鞠躬告辞。 数日后,麦奇思又觉得自己面临这一情势:如果这笔钱再翻一番,那他当时就 会更敬重这种提议的。 可是,那位油滑的矮个儿律师没有再来。这种提议在生活中是鲜有重复的。 思想是自由的 麦奇思关在单人牢房里,牢房位于一个平时不住人的大楼侧翼内。以前,这是 可住几个病人的病室,高而宽敞,也够亮堂的,因为有两个正规的窗户。 布朗让人搬进一块厚厚的红地毯。墙上甚至挂有维多利亚女王像。麦奇思也可 以看报,但他并不喜欢看;报纸对斯韦耶的伤感描写连篇累续,一再向读者把斯韦 耶描写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麦奇思觉得更有害的是那些对斯韦耶的商店和陋室的报 导,她就是在此度过最后半年光阴的。 关于他本人,仅见于非严肃报刊有一些报导,而且避免直接指控,多为模模糊 糊的暗示。 本来,麦奇思要多少书就可以得到多少书,但色情书籍除外。不允许他看这类 书,是因为监狱牧师有时要来。但圣经是提供给他阅读的。 前来探视的人寥寥无几,倒不是监狱管理处不让探视。奥哈拉非常不喜欢在这 幢房屋里露脸,忌讳碰见熟人。以后他也会在一幢类似的房屋内度过数年。范妮。 克雷斯勒也很少露面。 至于这一伙人的活动以及B 商店的现状,麦奇思都依靠波莉的报告。波莉与奥 哈拉大多每天下午在南哈特的麦克办公室内一道工作。麦克的被囚委实是个沉重的 羁绊。 让麦奇思最感难过的是,艾伦沓无音讯。艾伦毕竟是他的合伙人呀。他绞尽脑 汁,考虑这个了不起的艾伦有什么与他过不去的地方。光是待审拘留的事实,不可 能是其原因。商业生涯使他深诸更凶险的东西是什么。 久而久之,他慢慢明白自己与艾伦、奥倍尔兄弟将会出现很大麻烦。岳父压在 他头上的诉讼案有可能意味着他同这些人终止业务联系。倘若他不得已而披露自己 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那他就会赤裸裸地暴露在伙伴们面前:他是“中立的”采购 总公司的主要组织者! 他于四室的寂静之夜反复思谋着新的出路,思想越来越集中在克利斯顿身上。 他能不能把克利斯顿掌握在手中或者至少同他联合呢? “我的搭档艾伦,”他想,“在我受难之际认为不值得劳神来看望我。我曾把 他当成朋友,我们之间某些小的意见分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得到澄清;克利斯顿 是我的敌人。现在用得着一句古老的格言了:当友谊冷却时,就必须及时出手,以 便拔取头筹。在斗争中不应烙守谁是盟友谁是敌人这一条。这同任何成见一样,是 灾难性的。也许,我天生的真正盟友是克利斯顿,而艾伦是我的敌人?这会在商务 过程中随时得到证实的!如果一个人一直面临着这样的抉择,那自然是可怕的事!” 他辛酸地回忆起,恰恰是波莉没有嫁妆才使他走上这条路的。此后他就遇到了 这么多的烦恼。 在沉思中,他看见一个虚幻的波莉站在房间角落里。难道他不能用她来做大买 卖吗? 他内心开始慢慢萌生一个新的计划。 他去预审法官处,波莉有时陪他一道前往。 他俩乘坐一辆摇摇晃晃的双套马车,由两名警察驾驶,颠簸地穿过雾气迷蒙的 街道,途中他对她说:“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奥哈拉这家伙不听使唤了。尽管有明确 的命令,他就是不清仓。他到底想干啥,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回答,略显惊慌。 “你就不能摸摸他的底?”他一面问,一面在有时落人车内的光线里寻找她的 脸。此刻他又想起另一次与她乘车的经历。这回忆使他心绪不佳,原因是他想起奥 哈拉来了;再则,波莉对他的问话干脆不理,也使他感到不快。 麦奇思对波莉的忠实已心生疑窦,一再自言自语:“她现在肯定是忠实的,因 为她已怀孕,不会干那种事。