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布莱因在一个类似剌德摇篮的地方停了下来,身子七歪 八扭( 轨道的一边撒满了粉色金属碎片,显示出这是布莱因最后一次旅程的终点) , 从贵族车厢的车顶到地面足有二十五英尺。如果有梯子的话,就像从紧急出口掉下 了的那架一样,可就方便了;但就算原来有梯子,也肯定被撞坏了。 罗兰取下背包,在里面翻着,把鹿皮马鞍拿了出来,那是在不方便使用轮椅的 时候用来背苏珊娜的。至少他们现在不用操心那轮椅了,枪侠寻思着,他们在疯狂 冲上布莱因的时候就把轮椅丢下了。 “你要那个干什么? ’’苏珊娜凶巴巴地问道。每当马鞍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她总是那幅样子。虽然比起马鞍来,我更加讨厌那些密西西比河边的白人奴隶主, 她曾经用黛塔·沃克的语气告诉过埃蒂,但有时候我对这两种东西的厌恶是差不多 的。 “别着急,苏珊娜·迪恩,别着急,”枪侠面带微笑地说。马鞍本来就是用皮 绳编成的,现在罗兰把绳结解开,把座位拆散,然后又把那些皮绳像编辫子一样编 起来。接着就像扎辫子一样把带子重新绑在一起。他用老式的打结法把编好的皮绳 和他最后一根好绳子绑在一起。在做这些的时候,他还在留神听那个颤动的声音… …就像他们四个人当时留神聆听上帝之鼓一样;就像他和埃蒂听着大鳌虾每晚从海 浪中爬上岸,重复问着他们那些问题( 戴德一啊一查查? 是一呃一小鸡? 爹爹一嗯 一可汗?)卡是个轮子,他想。或者,按照埃蒂的说法,走了的还会再回来。 绳子弄好以后,他在皮绳的末端结了一个圈。杰克信心满满地把脚放进圈里, 用手抓住绳子,弯起另一只手臂抱着奥伊。奥伊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哀鸣了几声, 伸了伸脖子,又舔了一下杰克的脸。 “你不害怕,是吧? ”杰克问貉獭。 “害怕。”奥伊说,但当罗兰和埃蒂把杰克从贵族车厢的一边放下去的时候, 他还是很安静的。绳子太短,杰克没法完全够到地面,离地还有四英尺,但是杰克 还是毫不费力地把脚从绳结里抽出来,跳了下去。他把奥伊放了下来。貉獭马上跑 开了,呼哧呼哧喘气,在车站建筑物的墙角抬起了一只腿。这个车站远比不上刺德 摇篮壮观,但有一种罗兰喜欢的古典风格——比起剌德摇篮的大气,它几乎什么也 不是,不过它还是有一种古老的外观——白色的木板,飞檐,高而窄的窗户,有点 像灰石板的墙面。这是一种西方的风格。终点站一排大门上方有个标志牌,上方用 镀金的字写着:阿钦森,托皮卡和圣菲都是镇名,罗兰想,最后一个名字听上去很 耳熟;这些镇当中最后一个听来最熟悉了;眉脊泗不就有一个圣菲吗? 但随后他又 想起了苏珊,站在窗边的美丽姑娘,头发披散着,一直垂到后背,她身上散发着茉 莉花、玫瑰、金银花和甜甜的干草味道;上次,群山中的神谕仅仅拙劣地复制了这 些味道。 苏珊仰面躺着,表情庄重地看着他,然后笑着把手垫到头后面,乳房高高耸起, 仿佛在等待着他的抚摸。 要是你爱我,罗兰,就爱我吧……鸟儿、熊、兔子还有鱼儿…… “……下一个? ” 他看了看埃蒂,集中所有的意念来让自己从苏珊·德尔伽朵的时间中抽出身来。 托皮卡有很多无阻隔界,并且种类繁多。“我刚刚走神了,埃蒂。 对不起。” “苏珊娜下一个? 这是我刚刚的问题。” 罗兰摇摇头。“你下一‘个,然后是苏珊娜。我最后一个。” “你能行吗? 你的手和身体没问题? ” “我没事的。” 埃蒂点点头,说着就把脚伸到圈里面。当埃蒂最初进入中世界的时候,罗兰自 己就能毫不费力地把他给放下去,不管是不是缺了两根手指头,但是埃蒂好几个月 都没有吸毒了,所以长了十到十五磅的肌肉。于是罗兰欣然接受了苏珊娜的帮助, 他们一起把埃蒂放了下去。 “现在轮到你了,女士,”罗兰说着对她笑了笑。他感觉最近这些天对别人微 笑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好。”但她只是站在那里,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怎么了? ” 她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揉了揉,仿佛那里有点痛。他认为她会说出来。但是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我不信。你为什么要揉肚子呢? 你疼么? 是不是停下来的时候你受伤了?” 她把手从外衣上挪开,好像她肚脐下方突然变烫了一样。“不,我没事。” “真的? ” 苏珊娜看上去好好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以后再谈这个,”她最后说道。 “我们也可以商谈的,如果你更喜欢这个说法。但是罗兰,刚刚你是对的——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们四个,或者就你、我和埃蒂三个? ” “就你和我,罗兰,”她说着,把残腿伸到圈里面去。“就一只母鸡和一只公 鸡,至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请把我放下去吧。” 他照办了,对她皱着眉头,满心希望他的那个想法——他一看见那只不停摩擦 的手就有的那个想法——是错的。因为在通话石圈里,就在杰克努力地想要来到这 个世界的时候,石圈里的魔鬼强暴了她。有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与魔鬼的接 触会改变一些东西。 而且绝对不会往好的方向变化,这是罗兰的经验。 在埃蒂一把抓住苏珊娜的腰并帮她平安到达地面之后,罗兰把绳子收了回来。 枪侠朝把火车劈开的两根铁柱中的一根走去,一边把绳子打了个活结。他把活结套 在柱子末端,拽了拽( 很小心地不让绳子往左边歪) ,然后沿着绳子往下爬,在布 莱因粉红的车身上留下了自己的靴子印。 - ‘真是倒霉透顶了,竟然丢了绳子和马鞍。”罗兰下到站台上后埃蒂说。 “马鞍没了我倒不难过,’’苏珊娜说。“我宁愿沿着人行道爬,直到我手臂 和胳膊肘上都沾满了口香糖。” “我们什么也没有失去,”罗兰说。他把手伸进生皮脚环里,用力朝左边一拽。 绳子沿着墩子滑了下来,罗兰以同样迅速的动作把绳子接住。 “干得好! ”杰克说。 “好! ”奥伊附和着。 “柯特? ”埃蒂问。 “柯特。”罗兰笑着点了点头。 “已经下了地狱的老师,”埃蒂说。“罗兰,你比我强,比我强。”