否则她就太没脸皮,傻到极点了。我一定会知道的, 那时她便如何是好?因此,她放聪明点,也不会干。她知道,要是她干出卑鄙无耻 之事,我会把她揍成肉酱的,是呀,我会这样做的。我还会叫她婊子。我会说,什 么?我在这里坐牢,你就不能等三个星期吗?你就是婊子,别的什么也不是!她一 定会崩溃。她会哭着嚷嚷:别这样说嘛,我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呀。我会说,你 就是婊子。肚子里怀着孩子还去卖淫?这简直太过分了!连码头区的妓女都羞于做 呀!我一想起你,就会恶心得浑身发抖。这一切必须对她讲。没有哪个女人会冒险 干这事。她要是同别人搞上了,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真的。作为女人,她在男人 手里还不是任意捏的蜡团吗?这种行为会在整个心灵上打上深深的印痕,有过这种 事,我就百分之百不要她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会出卖我。 可是,恰恰现在,我还必须信赖她呀。我让她怀了孕,这很好,这样她就不能随心 所欲四处乱跑了,她根本不可能这样做了。在肉体上,她是需要我的。女人在这种 状态下不会让另一个男人碰她,这出于生理方面的原因。生理原因总是最过硬的!” 事实上,她在这数周内对他很温柔,再也不谈范妮。克雷斯勒以及瑞典之行了。 他总是让法塞尔监视她,而且与这一折磨他的想法作斗争:法塞尔有可能同奥哈拉 ——他的主要怀疑对象——勾结在一起,因为他需要波莉和奥哈拉。眼下正是决战 开始之时。他必须从监狱重拳出击。 他现在处境险恶,这是毫无疑问的。他十分清楚,在他的商务办妥之前,他必 须排除一切私事。 他不得不动用波莉去使国民储蓄银行同克利斯顿集团分手。他在即将到达监狱 之前急迫地向她交代她应如何行动。 她应去国家储蓄银行找米勒,向他转达她父亲的问候,然后支支吾吾,装出欲 言又止的样子,接下去就眼泪汪汪,问这位老先生自己该怎么办:她丈夫最近想来 银行提取她父亲的存款,那是她的嫁妆,他要把这笔钱投入小店买卖。她父亲不日 将走访银行。米勒先生大概会劝她恳求父亲不要提取这笔嫁妆钱,对此她应回答, 她父亲完全被她丈夫迷住了,接着就哭哭啼啼走开。 她立即准备行事,以至于使他有点感动,甚至还对她说明采取这些措施的原因 何在。 他对她说,银行在此情况下极有可能立即同他达成一致。这样他就可以要求银 行与克利斯顿保持距离。用这个办法使克利斯顿跪着来求他。本来,这家伙一定已 被激烈竞争搞得快要走头无路了。 麦克关于他的生意的谈话方式,给波莉造成殊深的印象。 她清楚地认识到,他正在致力于谋求他俩的生计。 “我不是他的好妻子,”她想。“他在为我而奋斗,我却四处游荡。每当有人 吻我的手,我因为熬不住偶尔同别的男人睡觉,尽管这只是肌肤之亲,与我内心深 处的情感毫无关系,尽管我也没有拿别人什么东西,因为别人在事后依然觉得我很 迷人;尽管这事令人快活,尤其是同奥哈拉,尽管这不涉及其他任何人,但总归不 那么合适,时间一长人们还会看出我就是这个样子,于是我脸上就有这些深深的皱 纹了。” 她心情激动,告别麦克,并且对自己许愿,要立即同奥哈拉一刀两断,说到底, 也就是肉欲纽带把她同奥哈拉连在一起嘛,尤其是这家伙确实最近老说麦克的坏话, 并且暗示了闹独立的打算。 当天晚上,她在他俩平时会面的那个餐馆里对奥哈拉说了此事。他笑着,并建 议在他的居处了结生意上的事;她又必须在几份解约书上签字。 “好嘛,”他说,“我们就此结束。你完全有决定的自由。谁也不能强迫你做 违心事。强迫一个女人爱我,在这方面我是最最窝囊的人。只要出现一丝反对的声 音,那就最好立即停止。不过你还是可以跟我一道去了结必须了结的工作。这与我 们之间的关系何干?两个成年人难道不相互打架就不能共处一室吗?心理和伦理原 因反对我们发生性关系,那我们就不发生性关系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小市民 那不信任的阴暗心理和肮脏的怀疑心理难道就那么正确吗?咱俩是自由人啊。” 他能说会道,曾上过中学。她跟他去了。工作一干完,两人就睡在一起了。对 此,心理和伦理虽不容,但性的天理则首肯。不过,这也是他俩较长时间内的最后 一次交欢。 翌日上午,桃花去国民储蓄银行找米勒。 她的模样神清气爽,经过充分的休息,身心状态极佳。她在犯原罪之后从不受 良心谴责,良心谴责始终只是在事前。 米勒在私人办公室接见她。她转达了父亲的问候,然后支支吾吾,装出为难的 样子,迅即又痛哭流涕,把麦克教给她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麦克,”她抽泣道,“他有雄心,总想出人头地。所以,他当然需要钱,总 需要钱。他资助的人真多。那个斯韦耶也是他资助过的;她却如此诽谤他,真无耻。 麦克伸手要我的嫁妆钱,我也不能阻挡他呀,他这人就是这样慷慨大方。” 米勒显得比她预料的还要吃惊。这位老先生听到要提取皮丘姆的存款,脸色顿 时变得灰暗起来。他结结巴巴说起霍索恩的什么事,然后就进隔壁房间去了。因为 老头再也没有回来,波莉在一刻钟后离去。 当天下午,名为“一百五十岁”的那两个人就聚会于麦克的牢房里。麦克身着 平时穿的那套西装,叫人替他们搬来椅子,向他们递烟。 牢房不是恶劣的会谈场所,不过那里已没有红地毯了。此前,某报曾报道过商 界大亨在牢里享受舒适生活。于是,两位警察就把红地毯卷起搬走了,不过女王的 肖像仍在。 布朗总是尽可能保持与人方便的态度,他总是准时收到麦奇思的佣金,自然对 麦氏心存感激。他非政客,习惯于守约。 “即使身陷囹圄,人也可以是自由的,”麦奇思满意地环顾四周,对霍索恩说, “自由是属于精神方面的东西。谁拥有自由,谁就永远不会被剥削自由。那位诗人 怎么吟唱来着?戴上镣铐,仍觉自由!有些人身在狱外却不自由。人们可以给身体 套上枷锁,但却奈何思想不得。思想是自由的!” “先生们,”麦奇思终于开始切人正题,一面在牢里来回踱步,“你们瞧见了, 我对你们大驾光临感到意外。生活中的偶然事件、生活中那永恒的升降沉浮不久前 拆散了我们。我们就像伴侣分手,互道:到此为止,咱们是一直同行的,现在要分 道扬镜了。不必悲伤,让我们愉快地说声‘再见’!我听说,诸位投奔了克利斯顿 ;我呢,则转向艾伦了。咱们每个人都致力于自己的业务:永远为公众提供最最值 得感激的服务。我说得在理吗?” 米勒清了清嗓子;面色憔悻的霍索思接过话茬。 “麦奇思先生,”他轻声细语地说,“您对事情的理解给您带来荣誉。当我们 深思熟虑决定跟随克利斯顿之时,有人当时可能对我们产生了误解。国民储蓄银行 是属于一个孩子的。我们是这孩子的代理人。同其他独立自主的人不一样,我们不 能随心所欲,听从自己的心声。我们听说,您要提取您岳父存在我们银行里的钱?” “正是,”麦奇思答道,“我需要这笔钱做生意,这是竞争强加于我的商店的 商业行为。” 霍索恩与米勒面面相觑。 “是克利斯顿集团迫使您这样做的吧?”霍索恩几乎含糊不清地咕吨着问。 “也许是吧,”麦奇思答道。 “我们感到很遗憾,”霍索恩说,米勒点了点头。 “我相信您,”麦奇思说。 霍索恩有点震惊。 “如果高瞻远瞩地看问题,麦奇思先生,”他说,“实力强的企业吃掉实力弱 的企业,这是理所当然的。自然界也是这样的。这,我就用不着对您讲少。” “用不着,”麦奇思道。 “不久前您同我们重新取得联系,我们以为向您提供援助的时机到来了。” 麦奇思欣欣然。 “我知道。你们在加倍努力。你们飞快地把所有的钱——手头上的和不在手头 上的——通通投给克利斯顿了。” 麦奇思打住话头,最后一句他讲得有点儿轻率,未多加斟酌。他于是等着提抗 议,但他突然发觉竟无人提抗议,这着实令他惊诧莫名。 他朝“一百五十岁”瞥了一眼,便全都明白了。 他们动用了客户的存款! 麦奇思接着兴致盎然地讲下去,几乎没有停顿:“可以说你们卖掉了自己最后 一件衬衫,也卖掉了别人的最后一件衬衫。不是吗?” 霍索思耷拉下脑袋。米勒佯装仰视牢房的监视孔。 “您有什么要求?”霍索恩问,嗓音嘶哑。 “我什么都要,”麦奇思快活地说,“几乎一切都要;不过也不算多。我必须 从比较低的立足点看问题。诸位等着吧,我们要看看究竟会有什么结果!” 他从箱子里仔细挑选一支粗大的雪茄,咬掉烟尖,朝里面吹了吹气,将这粗而 轻的东西叼在两片厚唇间,将它点燃。这是他生活中美好幸福的时刻,能弥补诸多 缺憾。一团蓝色的烟雾从口中喷出。 “等一等,”他说,“你们侵吞了我岳父的存款。你们这一百五十岁高龄的人 撬了保险箱。克利斯顿用这笔钱坚持低价倾销他的货物,好让艾伦和我的B 商店破 产。这真是先抢劫后杀人呀。在乡间公路上恰好相反,是先杀人后抢劫。我们要是 破产了,你们就会把我们吃掉了!呸!霍索恩,这真太过分了!” “您到底有什么要求?”霍索恩重复这个问题,此刻用一双无所畏惧的蓝眼睛 盯着对手。 麦奇思心想,这真是我所见过的头等老实的人啊。绝无仅有。 “你们瞧,”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要求许多,但我决心给别人提供许多。 这就是我的为人。我不会毁掉你们,而且资助你们。为此目的,我最好进你们的银 行,就说当个业务经理吧。但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做如下事情:我们先从克利斯顿处 撤回,因为从更高的立足点看问题,此人天生是弱者;停止抛售来之不易的货物, 这抛售是极为荒唐和不道德的;我们讨回自己的资金,以便让他真正感觉他的弱小。 之后,他有可能产生一种渴望,希望得到强有力的领导。这个建议怎么样?” 米勒站了起来,霍索恩抬眼端详着他。米勒匆忙而惊奇地瞥了霍索恩一眼,但 霍氏仍旧坐着没动窝。这使米勒发生诸多变化。他开始变老了,背驼了,齿落了, 头发稀疏了,他更聪明了。 他咕映道:“如果我放弃,这也是为了公司。” “这就对暧,”麦奇思说。 “一百五十岁”悲伤地走了。他们答应为批发商麦奇思进入国民储蓄银行办理 所需的各种证件。此外,他们也要取消给克利斯顿的贷款。 麦奇思在狱中等克利斯顿等了好几天。克利斯顿会跪着来,因为没有银行的贷 款他就无从举办迫在眉睫的展销周。他的仓库经过近来数周的激烈竞争肯定已空空 如也了。 但,克利斯顿没有来找麦奇思。 反倒在采购总公司发生了一些暧昧不清的事情。 只有少数简短的消息从南铁匠广场传到预审监狱中来。奥哈拉依旧未打照面, 看来根本不把麦奇思的命令当回事儿。 波莉也不能告诉他什么详细的消息。她一再去那里,但一再被留住。奥哈拉声 称要盘存,而盘存总是没完没了。 波莉自己也深感不安,她再次去时,看见装满货物的箱子正被搬到运货马车上 运走;那些老马在又暗又窄的过道里差点没压着她。奥哈拉没有在场,格卢奇异常 尴尬,他也讲不清楚到底要运往何地。 波莉气愤地回到家里。她早就同奥哈拉吵翻了,因为她不能容忍此人损害麦克 的利益。第二天她在丈夫那里破口大骂奥哈拉,叫嚷这家伙不老实,偷东西暗中出 售,还想从她身边拿走仓库钥匙,那些仓库存放着人室盗窃用的工具,他似乎想同 一部分年轻人合伙,独当一面干下去。 麦奇思抚慰她,并求她去找米勒。 丈夫如此让她参与他的事务,使她感到颇为得意。她信步来到银行,佯装是散 步顺道来此弯一弯,在米勒向她通报消息时,双手在背后抓住手包,在房内转悠, 观看墙上的铜版雕刻画。 波莉得知,克利斯顿起初对银行停止贷款十分惊慌,可现在却希望不要新贷款 也能维持下去。不久前他吃进一大批货,价格出奇的低廉,正期望在展销周做一笔 大生意呢。 这消息使麦奇思感到不快。 波莉第二次去银行时,受麦奇思的委托,要求米勒在延长汇票期限之前亲自去 看一看这样廉价的库存商品。 范妮。克雷斯勒陪同米勒去视察。麦奇思决定再次拉拢她。她确认,这批价格 出奇便宜的新货——克利斯顿意欲以此在展销周抛售——乃是从南铁匠广场的存货 中弄来的。 她与麦奇思在牢里相对而坐时几乎不敢实言相告,而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直至 麦奇思对她大声嚷嚷方罢。范妮第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全都明白了。 奥哈拉找到了一种有利可图的清仓方式,由此喂饱了竞争对手。 麦奇思勃然震怒。 “这简直是大战前夕的叛变!”他嚷嚷,“而且是在我手脚被缚蹲班房的时候! 我为什么蹲在这儿呢?我为什么容忍别人卑鄙的怀疑呢?只要我一句话,我就可以 无罪被释放。我为什么不说这句话呢?因为我内心感到有责任经受住这笔买卖的考 验,不把旗帜移交给敌人!假如我说出这话,他们的饭碗必然被砸!因为我说以忠 诚对忠诚!于是人们就这样对待我!假如B 商店的小人物问我,我要带领他们去何 方,我如何作答呢?他们站在半空的店里,房租待付,无货可售,在橱窗上还贴着 廉价大拍卖的告示,一家人在他们身后忍饥挨饿,两手空空,没有原材料!尽管如 此,他们仍然挺立着,不倦地奋斗,满怀着希望,对我充满信赖,对伟大的共同理 想感到欢欣鼓舞!可是,这个流氓却从背后捅了我们一刀!我非把他剁成肉酱不可!” 他在牢里走来走去,加起来有数公里,可是翌日上午他仍然没有拿出对付奥哈 拉的办法。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是优柔寡断,”范妮对格卢奇说。“他喜怒无常,真 糟。每当他对别人感到失望,几个星期也不能明确表态,任凭人间痛苦摆布。之后, 他才又有了主意慢慢振作起来。” “他到底有没有主意?”格卢奇怀疑地问。“我是说,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计 划,不仅是心血来潮!有时我担心,一旦他什么主意都没有了,那他就真正完晚” “我们要相信他,”范妮语气平和地说。 货物从赖德巷源源不断地被运走。麦奇思没有采取任何阻拦措施。 他没有那样干,而是开始同采购总公司董事会的两名律师和范妮一起商讨,并 坚持坚决执行九月二十日的决议,根据此决议,采购总公司应立即将各B 商店的债 款索回。看来他已经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他竭尽全力,手头上要掌握尽可能多的现金。范妮。克雷斯勒在采购总公司的 办公室帮助他料理此事。她有社会同情心人商店组织者化为废墟完全有违她的心愿。 但她明白,此乃生死攸关之事,故尽其所能从那些小店主身上逼出钱来。她很晚才 发觉,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一天晚上,她结束在采购总公司的办公,十分疲惫,顺便到她的古玩商店看 一看。尽管已打烊,可她看见店内还灯火通明。有几位先生站在一起,其中有里杰 律师。她的代理人正把账册拿给他们看。 里杰冷冰冰地告诉她,麦奇思先生要转卖该店。她对此竟一无所知,使里杰觉 得很惊奇。她哭哭啼啼,大吵大闹起来。 麦奇思的确忘记向她通报此事了。他非常信赖她,以至于认为顺便告诉她他现 在需要投入该店的这笔钱对她是无所谓的事。该店是他效益最佳的后备之一。遗憾 的是,范妮那天下午呆在他那里,他还只字未提此事。 她心烦意乱地回家去。 她数日未去麦奇思处,即使约见也不去,于是麦奇思给她写了一封语气粗暴的 信。她到底怎么了,这一点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但他到这时还是不道歉。他另有担 忧。倘若范妮在这个时候记住自己仍还是个雇员,那是件大好事。 麦奇思开展了一次大规模的行动。 尽管对他的监管更加严密了。 有数日之久,形形色色的人到他那里来,他们获准探视他而不探视,而是在等 候室打个转就回去了。《明镜》此后便大肆渲染,报导有多少人多少人获得探监的 许可。于是布朗不得不对探视加以限制。皮丘姆先生有时也以此方式披露自己的消 息。 可是,麦奇思的商务活动容不得限制。 他牙痛起来,布朗允许他去看牙医。门诊室有扇门,警察分别在走廊和候诊室 内监视。这时,麦奇思接见了不少人,他急于要同这些人谈话。 他坐在手术椅上,脖子上围着餐巾,以防有警察进来,他就这样同许多咧开嘴 笑的妇女和姑娘进行谈话。 波莉也在治疗室,她坐在牙医的写字台边。牙医此时正在吃早点。波莉把来此 探视的女士们的姓名以及麦奇思拨给他们的钱款逐一登记人册。她从随身携带的小 包中取钱。这钱是从各B 商店收来的。有几名执法人员在收钱时也帮了忙。 妇女们在离开之前给波莉签了收据。她们无不笑容满面,波莉也笑了。这事十 分滑稽。 此后。《明镜》上又出现一个大标题:“该市鲨鱼修补牙齿”。不过,该办的 一切早已办妥了。 麦奇思十分快活。 他把格卢奇从南铁匠广场叫来。他一面抽着雪茄——顺便提一下,在牙医那儿 治疗时也照抽不误,一面向格卢奇打听:在采购总公司的人员中,根据格卢奇的估 计,有多少人对自己的行当已感厌烦。他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说他还需要多少人,最好也有女的在内,这些人在某天为他采购各种货物。 详情他们以后会知道的。谁表现好,就可指望得到一家B 商店,条件特别优惠。采 购总公司近期不再订货或接受来路不明的货物。这些人可以在那些大有前途的商店 里开始新的生活。能使一些能干之人(他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从事一项对社会更有 价值的活动,他会为此感到欣慰。 接着,他对洗耳恭听、惊愕不已的格卢奇发表一通演说:“格卢奇,”他说, “你是溜门撬锁的老手。你的职业就是入室盗窃。我不想说:这职业按其本质已经 过时了。这样说太过分。格卢奇,仅仅从形式上看,这职业是落后了。你是小手艺 人,这就把话说透了。这个阶层日趋没落,这你不会否认。一把万能钥匙同股份相 比又算得了什么呢?盗窃银行同开银行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亲爱的格卢奇呀,杀害 一个人同雇用一个人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你瞧,几年前,我们把整条街都给偷了, 这条街是用方块木料修建的,我们把它挖出来,装车运走了。我们干的事,自己还 觉得了不起呢。其实真没必要干这些,使自己冒风险。不久以后我听说,一个人只 有当上市议员才需管分配订货。然后就有人接到订货,承办这样一条街的工程,其 收入在一段时间之内可保百事不愁,毋需冒任何风险。还有一次,我出售一幢不属 于我的房子,这房子正好空着。我挂出一块牌子:‘房屋出售,询问请找某某’。 某某就是我啦。这真叫胡闹!真正的不道德!因为这是毫无必要地偏爱非法途径和 手段!其实呢,只消动用一笔钱建造一批质差的独家小楼,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出售, 等购房者把钱花光!这样还有小楼在嘛,还可以多次出售嘛。这与警察毫不相干! 现在拿我们的生意做例子吧:在夜间或大雾里入室盗窃,把店里的商品偷来再转手 出卖。干吗这样做呢?既然商店破产了,因为成本太高,那么我们也可以通过简单 合法的交易拿到这批货色,而且价格还低于一次入室盗窃的费用!假如你十分看重 这一点,那么,我们也是在偷,这与入室盗窃又有什么两样呢?因为在破产的商店 里,其存货已经被从那些搞来这些存货的人的手里夺走了,有人对他们说:你是要 干活还是要命!必须合法地工作。这也是一种很好的体育运动!我也有好几次从比 利时那边来,在几个戴软礼帽的绅士眼皮底下越过了通道,办法就是在鼻子上横贴 一张狼疮膏药,并没有太多改变相貌,可是这与采购总公司的把戏相比又算得了什 么呢?幼稚的愚行而已!而今,人们使用更加温和的方法。粗野的暴力已过时了。 如上所述,既然可以派遣执法人员去,又何必派杀手去呢?我们要建设,不要破坏, 这就是说,我们必须在建设中赚大钱。”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格卢奇,希望通过拉拢他而与范妮重新和解。 “我曾想,”他继续说,“解散整个采购公司,解雇全体人员,包括你在内。 不过,解雇的事也可以不搞。至于其他人,你认为有多少人够格筹集如此多的资金, 以便开设一家现在正越来越多的无人经营的B 商店?你开个名单吧!我想,用这个 办法还可以从那些小伙子身上捞一笔。用不着立即将他们解雇。另外,你可以问问 范妮,她认为谁可靠,他对小伙子挺同情的。格卢奇,你明白吗,我要重起锣鼓重 开张。我叫你来,因为你机灵。有些人跟不上趟,所以历史的车轮会从他们身上辗 过去。” 格卢奇耐心倾听,竭力表现出自己跟得上趟,接着还对奥哈拉的事摘咕了几句。 “奥哈拉?”麦奇思遗憾地说,“他满脑子想的就是玩女人!我敢肯定,他那 些关于商品来源的证明并非毫无问题。有朝一日警察追问下来,他怎么办呢?” 他同格卢奇达成一致意见。此后数年格卢奇掌管伦敦南区商店的采购事务,谨 慎而诚实。 克利斯顿的展销周 在一个晴朗的秋日,克利斯顿的展销周开幕了。它的价格是统一的。 早晨七点钟,也就是开幕前两小时,各家商店的铁栏栅前聚集了大量的顾客。 他们也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要说显眼,就是男的顾客相对要多些。 出席开幕式的,有国民储蓄银行的霍索恩和米勒两位先生。他们与克利斯顿一 起在总店的办公室内等候。克利斯顿精瘦、结实、身材高挑。那两位老先生神经高 度紧张,克利斯顿保持十足的冷静。他的准备工作是相当周详的。职员们为了完成 四种价格类别的调整而工作至深夜。九点整,店门打开,顾客一拥而入。 克利斯顿的各商店从一开始就发生了特别奇怪的、不愉快的意外事故。顾客的 行动举止非同寻常。 顾客刚被放进店,就开始疯狂抢购。谁也不挑选,从身边最近的展台一直买到 远处的展台。人们把同一种商品大批地抢到身边,并不过多翻找,只顾把货塞进手 提袋乃至大麻袋里,用大额钞票付款,然后匆匆离开,以便数分钟后又卷土重来。 克利斯顿很快就看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既不是普通的买主,也不是那 些疑心重、爱挑剔、不友好的顾客,这些人在下定决心前都要经过长时的挑选。而 眼前的这些人毫无顾忌,用胳膊肘将爱挑剔的买主从展台边推开,态度粗暴,令人 发指。 售货员这天从销售额中提成,这意味着一种革新。他们个个忙得大汗淋漓,尽 力满足需求。买主骂骂咧咧从他们手里把货抢走,只是到了收款处,这些人才变得 细心起来,他们坚持要开注明货物价格的发票。 克利斯顿喊来了警察,他们对公众那种特别活跃的需求确信不疑,并且认出许 多他们早已熟悉的声名狼藉的分子,但根据实际情况,却无法进行干预。顾客用现 金在商店内购物,这是橡皮警棍无法阻挡的。 克利斯顿来到他的另一些店,看到的也是同样的情景,便决定暂时关闭商店数 小时。不过,当各报记者纷纷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时,他又打开了店门。 上午、下午直至傍晚时分,波莉和格卢奇在一家小酒店登记已购货物的票据, 其数量相当可观。 克利斯顿晚上从报上读到,他的展销周取得惊人的成功,仅仅一天,顾客就把 大容量的货仓抢购一空了。 他的商店看起来确实犹如惨历一场混战,好像一大群蝗虫把一切吃了个精光。 对于竞争对手的这场恶作剧,他无法解释清楚。 傍晚,当所购货品装上手推车和运货车向着南铁匠广场的几个货仓运送之时, 麦奇思在牢房里接见了奥哈拉。 “我欣赏人的独立性和主动性,”他心平气和地对奥哈拉说。“你把难卖的东 西卖给克利斯顿,这主意真棒。这些货物没有凭据,我们本来永远脱不了手。现在 我们有凭据了。我已叫人又把货买回来了。钱在哪儿?” 奥哈拉感到惊奇。他并不找过多的借口。他收到的是克利斯顿的汇票,他把它 交给了麦奇思。克利斯顿既没要求,也没收到货物来源的凭据。 麦奇思一番简短的谈话讲清了此事,奥哈拉也不再企图做进一步澄清了。他离 不开麦奇思,麦奇思也离不开他。麦奇思谈起此事,纯属偶然,如果他不谈,奥哈 拉也会谈的。谁也无法否认此事。如果做别的猜测,那就太可恶了,真的,太可恶 了。 奥哈拉又坐了一会儿,不过默默无言。奥哈拉走后,麦奇思叫人把布朗请来了。 他俩喝着掺热水的朗姆烈酒,吞云吐雾地抽烟。麦奇思坐在平板床上,用脚尖 把羊毛地毯挑得老高。地毯是布朗叫人重新搬进来的。他很难找到一句开场白,于 是便从远处说起:“你还记得今年夏天我们谈到那批利物浦工具时你对我说过的话 吗?你给我指出一条路。从此以后,我对你有了越来越深的了解。我必须摆脱自己 历史遗留问题;这一点我认识得越来越清楚了。每当夜不成眠,我就会想起你的话, 同不良的自我作斗争。” 他做了一次动人的停歇。布朗面露惊慌神色。 “别忘了我也周济过你啊,这钱你还没有还呢,”布朗不安地说。 “我的意思是,”麦奇思痛苦地答道,“我们现在别谈钱的事,布朗。这钱肯 定会给你的,就像我千真万确叫麦奇思一样。” “可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别开这样的玩笑,麦克!”布朗生气了。 麦奇思无动于衷,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就像是昨天说的。你 说,必须甩掉这个奥哈拉,你必须换一个环境。你给我时间。现在我已这样做了。” 他盯着布朗,显得十分严肃。“在我的采购公司里出现了不轨行为,人们怀疑 我手下的人奥哈拉。奥哈拉这人,你是认识的。” “有人欺骗你吗?” “没有,没有直接欺骗。可是,供给我商店以及艾伦集团的货,看来来路不明, 缺少许多凭据。我必须调查此事,否则艾伦会调查的,然后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个奥哈拉是个讨厌的家伙,他是不会让你脱身的。” “也许不至于吧,”麦奇思充满幻想地说,“也许他不会把我牵扯进去。有些 货他有凭据,只是不是所有的货都有。凡是他有的凭据都存在采购总公司,由范妮 保管。” “原来如此,”布朗低语。 “是的,”麦奇思得意地说。 “那么,我在这件事情上该做什么呢?”布朗问,心情显得平和。 “或许你可以对他再挑出点什么毛病来。必须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就看他有无 理智了。” “这当然可以办到,”布朗说,“我也讨厌叛徒。” “他的生活作风,也叫人非常恶心,”麦奇思还补充道。“我已观察了很长时 间,看他怎样同女人鬼混。他的功劳,我一直视为原谅他的理由。我从来也不去他 家。可我现在已丧失了耐心。” 他们还坐了一会儿,一面抽烟。 然后,布朗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